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叶看着那一脸正气、憨厚无害的男人,瞳孔骤缩,呼吸微窒,后背汗毛尽竖,每一根毛孔都在疯王叫嚣着危险危险!
“姑娘?”对方挠了挠头,神色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你没事吧?”
沈青叶撑在膝盖上的手暗暗掐着肉,微不可查地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没事。”她揉了揉膝盖,笑容带着些无奈和苦意:“前两天磕了一下,正好碰到我伤口了,我缓缓就好。”她站起身子,道:“我没什么大碍,你看看那小孩,有没有伤到哪儿?”
男人憨憨地应了两声,抬手把小孩提了起来,又把他转了一圈,听他说没事,这才把人放下来。
“狗蛋,跟姐姐道歉。”他拍了拍小孩的后脑。
小孩缩着脖子,怯怯道:“姐姐,对不起...
沈青叶笑,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脑:“没关系,不过下次可要注意一点哦。
狗蛋抬头看了她一眼,又飞速地低下头,声音讷讷地应了声好。
沈青叶眉头微蹙,觉得这孩子有些奇怪,好似完全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可还没等她想明白,就听旁边传来一声怒喝:“你个死小子又在干什么?我让你写作业写作业,你怎么又去找你黄叔了?”
她回眸望去,就见一个六十多岁的老爷子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抬手揪住了他的耳朵:“你是不是又给我闯祸了?”老人干惯了农活,手劲很大,此时更是毫不留情。狗蛋一边耳朵被拽了起来,只觉疼痛难忍,顿时哭喊着道:“没有,没有,爷爷,我刚把作业写完了,就想出来看看,我写完作业了的...老人闻言更气,目光冷锐,一张苍老消瘦的面庞显得无比骇人:“写完了作业不是还有吗?我不让你做你就不知道主动去写是吧?你笨得要死,不多点努力,怎么跟人家比?”
狗蛋哭着道:“我没有......"
老人一巴掌抽在小孩后背:“还敢给我顶嘴?你翅膀硬了是吧?给我憋住,不准哭!’
“....小孩呜咽开口,哭得直打嗝,却不敢再说一句话。
沈青叶在一旁看得眉心直跳,旁边的男人也是上前一步,开口道:“庆海......
他话还没说完,老人就瞪了过来,一双鹰眼锐利异常,不客气道:
“文强啊,你以后也少跟这臭小子混在一起,他那么笨,就得人好好督促着,一玩起来,心就野了。“以前他多听我的话啊,是吧?”
男人脸上笑容一僵,只能尴尬地点了点头:“对、.....
老人哼了一声,拽着狗蛋的耳朵往家里走去,步幅之大,丝毫不顾及对方还是个小孩,惹得狗蛋只能小跑着跟上去,还不敢哭出来。沈青叶看着那一老一小的背影,只觉得有些窒息,哪怕是刚才知道身边这人就是连续犯下三起凶案的凶手,都没那么难受。男人回过头,略带歉意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庆海叔对孙子管得比较.....
沈青叶勉强摇了摇头,想说没事,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她只说:“我去那边看看。”
男人看着她的背影,双手垂在腰间,脸上笑容不变。
岳凌川一开始就注意到了那个男人,目测一米八的身高,国字脸,笑容憨厚,种种要素叠加,实在不能不让他多想。他看着身边过来引路的村支书,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那人是谁?”
村支书回眸看了一眼,道:“哦,那是黄文强,汪庆海家的邻居。
岳凌川问:"黄?他也是你们村里的?”
村支书摇了摇头:“不是,他是最近才搬过来的。”
“最近?”岳凌川目光一顿:“大概什么时候?”
成长想了想:“差不多,有一个月了吧.....
一个月?
岳凌川微微一愣,正好沈青叶此时也跟了上来,两人对视一眼,岳凌川碰了碰她的胳膊,示意她稍安勿躁。“没事吧?还疼吗?”他刻意放大了声音。
沈青叶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他这是为自己刚刚说的腿疼打圆场,忙摇了摇头:“没什么事,过了刚才那股劲就好了。”她又问:“案子具体是什么情况?”
两人并肩往受害者家走去,面上一派自然,好似没有丝毫怀疑。
岳凌川只是怀疑,又觉得时间对不上。沈青叶尽管已经知道他是凶手,奈何没有证据,再加上他们出来的匆忙,并没有带枪。万一贸然行动惹怒了凶手,周围都是村民,他们的处境不妙。还需得从长计议。
沈青叶强行把那个案子抛在脑后,让自己不要过多关注他,以免打草惊蛇。
不管怎么样,先把面前这个案子办好。
村支书领着他们到了受害者家门口,老人还在失声痛哭,拽着民警的衣服一遍遍地道:“你们得给我个交代啊,我家智永那么小,就被人害死了,你们得给我个交代啊!”老人身边还有一个年纪差不多的老太太,以及一对年轻的男女,此时都是眼眶通红,神情憔悴,看起来应该是老人的妻子和儿子儿媳。村支书上前两步,先安抚了汪庆华,又对岳凌川他们道:“他们是孩子的家人,这是孩子爷爷,叫汪庆华,那边是孩子的奶奶和爸妈。他转头拍了拍汪庆华的后背,叹了一声道:“这几位都是市局的刑警同志,办案经验丰富,有他们在,肯定能给智永一个交代的。”汪庆华顿时转过头,拉着他的手,哭声道:“警察同志,警察同志.....
