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地下世界，和正常的世界，是嵌套在一起的。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而不是一块独立出来的空间。
地下世界，就在你我身边，从不曾远离。
地下世界的人，其实也并非脱离于社会存在。
他们在普通的社会里也有自己的身份、位置，甚至也交着社保。
比如欧阳志成推开的那扇门后，坐在柜台后用头戴式电脑玩着虚拟实境色情游戏的人。
那人看上去三十多、不到四十岁，露在外面的下半张脸看着还挺周正，不过穿着打扮就十分潦草了。
欧阳志成没有上前打招呼，而是打量着店里。
这是一家很普通的杂货店。
被大致地划分食品区，日杂区，电子产品区和书籍区。
欧阳志成知道，如果铁了心要找的话，这杂货店里大约也能找到一点违禁品，但不多。
因为这家杂货店就是作为普通的经营场所来开办的。
很多地下世界的人，都有一份普普通通的产业。
或许是为了掩盖身份？
或许是未雨绸缪，就算将来离开地下世界，也能有一份收益，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当然也或许单纯只是无聊了，想让自己平时也有点事做。“客人，想买些什么？”
小店的老板已经摘下头戴式电脑，和和气气地问道。
他的神情有些懒散和不耐烦，但也没什么太出格的地方。
更没有什么杀气，煞气之类的东西。
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的潦倒大叔。
谁能想到，他在地下世界有着能止小儿夜啼的恐怖名声。
欧阳志成转过身来，在对方变得警惕、又隐隐有些激动的目光中微笑着开口，“小五，别来无恙。”
“糙，成哥你说话还是这么文绉绉的，貂，老了不少，不过还是那么帅气。”
“哈哈，会说话就多说点。”
“淦，啥也别说，先喝两口。”小店老板弯腰从柜台下翻出一瓶只剩一半的酒，又找出两个纸杯。
瓶盖一打开，便有醇香扑鼻而来，显然是好酒。
他先倒出一杯，欧阳志成走过去，拿起纸杯轻轻晃了晃，酒体略显粘稠厚实，带着点琥珀色。
又端到鼻子底下闻了闻，“这是朗日星上产的吧？用青玉籽酿造，龙血木存放的酒，好东西！”
小店老板面露得色，“成哥是行家，嘿嘿。”
“这几年抓走私抓得严，弄这东西不容易吧？”
“没有成哥罩着，那肯定不容易。不过我混了这么多年，总他妈是有几个朋友的，费点心而已，能搞定。”
欧阳志成笑了笑，端起纸杯啜饮了一口。
小店老板也喝了一大口，放下纸杯，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成哥你变化不小，升官发财了吧？这次来见我这个老朋友，是不是有什么生意介绍。”
欧阳志成也是直言不讳，“升官了，但是没发财。手里有批好东西要出手，小五你帮我找个下家。”
小店老板有些激动，“成哥你准备回来了？”
欧阳志成想了想，没有正面回答，“这里现在是谁话事？”
小店老板闻言撇撇嘴，又端起纸杯喝了一大口，啧啧道，“还能有谁，老狐狸那个狗日的呗。”
欧阳志成皱着眉想了很久，才从记忆深处翻找出一个陈旧的名字，“胡庆泷？”
“不就是他。”
“知道了。”
“糙，成哥你没点表示？怂了？淦，你他妈越活越回去了是吧。要是十年前的你，听到这消息早他妈冲上去干他了。”
欧阳志成不动声色，“十年前我也不会做这么幼稚的事。他能当上话事人，我起码也得先回去打听打听，他傍上了哪棵大树。”
小店老板嗨然一笑，露出焦黄的牙齿。
他给人的感觉，是一个疯狂、肆无忌惮、又有点蠢的家伙。
实际上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真正的蠢货，也不可能活到现在。
刚刚说的那些话，大多都是试探。
毕竟，十年没见了，再好的朋友也得先打个问号。
何况他和欧阳志成之间，更多的是利益关系。
甚至说得上是欧阳志成的白手套。
他能混出头，和欧阳志成当年的提携有很大的关系。
至于友情呢，倒也不是没有，只是确实不多。
如今他们多年未见，更是多出了一分陌生和警惕。
欧阳志成以活了几百年的灵魂，对他的内心世界洞若观火。
“别扯那些糊弄人的话，帮我搭线，等东西出掉，分你一成。”
小店老板点头：“什么东西？打算走拍卖，还是私下？拍卖的话，成哥你是生面孔，得豁出我这张老脸去做保，我要拿一成半。如果是私下出货，我也得去找别人打听消息，得分一成出去。至于我自己，就免费出手一次，算是庆祝成哥你升官发财吧。”
他当年和欧阳志成虽然熟悉，但自从欧阳志成不再与地下世界联系，他也没有再主动找欧阳志成，十分知情识趣。
以至于他现在也不知道欧阳志成混到了什么级别。
不过以他对欧阳志成的了解，那份机灵、那份果决，还有那股狠劲，估摸着欧阳志成混到正科级领导问题不大，副处都有可能。
再看看欧阳志成那威严的上位者气质，嘿，说不定是正处了呢？
所有混地下世界的，头顶都有两个婆婆：治安局和防治局。
这两个局名字只差一个字，但职能天差地远。
相对而言，他们更怕防治局。
遇到污染源、或是与邪神相关的事件，防治局可以先斩后奏，联邦最高法院特许。
大不了事后补一个报告而已。
得罪了治安局，最多就是生活艰难一点，以后别出来混了，吃低保也很快乐。
得罪了防治局……敢问你遗言写好了没有啊？
如果欧阳志成在防治局当上了正科级、乃至副处级的实权领导，那他绝不介意再次给欧阳志成当白手套。
欧阳志成静静地喝酒，小店老板也没有不耐烦。
过了一会，欧阳志成将纸杯中最后一点喝完，随手一捏，将废纸杯向身后一抛。
被揉成一团的废纸杯如同制导导弹一样，径直飞到了十来米外扫地机器人的背上，而且没有弹起，神奇地停在那里一动不动。
小店老板看得眼睛都直了。
“行，明晚我把东西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