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1 / 1)

玉露凝棠 一枝嫩柳 3123 字 8个月前

已经很晚了, 喻老太太还在等。

婆子总不会是知道她们回来了,特意在这里等,想必是早就过来, 等得有一会了。

方幼眠想着是应当得过去走一趟,可万万没有想到, 喻凛直言拒绝, “天色已晚, 太医嘱咐了祖母要好生休息, 我与少夫人就不去叨扰了。”

“老奴是奉命传话...”婆子站在原地不肯走,犹犹豫豫嘀嘀咕咕。

“既然是传话,那就传好你的话, 若连这点功夫都伺候不好,明日找管事的领一吊钱, 趁早滚蛋。”

喻凛冷冷呵斥道。

又见他冷言冷语,面上覆带一层寒霜,别说是方传话的婆子吓得哆哆嗦嗦, 就连方幼眠都愣了一下。

适才喻凛还春风和煦与她说话, 俊脸一拉下来, 官范威势都起来了,婆子再也不敢仗着喻老太太多说两句逗留一二, 连忙离开了。

人一走, 喻凛脸上吓人的神色又收了起来。

方幼眠有些担心,若是这样拂却老太太的面子, 会不会出什么事情, 喻凛倒是不怕, 只是她....

喻凛察觉到她的沉思, 用力攥了攥她的小手, 朝着她露出一抹笑,转移话茬温声问她,“明日还想不想去玩牌?”

还要去?今日岳芍宁和祝应浔说,再也不要同她与喻凛玩牌了,倒也不是输不起,就是打不过,一直被压着打,很没趣。

说是再去玩也行,喻凛不能上桌,也不能指点方幼眠。

“我们去别的地方玩。”

“夫君说的不会是赌场罢?”

“嗯。”喻凛点头,“眠眠可曾听过私人赌庄?”

方幼眠自然听过,她颔首表示自己听过,喻凛起初意外,后面转念想到她幼年时候为了抚养妻弟妻妹,走街串巷做过很多活计,倒也不意外了。

“夫君要带我去?”

“你想去吗?”

方幼眠倒是想去,喻凛在的话,牌桌之上定然所向披靡,就连祝应浔都说他但凡上了桌,很少输过。

“可我记得,本朝的官员是不允许出入勾栏瓦肆,赌场梨园的。”

的确是不能。

“若是眠眠想去,为夫会安排好一切,让你玩个高兴。”

他就想看她今日数钱的样子,眉眼泛着淡淡的愉悦。

“还是算了罢,夫君如今身居高位,一切都要小心行事。”这也是喻凛最开始回家那日在家宴上对二房叔叔说的话。

如今到了他自己的头上,他倒是要以身犯律了。

“我知道夫君待我好,京城还有别的玩处,不必去这些地方的。”

弟弟还在科考场上,喻凛坐着大都督的位置,多少人盯着他,他要是出事,那可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

喻凛见她体贴善解人意,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

方幼眠反应过来之前,喻凛已经得手了。

她只能蹙眉表示不满。

喻凛又跟她耍混说下次不会了。

“夫君回回都说下一次...”

“真的是最后一次。”

方幼眠,“......”她不信,却不欲跟喻凛纠缠。

两人百无聊赖说着话往玉棠阁悠然走着,伺候的侍卫和小丫鬟们跟在后面。

游廊之下的莲池,在月色的照耀下散发着粼粼波光,池中的花叶已经败得差不多了,因为老太太不叫拔,故而不曾清理,看过去寂寥清幽,别有意味。

廊下的男人牵着身侧娇小的姑娘,顺应着她的脚步慢慢走,余光始终凝在她的脸上,时时刻刻留意着她的反应。

喻凛即便休沐,也有朝廷的卷宗以及太子的功课要过目,回玉棠阁后陪着方幼眠说了会话,等她进了浴房,就要去书房看千岭呈上来的公文。

方幼眠出来的时候他还在伏案,因为上一次在书房的记忆不太好,方幼眠都不进去了,她让雯歌去找千岭问喻凛的话,要忙到什么时候。

见她不过来,喻凛便明白缘由是为何。

他起身过来告诉方幼眠,让她先睡。

方幼眠也客套让他不要忙得太晚了,喻凛捏了捏她的脸蛋,“好。”

许是今日累了,方幼眠上榻没有多久,很快便入了梦乡。

喻凛看完督查司的卷宗,批阅到太子的功课,看到他里面告知喻凛近来皇帝的身子很不好,宁王频繁进宫探望,甚至还从来带了一些所谓的江湖神医,给皇帝看身子。

按照如今的时局,圣上的身体能不能撑过这个冬日都难说。

喻凛面色微凌,指骨有一下没一下不轻不重敲打着桌面,“......”

