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继续错乱(1 / 1)

咸腥的海风里混着檀香味,薛轨的龙化左臂正在蚕食桅杆碎片。那些青黑鳞片像活物般开合,将朽木转化为闪着珍珠光泽的奇异物质。蒙面人扯下半腐的面巾,露出薛轨记忆深处那张脸——只是右颊布满龙鳞状瘢痕,瞳孔泛着不祥的金色。

“您当年明明被...“薛轨的质问被突然颠倒的重力打断。他们正坠向倒悬的海底古城,珊瑚构建的尖塔群中游动着发光水母,每只水母伞盖下都挂着半融化的青铜铃铛。

薛化忌拽着儿子撞进巨型砗磲壳,贝壳内壁刻满会流动的甲骨文。“听着,你血管里流淌的根本不是应龙血。“他撕开衣襟,心口处嵌着块蠕动的陨铁,“二十年前他们用星髓污染龙脉,我们不过是...“

古城突然剧烈震颤,悬浮的珊瑚星图开始重组。多吉残破的身躯出现在百米外的祭坛上,他的下半身与青铜棺椁融合,脊椎延伸出水晶般的触须插入星图中央。那些活体珊瑚虫发出婴儿啼哭,整片海域的光线开始扭曲。

薛轨的太阳穴突突跳动,龙化手臂不受控制地插入砗磲内壁。甲骨文顺着鳞片爬上肩膀,在他视网膜上投射出恐怖真相:所谓神龙卫传承仪式,实则是将星海之种植入婴儿囟门。祭坛上的青铜柱群突然亮起,每根柱体都浮现出被锁链贯穿的龙化者,他们的头颅裂开,伸出布满眼球的肉质花蕊。

“跑!“薛化忌突然将儿子推出砗磲。他胸口的陨铁爆发出刺目强光,整个躯干迅速碳化。薛轨在翻滚中看到父亲最后的唇语——那正是母亲在他儿时哼唱的安魂曲调。

多吉的触须已经刺入星图中心,珊瑚虫群聚合成巨大的胎儿形态。薛轨的龙化手臂突然自主发动,鳞片缝隙伸出银丝扎进最近的青铜柱。海量信息涌入脑海,他痛苦地蜷缩起来,看到两千年前同样倒悬的古城里,自己正将匕首刺入某个龙首人身的祭司胸口。

“原来如此...“薛轨呕出银蓝色血液,那些血珠在空中形成微缩星图。他踉跄着冲向祭坛,龙化手臂每触地一次,就有青铜砖块活化成为守卫。但那些三眼石狮尚未成型,就被星图散发的波动震成齑粉。

多吉融合的棺椁正在裂解,露出内部齿轮状的肉色器官。薛轨在距离祭坛十丈处突然僵住——星图核心浮现的母亲虚影正抱着婴儿时期的自己,而她身后悬浮着二十个青铜面具。

“你终于来了。“多吉的声音从星图每个角落传来,“时辰正好,当过去与现在的祭品重合...“珊瑚胎儿突然睁开没有瞳孔的眼睛,薛轨的龙鳞开始逆向生长,刺入血肉的疼痛让他跪倒在地。

祭坛地面浮现血槽,薛轨发现自己的影子正被吸入星图。更恐怖的是,每个青铜柱上的受刑者都变成了他的模样。当第一滴影子血液融入珊瑚胎儿时,整座古城响彻非人的嚎叫,海底裂缝中升起十二座血肉方碑。

薛化忌碳化的残躯突然移动,他用只剩白骨的手指刺入儿子后颈。薛轨感觉有冰凉的物质注入脊髓,龙化手臂的银丝突然暴长,在空中织出巨大的太极图。阴阳鱼眼处,两颗陨铁开始逆向旋转。

“用...龙刎...“薛化忌最后的遗言随躯体风化消散。薛轨福至心灵,反手抽出腰间符剑。剑身早已布满血丝状裂纹,七只竖瞳流出漆黑的泪。当剑锋划过颈侧时,他听到两千年前的自己也在做同样动作。

