第84章(1 / 1)

玉露凝棠 一枝嫩柳 2435 字 7个月前

这样早, 喻凛怎么又来了?

且不用说旁的,喻凛不去忙公务么?前两日他可是起得很早,早出晚归。

方幼眠都佩服他的体力,白日里忙得不可开交, 晚上还有体力带着她“不可开交”。

她犹豫片刻, 觉得还是要与喻凛说清楚, 不然他必会一直纠缠。

“你请他进来罢, 引去正厅上茶伺候着。”

“好。”

本以为会遭到拒绝, 没想到她居然让他进去了。

喻凛都觉得有些不甚真实。

婆子带着他去正厅, 上了一盏茶水, 没过多久,方幼眠出来。

如今已是寒月, 她穿了藕色的比夹小袄,下面拢着同色系的裙裾, 乌发利落干净挽簪起来, 露出纤细白净的颈子。

衣衫虽然不似夏时的襦裙那般轻巧,隐约隐约能够窥见清丽, 但是贴身拢着, 将她姣好玲珑的身段全给显现出来了。

即便已经嫁为人妇多年,可她至今没有生养过,即便处在后宅家长里短的是非当中, 也不曾被是非浸染。

她的身上既有少女的纯真, 又有为妻妇沉淀后的柔静, 无比令人心动。

喻凛一眼不错看着她, 他的眼神跟在喻家看那些长辈的阴沉目光又不一样了。

深邃幽暗的眸子当中, 情感复杂。

柔情, 痴迷, 惊艳,歉意...还有些许道不明的委屈。

方幼眠被他看得有些许不自然。

她从门口进来,喻凛就一直在看她,比起从前越发不加收敛,她每走一步,喻凛的视线也跟着她的步伐而移动。

等她从门口到他的身侧坐下时,他的头也从门口转过来了,一句话不说,还是在看着她。

方幼眠清咳一声,男人的睫羽动了动,眸色微闪。

确认喻凛是回神了,方幼眠这才将和离书拿出来放到两人之间的檀桌上。

男人的视线再次随着她的动作而落到了和离书上。

他拿起来看了看,果然是祖母的手笔。

有他的落笔名讳,以及户部的官印。

喻凛为官至今,审过无数撒谎的犯人,其中不乏巧言令色的高手,这一份和离书他只是过眼看看就知道是否真假。

的确是真的,不是伪造的文书。

他和方幼眠真的和离了,再没有姻亲上的维系。

自此以后,再也没有什么羁绊。

她在三年前悄然无声出现在他的身侧,陪了他一年不到,如今又在他不知情的情境之下离开。

这叫他情何以堪,如何能够坦然接受?

一想到将来她与他再也不会有交集,或许还会遇到属于她的姻缘,和别的男子举案齐眉,与那人做亲密的事。

那人会尝到她的粉唇,会捏她的雪软,还会携她共赴,入她云雨。

她会在受不住的时候,攥着那个男人的臂膀。

面上滚着香汗,水眸噙着泪,娇怯怯喊那个男人夫君。

或者还会给他一些回应,让他轻柔一些,慢一些,不要这样不要那样...

这样的事情还没有发生。

单是想想,他都觉得胸腔快要爆炸了,那团无名的怒火烧得四处横生,在他心上乱窜。

他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也不能让那个男人出现!若是在他的掌控之外,真的有了这个人....

喻凛敛下睫,指腹攥紧和离书,眼底泛起可怖的阴森寒冷,“......”

他知道,即便接受不了,面上也不能露出一丝抗拒和躁意,否则定然会遭到她的排斥,便是连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就像他内心的想法,他想要将她捉起来,囚禁起来,控制在他的股掌之上。

这样的想法生出来,喻凛自己都吓了一跳,他克制着自己,绝不能这样。

这样会将她和他之间,推向万劫不复之地。

喻凛尽力平复了心绪,不能去想这些没有发生的事情,他竭力稳住心神,闭眼又睁。

然后,方幼眠看到男人面不改色撕了她的和离书。

就像是撕毁那日的欠条一般,撕了一个粉碎,不,比那一日更碎,几乎成了齑粉。

“你....”方幼眠惊而皱眉。

“你怎么能撕了?”

“碍眼。”男人道。

方幼眠,“......”和离书已经碎了,想要拼凑粘合已经不可能,不过,户部已经过了,官府那边都有名录,她可不怕。

方幼眠缓和心气,“你要撕就撕罢。”

喻凛自然知道她话里的意思,无非就是因为户部戳了官印,这份和离书的效用不大。

“眠眠...”