今日和昨日一样,很早喻凛便带着方幼眠出去了。

宁妈妈过来的时辰比昨日早,可还是没有碰上两人。

喻凛带着方幼眠去醉江月用早膳。

味道相当不错,纵然方幼眠没有多少口腹之欲,依旧吃了不少。

喻凛见她吃得比往常多,提议问道,“要不要我把醉江月的厨子给带回去?”

方幼眠咳了一下,“着实不用了。”何必大财小用,“府上的厨娘做饭也很好吃。”

喻凛怎么想一出是一出。

用过了早膳,喻凛带着她去跑马,“原来眠眠会骑马啊。”

“会一些。”方幼眠点头。

的确看得出来是会一些,她上马之后只敢牵着马缰绳慢悠悠走,不敢驱赶马匹快速。

见状,喻凛便断了让她兀自骑马的念头,掐着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提到面前来。

幸而这里没有人,被喻凛的亲卫们给清了场子,饶是如此,方幼眠还是不自在,她说要自己骑马,让喻凛放她下来。

“我先带眠眠跑几圈,练练胆子,一会你自己骑,就不怕了。”

如此,方幼眠倒是不闹了,“好。”

喻凛一手圈着她的腰身,一手牵马缰绳,长腿夹了马肚,呵了一声,棕色大马很快便跑了起来。

即便速度不快,方幼眠起先不能适应,还是不免紧张了。

喻凛留意到,她一慌张便会咬自己的唇,睫毛不自觉颤动,身子也紧绷起来,整个人处于防备的状态。

“眠眠不怕,我会护着你。”

男人低头凑到她的耳畔与她说。

有了他这一句,方幼眠还是忍不住紧张,可喻凛后面的速度加快,方幼眠有一会慌张失措,甚至叫出了声音,啊呀一句,伴随着呼啸的风声刮过传到男人的耳朵里。

他忍不住勾唇。

何时见过她这样生动的娇态?他的视线都离不开她的脸了。

听到喻凛低声偷笑,方幼眠死死抿闭嘴巴,强迫自己忍了回去,她觉得有些丢脸,耳尖也悄悄红了。

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许久,方幼眠努力叫自己适应,她不断在心里给自己壮胆,后面发觉喻凛真的不会让她摔下来,也渐渐适应这样风驰电掣的速度。

快速到失控,风刮过脸蛋,却不会刮疼了脸。

她终于没有那么专注自身,而是抬眼往四处看去,只觉周遭的林木都模糊起来,一种从未有过的恣意油然在心中升起,她竟然觉得畅快,舒坦。

许是活了十几年,小心谨慎惯了,生怕有一点行差踏错,平日里连话都不曾多说几句,就怕多好多错,祸从口出。

什么时候能这样感受放纵,便是连着心事都随着风舒展了起来。

方幼眠的眉头渐渐晕染了一些愉悦。

垂眸窥见她开心,喻凛也跟着勾起唇角。

他带着方幼眠跑了好几圈。

见到她不那么怕了,便叫她自己试着骑一骑,又将掌控马匹,制衡失控马匹的方法告诉她。

说完之后又补充道,“眠眠放心,我陪你身侧,不会叫你出意外,或是摔了或是碰了。”

方幼眠心绪松快,连日来的阴霾都被吹散不少。

她往前都柔顺,还没见过眼前这般鬓发俏皮飞扬的模样,喻凛伸手帮她帮鬓边的发丝给抚顺。

方幼眠仰头看着男人温柔的神色,他抬手之间清冽的气息浮在她的鼻端。

“……”

