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1 / 1)

第27章

第27章

荣昌公主萧婼,年芳十六,打小最是怕堂姊萧令璋。萧婼幼时在淮安王府长大

,因父王离世得早,淮安王府受人轻视,

连带着萧婼和兄长都受人排挤,显得不太合群。对于年幼的萧婼而言,每逢过节跟随阿母一起进宫,便是最可怕的事了。

她会见到数不清堂兄弟姊妹,与兄长一起给皇祖母磕头,见到那些妃嫔、皇后娘娘、

错一-

皇子公主们,

的麻烦。

阿母说,他们淮安王府本就受大落就是摆是虽亍唯恐医差芏走失巍峨森严的宫墙便伫立在眼前,宫道幽静,既深且长,抬头也望不见完整的天空。

o

萧婼自幼便学会了谨慎小心,即便被排挤冷落也不会哭闹,她会安静地

一个人坐在边上,托腮望着不远处的几个堂兄们玩耍嬉戏。直到堂姊萧令璋出现。

萧令璋大她足足六岁,那时,十几岁的少女趾高气扬、走路带风,踹人扇巴掌毫不含糊,上来便撸着袖子要打架。萧婼第一次见到时简直吓呆了,拉着自己的贴身侍女飞快地躲到草从里蹲着,惊恐地看着这一幕。

怎么会有人如此彪悍,居然敢在皇宫里打人?她她她.....她也太跋扈了!

堂姊揍完了人,背对着萧婼,利索地拍了拍手,厉声喝道:“出来!”这一声冷喝,吓得萧婼浑身哆嗦了一下。

她不敢出来。

堂姊又说:

“要我揪你出来吗?”

萧婼只好哆哆嗦嗦、迟疑着出来,堂姊转过身,目光在她身上停留,大抵也没料到居然是个年幼的小丫头,便也没有欺负她,而是漫不经心地问道:“你方才看到了什么吗?”

萧婼:“我、我看到

堂姊眸光微沉,“嗯?”

萧婼被侍女撞了撞胳膊,顿时反应过来,飞快地捂着脑袋蹲在地上,

语无伦次道:“我,我什

么也没看到!不要灭我口!'

萧婼那时捂着脸,害怕极了,唯恐也会挨揍,便也没有看见堂姊的表情。

只听到她静默了一刻,才似笑非笑地说:“好妹妹,可不许告密哦。

萧婼点头如捣蒜。

待堂姊施施然扬长而去,萧婼才瘫软地跌坐在地上。她还有点儿发愣,感觉像在做梦。

那时萧婼还不到十岁,她只知女子应该恭谨柔婉,像她阿母一样。直到那日撞见了堂姊,才明白这世上居然有这样的女子。不久后,萧婼才终于知道,这位堂姊是陛下和皇后的幺女,也是太皇太后最疼爱的华阳长公主,这皇宫上下,任何人都该守礼仪规矩,唯独只有这位堂姊,可以肆意妄为。

再后来,萧婼就怕极了这个堂姊。

每回远远瞧见她,都像老鼠见了猫,偷偷摸摸地绕着走。次数多了,堂姊似乎察觉到了,每回萧婼扭头要跑,最后都能被她逮个正着。

意,就是老爱逗您玩儿。

久而久之,连萧婼身边的侍女都说:“华阳殿下似乎对您没有恶萧婼迷茫极了。

是这样吗?

她觉得堂姊看起来很不好惹,每回堂姊一开口,她便要吓得抖三抖,被堂姊盯着的时候,她更是不敢和她对视。五年前怕

,五年后也怕。

此刻,萧婼正哆哆嗦嗦地躲在假山后头o

由于她的声音过于惊恐,萧令璋被迫停下脚步。萧令璋不禁扭头看向谢明仪,

无声地问:我看起来很吓人吗?

谢明仪是知道始末的,忍俊不禁地笑笑,低声解释道:“殿下从前

觉得荣昌公主很是可爱.....便总爱变着法儿地逗荣昌公主玩儿。逗她玩儿?

哪种逗?怎么把人逗成这样?

