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4 章(1 / 1)

公主的野望 匹萨娘子 3471 字 7个月前

一个时辰以前——

姬萦与徐夙隐、居云在昆仑宫外的宫道上分别。

她答应徐夙隐去麒麟门, 却没说是现在就去。

要论在皇宫中抄近道,没人比她更为擅长。

她朝着问天阁径直而去,一路上走的都是宫婢才知道的小径。她一边走, 一边用最后的时间思考,如何处置她的生身父亲。

若不是因为章合帝, 母后不会死, 大伯父不会死, 山寨三千寨民不会死,她更不会沦落到天坑之中,以松针和根茎为食, 自然也不会遭受后来那一百零三针的酷刑。

这一切, 都是因为他自身的疑神疑鬼而致。

支撑她熬过天坑寒冬, 地窖一百零三针的, 是对章合帝的无尽恨意。

她必须亲手了结这份恩怨。

当两层楼高的问天阁映入眼帘, 门外把守的三蛮士兵立即发现了姬萦从宫道上走来的身影。他们一边大声示警,一边拔出武器向姬萦冲来。

姬萦步伐不乱,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去,直到走入问天阁, 与无数如临大敌, 不敢贸然动手的三蛮士兵目光相接,那两名守门的三蛮士兵也追进了阁中。

她的目光一一扫过阁中之人, 四十名三蛮士兵,二十名弓箭手, 还有一个藏身在暖阁内一脸惊惧地朝外窥探局势的章合帝。

一共六十一人。

“人都在这儿了吧?”

姬萦慢慢合上了门扉, 又取下背上的剑匣, 拿出内里的宝剑。她把沉重的剑匣抵在门上, 封住唯一的逃生之路, 转身对众人笑道:

“那小冠就开始了。”

无数三蛮士兵在恐惧的支配下怒吼着冲来,哪怕是听不懂官话的三蛮,也能从本能察觉到此刻是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

用重剑杀了贞芪柯的姬萦,若手中只有一把宝剑,还能以一敌百吗?

姬萦用事实告诉他们,当然。

宝剑在她手中灵活转动,鲜血在空中飞舞,越来越多的三蛮涌了上来,又越来越多的倒下去——二楼的弓箭手再也顾不上敌我,在恐惧之中向着姬萦射出了箭矢。

箭如雨下,姬萦旋身躲入阁下,看着几名倒霉的三蛮士兵被友军的箭矢射中。

估摸着箭雨停止以及再发的时间,姬萦穿梭于黑色的圆柱之间。

天京沦陷以前,问天阁是翰林们议事群策的地方,现如今,却化为人间炼狱。

一名三蛮红着眼睛大吼着朝姬萦冲来,姬萦手中宝剑一挑,后者朝后仰去,一道血柱从喉咙上喷涌而出,飞溅的血液跳上周围数个三蛮的面孔。

当姬萦身上的衣裙化为沉甸甸的朱红,问天阁内剩下的三蛮士兵已经所剩不多,章合帝见势不对,完全躲入了暖阁之中。

姬萦斩杀了最后几个三蛮,走入暖阁,将半个身子已经探出窗外的章合帝重新拖了回来。

章合帝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别杀我,别杀我——徐籍给了你什么好处,我能给你更多!”

他穿着明黄的龙袍,却丝毫没有皇帝的威严,几缕爬窗时候蹭落的斑白头发,老而无力地垂落在惊惧不安的面孔前。

他和她记忆中的样子,哪有丝毫相似?

这真的是那个随口一语就令她失去一切的罪人吗?

他还配得上她的憎恨吗?