喻凛让千岭给方幼眠找了一匹温顺的马,本来要托着她的腰身抱着她上去,可她自己踩着马镫就上去了,裙摆在空中划出圆弧,看着十分干净利落。

清丽柔静的小脸上多了一些莫名的英姿飒爽。

喻凛夸了夸她,说她厉害。

方幼眠,“......”不就是上个马而已么。

有喻凛带着跑了几圈,果然不怎么害怕了,喻凛一直骑着马慢悠悠跟着她。

有他在旁边,方幼眠心里稍稍安定了不少。

都督大人向来说一不二,他既然敢保证不叫她摔了,那应当是不会的。

后几日,喻凛都带着方幼眠去跑马,在他的督促之下,方幼眠的骑术突飞猛进。

说来也怪,前几日老太太会派人来,后几日就没信了。

喻凛不叫方幼眠去碧波斋,日日带着她,她干脆也不去了,去也是找罪受。

终归现在家里的事情由着崔氏管,宁妈妈和雯歌会与她对接账目事宜,方幼眠不用跟崔氏直接接触,省事省心。

她的骑术练得稳了不少,当日夜里,喻凛说带她去打马球。

他喜欢在行房的时候跟着方幼眠说话,因为这时候方幼眠身子软得像水。

脑中思绪被房事冲散了许多,小脸上就会出现许多少见的神色,他也能从她松动的神色当中探知她的意愿。

“眠眠去不去?”

他问话的时候重重一下。

方幼眠能够感觉到若是不去,今日他要尽兴些,去的话他还能给她留存一些力气。

“去....”方幼眠颔首。

“好。”喻凛亲吻她的鼻尖,顺着往下啄到她的粉唇上面辗转反侧,再往里面探入。

方幼眠因为他的攻势不得不躬起身子去承受。

这样一来,两人便粘得紧了一些。

“……”

翌日,方幼眠睡迟了一些,在她醒过来那会,喻凛适才批阅好卷宗公文从书房出来,方幼眠从窗桕看到千岭出了玉棠阁。

这些日子,喻凛一边处理卷宗一边带着方幼眠玩。

之前话说早了,这段时日才是她来瀛京最恣意舒坦的时日,彻底脱手了管家的事,也不用紧赶慢赶做私活。

期间嫡母来了一封家书,假惺惺询问了弟弟妹妹,又问方幼眠要钱,说是之前为了给方时缇抓药,还欠着药铺不少钱,方幼眠将事先筹备的银钱寄了回去。

她唯一比较担心的事,弟弟还在贡院里考试,不知考得如何了?

后日他便出来了,要去接他。

方幼眠和喻凛筹备好了出门,谁知刚出院子,迎面便撞上了崔氏,她身边跟着程书鸢。

“婆母万安。”方幼眠给她行礼。

她本来置若罔闻,碍于喻凛在场,不情愿嗯了一声。

程书鸢给两人见了礼数,方幼眠回以一笑。

“凛哥儿,我听小丫鬟们说,你要去打马球,不如把你表妹给带上罢?她在家闷了几日,也该出去散散心了。”

方幼眠眼观鼻鼻观心。

“这也是你祖母的意思。”崔氏看喻凛淡漠的样子就知道他不带,把老太太搬出来压人。

谁知道老太太都搬出来了,喻凛还是不给面子,“母亲不是也得空,不如母亲带表妹去吧,这两日京城当中有不少官眷贵妇都办了游会。”

崔氏没好气,“书鸢与你年岁相若,想必更谈得来,何况你母亲哪里有这个闲暇好日子...”

她说这话的时候掠过了方幼眠。

“我还要管着家中大小事务,转眼又到了发放下人月钱的日子了。”

喻凛淡淡唔了一声,不接崔氏的茬。

“所以,你把书鸢给带上,好歹也叫她出去逛逛,她有几年没来京城了,你熟悉些,也能给她说说看。”

“儿子要带媳妇,没有空闲照看表妹,何况今日儿子去的马球会,是文大人与其夫人做的宴,到场的都是同僚,基本携带了家眷,表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跟着我们不方便。”

方幼眠留意到程书鸢的脸色变得难看了一些。

崔氏怨瞪喻凛说话不顾忌人的情面,说他不照看照看姑娘家的面皮子,这种话怎么能随便说。

绕来绕去,崔氏又提了方幼眠,“这不是有你媳妇在,你不方便照看书鸢,叫她带着能出什么闲话?”

“她也没空,因为今日她要上场打马球,况且祖母也说了趁着儿子有空好生跟她相处着,表妹若是跟去...”

后面的话没说出口,也足以叫人体会到尴尬了。

程书鸢面色不仅难看甚至还有些难堪,她拉住崔氏,“舅母,表兄和表嫂浓情,我还是不要去打扰了,我在家也好,帮着舅母照看一些,好歹能学学眉高眼低,长长见识。”

崔氏还没有说话,喻凛又开口了,“表妹既然是来看顾祖母的,便多陪陪祖母罢。”

这不是变相让她少掺和喻家的事么...

