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南悠真简单冲了澡,换好衣服,前往村子中央的食堂。
谷口村有五百多人,算得上小有规模,村中的设施虽不如御崎市,也基本齐备。
在整个御崎市,谷口村都是特别的一个。别的村子绕不开的两大难题——人口流失和老龄化,在谷口村并不存在。
谷口村村民的年龄分布均衡,这些年,不少村外的男人女人入赘或嫁入,村子的人口还涨了一些。
这样的村子,已足够建造学校,至少幼儿园和小学不成问题。若愿意接收周围村子的学生,中学也能建一所。
村里管事的大人们,觉得这样太封闭,不利于下一代的成长,二十年前,谢绝了市里建校的建议,立下了巴士制度,让村里的学生能够去往繁华些的城镇求学。
据说这个制度也有南悠真母亲的功劳。
村子中央的食堂,也是在那时候建立的,白天提供饮食,晚上改为酒吧。
“早,小惠。”南悠真在餐桌旁坐下,与西园惠打招呼。
食堂有西园家的参与,西园惠有时会在这里帮忙。
少女慌张地和他打了招呼,问了他要吃的早餐,回到后厨。
后厨和前台中间的墙壁上,安了一排玻璃窗,方便上菜也方便闲聊,南悠真透过窗户,见到围着围裙忙碌的少女。围裙系得紧,胸口如同藏了两颗卷心菜。
还没到农忙时候,白天的食堂几乎没有顾客,餐厅里只有南悠真和西园惠。
从商场回来已经三天,南悠真还是没找到时机追问少女,现在似乎就是一个很好的时机。
他站起身,构思话语。
与上周相比,西园惠现在的情况又有了一些变化。
走到上菜的窗口前,南悠真停下脚步,遗憾机会的逝去。
他见到了月岛香澄。
月岛香澄从后厨另一边的窗户翻入,向南悠真嘘了一声,轻手轻脚地走到专心煮面的西园惠身后。
“小惠!”她大喊一声,掀起了西园惠的百褶裙。
“啊啊啊!”西园惠吓了一大跳,手里的筷子丢到了墙壁上。
她按住裙摆,面色通红,羞恼万分。
“报告,是粉色波点!”月岛香澄向南悠真行了个军礼。
西园惠这才注意到少年,脸上的红霞更浓了。
南悠真看着月岛香澄,叹:“别弄得像我指使你一样,我可是好人。”
“是属下自作主张,想让长官开心!”月岛香澄还在扮演,“坏的是属下,惠小姐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西园惠低着头,捡起筷子清洗,继续煮面。
“生气了吗?”月岛香澄探头看少女的脸。
她背对着南悠真,嘴唇贴在西园惠耳边,用只有少女听到的声音说:“给点反应,悠真可是要担心了。”
“没、没事!”西园惠转过头,看了眼少年。
南悠真看了两人一眼,走回餐桌,坐下等待。
在月岛香澄和西园惠的互动中,他再次感觉到了违和。两人的反应,有种既疏远又亲近的矛盾感。
不过,除了这种违和感,再没有别的异常,这也许是个好消息。
热腾腾的乌冬面端上了餐桌,南悠真谢过西园惠,接过筷子。空腹有了热量,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
月岛香澄要了同样的早餐,面上的比南悠真那份慢,她进食的速度抹平了这份差距。
两人放下面碗,西园家的母亲正好到来,她恭敬地向南悠真打了招呼,接过西园惠递来的围裙,接替女儿的工作。
三人一齐走出食堂,往村口巴士去。
“大郎!大郎!”声音由远及近,村尾的老婆婆喊着爱犬的名字,从三人身边路过。
“都两周了,还在找呢。”月岛香澄叹息,“不知道大郎怎么了,真可怜。”
南悠真扭头看老婆婆的背影。他知道柴犬大郎死于后山,死于那个长手长脚的怪物手中,却不能说。
那扭曲的尸体若是让清水慈看到了,一定会追查凶鬼,说不定会牵扯到月岛香澄。
“法子婆婆把大郎当做家人。”西园惠担忧地看远去的老人,“她的腿脚不好,之前都是我帮忙遛大郎。”
“只要再养一只不就好了吗?在人类眼里,柴犬都差不多不是吗?”月岛香澄说,“不如我们集资,为法子婆婆买一只和大郎像的柴犬?”
西园惠摇摇头:“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
“大郎就是大郎。”
“小惠真是死板呢。”
三人闲聊着走入巴士,山下凉太已在座位上。他问三人在谈论什么,月岛香澄把法子婆婆的事告诉他。
“你觉得怎么样?”她问新养一只柴犬取代大郎的主意如何。
山下凉太想了想:“都是柴犬,没了一只再养一只很好啊!”
“对法子婆婆来说,那不只是柴犬!”西园惠瞪山下凉太。
山下凉太一惊。西园惠的脾气很好,这么多年来,难得见到少女的怒容。
“如果香澄……如果悠真不见了,山下也能找别人替代吗!”西园惠盯着他的眼睛,逼迫他回答。
山下凉太摸摸头发:“人总要向前看。我也没说新养的柴犬还是大郎,它可以叫一郎嘛!”
“你小子说什么!”西园一郎跃来,锁住了山下凉太的喉咙。
“要死了要死了!轻一点!”山下凉太连连求饶。
本来严肃的气氛,在他的捣乱下,顿时变得滑稽。
南悠真松了口气,若不被打断,山下凉太一定会将问题踢给他。
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他不想失去任何一个朋友,不论是月岛香澄还是西园惠,不论是清水慈还是山下凉太。
一阵闹腾后,山下凉太躺在座椅上,喘着粗气,西园一郎回到驾驶位,巴士启动,前往御崎市。
月岛香澄将脸贴在车窗上,扯出漫无边际的话题,四人说说笑笑。
一如往常。
南悠真希望这样的日子永远延续下去。
即便是月岛香澄也有安静的间隙,四人靠着座椅,各想各的心思。
西园惠偷偷瞥一眼月岛香澄的脸,视线越过少女的头发,看向窗外的山野。
她忽然眨了两下眼睛,低头揉了揉。
“怎么了?”南悠真一直注意着她。
“看太久眼花了。”西园惠摘下眼镜擦了擦,重新戴上,望向巴士后方。
那是一片绿色的麦田。
她刚刚在麦田中央见到了一个人影。
一个白色衣服,披头散发的女人。
这不是她第一次见到那个女人,仔细回忆,似乎已有三次。不知是什么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