姬萦手中的剑尖指着章合帝的喉咙,只要她心念一动,她的亲生父亲就会以死谢罪,但事到如今,她个人的私仇已经变成了最微不足道的东西。

大夏即将一分为三,而今日就是她最后的机会。

杀了章合帝,虽然可以避免二皇裂夏,三蛮趁机崛起的未来,但却会让她将致命的把柄送到徐籍手里。即便是杀光所有知情人,亦或永世藏起夏室公主的身份,也都各有弊端。

杀章合帝,从长远以及她个人而言,已没有任何好处。

但不杀,天下就会陷入百年的纷争和战火。

由徐夙隐去杀,似乎已是这个死局中最好的一种选择。

那些本该她去承担的骂名和抨击,都将由徐夙隐一人承担。而她,只需表面与徐夙隐割席,便可尽揽功成后的赞誉和美名。

但她真的能够闭上眼睛,放任那清风霁月的贵公子为了她染上一身污秽吗?

就为了这样一个人?

她厌恶地看着在她的剑尖下恐惧颤抖的章合帝。

章合帝看着姬萦眼中那抹熟悉的不驯和轻蔑,忽然听见了自己骤然加重的心跳声。

某种恐惧堵住了他的口鼻,使他几乎无法呼吸。

“你……你的法号叫明萦?那你的本名叫什么?”他问。

她只是依旧用那种像看脚边秽物的眼神看着自己,丝毫不打算回答他的问题。

不可能——

绝不可能!

那孩子已经死了,玉牒上的三公主已经被划去,一个早已死去的幽魂,怎么可能会重新出现在自己眼前?

就算她当年侥幸逃脱,按照常理,又怎敢重新出现在他的眼前?

“日为阳,月为阴,阴阳颠倒……女姬天下。”

钦天监监正在他万寿节那日作出的谶言还历历在目,如果那孩子真的没死,如果谶言是真的……

“你是姬萦吗?”他颤声道,“我的女儿姬萦?”

如果谶言是真的,这或许就是他东山再起的机会!

章合帝一改先前畏惧的姿态,激动地靠了过来,想要用双手去触碰姬萦的身体——

在那之前,锋利的剑身刺进了他的身体。

鲜血从伤口涌了出来,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染血的剑尖,又震惊地看向身前神色不动的姬萦。

“为……什么……”

姬萦拔出宝剑,冷冷地俯视着章合帝。

“这一剑,是替母后刺的。”

章合帝面色惨白,捂着受伤的身体想要躲藏,但身后只有厚重的墙壁。

“不……别杀我,难道你不想知道谶言是什么吗?”

姬萦无动于衷。

“这一剑,是替大伯父和三千寨民刺的。”

又是一剑刺中他的身体,新的鲜血涌了出来,让明黄的龙袍变了颜色。

“你杀了我,你就是弑父弑帝的千古罪人!姬萦!你这个孽种,谶言果然是真的,你到底为什么没死——”章合帝在濒死的恐惧中大叫着。

“最后一剑,是为我自己刺的。”

姬萦的剑尖抵上他的心口,但在最后时分,她如此前一样,避开了要害。

宝剑深深地刺入章合帝的身体。

“你不配为夫,不配为父,更不配为皇。”

“从今以后,便如猪狗一般浑浑噩噩地活下去吧。”

姬萦打晕了受伤的章合帝,在满屋尸首中寻了个跟章合帝身体特征差不多的,调换了两人的外衣。又依照龙袍上的破口,在那具匈奴尸体上依样刺了三剑。

她扯下问天阁里的纱帘,将烛台和香薰炉里的油倒在伪装成延熹帝的匈奴尸首身上,令火焰顺着纱帘蔓延。

做完这一切,她把靠在门前的剑匣拿进了暖阁,掏空了里面的隔层,将昏迷不醒的章合帝塞了进去。

除了杀和不杀,她还有第三种选择。

天京光复,是三蛮叛乱之后大夏迎来的第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仗。虽然可惜的是章合帝殒身在战乱之中,但除了让大夏百姓仇恨三蛮的理由多了一个,青州皇宫里的延熹帝夜里能睡得安稳些以外,并没有太多的改变。

