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月光如水，洒在幽静的隐灵峰上。

白诚此时已经离开，张霁开启了山峰上的阵法，独自向着自己的小院后走去，脚步沉重而坚定。他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苍老，仿佛每一步都承载着无数岁月的重量。

他身上一袭灰袍，衣摆轻轻随风飘动，银白色的长发散落在肩头，眼中满是深深的疲惫和无尽的哀伤。

每走一步他都要停顿一会，好似在回忆着什么。

不久，他来到了小院后的一座低矮坟茔处。随着他在墓碑上点出几个法诀，坟茔缓缓从中间打开，露出几级台阶，延伸向黑暗的深处。

他轻轻的步入其中，随着他的身影被黑暗吞噬，坟茔又缓缓合上，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台阶不长，不一会他就来到了台阶尽头的石门前。他轻轻的推开那沉重的石门，好似生怕惊扰了石门后休息的人一样。

石门后面是一个宽阔的石室，里面布置的非常用心。书架，桌椅，丹炉……应有尽有，而且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好似真的有人居住在里面一样。

他径直走向了床榻旁，拉过一把椅子，定定的坐在那。

床榻旁的桌上有一盏青铜灯，火苗如豆，微微跳动，温暖的光芒照在张霁的脸上，也照在床榻上躺着的中年脸上。

是的，床榻上安安静静地躺着一个中年男子，他衣冠整洁，双目微闭，安详的好似睡着了一般。

可他苍白的面容，身周散发的死气，无不在告诉着众人，这是一具尸体，这个中年男人，已经去世良久。

张霁苍老干枯的手掌颤抖着伸向那中年男子的脸庞，动作轻柔，眼神中充满了温柔与痛苦的交织。

一直以来，他都是学宫中备受尊敬的长者，平日里待人和善，尽心尽力的为学宫着想，可以说学宫里凝聚着他毕生的心血。

床上躺着的中年，正是他和白诚提到过的儿子，张言。

他并没有骗白诚，他的儿子曾是学宫中的佼佼者，年轻有为，被众人所拥护。后面更是成为了学宫的长老，深受学员的爱戴。在那次清剿邪神的战斗中，张言为了保护他人，陨落当场。

不过他没有告诉白诚的是，他亲自为张言收敛了尸身，并打造了这个石室。本来他只是有些接受不了张言的离开，可没想到在建造石室的时候，他意外得到了一本秘法。

他一见那秘法介绍中写着化死为生后，想都不想就直接修炼了，也成功通过这秘法为张言重新凝聚了残魂。

五百年来，他将自己的身家都换取了蕴养神魂的宝物，一直默默地守护着张言的残魂，希望能有一天让他真正重生。

可如今张言的神魂已经快要完全恢复，他也因此不得不面临着一个问题。那就是要不要给张言找一具合适的身躯夺舍，否则张言永远也无法真正重生。

寻找多年，他终于遇到了白诚，那是他目前遇到的最合适的人，可是他很纠结。

“言儿……”他终于还是开口了，声音低沉而嘶哑，还略带着一丝颤抖，“为父又来看你来了。”

艰难的说完后，张霁闭上了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好似要将石室中所有空气吸干一般，似乎在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波澜。

片刻后，他缓缓开口，语气中充满了无奈和纠结：“你知道吗？前两天为父去主持入门考核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不错的年轻人，他叫白诚，现在我还成为了他的学业导师。

这孩子不仅外貌与你相似，连性格也颇有几分你的影子。他的天资更是在你之上，将来肯定是学宫的栋梁之材，甚至是那个扛鼎之人。”

张霁抬起头，目光凝视着张言的脸庞，仿佛期待儿子的回应一般。

“可是……我现在在想，要不要让他为你牺牲，让你的灵魂在他体内夺舍重生。要是你现在醒着，你肯定会阻止我。不对，按你的脾气，就算是指着为父鼻子大骂也不是不可能。

骂我不公，骂我私欲弥天，骂我因私废公。

我多想听着你骂我啊，可是……可是你就这么冷冰冰的躺在这。

为父知道，这样做对他不公平，但你是我唯一的骨肉，作为一个父亲，我怎么能忍心看你永远沉睡在这里？我如何能够啊……”

他的手指不停的敲击着床沿，眼中挣扎纠结的神色不断闪烁：“为父一生为了宗门鞠躬尽瘁，如今却在这最后关头犹豫不决。

我到底该怎么做？要是没遇到他，或许为父不会那么纠结，一切听天由命，可是现在遇上了，我真的不想放弃这个机会。”

张霁的双眼湿润，一滴滴泪水从眼角滑落，如同断线珍珠一般顺着他干皱的脸颊缓缓落下，滴落在冰冷的石板上，声音微弱而又清晰。

他恨不得将自己的头埋进胸口，声音哽咽：“言儿，如果当你重生后发现是用这样的手段重生的，你会如何看待我？会不会恨透了我这个自私自利的父亲……”

张霁静静地坐在那里，仿佛在等待着一个永远不会到来的回答。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只有微弱的灯火在闪烁，伴随着他的呼吸声，在这寂静的石室内回荡。

回忆起过去的点点滴滴，张霁心中更加痛苦。

他曾亲眼见证了儿子的成长，从一个稚嫩的少年到学宫的支柱。张言总是那么善良、勇敢，无论什么困难，他总会挺身而出，以自己的能力去护住身边的人。

在张言成为学宫长老的那一刻，张霁心中的骄傲和欣慰达到了顶峰。

然而，这一切都在那次清剿邪神的战斗中戛然而止。当他赶到战场时，看到的是儿子冷冰冰的尸体。那一刻，他的心好似被撕裂了一般，他的天好似崩裂了一般。

过了许久，张霁艰难的站起身，擦去眼角的泪痕，仔仔细细的为床榻上的张言整理了一下仪容，这才转身离开了石室。

回到小院后，他径直走到了书房。坐在书桌前，他点燃了一支清香，静静地思考着。

月光透过袅袅的青烟洒在他的脸上，映照出他那坚毅而又为难的神情，很明显，他已经做出了决断，只是还在考虑着自己的手段。

……

然而张霁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离开之后，石室中异变突起。

一道淡淡的虚影从张言体内出现，看长相，正是张言的神魂。他痛苦的看向石门，口中不停地喃喃：“不要啊父亲，您这样，不值啊。您因我这样做，实在是让儿恨不得现在就神魂俱灭……”

可是他的话还没说完，一阵青色的光芒就从他虚幻的魂体中散发而出，他忽然好似受到了什么非人的折磨一般，抱着自己的头颅，开始痛呼起来。

两道不同的声音从他魂体之中传出，像是在争吵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