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1 / 1)

玉露凝棠 一枝嫩柳 2896 字 8个月前

即便是有喻凛护着, 方幼眠还是被甩得晕头转向。

喻凛虽然满意亲卫的小动作,可他未免也太大力气了,这要不是他出手够快, 摔坏了他的眠眠可怎么是好?

埋怨归埋怨, 却也知道, 这样的措不及防才最真实。

因为方幼眠明显被甩得脑袋晕晕,两只小手牢牢攀抓着他的衣襟, 整个人攀在他的怀里, 还没有回过神。

喻凛将人给护在怀中, 顺理成章揽着她的腰肢,厉声质问外面赶马的亲卫, “怎么回事?!”

亲卫陪着喻凛作戏,愧疚赔罪道, “大人息怒,适才有一顽劣小儿不看来路的马车横冲直撞, 属下迫不得已调转马头。”

不明内情的方幼眠害怕喻凛当街发难问责, 届时被周遭的百姓围观看戏, 连忙将人给安抚下来。

“没事...”她说话的时候声音很低,小脸都皱到了一处。

喻凛掐着她的腰身将她给提起来,整个人抱到了腿上, 方幼眠下意识直觉这样的亲密很不对劲。

可方才晃得太厉害了, 脑子还有些嗡鸣。

喻凛出于人道好心, 护着她不说,温热的长指给她揉捏着太阳穴, 令她舒展不少。

“好些了吗?”过了小半盏茶的功夫, 喻凛问道。

“好了。”她已经彻底回过神。

“夫...”方幼眠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转了口风, “你放我下来罢。”

她居然开始不叫夫君了,明明前一个字已经脱口而出。

喻凛不想放她下去,大掌托着她的后腰,“玄武大街这两日不宵禁,人多得要命,还是仔细些。”

方幼眠启唇要说话,喻凛仿佛未卜先知,率先一步开口,“我知道眠眠铁了心思要与我拉开距离,不产生亲密,可防患于未然,只怕适才的事情又发生,届时摔伤了你可怎么好?”

“这段路程不会太远,我护着你过去,到了安静处便放你下来。”

“你放心。”男人语调低沉温和,“在此期间,我绝不会做什么,我只是想护着你而已。”

方幼眠,“......”

喻凛把她的后路都给堵死了,他已经这样说了,她还能说什么?

尤其是他后面那句话,她若是再说些什么,岂不是显得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尤其是她仰头的时候见到男人的面庞,且不夸喻凛侧脸如玉,眉眼如画,就说他神色淡淡,一派清冷,配合着他的语调,仿佛在明晃晃告诉她,他坐怀不乱,让她不要担心。

她心里还记挂着喻凛表象会骗人的事情,可一时之间又找不到借口,“......”

等到方幼眠的思绪绕过这一茬,绕了回来,她才忍不住问,“我记得回宅子是过文轩大街,不必绕到这条路来的?”

玄武大街热闹,是瀛京商铺的主街道路之一,这里人多,马车基本都会绕开。

喻凛心下一紧,他的眠眠果然警惕力远超寻常姑娘。

都已经被他给揽到了怀里,适才好不容易堵了她的话,安静不过小半刻,她立马就发觉不对了。

只可惜,小狐狸面对的是千年的老狐狸。

小狐狸幼年游走于街坊,面对的都是一些市井泼皮,她的确能够游刃有余应付。

可喻凛打小便跟着他的祖父行走于六部,混迹官场,人情世故,往来应对自如,不及弱冠便被喻老将军给放到了刑部历练,与死刑犯打交道,可最考验人的细微反应。

方幼眠的疑问很快便被他给拨弄了过去,他并没有自己回答,而是跟她一般疑问,把难题甩给了赶马的亲卫。

喻凛自然不担心亲卫应付不过来,这都是他的心腹,很会察言观色,这不立马就答上来了。

“回大人,少夫人的话,今夜文轩大街有庙会,那边人比这边更多,适才过来接夫人的时候,官府的人已经过去开路了,属下猜测这会子已经封了起来,恐怕是走不了,才绕到玄武大街。”

方幼眠还是不相信,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即便是要绕路,也不至于到玄武大街吧?