萧令璋从谢明仪的语

语气里听出几分促狭,料想也不是什么仇怨是这堂妹胆子忒小了

她原本想好

了如何去同她开口索要谢明仪,

0心,

-

点儿,

甚3

至做好了对方不依不饶的准备,却万万没有料到,她还没开口,对方就已缴械投降。

萧令璋忍俊不禁,含笑道:“别怕,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萧令璋做了五年南荛,方才与孙昶说话时自是故意放出气势,但若放柔了声线,却是温婉柔和的。

萧婼愣了愣

,悄悄观察着不远处盈盈而立的女子,灯笼散发的光芒映亮她清丽的眉眼,

.."真的是我堂姊?

给她的眼角眉梢皆镀上一层淡金色的暖光。"你....

不确定,再看看。

萧婼压低身子,露出的一双圆溜溜的杏子眼,眼珠子转得飞快。”

萧令璋故作严肃:

“你再不出来,我可就亲自过来抓你了哦?萧婼欲哭无泪

等等!我、我出来就是了!

,磨磨蹭蹭地从假山后头挪出来,动作慢得像只小蜗牛,双手还不安地攥着裙摆,眼睛求救般地看向谢明仪。谢明仪无奈地朝她耸耸肩。

萧婼的表情更沮丧了。

借着烛火的光,萧令璋认真地端详着这位小堂妹,她这才发现,萧婼的脸上隐隐约约残留着泪痕,大抵是方才和孙昶吵架时被气哭了。她沉默片刻,从袖中拿出手帕,走过去递给她,“来,擦一擦。萧婼还没来得及后退,手里就被塞了帕子。她愣愣望向萧令璋。

”堂姊.

她好像变得不太一样了。

萧令璋见萧婼的鬓发间落了片叶子,又抬手帮她摘下来,见萧婼还愣在那儿,干脆亲自拿过帕子

帮她擦拭眼泪,

一边道:“你要记住,你

是天子胞妹

当朝公主,日后若有人对你不敬,便是你的夫婿,你也不必忍让,更是莫要露怯。

“这世上有一类人,便是看着你心软善良,好拿捏,才会肆无忌惮,你若比他们更狠,他们才不敢得罪你。萧婼咬着唇不语

这嚞,谢明仪也跟她说过。

萧婼做了五年的荣昌公主,早已明白了那些道理,但明白是一回事,有时她会感觉很无力。

她连自己的婚事也做不了主。

公主的尊位,也不过是兄长给予的,她皇兄想让她去嫁给别人,她又有什么资格去拒绝?

正是明白这样的道理,萧婼方才和孙昶吵架时,才那般没有底气。她明白,孙昶说的都是对的。

萧令璋见她低着头沉默,只是时不时吸吸鼻子,一时也无奈,她想了想,回头问谢明仪道:“那个孙昶,很不好吗?谢明仪道:“殿下有所不知,这个孙昶平时便行事风流,当初本与崔家女定了亲事,后来因孙昶身边有个通房丫头怀孕了崔家爱女心

切,

,便不顾毁约的非议将婚约取消了。只可惜,此人的父亲因几个月前打仗立功,封侯升官,

,而今被陛下重用。

萧令璋捕捉到关键,“几个月前?

那不就是段家出征时?

谢明仪点头,“此事说来也巧,段大将军战死沙场的那一场战役中,大将军判断失误,私自调动大军改道,又亲自率军

深入敌军腹地.

原本应该全军覆没、伤亡惨重,没想到博阳侯最先做出反应,调兵支援,才算是勉强稳住了战局。

萧令璋心里藏着别的事,此刻骤然听到这话,只觉哪里怪怪的,说不上来。

她先稳住思绪,决定容后再仔细盘算,先对萧婼柔声安抚道:“你先别想那么多,回去好好歇息,孙昶若是还欺负你,你便来找我,我帮你出气

气。

萧婼呆愣愣地看着他,“堂姊是要帮我揍他吗?”这下,连萧令璋也怔

了怔,什么揍他?她以前很喜欢直接揍人吗?虽有些奇怪,她还是顺势点头,

“对,揍他。

萧婼忽然扑哧一下笑出声来,眼睛里貌似有泪光闪烁着,又吸了吸鼻子,轻声说:“堂姊,你真好。你这次不会突然消失了吧.萧婼还记得,五年前的某一日,她无意间听到有人在议论,说华阳公主离世了

她还愣了好久,觉得不可能。

堂姊那么厉害,怎么会死呢?