时空在刹那重叠。

海底爆发的强光中,薛轨看到无数个自己执剑刎颈。青铜面具接连破碎,星图上的珊瑚虫纷纷自燃。多吉发出不甘的嘶吼,他的触须在时乱流中化为飞灰。当剑刃真正触及咽喉时,薛轨的龙化手臂突然抓住剑锋——那上面不知何时缠着母亲遗留的鲛绡。

海底古城开始崩塌,薛轨在意识模糊前看到震撼的一幕:所有时空的自己将符剑插进星图,珊瑚胎儿被钉在无数交错的时间线上。那些血肉方碑表面浮现出他与父亲共同的身影,碑文正是神龙卫代代相传的《镇海决》。

青铜棺内的海水带着铁锈味,薛轨的手掌按在棺壁铭文上,那些凸起的篆字突然开始游动。当他缩回手时,发现掌纹变成了星图纹路,每条掌纹裂口处都嵌着细小的珊瑚虫卵。

“咚——“

编钟声从极远处传来,棺内的海水突然沸腾。薛轨的耳膜被震出细密血珠,那些血珠悬浮在空中,组成模糊的谶语:龙刎者,启门人。他腰间残缺的符剑突然颤动,剑柄处睁开第九只竖瞳,瞳孔里映照着正在融化的宗祠牌位。

棺盖被某种外力掀开,薛轨翻身滚出时,腐臭的咸风里混着血腥味。这里不是记忆中的神龙卫宗祠,而是漂浮在虚空中的破碎庙宇。十二根盘龙柱半数断裂,龙首切口处生长着肉色菌菇,每个菌盖上都睁着人眼。

“你终于醒了。“声音来自头顶。薛轨抬头看见倒悬的多吉,这邪僧的下半身与血肉菩提树融为一体,袈裟化作树皮上的经文字符。他的天灵盖被掀开,脑组织里盛开着一朵青铜莲花,每片花瓣都是缩小的人脸。

薛轨的龙化左臂不受控制地抓向虚空,鳞片间伸出银丝缠住最近的盘龙柱。当银丝接触到断裂龙首时,大量混乱记忆涌入——他看见不同时空的自己被青铜锁链贯穿琵琶骨,吊在燃烧的星图下炙烤。

“星海之种要开花了。“多吉的声带里钻出藤蔓,菩提树根突然暴起。那些缠绕编钟的根须敲击青铜表面,发出令时空扭曲的声波。薛轨的皮肤开始龟裂,裂缝中渗出银蓝色光点,每个光点里都蜷缩着微缩的自己。

符剑自主出鞘,斩断袭来的树根。但断裂的根须瞬间异变成八爪鱼触手,吸盘里弹出带倒刺的骨针。薛轨格挡时被震飞,后背撞上正在融化的盘龙柱。龙首残骸突然活过来,咬住他的左肩注入炽热龙炎。

剧痛中,薛轨的视网膜上浮现血色碑文。他忽然读懂《镇海决》最后三句真言,那是用龙族喉骨震颤发出的次声波。当第一个音节冲出喉咙时,整座虚空庙宇开始坍缩,血肉菩提的果实接连爆裂。

多吉发出非人惨叫,青铜莲花里的人脸开始互噬。薛轨乘机跃上菩提树干,符剑刺入树干时迸发出婴啼般的声响。剑身九瞳同时炸裂,喷出的黑血在虚空画出镇魂符,那些吊着不同自我的锁链应声而断。

“没用的...“多吉的头颅突然180度扭转,“你才是最好的祭品...“他的头盖骨完全打开,青铜莲花中心升起枚跳动的星核。薛轨的龙化手臂突然反向折斷,白骨刺破手肘皮肤,尖端生长出水晶状棱柱。

虚空开始极速旋转,薛轨在失重状态下抓住飘过的青铜编钟。当他用染血的手掌拍击钟面时,钟体内传出两千年前神龙卫的呐喊。音波具象成金色锁链,将星核层层缠绕。

血肉菩提突然自燃,多吉的身躯在青火中坍缩成黑洞。薛轨被吸入前最后看到的,是九个时空的自己同时举起符剑——剑尖都指向他心脏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