周遭有那么多的路可以走,即便是绕了一些,可也不至于到玄武路,这边那么堵。

亲卫都忍不住汗颜,少夫人的回旋镖可真是一镖接着一镖的,这可不是寻常女子,难怪大人被她给拿下了,攥在手里捏得死死的。

“寻常的街巷的确可以走,只是马车乘四驾,又赶上热闹时候,也是一样的堵。”

听罢,里面的主子可算是不问了,亲卫随之松了一口气。

大人都被少夫人捏住了,可是个厉害人物,跟她说话得提起十二分的心提防,不要坏了大人的谋算。

方幼眠倒是不着急,只是不想跟喻凛一道待着,他磨人的功夫太厉害了,回回钻得你都无法反驳,让她没法子应对。

“怎么还慢下来了?”

方幼眠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当真是赶上热闹时候了,围得水泄不通,这一眼看去,处处都是人头,看着都拥挤。

马车到后面动也不动了。

喻凛先问她,“眠眠要去逛逛么?”

方幼眠适才是有那么一点念头,她打算逛着回去,到了空闲处,再找个马车。

可...就这样,真要是下了马车,恐怕要被挤得满身都是汗,况且这样的场面,小毛贼最是多了,趁着热闹浑水摸鱼。

方幼眠以前在蜀地的时候还被偷过银子,虽说银钱不多,报了官府不理,可她心疼得要命,即便是想得开,也连着好几日睡不着觉。

“不去。”

“我要下去。”她说的是从他的腿上。

如今马车不颠簸,自然是留不住她,不过,能将她给困在方寸之地,也算是不错了。

他特意嘱咐过底下的人,一会什么地方拥挤就往什么地方赶马车。

嗯,办得不错。

方幼眠的珠钗乱了,喻凛弯腰给她整理,方幼眠不要,说是她自己来,又指了指喻凛的衣襟,暗示他的也乱了。

“眠眠不帮我吗?”他问。

“这是眠眠捏皱的。”

方幼眠,“......”喻凛这样说了,她只能快速整理好她的裙摆和头发,伸手过去给喻凛整理衣衫,

方才用的力气大,捏得皱巴巴的,她抚了好几下,才勉强给顺了下去。

幸而还顺得下去,否则方幼眠怀疑,喻凛会顺着衣衫的褶皱往上爬,又让她做什么。

她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退到另外一边,想到在祝家听到的事情,便问了他搬家的事。

“搬了,眠眠的东西我已经挪了过去。”

“明日我叫人去取。”

她本来是想着喻凛同意和离,再上喻家的门去取包袱箱笼,谁知道他竟然就把东西给搬出去了。

“眠眠真的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了么?”他又又又来了。

方幼眠不理他,脑袋转朝另外一边去,掀开帘子往外看。

喻凛看着她的后脑勺,“......”

“眠眠就不能收留我几日么?”

“你已经有了住处,不便收留。”

“可是宅子那边还在熏香,处处都是修缮的泥瓦味道,很不好闻。”

“眠眠收容我几日,我保证夜里一定乖乖歇息,绝不越雷池半步。”

方幼眠索性不回答,她才不相信喻凛呢,说得这么可怜,她很清楚喻凛还有好多私宅,哪里不可以睡?

看着她半点不松口的样子,喻凛脑中闪过祝应浔跟他说的法子。

祝应浔其实给了他两句话,第二句便是父凭子贵。

往常那些逼宫的外室,郎君已经有些厌倦了,妇人为了挽留郎君的心意便想方设法要孩子,好能够凭借孩子,维系两人之间的关系,长长久久留在郎君的身边。

虽说逆行倒施,喻凛是个男人,不能怀有孩子挽留他的夫人,但也可以让他的夫人怀孕啊。

母凭子贵和父凭子贵的道理是一样的。

喻凛倒也不是没有在心里转着主意。

若是方幼眠有了孩子,那他就不必担心许多了,他在她心里的位置说不定就能随着孩子的到来而攀升,在她身边的地位也随之加重。

只是这个法子太过于铤而走险了,且不说他吃了那么久的避子药丸,一两次的话,恐怕有不了孩子罢?