萧婼稀里糊涂地从无人问津的王府小姐变成了当朝公主,素来胆小

怕事的她,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就鼓起勇气跑去丞相府救下了谢明仪。正正的公主,

谢明仪在萧婼身边的这五年,逐渐教萧婼学会了怎么去做一个堂堂随着萧婼年岁渐长,她也隐隐约约明白了堂姊当初为何要揍人。像堂姊一样的公主。

那些平时得意洋洋的表兄堂兄们确实可恶至极,用什么手段都治不

了他们,只有痛快地用拳头说话,把他们打得鼻青脸肿还不敢还手,他们才知道收敛。

她只是有些怕堂姊,并不是讨厌堂姊。

萧令璋不知她在想什么,却轻轻“嗯”了一声,“我不会再消失了。‘萧婼抬手抹了抹眼泪,勉力朝她露出

一个笑容来。

谢明仪在一边瞧着,心底忽然感慨不已。

当初,她也万万想不到,千钧一发的那刻,居然是这个胆小得像兔子一样的小公主冲出来保护了她。

这些年,每当看到荣昌公主,谢明仪总会想起殿下。想起她们从前在一起的日子。

她悉心照顾萧婼,教萧婼小心谨慎,其实也只是希望荣昌公主不要沦为下-

一个华阳公主。

萧令璋在这儿耽误了片刻功夫,眼看着宫宴快结束了,便与萧婼分开。

公主府尚未修葺,修葺偌大的华阳长公主府也需要不少人力物力,至少也要等待几个月。

这段时间,按理说,她便要住在丞相府。

萧令璋向皇祖母拜别后,便随着裴淩上了马车。此次她作为公主回相府,按理说,她便要住在主院里了。但她不愿意和裴淩同住一间房、同睡一张床。萧令璋道:“以前那个院子..

不等她说完,裴淩冷淡否决,“以殿下之尊,怎么能住得那么偏僻?'

最关键的是,那里离他的住处也太远了。

萧令璋看着眼前这张俊挺而清冷的脸,

暗道:我没说我自己要住过

去,我是想说,

不如我睡主院,你住过去得了。

.

但不等她接着说,裴淩便吩咐身后的侍从道:“带公主去另一间房。

间房来

他早就料到她没那么容易接受,早已提前吩咐下人去收拾出了另一虽然,看似分房睡,但两间房挨得很近。

令璋也不再多说什

么,转身回屋去了。

裴淩为她安排了几个伺候起居的丫鬟,

严詹还前来问她:“从前照

顾殿下的那个叫绿盈的丫头,殿下可还想让她贴身伺候着2’萧令璋想了想,“让她来罢。

熟悉的人伺候她,总比陌生人好。

不消片刻,绿盈便跟在严詹后头,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踏入了卧房,甫一进来,她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惶恐道:

“奴婢叩见长公主殿下,奴

婢先前照顾殿下之时,对殿下有所隐瞒,还望殿下恕罪。萧令璋其实早已猜到,既然狄钺当初对她有所隐瞒,那么绿盈想必也是如此。

她坐在梳妆镜前,

,一边等谢明仪给她卸下满头钗环,一边瞥向地上瑟瑟发抖的绿盈,“起来吧,

你也是奉命行事,我不怪你。

绿盈愣了愣,没想到公主竟然完全不追究,不由越发愧疚,“殿下,奴婢发誓,

奴婢再也不会欺瞒殿下了

萧令璋只是笑笑,“日后不出错便好“;

“是。

绿盈麻利地从地上起身,想了想,主动道:“往常这个时辰,殿下都要喝药,奴婢这就去给殿下端药来。

”说完脚步轻快地朝外头去

了。

的奴婢,殿下是绝对不会再用的。

谢明仪见状,笑道:“殿下真是心善,若是从前,这种欺骗过殿下这一点上,她和以前很不一样。

萧令璋垂睫,

轻轻摇了摇头,

“我知道她也不易,倘若那时她走漏

了消息,恐怕她早已性命难保。

绿盈欺骗她的根源,并不是她想欺骗

而是她无法违抗命令。

对身边的人,与其强权压迫,倒不如恩威并济,才更容易赢得对方的忠心。

眼下,既来之则安之,

萧令璋等沐浴更衣完毕,便熄灯歇下了。后来几日,萧令璋每日都很安静地待在相府养病,只是偶尔宫里会有太皇太后派人来,叫她进宫闲话家常。

萧令璋知道,皇祖母这是怕她失忆以后对周遭的一切不熟悉,比起每日待在府中哪儿也不去,时常在宫内外走动,对她才是好事。且太皇太后下的令,就算是皇帝,也不便驳回。只是,萧令璋每次在长乐宫捱到了回府的时辰,都是裴淩从前朝直接过来接她,