岳凌川心下也不太好受,回握住他的手,保证道:“您放心,我们肯定会尽力调查出真相的。”
沈青叶也道:“您先冷静下来,我们得先了解案子的经过,才能找出害了孩子的真凶不是?”
汪庆华的儿子也上前,抱了抱父亲,哑声道:“爸....."
汪庆华抬手抹了把眼泪,懊悔道:“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啊!”
声就能听见,也不会有人贩子。结果谁能想到,等我们回去的时候,就发现孩子不见了!
他拍着大腿,恨道:“前两天周末,智永幼儿园放学,他爸妈就把孩子送了过来,说让他陪陪我们。我和他奶奶也高兴啊,给他买了吃的喝的,就那么过了一天。等到草,抗抗旱。本来想着在村里,都是乡亲,孩子醒了嚷一
老太太埋在儿子怀里悲声痛哭,自责道:“都怪我,都怪我,我要是当时留在家里,不去上地就好了.....岳凌川皱眉:“你们当时是什么时候回去的?”
汪庆华道:“估计还没到六点,那个时候太阳都还没下山呢。我们怕他醒了,就趁早赶回去。”
罗开阳道:“事发之后呢?报警了吗?”
汪庆华点了点头:“报了....
一旁的民警也道:“是报了,当时我们得到消息,立刻就赶了过来。仔细查了一番,发现汪大爷家里并没有外人进来的痕迹,门外也没有打斗挣扎的迹象。我们又走访了村里其他人,得知那天下午大多数人都在地里抗旱,村里没留多少人,只有后面的“听她说,五点多的时候吧,她好像听到前面有孩子在哭着叫爷爷奶奶,听那声,好像就是汪智永的。她一开始没当回事,毕竟谁家孩子没哭过?又过了一会儿,孩子哭声停了,她就以为是汪大爷回来了,更没在意了。岳凌川道:“孩子哭声是忽然停的?”
民警点头:“据她所说,是的。
“她就没听到别的动静?”
“没,当时她在菜地,水呼啦啦的,两家离得也不算近,要不是孩子哭声大,她也听不到。”
岳凌川沉吟了一会儿:“案发之后,在附近找了没?”
“找了,怎么没找?”民警无奈:“我们当时在各家各户都搜了一遍,又沿着村子四周往外搜了好几里路,但还是没线索。”一旁的村支书也补充道:“是,当时知道出事后,大家都放下了手里的工作,帮着一起找孩子,一直找到天黑,也没看到一点人影。“我们还怀疑会不会是孩子想爸妈,自己跑去找父母了,但是沿着去城里的那条大路搜了个遍,同样没什么线索。”“所以我们才怀疑,孩子可能是被人贩子拐走了。毕竟当时村里没什么人,要有人不声不响把孩子抱走,也没人能察觉。岳凌川闻言,沉沉舒了一口气,又看着汪庆华道:“现在能确定,死者就是汪智永?”
汪庆华激动道:“确定,我确定!我自己的孙子,我还能认不出来吗?还有他身上穿的衣服也是我跟他奶奶刚给他买的,我记得清楚呢!”“他平时乖得很,很少到处乱跑,更不用说是跑到人家屋后面的茅坑去了,肯定是有人害他的警察同志!”“您放心。”岳凌川环视一圈,问村支书:“尸体现在在哪?”
村支书忙道:“还在汪世和家里呢!刚才来的那几位医生也在。
医.....应该是秦队他们们
岳凌川看着汪庆华,道:“我去那边看看情况。”
汪庆华忙道:“我也去!”
岳凌川顿了顿,并未反对。
一行人走了几分钟,到了一间平房前,他们并没有进去,而是直接绕到了房子后面。
农村的旱厕基本都盖在房子后面,汪智永的尸体,也是在这里发现的。
他们到的时候,只见茅房旁的地面上铺了一块白布,秦队带着几位法医正在研究尸体
一旁还有两个衣着朴素神情紧张的中年夫妇,应该就是这间房子的主人汪世和夫妻。
“秦队。”岳凌川上前一步,打了声招呼,垂眸看着已经被清理了一遍的小小尸体,问道:“发现了什么吗?”秦一朗抬眸看来,眸光微闪,道:“我正想找你呢。”
他看着后面的一群人,声色冷淡:“目前能够确定,这孩子不是被憋死的,而是被人活活掐死的。沈青叶心下一震,忙凑近去看,就见孩子眼睛瞪大,纤细的脖颈上带有两道明显的淤青,观其痕迹大小,应该是成年人的手笔。岳凌川脸色微沉,回头看向一旁的汪世和夫妻:“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尸体的?”