再者说,方幼眠不想要孩子,万一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竹篮打水一场空,她得知了真相,可就适得其反了。

她对要孩子的抗拒程度,远远超乎了他的想象,喻凛甚至觉得,即便是有了这个孩子,方幼眠说不定会狠心给打掉,要是到了这个地步,定然伤她的身子。

真真是荒唐上头,喻凛有一瞬间很是愤懑,忍不住想,若是他能生,那就好了。

但他是男子,生不了。

“对了,我安排了一些人在你身侧。”他坦白直言。

“为什么?”难怪她去什么地方,喻凛都知道。

等等,那她做什么不都是在喻凛的眼皮子底下了?

喻凛跟她的坦白的目的,就是怕她日后知道了,心生不悦来找他算账。

他亲身经历,直到被人蒙在鼓里是什么滋味,自然不愿意叫她感受一遍。

索性就将话给告知她了,不过...他的目的自然要说的大义凛然些,最好叫她找不到借口推脱。

于是打着小九九心思的俊逸男人,一本正经跟身侧的姑娘讲道,“宁王的动作越来越多,越来越明显,想来不日便要动手了。”

方幼眠听到动手两个字,忍不住心神一跳,是要发生宫变了吗?

事情关乎朝政,她也不敢贸贸然的开口询问。

只不过神思和脸不自觉已经全都转朝喻凛那一边去了,凝神后等着喻凛说下言。

“太医们尽力,陛下的身子虽说是好了一些,可到底撑不过多久,前几日宁王打着给陛下祈福的名义,带了不少人进宫。”

“皇城虽在我监管之下,但每日进城的人众多,保不齐里面有没有宁王的细作人手...”

喻凛跟她说起朝政,后面话茬转到她的身上。

“陛下若是驾崩,太子身为储君,定然会即位,若是我没有猜错,他会在此之前动手,这期间要剪断太子的羽翼,第一要对付的人定然是我。”

宁王的确是已经在动手了,喻凛每一次出朝廷的公差任务,基本上可以说是九死一生了。

她记得,喻凛说他刚从边关班师回朝的那一会子,遇上便遇到了刺杀,正因为身上有伤,所以不能够与她圆房,怕事情传扬出去多变,这才没有声张,故而喻家的人都不知道。

“我倒是不怕宁王,只担心他会从我身边的人下手,这两日你离开了喻家,所以我才派人暗中跟着保护你。”

原来是这样,既然是为了人身安全,方幼眠自然不能多说什么。

“当然,不瞒眠眠说,我也有些私心。”

他直言不讳跟方幼眠坦白,“把人放在你身边,我想随时知道你做了什么,跟谁见面。”

“有没有一些可疑的男人,若是真的有,好防患于未然。”

“什么男人?”方幼眠很是无言他这句话。

“谁知道有什么男人。”喻凛还回了一句嘴。

方幼眠不想说了,他反而来劲,“毕竟眠眠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有好几位哥哥。”

“你怎么又提?”

方幼眠不想忍他坡是酸里酸气的言语,分明是无理的指控,“我和吕...吕公子,小陆大人清清白白。”

“我知道你们之间清白,可你叫他们哥哥。”

说不通了,方幼眠索性不再提起。

喻凛见她无言以对,心里即便是醋得不行,也忍了下去,怕她恼怒。

方幼眠静下来之后,忽而想到一事,“那闻洲缇儿那边...”