当天晚上,天京皇宫整夜长明,鼓乐不断,金銮殿成为大军论功行赏的地方。

一架马车从果子巷悄然驶出,水叔在夜色中离开天京。谁也不知道,本该“殒身”的章合帝,手脚被缚,嘴被堵住,只能在马车中绝望地以头撞车。

水叔坐在车头,一路扬鞭疾驰。

五日后,马车抵达高州白鹿观门口。头戴斗笠的明镜院主在女冠的簇拥之中走出观门,白纱在风中摇动,模糊的是她脸上被烧毁的狼藉,不变的是她依旧冷硬坚定的神情。

水叔拿出姬萦所写的亲笔信,双手呈给这位在对抗三蛮的暴行中烧毁了面容的女观主。

明镜院主看完信中内容,目光转到马车上,就如当年答应江无源的请求时一样,虽然面露恼怒,言语冷硬,但她最终还是伸出了援手。

“罢了,罢了!她在信中既把利害说得这般清楚,我若再是拒绝,岂不是苟且偷生、不忠不义的小人吗?我早便知道,她是个麻烦!”

水叔松了口气,本来准备好的无数说辞都不必再多费唇舌。

“还有这个,是姬萦托老夫转交观主的。”水叔拿出当日姬萦从明镜观主身上偷来的度牒。

明镜只看了一眼,便被上面的明萦观主四字给气笑了。

“这改得乱七八糟的东西现在还我又有什么用?让她在外谨言慎行,莫给白鹿观丢脸便是。”

明镜转身返回院中,走了几步,中途停下,回头瞪向水叔。

“站着做什么?把人带来!”

片刻后,一个脑袋上蒙着布口袋,双脚不断挣扎的男人呜呜叫喊着,被水叔和姜大夫拖进了地窖。

许多小女冠躲在屋檐下好奇地观看,低声交谈。

“看衣服是匈奴人呢……”

“听说姬萦已经把三蛮赶出天京了,天下也快太平了吧?”

曾经带头欺负过彩圆的小女冠已经成了她人的师姐,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幼稚的孩子。她从人群中走出,吆喝着看热闹的小女冠们散去。

“都回万法堂去!有这说闲话的时间,不如多学一点功课,等你们的姬萦师姐回来,小心我打你们小报告去!”

女冠们一哄而散。

在她们脚下的地窖里,一百零三根银针正陆续插入章合帝的头皮。他的双眼暴突,惨叫声被堵在肮脏的抹布下,姜大夫是第一回,大约也是最后一回,给地位如此特殊的人实施针疗之法,他难免有些慌张,几次刺偏了位置,令手下的人多发出了几声惨叫。

水叔直到此时,才知道十一岁的姬萦曾躺在同样的位置,受同样的酷刑。

他终于明白姬萦为何会将公子忘得那般干净,也终于明白,公子为何对她没有丝毫怨意。

这份明白来得太迟,他已不记得自己因此给了姬萦多少白眼冷光。

强烈的羞愧在他内心中膨胀,他甚至已不知回去之后该如何面对姬萦。

明镜观主闭口不言,姜大夫也含糊其辞,水叔只能自行猜测,为什么南亭处要对一个十一岁的女孩下此毒手。

不知过了多久,姜大夫满头大汗,终于插完了一百零三针,而不堪剧痛的章合帝也早就昏倒过去。

姜大夫擦了擦脸上的汗,对水叔说:“走吧,我们出去说话,待药效生效还有一段时间……”

水叔毫无同情地看着在石床上绷得如同红虾的人,将羞愧转为怨气倾泻在章合帝身上。

“你去吧,我就在这里守着。”

“等他再次醒来,说不定要到明天晚上了——”姜大夫惊讶道,“你熬得住吗?”