“就是今天早上....我们这几天一直闻着后面臭的很,本想今天把粪缸清理出来,结果就看到里面有一个小的手....”汪世和说着,又忍不住打了个颤,当时那个画面,现在想起来,他还是忍不住害怕。岳凌川又问:“周六下午,你们都在干什么?”
汪世和的妻子郑英忙道:“我们都在地里干活呢,村里其他人都看见了!”
“中间没回来过?”
郑英果断摇头:“没回来过!”
岳凌川手指轻点胳膊,眉眼压低,沉默不语。
沈青叶也是脸色难看,她在这里并没有听到什么东西的声音,也就是说,这里是案发现场的可能性很低。饶是有心理准备,可再次看到那小小的尸体时,汪庆华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又听到刚才法医说的话,心中更是愤恨:“警....”岳凌川看着他,沉声道:“现在的情况你应该也清楚,孩子是被人掐死之后再扔到茅坑里的。
“这种情况,要么就是凶手本身不喜欢孩子,要么就是跟你们有仇,才会痛下杀手。”
他目光沉凝,紧紧地盯着他:“你仔细想想,你们平时,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汪庆华一脸茫然,摇摇头:“我不知道,谁会很我恨到这个地步,连我那么小的孙子都不放过....孩子奶奶也颤抖着身体,道:“要说在这村里这么多年,跟谁都没结过怨那也不可能。可就算平时跟谁看不顺眼,彼此吵一架也就算了,顶多背后说几句,平时不往来就是。谁会那么丧尽天良,干出这种事....”她呜呜地哭了起来。岳凌川又问:“那近期呢?有没有跟什么人产生过什么冲突?”
汪庆华想了想,脑海中还是一片混乱,只能无助地摇了摇头:“不知道,我真不知道.....
沈青叶眉梢轻蹙,余光却见一旁的郑英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又有些欲言又止。
她心下一顿,抬手扯了扯岳凌川的衣袖,见他垂眸看来,目光往那边示意了一番。
岳凌川余光瞥去,心下了然,又对着汪庆华道:“大致情况我已经了解,我们再去别的人家调查一下。你们呢,就先回去吧,冷静下来,好好想想还有没有什么线索,想到了就尽快来通知我们。汪庆华忙不迭地应道:“好,好,我这就回去好好想想!警官,警官麻烦你们,一定要帮我们找出真凶啊!我们只能靠你了!”看着老两口的身影慢慢消失,岳凌川唇瓣微抿,心情复杂。
他转过身来,目光落在一旁的郑英身上,道:“你想说什么?”
郑英神色一顿:“我、我、我想说什么?”
沈青叶温声道:“刚刚你要是顾及汪庆华他们在不好开口,现在人都走了,能说了吗?”
郑英挠了挠头,一旁的汪世和也一脸惊讶地看着妻子,推了推她道:
“你知道什么啊?还不赶紧跟警察同志说?"
郑英又迟疑了一会儿,才有些犹豫地道:
“哎呀,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
沈青叶道:“没关系,你说,是真是假我们会判断。”
郑英支支吾吾道:“就你们刚才不是说庆华叔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嘛?那他家孙子回来了...不就是最得罪人的事吗?”罗开阳一愣:“怎么说?”
“就是....!”郑英一拍大腿,直接道:“汪智永那孩子,从小就聪明。现在才不到五岁,据说就能背一百多首诗了!那汪庆华又是个爱炫的性子,总是喜欢炫耀自家孙子多机灵多懂事,每次他家小孩回来的时候,都得在村里绕一圈,絮絮叨叨说个不停!这一次两次的就算了,可次数多了,村里人实在受不了,表面上说是羡慕他有个好孙子,实际上,谁不在暗地里说几句难听的话?
“就像这一次智永回来,你们是没看见,周五那天天黑之前,他看到谁都得搭句话;晚上吃完饭,还领着孩子一家一家地上门,说他孙子又学会了几首诗什么的。大家都烦得很,只是看在同村的份上应付他而已!偏偏汪庆华心里还没一点数,真以为大家都跟他关系好得不得了了,上赶着惹人烦!“你想我们,孩子大了也就算了,平时多忍忍,装作没听到就是了。可村儿里还有一些跟汪智永年纪差不多的孩子呢,这汪庆华每每带着智永过来,
夸自己孩孙子的同时还明里暗里挤兑人家孩子多笨多傻,跟他家的孙子完全不能比,这谁听了能高兴得起来?”“远的不说,就说近的。那汪庆海家,跟他是邻居,还是同族的,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两个孩子凑在一起,能不被比较吗?”沈青叶闻言一愣:“汪庆海?”
她忽然想起刚才那个男人对那个老头的称呼,好像就是.....海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