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像带插入放映机的凹槽,枯黄的头发动了,快速生长,像触须,扎入放映机的内部,缠绕零件,要将这台机器化作某种异物,化作侵入现实的桥梁、向人类注射诅咒的针筒。
南悠真合上盖子,同时拍上去的还有一个御守。
御守里是清水慈给的神石,是夜依姬的凭依物。
枯发的生长猛地停止,随后快速收缩,像受惊的小猫,恐惧地躲在在塑料壳内。
这枚神石格外有效。
放映机的光芒照在白墙上,一个穿着旧式水手服的少女,向镜头鞠躬。
“这是一个vlog,几十年前的作品。除了记录的人有些好看,没有什么意思。”散华沙织兴奋地讲解,“最重要的是13分钟13秒的位置。”
老式放映机无法快进,他们只能枯燥的等完13分钟。
“就是这里,看清楚了,这里会出现……咦,怎么不见了!”散华纱织目瞪口呆。
白桃姐妹看看彼此,又看散华沙织,一脸茫然。
“再等等,一共就20分钟的小短片。”散华纱织不死心。
南悠真瞥了眼闭门不出的枯发,坐下身。
影片放完,什么也没有发生,散华纱织将录像带取出,重新放入,依旧没有作用。
“这里应该出现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影。”散华纱织暂停影片,指着墙壁说。
画面是是盛夏的小巷,巷子里空无一人。这个画面只有一秒,若不暂停或仔细观察,绝看不清。
“我第一次看时,人影在街道尾部,第二次看,人影离镜头近了两步,第三次看,又近两步。这是第四次看,人影应该到了中间这边才对,怎么不见了!”散华纱织几乎趴在了墙面上,想找到她心心念念的人影,但一无所获。
“原来如此,越来越近的人影。等看到十次,人影应该就会贴在镜头上了吧。”月岛香澄用拳头抵着下巴,思索着,“到第十一次,人影就会踏出影片,来到这个世界!”
散华纱织连连点头:“卖给我录像带的人就是这么讲的,我看了三遍,的确有人影在靠近。”
“那三遍一定不是同一盘录像带,你被骗了。”南悠真关掉了放映机。
“我花了整整三十万!他说送我放映机,我还谢谢他了!”散华纱织握紧拳头,比起三十万,她更在意自己傻乎乎的道谢。
“用一盘假录像带浪费了我们一下午,学姐你打算如何谢罪?”南悠真看向散华纱织。
散华纱织摸了摸头发,讪笑说:“我请晚饭?”
“不用了,这个送我吧。我有个亲戚喜欢收集这种老式录像带。”南悠真取出录像带,向散华纱织晃了晃。
“放映机也给你了!”散华纱织很大方。
“我们的补偿呢?”白桃姐妹举手抗议,“我们也想要录像带!”
“这里没有一年级说话的份。”南悠真将录像带塞入了月岛香澄的书包。
白桃姐妹的注意力被他的动作转移:“那是月岛的包!学长和月岛是什么关系!”
两人吵吵闹闹,叽叽喳喳,一点儿没有初次见面的紧张和生疏。
“吵什么呢!”活动室的门被拉开,指导老师的脸探进来。
他扫了眼室内,在白桃姐妹身上停留片刻,拍了拍手:“到放学时间了,快回家。”
散华纱织要收拾活动室,白桃姐妹留下帮她,南悠真和月岛香澄先一步离开。
天色已晚,其他社团的人早已走光,两人走在寂静的楼道里。
“那录像带,和之前遇到的怪物不同。”南悠真走在前面,比较两次的遭遇。
“如果说后山的怪物是哺乳动物,那么这个录像带就是节肢昆虫,还不如昆虫,也许只能算植物,捕蝇草那样的。咔吧咔吧。”月岛香澄走在后面,吃得正香。
“行动能力和智力的不同吗?”南悠真思索,“捕蝇草很贴切。”
“人类将录像带放入放映机,就等于虫子降落到捕蝇草的叶子上。咔吧咔吧。”月岛香澄越嚼越起劲。
饭点临近,南悠真本就饥饿,听着少女的咀嚼声,更觉腹中空空。
他停下身,伸手向月岛香澄:“吃什么,给我掰点。”
最后一个字没有说完,他看清了月岛香澄咬着的东西,放下了手。
“悠真要吃吗?”月岛香澄将剩下的录像带掰成两半,一半送进嘴里,一半递给少年。
枯发想要逃离她的双唇,向外翻滚,被她捏住,咬碎,就像嚼一块干脆面。
“是泡面面饼干吃的感觉,要是有调味料就好了。”少女评价,将最后一块录像带递到南悠真面前。
她贴心地为少年剥去了塑料外壳,只剩一团枯黄的发丝。
“你自己吃吧。”
阳光从楼梯拐角的窗户照入,灼热的光斑落在少年的脸上。
南悠真眯起眼,一阵恍惚。只有这时候,他才会清晰地意识到,对方不是原本的月岛香澄。
最后一块枯发干脆面也进了月岛香澄的肚子,少女满足地拍了拍小腹。
“你需要进食这些?”南悠真看着剩余的塑料外壳。
两人贴得很近,话语很轻。
“不需要,只是觉得好吃。”月岛香澄解释。
两人继续往下走,少女用食指点了点嘴唇,继续说明:
“这种好吃和人类的食物不同。人类是用味觉、嗅觉以及齿间的触感来品尝食物,而我还有第四种感觉,录像带就是第四种感觉中的美味。那片枯树叶也是,昨天要不是悠真拿着,我早塞到了嘴里。”
南悠真仔细听着,想要更理解少女的存在。
月岛香澄却忽然停下了口。
她低下头,看录像带外壳。
“有些不对。”她皱眉,“有黑幕,我的舌头和肚子对不上账。”
南悠真看向少女的眼睛,等待解释。
“就像吃兔肉或者吃土,虽然吃了,有饱腹感,但身体不能满足,其中缺乏必要的营养。”月岛香澄举例说明。
南悠真很快想明白了少女的话:“你是说,这头发是个空壳?”
月岛香澄点点头。
‘是个空壳’有两种含义,一是它和兔肉一样,本身就缺少营养,二是字面意思,它是一个怪异的外壳部分。
月岛香澄也分不清。正如她之前开玩笑说的,某种程度上来说,她是个刚诞生的小婴儿。
“不管它,反正惹不到我和悠真身上来。”她扑在少年的后背,双脚夹着少年的腰,“其他人的死活我才不管呢。”
南悠真没有说话。少女很轻,很柔软,背上的触感很舒适,他背着少女,走到一楼。
玄关的灯已经熄了,阳光阻隔在墙外,四周昏暗。
他回过头,看肩上少女的脸,问出了搁置已久的问题。
“香澄是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