“有什么熬不住的,比这难熬的时候多了。”

水叔不为所动地搬来一张小板凳,挨着章合帝坐下了,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每一根睫毛变化。

“我会确保直到他明天醒来,连一根蚂蚁都无法挪走他头顶的银针。”水叔冷冷道。

……

天京光复的消息像一道闪电,迅速传遍大江南北。连九大节度使联合也未能收复的天京,在青隽节度使徐籍一人的指挥下便重回地图之中,就连徐籍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行为,也在民间有了不同的解释声音。

天京的光复,让徐籍的声誉一时无出其二。

除徐籍以外,九大节度使中仅剩的五大节度使都向朝廷发以贺表,询问延熹帝返回天京皇宫的时间。

延熹帝在青州望眼欲穿,徐籍却在天京以要为章合帝筹办丧事为由,不宜动土迁居为由给拒绝了。

直到天京光复后的第四日,徐籍才终于有空召见姬萦。

召得慢比召得快好,至少说明暖阁内的尸体没有露馅。

虽然第一天的庆功宴是在皇宫里开的,但之后徐籍的住所和办公场所都是他从前在天京城中的宅邸。

遍地萧条的天京只有徐府门口才是车水马龙,姬萦骑马来的时候,还以为回到了天京尚未沦陷的时候,各种小吃馄饨的摊子都摆在了徐府门前,还有叫卖笔墨纸砚的,顺势还有帮写家书的——摊子前已围了许多不识字的青隽士兵。

姬萦踏入徐府后,很快被领到了书房里。

小小的书房里,竟然同时容纳了多尊大神,姬萦匆匆一扫,便看见了徐籍、张绪真、徐天麟这三张青隽熟面孔,以及白阳节度使梅召南,瞿水节度使张趣两人。

徐家三人她早有预料,另外两个节度使远道而来是做什么的?

她心中疑惑,面上不显,不卑不亢地拱手行礼。

“勿用虚礼,你现在是我们青隽的大功臣啊。”徐籍抬了抬手,笑道。

“宰相过奖了。”

“要不是你在宫中传递出重要情报,我们也不能如此顺利地打开北城门和麒麟门,我说你是青隽的大功臣,那都是说小了,天京能够光复,是我大夏之幸,有你这样能够在关键时刻力挽狂澜,不惧个人得失的忠臣勇将,也是我大夏之幸啊!”徐籍意味深长道。

姬萦在天京光复战中起到的作用,并不比寻常将军来得多。

徐籍如此说,只是为了将她刺杀章合帝的功劳,嫁接到别的事情上给她。

因而她从善如流,含笑说着客套话。

“明萦道长,我第一次赏你时,让你做了一州之守,第二次赏你时,封你为两州之守,第三次,你成了三州之牧,这第四次,你说我赏你什么才好?”

“能为国做事,为宰相效力,便是小冠最大的荣幸。”姬萦拱手笑道,“若宰相实在要赏,小冠在天京的宅子还挂着曾家的牌匾,不如宰相为我题两个字吧。”

“明萦啊明萦,你还是那么会说话。”徐籍从长榻上起身,背手笑道,“你这牌匾,我可以为你题,不过,题的就不是两个字那么简单了。”

徐籍忽然扬声道:

“春州牧姬萦接旨!”

姬萦连忙后退两步,垂首揖手,恭敬听旨。

“皇上口谕,值此国家多事之秋,春州牧姬萦忠勇无匹,立下不世之功,朕心甚慰,今特封卿为慕春节度使,赐双旌双节,掌暮、春、兰、闵、野、庆六州军政!”

即便是早就已经知道徐籍会重赏姬萦的张绪真等人,也因如此夸张的擢升而变了脸色,唯有徐天麟露出了真诚的喜色。

自九大节度使缩减为六大节度使,被划入青隽地图的州城也由八州膨胀为十四州,而像瞿水和白阳这样的小节度使,手中也不过两州而已。

徐籍一声令下,姬萦便成为仅次于他一人的大节度使。

对不知情的瞿水节度使等人而言,徐籍的心思是个谜。对姬萦来说,徐籍的心思却昭然若揭。

她杀了章合帝,这样大的把柄捏在手里,即便是自立门户,也会被群起而攻之,更不用说,改投他人,也无人敢收。

除了他徐籍手下,天底下还有她的容身之地吗?