方幼眠等着听喻凛要跟她说些什么。

实则之前的话都说尽了,如今再翻出来,不过是重复而已。

“你为什么还愿意见我?”他想知道这个。

本以为她会跟昨日一般避而不见。

“总要对你有个交代。”毕竟昨前日与喻凛还在行鱼水之欢。

“交代...”他低喃思忖这句话。

到底是他松于防备了,回想那一日的她被他抱到了腿上却不抗拒,又问他高不高兴,都是故技重施而已,就跟上一次让他去办籍户时,对他所用的计谋一样。

他太受用,当时已然察觉到了不对,却还受到蒙蔽,沉溺在温柔乡中。

难怪别人说美色误人,从前他还不以为意。

自己个栽了才知道厉害。

“眠眠要对我交代什么?”他心中已然有了些许成算,她会跟他说些什么。

真听到她开口说日后便互不相干的时候,他的心里就像是有刀片在刮一般,不一会就变得血迹斑斑了。

所谓的刀片,便是她那些无情的话语幻变而成。

为什么啊?

她是怎么做到下了床榻就恢复冷情,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根本就不认账。

明明在床榻之上,还喊他夫君,哄了几下,又喊他喻云瞻,如今倒是好,张口闭口都督大人了。

不是说自古男子薄情,怎么她也这样薄情?

“所以...做朋友也不成了么?”先在她身边落一个身份再谋划。

若此刻明了他的心意,说他要对她穷追不舍,绝不会真的放手让她离开,她定然会将他给驱赶出门去,说不定还会跟之前一样闹的难看。

若是以朋友之名,进入这座宅子,看见她的脸,留在她的身侧,这倒是不失为一个折中的法子。

“自然是成的。”方幼眠颔首,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她也不想和喻凛闹得难堪,他能不纠缠便是好的了。

况且弟弟还在京城,即便是和离了,与喻家那边也得留存一个好体面,同在天子脚下,终归会产生交集,抬头不见,低头见。

“好。”喻凛敛下心中的思绪。

“但愿眠眠待我之心一如之前,不要因为和离便厌倦了我,将我拒之门外。”

方幼眠只是笑,“......”

见她不答话,喻凛又追问,“可以吗?”

“既是朋友自然可以。”

“好,那就不要再提什么欠不欠的了,从前我与妻弟...”见到她因为称呼而皱眉,喻凛很快便改了口吻。

“我赠与阿洲,与时缇,两人之物,是我当时为姐夫的心意,况且,你在家中操劳多年,不曾拿走一分一毫,合该我补偿给你...”

“不用。”在他的意料之中,提到补偿,她果然是拒绝了。

“既然不用,那就不必算了。”喻凛趁势而言,“就这样好了,不要再提什么欠条。”

“若是眠眠...”说到这,他顿了一下,“我还可以叫你眠眠吗?”

若是不可以,他定然要据理力争,那陆如安和吕迟叙也占着她的好友之名,为何他们能够叫她幼眠妹妹。

她要不依,那他定然也要博取一个幼眠妹妹,让她不可以区别对待。

真是按着年岁来算,她自然是妹妹了。

方幼眠欲言又止,终归喻凛是叫习惯了,眠眠就眠眠吧...

不过一个称谓罢了。

话是这么说,但是看着喻凛的神色,方幼眠有种莫名的预感,若是她不应允,他定然不依。

怕多事费口舌,她不想纠缠。

“好。”总算是听到了一句欣慰的话。

“既是朋友,眠眠日后便换我云瞻吧,若是称呼都督大人,未免过于见外。”

“云瞻?”前两日喻凛才在床榻之上,诓骗她喊他的表字。

思及此,不免想到那些事。

方幼眠甩掉思绪,许是因为她不常唤他表字的缘故,从前虽然喊夫君更亲密些,可在方幼眠的心里,夫君那两个字,就跟唤东家掌柜的没有什么区别,况且她之前是喻凛的妻子,这样叫他很正常。

都和离了,叫他云瞻,未免有些....