“眠眠放心,我派了人去盯着,若是有异常必然会来告诉我。”

只是派过去妻弟妻妹身边的人不如守在她身边的,整日要事无巨细跟他回禀她的言行举止。

“哦,那我就放心了……多谢你。”

话说了好一会,马车还是没有怎么挪动。

方幼眠嘀咕道,“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就和离,大家都干净,你也不必耗费人手。”

“即便是和离了,也得有人守着啊。”

“为什么?”只要和离了,她和喻家,和喻凛没有关系了,宁王还能怎么着?

“因为我看重眠眠,他自然清楚你是我的软肋,不论和不和离,都没有差别。”

喻凛的言下之意就是,为了她的安危,即便两人和离了,他也得派着人跟着她。

“那我离开京城行吗?”

她居然还有离开京城的念头。

“眠眠想去什么地方?”

“回蜀地吗?”

她才不去蜀地,若是回了蜀地,嫡母和父亲指不定要怎么磋磨她。

但去什么地方,她还没有想好。

思来想去,方幼眠想了一句,“去宁王殿下鞭长莫及的地方,总会安全了罢?”

“这可说不准。”

“怎么说不准?”方幼眠不懂。

“宁王扎根朝廷多年,党羽众多,但凡梁夏之地或都有他的人,眠眠若是离开京城,我才是真的鞭长莫及。”

“因为我的人手差不离都在京城,若你离开,为了你的安危,我只能跟着你去了。”

关键的时候,喻凛怎么可以离开京城?

方幼眠不免叹息一口。

见她总算是歇了要走的心思,老狐狸...几不可查挑了挑眉。

幸而又唬住了。

看来,刑部所用的威慑恐吓对他的小夫人还是有用的。

她是想和离,但也爱及自身的安危。

“眠眠,我们不要和离好不好,你不管做什么,我都不管你,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听着喻凛的口气,不论做什么,喻凛都给她兜底?

方幼眠眼皮一撩,“杀人放火也可以吗?”

“倒也不是不行?”都督大人色令智昏,噙着笑意看她。

方幼眠没心思跟他笑,催促马车夫可不可以快一些,就这样堵在这里,要到什么时候啊。

“对了,有一件事情颇为头疼,我得提前告知于你。”

“什么事?”又有什么事了?

“程书鸢没有离开京城,但已经被我给赶出了家中。”

许是他上次去碧波斋,把老太太给气狠了。

为了压制他,老太太动用了府上的人跟他手底下的人动手,愣是不让程书鸢离开京城,甚至放话给喻凛,若是他把程书鸢给送走,就触柱撞死,让他高兴。

喻凛自然是不受人胁迫,执意要送走,他很清楚,老太太嘴上说说,她可舍不得死。

但谁都没想到,最后触柱撞墙的人变成了程书鸢,幸而被人给及时拉了下来,这才保住了性命。

方幼眠没有想到,短短两日而已,喻家居然闹得那么天翻地覆。

程书鸢不比前面那两位,毕竟是喻老太太的外孙女,喻凛的表妹,跟喻家算是有亲戚关系的。

所以,喻凛再强硬也不能将人捆了丢回禹南,到底是亲戚间的脸面。

“祖母和母亲将她安置在了外面休养。”

“眠眠听了不要生气,总归我与她不可能有什么干系,日后我话也不会同她说一句,更不会纳了她。”

“这辈子我除了你,我再不会有旁人。”他神情真挚,无比专注凝视着她。

眼前的男人剑眉星目,被他这样看着,极少有人不心动的罢?

方幼眠想要挪开视线却又忍不住被他吸引。

“若是我做不到,你便给我下砒霜,毒死我算了。”

方幼眠,“......”毒死喻凛她还有什么后路,不得一命赔一命?

“眠眠放心,我会安排好一切,不叫你赔偿。”

方幼眠想笑,他倒是很体贴。

“大丈夫一言九鼎,我不会食言的。”

说到一言九鼎,方幼眠想到一事,她问喻凛。

“夫君可还记得当时你带着我玩牌,答应过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