没有。

对徐籍来说,她甚至是比亲儿子更值得信任的人。

因为除了青隽,她再无其他生路。

姬萦谢恩过后,那些还没缓过神的也缓过神了,瞿水节度使张趣率先起身走到姬萦面前,先揖手行了个尊礼。

“自先皇以来,大夏再也没有新添过节度使了,可见大人多么被朝廷器重,以后余也要仰仗大人之光了。”

张趣脸上露着小心翼翼又讨好的微笑,试探道:

“余前些日才听说,大人曾在青云山附近遇险,竟州守城将士畏惧沙魔柯,竟闭紧大门不让大人入城,简直是堕我大夏威名,不可轻饶!此事余一定会给大人一个说法——”

这事儿关城门守将什么事,没有上面的人命令,哪家守城门的敢擅自关门?

姬萦看破不说破,笑道:“事情已经过去就不必追究了。”

“大人胸襟果然不同凡响——”张趣松了口气,后知后觉地发现背上已渗出冷汗。

“择日不如撞日,你那牌匾,我现在就给你写上。”徐籍笑道。

他转身走到书桌前,铺开一张宣纸,提起笔山上的一支白玉光素斗笔,大笔一挥,写下狂放不羁的五个大字——

慕春节度府!

姬萦十分给面子地露出了激动的神情,把那副题字吹得天上地下罕有——确实罕有,历来这么多节度使中,要么是书法名家题的,要么是皇帝御赐的,姬萦还是头个宰相给题字的。

张绪真盯着那副题字,越看心中越不是滋味。

姬萦不就是杀了个皇帝吗?他也可以啊,义父当时为什么不把这个任务交给他?

另外两名节度使,则是羡慕徐籍对姬萦的宠信。

在这个时节,获得徐籍的宠信,与获得皇帝的宠信没有多大区别了。

要不是徐籍素来没有女色上的传言,他们甚至都要怀疑姬萦是否与徐籍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满屋子人里,只有徐天麟看得出来是真心为姬萦高兴。

他兴冲冲把姬萦挤到一边,对着她悄悄说道:“晚上我来找你,我们不醉不归!喝完酒,我们再比试两下!”

国丧期间,敢约人喝酒的也就只有这小子了。

姬萦才不会和他胡来,他有爹罩着,她可没有。

走出徐府后,她就把徐籍的题字交给了制作牌匾的人——想要在被三蛮肆虐过的天京城里找个还会制匾的匠人并不是件易事,好不容易找到了,又因为缺少材料,延误了工期。

待新牌匾挂上曾经的曾宅,已是五天之后。

水叔在这时回来了,带来了她期待的好消息。

“人已经醒来了,变得木头木脑的,四肢也不太协调,走路总容易摔跤。偶尔会找一个叫谢殊影的女子,以为自己还是太子,旁的都不记得了。院里的女冠们取笑他是疯子,给他取了个软脚虾的名字。”水叔简明扼要道。

“软脚虾,倒是适合他的绰号。”姬萦说,“劳烦你替我跑这么一趟,山高路远的,辛苦你了,水叔。”

水叔一反常态地避开了她的眼神,神情也有几分古怪。

“……都是小事。”他掏出那张度牒,复又递给姬萦,“明镜院主让你继续收着。”

他用眼角余光瞥了姬萦一眼,以又快又轻姬萦险些都听不清的音量说道:

“以后再有什么事,吩咐便是。”

……这,这还是那个动辄给她白眼的水叔吗?

姬萦皱起眉,一脸担忧道:“水叔,你在路上吃坏肚子了吗?”

“你才——”水叔戛然而止,咳了一声,“应当是没有的。”

姬萦:“……”

可怕啊,明镜院主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