见她意踌躇,喻凛又补充道,“若是唤云瞻不成,便叫云瞻哥哥罢,总归我的年岁大了眠眠一些。”

“啊?”她措不及防愣了。

为什么要叫云瞻哥哥?这不是更亲密了。

她还在犹豫。

男人心里的酸泡泡咕噜咕噜翻腾起来,“我是见眠眠喊蜀地节度使大人的儿子,吕家大公子,也是称呼哥哥,这才想让你也如此唤我。”

“不可以吗?”他又来了。

云瞻哥哥四个字,她怎么都喊不出口,最后妥协,“还是云瞻吧……”

云瞻就云瞻,她才不要加哥哥。

提到那两个男人,她倒是让步了。

一时之间无言,反而沉默下来。

喻凛端起凉了茶盏吃了一口。

“既然说定了,那你...去忙罢。”她知道喻凛很忙,况且他在这里,她很不自在,比和离之前更不自在。

“...好。”喻凛搁下茶盏之前,又提起了他留守侍卫一事,用的借口跟之前一样,为了保护她。

方幼眠踌躇,“我在天子脚下,又不离开京城,处处都有巡防的官兵,料想应该无事。”

喻凛的人还在她家周围,岂非监视。

见她不愿了,喻凛沉默片刻,“宁王要对付我,怕用你做诱饵,这是保不齐的事。”

方幼眠执意拒绝,“我在蜀地之时也学了一些防身的手段,就不劳烦你安置人手护我安危了。”

都和离了,喻凛的人总跟着她是怎么回事?

何况,“一刀两断”之下,宁王好歹是皇亲国戚,即便是要对付喻凛,总不能来利用她一个弱女子吧?

“好。”

她不乐意,只能另寻它法了,且先将人给撤走一两日,免得被她给发现。

况且他买的宅子,就在她宅院的后一条街,他没有说,她到今日都没有发觉。

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他的人就在那边,真有什么风吹草动,也会有所察觉。

“你去吧。”方幼眠又下了逐客令。

喻凛又看了她一会,才起身,“…好。”

人走了之后,方幼眠让小丫鬟清扫地上的碎屑。

应付完喻凛,方幼眠去看了看方时缇,怕她昨日吃了酒,今日身上起高热。

方时缇还在歇息,摸了摸她的额头,又问了守夜的小丫鬟,都没有什么异常,这才放下心。

方时缇瞌睡,早膳不起来用,只剩下方幼眠一个人吃。

她匍一用过了早膳,便听到婆子说,又有客人来访。

不是喻家的人罢?

“对方说是您的母亲。”虽说是母亲,那夫人跟方幼眠一点都不相似。

原来是嫡母。

方幼眠起身去将人给迎了进来,本以为只有嫡母,没想到二房三房也在。

众人还以为会吃了闭门羹,没想到方幼眠居然大大方方接见了,还让下人上了好茶好果好糕点。

她们进来的时候就一直在打量宅子,这一处私宅虽说比不上喻家的地基,可坐向风水都不错,宽敞明亮,隔开的宅院还挺多的,真真是块好地方。

重要的是位置不错,这处宅子要拿下来,恐怕要上万两?京城这块地方,哪怕是小疙瘩角都寸土寸金。

真真是男人有本事,喻凛可是喻家最有本钱的人了,一出手便给一大座宅子。

方家嫡母心里更是酸气,方幼眠这个小贱人过得未免太安生了,得了男人脸,在外给置了那么好的宅院。

她嫡亲的哥哥捞了一个京官,至今还在官署住呢,即便是外面有宅院,也都是租的住处。

哪里过得有她舒坦,饶是这样,也不知道接济接济她嫡亲的哥哥。

“不知夫人们过来有何事?”一和离,方幼眠便改了口不叫婶婶了。

二房拉着她的手,“幼眠啊,这事真没有和旋的余地了吗?”她问的是两人和离一事。

方幼眠垂眸,从二房那收回她的手。

“夫人不要说笑了,这都是过了户部的。”

还以为只是闹而已,没想到居然过了户部,那真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即便将人给哄回去,也是无济于事了。

二房知道喻凛对她心存依恋,也明白方家的想要这门姻缘,便想着哄了方家的嫡母过来,好歹把方幼眠给劝了回去。

若是促了两人和好如初,得了喻凛的脸面,将来喻家二房不就借着势力崛起了?

两人只要和好,不生孩子对二房更是好处,将来家主的位置……

“这过不过户部,到底看你们,不然咱们长辈之间重新商讨商讨,再给你二人牵了线?”

方幼眠觉得好笑。

第一次对着二房露出她的冷淡,没给脸,“二夫人莫不是昨日吃了酒,有些晕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