次数多一

,还有妃嫔打趣。

人在一同回宫。

李美人羡滟道:“丞相还真是疼惜公主,唯恐公主磕着碰着,非要自己看着才肯放心。

郑采女也跟着打趣道:“妾不禁想起了从前,当年啊,公主年纪还小,满心满眼都是丞相,整日都追在丞相后头,闹得整个洛阳城都传着公主与丞相间的风流韵事,如今再看看,谁不感慨好一对璧人?她们话里话外都带着奉承之意,似是想拉拢萧令璋,奈何萧令璋并不喜欢这种话题,面上也只是疏离而淡然地笑笑。也许在外人看来,她和裴淩夫妻情深、天作之合,可于她而言却根本不是。

不管裴淩多想尽力补偿她,这世上,只有感情是最不能勉强的。最合适的时间已经错过了,那便再也没有了,也许天意故意让萧令璋失忆,不要想起对裴淩的诸多情愫。

是有时,她也会感到惘然,不知身在此处,除了有那么一个查清段家战死真相的目的外,剩下的又该如何?这一日,萧令璋离宫的时辰早,恰好赶在朝议结束时,索性朝崇德殿的方向走去。

远远便能看到无数官员从殿内走出来。

出来的。

裴淩是最后

舅天贺子豆在玉阶悉上,

一身官袍勾勒出挺拔端肃的身形,犹如沉在湖水之下、光华内敛的美玉。

似乎感觉到什么,

他蓦地侧身,朝这处投注了一束淡然的眸光。目光隔空撞上

裴淩不料她在此处,微微垂睫,朝她走过来。“公主。

他见她穿得单薄,许是鹤氅太重妨碍走动,便极自然地接过谢明仪手里抱着的鹤氅,给她细致地披上。

萧令璋却在看周围的人,“今日这么多人参加朝议,可是有什么大事?“

裴凌的指尖稍顿,倒也没有瞒她,"今日,陛下下旨命博阳侯带兵出征。

她骤然听闻,不由抬眼。

博阳侯果然还是出征了。

如孙昶所说,

对于这种结果,裴淩也早有预料。

用提拔为尚书令

斐凌虽精于权谋,却也有治国之才,否则昔日,先帝便不会将他重

,于时局判断、制定方针上,裴淩

几乎从未出过错。

他主张不战,自是有所根据,这毕竟事关江山百姓,他也未携一丝私利。

孙愈,可用,但不可重用。

此人才能着实一般。

此战九成为凶,剩余一成,皆是险中求胜。若过于贪功冒进

该说的,裴淩皆已说了,但今日皇帝难得硬气了一回,裴淩不是没,无异于自寻死路。

有看出来,天子扶持孙愈心切,指望着博阳侯这次拿下战功,早日顶替昔日的段家。

毕竟大将军统领内朝,大将军之位空缺,相当于裴淩只手遮天。裴淩再拦

便显得他有私心。

裴凌垂着眼睫,眼底掠过极淡的讽意,指尖帮她系好系带,看着眼7一丝微淡的笑意。

前鸦鬓雪肌、神寒骨清的妻子,唇角又捎带,朝政以外,几乎从未过有过什么能让他心情好的人与事。除了看见她。

他下意识想去牵她的手。

裴淩从风雪中过来,浑身都是冰寒冷峭的,萧令璋却一直捧着手炉,手指间的温度暖和得犹如一

团火焰。

冰与火碰到的刹那,双方都颤了颤,还未等她当先抽手,裴淩已意识到会冻着她,如同被烫到似地飞快抽回了手指。萧令璋不禁偏头看他。

堂堂一国丞相

,外表风仪隽秀,侧脸看上去也是一派冷峻凛然,仿佛方才这荒唐举动不是他做的,垂眼道:“走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