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面具倒影突然张开嘴，薛轨听见自己颅骨内响起浪涛声。当他踉跄后退时，甲板上的黑水突然沸腾，无数苍白手臂抓住他的脚踝。腰间龙鳞剑发出凄厉嗡鸣，七只竖瞳同时流出血泪。

“雷火昭明，龙威破邪！“薛轨咬破舌尖喷出精血，符剑上的瞳孔顿时金光大盛。剑锋划过之处，那些手臂如遭烙铁般蜷缩退去，在甲板上留下焦黑的指印。但被斩断的指尖仍在抽搐，断面处钻出半透明的蠕虫。

底舱方向传来沉闷的鼓声，每一声都让船体下陷三尺。薛轨扶住主桅时摸到湿滑的触感——原本坚硬的桅杆表面，此刻布满跳动的血管。他抬头望去，帆布上的人血咒文正在重组，逐渐形成巨大的瞳孔图案。

“薛大人...快逃...“微弱呻吟从右舷传来。那个被救出的水手蜷缩在缆绳堆里，左半边脸正在融化。他裸露的牙龈上长出贝壳状突起，手指间连着青蛙般的蹼膜。“多吉大师...在喂我们吃...珊瑚虫卵...“

话音未落，水手的喉结突然爆开。三条带着倒刺的触须破体而出，尖端裂成三瓣口器咬向薛轨面门。龙鳞剑自动横挡，金铁交鸣声中溅起一串火星。薛轨这才看清那些触须表面布满转动的梵文，正是藏僧袈裟上的镇魔经。

船体突然剧烈倾斜，薛轨滚到船舷边抓住缆绳。海面下升起的巨大阴影撞得船身吱呀作响，那是具堪比山岳的青铜棺椁。棺盖缝隙渗出沥青状物质，在海水中凝结成无数手臂，正将整艘船拖向深渊。

底舱方向传来沉闷的鼓声，每一声都让船体下陷三尺。薛轨扶住主桅时摸到湿滑的触感——原本坚硬的桅杆表面，此刻布满跳动的血管。

多吉的狂笑从四面八方涌来，薛轨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他看见自己左手皮肤下凸起游动的硬块，那是龙血在与某种存在共鸣。当他想用符剑挑破皮肤时，却发现剑身上的瞳孔正诡异地朝他眨眼。

“应龙侍者，何必抗拒？“青铜棺椁中传来直达脑髓的低语，薛轨的鼻腔突然灌满腥甜。他惊恐地发现自己在流泪，但落下的不是泪水而是银色汞珠。汞珠坠入黑水，立刻孵化出长着人脸的怪鱼。

桅杆上的血瞳突然转动，薛轨的视野被强行撕裂成两半：左眼看到的是正在腐烂的鬼船，右眼却见到辉煌的水晶宫阙。宫阙深处，十二尊龙首人身的雕像正在融化，黄金鳞片下露出灰白色的触手本体。

“破！“薛轨用剑柄猛击眉心，剧痛让他暂时恢复清醒。但甲板上已经爬满肉瘤状生物，那些东西表面布满会呼吸的孔洞，正随着青铜棺椁的节奏收缩膨胀。他撕下衣襟缠住左手，却发现布料正在融入皮肤。

海底突然亮起幽蓝光芒，薛轨望见数以万计的沉船残骸悬浮在深水中。那些腐烂的船体被肉红色菌丝连接，形成覆盖整个海底的神经网络。在菌丝交汇处，半透明的卵囊正在搏动，隐约可见其中蜷缩着龙形生物。

多吉从虚空中踏出，暗红袈裟上浮现出会游动的刺青。他的头盖骨变得透明，脑组织里寄生着发光的水母。“欢迎见证龙蜕之仪。“六瓣瞳孔收缩成竖线，“当应龙血脉与星海之子结合，我们就能打开归墟之门......“

薛轨的符剑突然脱手飞出，钉在正在融化的船舷上。他低头看见自己的影子分裂成九条，每条都在演绎不同的死亡方式：被触须贯穿、化为脓水、长出鳞片窒息...最左侧的影子突然扭头微笑，嘴角裂到耳后。

青铜棺椁的震动愈发剧烈，薛轨听见自己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多吉的念珠串突然崩断，骨珠落地化作跳动的海葵。当第一颗骨珠滚到薛轨脚边时，他脑海突然涌入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暴雨夜的山神庙，父亲将龙纹匕首刺进他心口。鲜血滴在应龙雕像上，神像的眼珠突然转动。母亲在窗外哭泣，她的下半身已经变成鱼尾...

“幻觉！“薛轨用带血的牙齿咬破嘴唇，但血腥味反而让记忆更加清晰。他看到十二岁的自己站在甲板上，面前是漂浮在空中的青铜面具。海水倒灌进天空，星辰在深海里闪烁，父亲的身影站在扭曲的月光中...

多吉的吟诵突然中断。薛轨趁机撞向船舷处的锚机，生锈的铁锚轰然坠落。当锚链擦过青铜棺椁时，那些沥青手臂突然痉挛着缩回。薛轨抓住这瞬息的机会，纵身跃向漂浮的棺材顶部。

棺盖上的浮雕活了过来，描绘的献祭场景正在真实上演。薛轨的靴底踩到浮雕人脸时，那东西突然发出惨叫。他发狠将龙鳞剑插进棺盖缝隙，剑身七瞳同时爆开，金红血液喷溅在青铜表面。

整片海域突然寂静。

下一秒，以棺椁为中心爆发出环形气浪。薛轨被掀飞回甲板，撞碎了正在孵化的肉瘤。多吉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他的皮肤像蜡像般融化，露出体内纠缠的触手与鱼骨。海底菌丝网络剧烈抽搐，那些卵囊接连爆裂。

“你竟敢......“多吉残破的声带挤出诅咒，但薛轨已经听不清内容。他的视网膜上残留着最后看到的画面——被劈开的棺椁里，蜷缩着与他容貌相同的巨人，那东西的脊椎连接着无数星光凝聚的脐带。

海水开始倒灌进天空，船体在重力混乱中解体。薛轨抓住漂浮的桅杆碎片，赶忙低头向下看去，看到自己的左臂完全龙化，青黑鳞片下凸起密密麻麻的肉芽。在他即将被漩涡吞噬时，突然有冰凉的手抓住他的手腕。

“别碰海底的星光。“蒙面人的声音像是隔着水幕传来，他露出的脖颈处长着逆鳞，“那些卵囊在二十年前吃过你的...“

漩涡彻底合拢前的瞬间，薛轨看到蒙面人掀起面巾——那是本该死在神龙卫内乱中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