程书鸢被他说得快要无地自容了。

方幼眠在旁边看了一处好戏,一句话都没开腔。

他说完之后,跟崔氏道了一声礼数,带着方幼眠离开了玉棠阁。

喻凛一走,他留在外院的人便出来了,明显是阻拦的以为,不叫崔氏和程书鸢进入玉棠阁。

把方幼眠抱上马车内,喻凛给她整理着裙摆,歉意与她说再忍些时日,很快便能搬走了。

那边的泥瓦匠已经在做修缮的收尾,费不了几日的功夫,宅院弄好之后,再空几日熏香,就能直接搬走了。

说是搬走,喻凛又讲不用多带些什么,毕竟那些的物件什筹备妥当,缺什么再着人去买。

方幼眠听着男人说话,他弯身之时,俊朗的侧脸近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不仅富有磁性的语调温柔,就连给她整理裙摆的动作也十足温柔。

喻凛温润如玉的手掌,往常用来握剑习武,提笔批阅公文卷宗,眼下正俯身给她整理裙摆,这些都是小丫鬟们做的活,他却抢着做。

方幼眠看着他贴心的举动,视线停留在他的侧脸上,不知怎么的,怔愣住了。

直到喻凛的手指轻轻掐了掐她的面庞,问她,“你的夫君好看吗?”

方幼眠不自然眨眼,瞥开视线不回答。

喻凛也不逗她了,免得惹了她羞赧,眼下还有另外一件事情要提,“明日科考结束,眠眠可否许我一起去接妻弟,好歹见上一面?”

实际上一次喻凛问她什么时候能够见一见妻弟妻妹,方幼眠说的是科举之后,正巧到了那个时限。

喻凛记性不错,把这个茬给翻出来,既然是她答允过的,若他提起,她必得点头。

可喻凛没有说,他只是再次询问她的意愿,是否可以。

方幼眠听到耳朵里,竟然在位高权重的都督大人声音里听出那么丝丝的卑微和祈求。

许是她听错了罢?

想到他今日的袒护,最近的照顾,且他明日的确有空,若是再找借口方幼眠也找不到什么好的搪塞之语了,便点了头。

“好。”

她又补充了一句,“只是弟弟少年心性,妹妹经年养在闺中,她的言行举止有些童稚,恐怕会冲撞了夫君。”

“妻弟妻妹是眠眠的骨肉血亲,也是我的家人了,一家子哪里能说这样的话?”

说到一家子,方才他堵怼起崔氏和程书鸢的话茬,却一点都不含糊。

这对待,未免区别得过分明显了,幸而崔氏没有听到,否则......

自从姨娘去后,姐弟妹三人相依为命,再也没有人跟方幼眠提起一家子...这样的字眼了。

她一时神思松怠,居然忘了约定好的话不能说,脱口就出来了,“多谢夫君。”

等方幼眠反应过来,喻凛面上含着戏谑的笑,他抱臂看着她,似乎在问她这要怎么解释?

方幼眠的眼神止不住左右飘忽,想要插科打诨揭过这样的话茬,喻凛就看着她佯装。

她圆润晶亮的水眸四处乱看,欲盖弥彰的样子,怎么那么可爱?

喻凛现在就想把她给捉过来亲吻,可若是真的如此,只怕方幼眠再也不要跟他同乘一辆马车了。

喻凛凑到她的耳边说了一句话,方幼眠的脸色瞬间爆红起来,她瞬间转过去看着喻凛,眼神又怒又羞。

偏生喻凛不知道羞,还看着她,“为夫说得不对么?”

方幼眠忍了又忍,才勉强忍下心里想训他的冲动。

“眠眠是气还是羞?”

喻凛还要再说,方幼眠实在不想听他说,抬起小几上的白玉梅花糕塞到他的嘴里。

男人的后话被甜腻的糕点给塞了回去,清隽的眉眼看着她。

见他吃瘪,方幼眠略微搬回一成,她抿唇,“白玉梅花糕不错,夫君尝尝看?”

她怎么也想不到,一放下手就被喻凛给卷带了过去,方幼眠被男人给提到了腿上,他护着她的腰身,将她压倒在了马车铺就的软杌上。

惊慌失措的姑娘下意识张开了檀口,男人衔着那块白玉梅花糕塞封住了她的嘴巴。

真的就是一人吃一半。

近在咫尺的距离,对上男人如画的眉眼,深不见底的眸子。

方幼眠的心口跳如擂鼓。

说不上来是因为他突如其来的威压,还是因为旁的什么缘由。

总之比方才还要慌张。

且,是史无前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