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
“啧,真是好大的手笔。”
坐在靠窗的位置旁,望着那货运车队驶出城去的情形,黄良玉啧啧有声。
“确实不小。”
对面,同样靠着一扇窗子的孙泰,一边低头给自己倒着茶水,一边淡淡道:
“冯家的药,罗家的粮,杨家的布,郁家的矿...他这是要把县城搬空?”
黄良玉眼中闪过一抹贪婪的光芒:
“就按最低的价钱折算,你我看到的这些,少说也有五万两银了,他哪来的这么些银子?”
“有的。”孙泰神色安然道:
“自从项英那老家伙又躲到城外去后,都去巴结他了,再加上他巧取豪夺到手的,可不止五万两。”
孙泰点点头,把头扭回来,看向对面。
黄良玉将眼皮一抬。
双方目光交汇,定格两秒。
下一刻,两人同时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
“安澜兄怎么看这事?”
黄良玉把身子往后微仰,右手点了点窗外。
孙泰垂下眸子,反问道:“璞卿兄以为呢?”
“我以为?”黄良玉马上往前一靠,压着声音:
“他这是怕了!”
孙泰不动声色:“怕什么?”
“当然是怕安澜的虎威啊。”
黄良玉故作惊讶道:
“难道安澜还不知,现在城中对安澜兄,对孙府的评价吗?”
孙泰沉默地端起茶盏,轻轻呷了一口。
旋即,才对上黄良玉那双眼睛:“他怕,难道你就不怕?”
“呵呵。”
黄良玉朗声一笑,拍了下桌子,用手指,指了指孙泰:
“瞧安澜兄这话说的,你我相交多年,亲如手足,我为什么要怕安澜兄呀,啊?”
“哼哼。”
孙泰皮笑肉不笑一下,没说什么。
‘黄璞卿,且让你再嚣张一段时日,等小蝶...
届时,不管你是从哪儿找来的那些人,都没用!
祁水只能有一家存在,那就是我孙府。’
黄良玉缓缓收敛笑容,眯着眼睛,心道:
‘姓孙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最近在做什么。
等你闹出乱子,老子就用朝廷的名义灭了你家。
往后剩一个项老匹夫,不足为虑,这祁水迟早落入我黄家手中!’
双方一时无话。
过了一会儿,黄良玉才清了清嗓子,再度看向窗外:
“这小子霸占牙行,不予方便,自知已经得罪了安澜兄,所以心生退意,要跑回去经营他的刘家庄去了。”
孙泰哼了一声。
宴请不来,也不来拜访,这让他有心跟刘长生谈谈都不成。
幸好府中还有不少存货,不然他真就忍不住、主动去赵氏武馆了。
同样看向窗外,孙泰平淡道:
“走了也好,往后该头疼的,就是卢家堡了。”
“嗯。”黄良玉点了下头,略有感慨道:
“杀师之仇,不共戴天啊。
卢氏兄弟做了孽,总有人要去找他们还的。
我看今后这外面,少说也要乱上几个月。”
孙泰深有同感。
卢氏兄弟双双炼髓,卢家堡堡丁训练有素不逊于州兵。
就是靠着这两点,卢家堡才能横行祁水地界,压服了一众陆上的马贼匪帮。
刘长生确实不简单。
可只凭他一人,还有刘家庄那些弱小庄民,如何能扛得住卢家堡的打击?
能坚持数月,都算高估。
…
‘这倆逼东西,在那儿商量什么阴谋诡计呢?’
‘是不是在蛐蛐老子?’
刘长生目送车队离去的同时,似是不经意地瞟了那座茶楼一眼。
‘老子有指点,知道你们就躲在那儿,还以为自己藏的挺好是吧?’
【孙泰和黄良玉已将你的详细情报,派人送至卢家堡,并大肆渲染你对卢家堡的威胁。
他们断定,不出数月,你必将死在卢氏兄弟的手中。】
‘数月后,哥们已经发育起来了,到时一套技能就能把你们都带走!’
刘长生转过身去,冲一人招手。
属下走过来,小声道:“大爷。”
“火速回庄里去,告诉我四弟,要严加防范卢家堡,谨防被偷袭。”
“是。”
…
茶摊。
“师尊,您说得对,越是风调雨顺、安稳无战乱之地,龙气法网对我们的压制之力就越强。”
桌前,一位身穿华服的年轻男子紧皱着眉头说:
“盛国诸州,汉州算是难得的安宁之地,这里的龙气法网十分严密。
即便没有直面那些官府爪牙,仅仅只是身在这里,就让弟子觉得道心不宁,如陷沼泽。”
坐于年轻男子对面的,是一位卖相儒雅、着一袭青衫的中年男子。
“所以要带你来体验一番,今后也能心中有数。”
中年男子轻轻喝着茶,看向孙府方向一眼,又看向城外一眼。
安宁?
就快不是了。
年轻男子感慨起来:
“气运,真是夺天之造化的一种力量。
我等武修踏足超凡,命魂稳固,头上气运轻易不会飘走,亦或遭掠。
即便因命牌、誓言的缘故,使我等气运也会被刮走一部分,凝成家族、宗门的气运。
可家族、宗门之运,无论如何也不会同王朝国运那样诞生自我。
凡人啊凡人,孱弱如蝼蚁!
可他们的气运汇聚而成的王朝国运,却能化作十足可怕的人道龙气,真是...”
中年男子捋了捋下颌胡须:
“气运之道,的确玄妙,为师精研这么多年,也才略得皮毛。
不过为师以为,观运先看命。
无命不积运,无运命不通,命格与气运相辅相成。
天生命格鼎器大,能承载的运就多。
反之命格鼎器不够,有再多运加身,也是盛极一时,运去就显形。”
说完,便指向街中。
“你看那人,十年前我寻龙来此,便发现了此人。”
年轻男子顿感兴趣,目光朝着师父所指方向看去。
中年男子继续道:
“此人有帝王命格,非先人葬于福地宝穴积养,而是生来就带紫气华盖,是正经的天命潜龙。
另外,此人之弟,虽不及他,却也有帝王之格。”
“一门双...不,那太过罕见。”年轻男子刚惊呼,便马上纠正:
“也可能是...”
“不错,兄终弟及。”中年男子颇为遗憾道:
“那人背生多颗痣,形同巨树,此为命格缺陷。
大树成荫,遮了命光勃发,常年积郁,也酝养了一道化龙劫气。
所以,是天命潜龙,却只有短暂天命。
在他临近三旬时,既是他鸿运齐天之日,也是他死劫将至之日。
一旦龙飞九五,马上亢龙有悔!
天命刚刚勃发,岂能败兴而归,就会转至他弟身上,成就他弟弟的命格,是为兄终弟及。
他弟弟的命格,其实也是天命发现死劫后,主动培养,方便转嫁。”
“命运啊...”年轻男子眯起眼睛:
“师尊带我来此,就是为了见此人吧?
我们扶他一扶,让他更早发迹,再给盛国覆灭添把柴!”
“不错。”中年男子颔首,轻捋胡须道:
“一切都是为了宗门,为了我们武修的人间。
且容我以秘法观之,看他如今的气数蓬发到了何种程度。”
中年男子望着刘长生,将指并成剑指,挡在眼前,然后缓缓抽离。
“哎!!”
中年男子的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尖叫一声,儒雅气质瞬间破功。
“怎么,怎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