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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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嫱步履愈快,脚下如有生风。
如此心想着,她既雀跃,又期待。
她心中已期盼着,待离宫之后,自己与兄长将过上怎样自由惬意的生活。耳畔响起几声鸟鸣,枝干上落下簌簌的日影。幽长的宫道直通往浣绣宫的后山之处,再往前走,便是与宫外直通的河流。
卫嫱仿若听见流水之声。
胸腔之中的那颗火热之物疯狂跳动着,一时间,她竟也莫名紧张起来。卫嫱愈攥紧了兄长的左手。
那一抹素色衣袖翩然,轻轻挠动着少女的手腕与指尖,卫嫱脚下未有停止,她分毫不敢耽误地,再往前,再往前....
即在拐角之处。
忽然,她的步子猛一顿,身侧兄长的身形亦顿住。一颗心猛地被提起,卫嫱倒吸一口凉气,霎时间面若死灰。只因她看见--
拐角之外,通往宫外的这一条河道旁,竟赫然排布着一列禁军!卫嫱仓皇失措,下意识朝后退。
“兄长.....’
兄长手指亦紧了紧,对方牢牢攥住了她的手,将她一把扯至身后。会如此之多?
她已事先让月息踩过点,知晓河道边有禁军把守,可是这禁军怎么会、怎么似乎想到了什么,卫嫱杏眸微圆。
除非
下一刻,果然有人拨开重重禁军。
之上。一瞥见那抹亮色,卫嫱顿然吓得面色煞白。日头微斜,一轮金乌跳出云层,
,徐徐日影倾洒,落在那一道明黄色的龙袍
她惊恐地看着--
李彻一身龙袍,拨开人群朝他们走了过来。
男子脚步徐徐,每一步都走在她的心阶之处,落下一阵重重的声响。恍然间,卫嫱只觉对方身后的禁军都消失不见,偌大的天地中,唯余下李彻逆光而来的身形。
男子微眯着眼,目光巡视,似乎已等待他们许久。待他们兄妹二人,自投罗网。
禁军随着皇帝的步伐,也朝他们压近。将他们逼上狭路,周遭是禁军包围的、
-个狭小的圆圈。
李彻的声音不紧不慢地传来:
"阿嫱。”
“你是要随着他,离开朕的身边么?”
清冽的一声,带着许多危险的讯息,
,令少女脊背处一凉,不过顷刻间,她
的身后已然渗出细细密密的冷汗。
见李彻走来,兄长又上前半步,迎着对方视线,大胆而造次地将她护在身后。
卫嫱着急唤了句:“兄长。’
此举俨然惹得李彻不满。
年轻的帝王眯起狭长的凤眸,他眼底寒光闪过,一双眼紧盯着她,仿若要将她所有的心事都看穿。
片刻后,于她紧张的目光中,李彻歪头笑了笑。男子紧盯着卫颂牵着她的那只手,声音却是令人脊背发凉的温柔:“阿嫱,你是要随他跑到何处去啊?’
她下意识摇摇头,却见禁军上前,强行将她与兄长分开。见状,兄长眉心拢起,他正在犹豫时,只闻李彻凉声道:"卫公子,朕劝你休要动手。纵使你剑术过人,可朕这三千禁军也不是吃白饭的。
“更何况卫公子右手已废二指,再也拿不起剑了,不是么?’此一言,似是戳到兄长痛处。卫嫱眼看着兄长面色猛然一变。几息之后,兄长已被人押着,跪在她身前。
清风掠过,拂动他素色衣袂轻扬。男子衣袖低垂,似乎在遮掩着什么。见兄长这般,卫嫱心中愈发难受。
少女眼眶微红着,眼见李彻朝自己逼近。
身后是重重禁军围成的人墙,她退无可退。
预料到兄长定然会受刑,卫嫱双膝一软,朝着李彻跪下。膝盖处传来重重一阵磕痛,磕得她牙关一瞬颤栗。下一瞬,李彻长臂一捞,已然将她自地上拽起来。
她就如此被捞入对方怀中。
迎风拂来清冷的香气,皇帝目光掠过她面上,眉目间浮上几许愠意。“朕跟你说过。”
"如若再跑,朕就将你的腿打断。"
正言道,李彻伸出手。他掌心微冷,抚过少女面容。男子声音里也带了些惋惜:“阿嫱真是.....不听话呢。”薄薄的一层茧,刮在卫嫱侧脸上,似是一把催命的刀。着小妹离开,微臣甘愿领罚
兄长抢先道:“陛下。您若是想要动手,那便来对微臣动手。是微臣要带“朕准你说话了么?”
李彻打断他。
男人声音泛冷
,带着不容人抗拒的威严,“卫颂,你是嫌朕只拔了你两根手指头还不够,连舌头也想被一并拔去么?"
正说着,他冷冽的目光掠过卫颂,那话语万分残忍,听得卫嫱通体生寒。她扯住李彻的衣角,以目光央求他,却换来对方一声冷笑。李彻掐紧了她的腰身。
“又想为他求情啊。”
她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
卫嫱想起来,兄长被拔下的,那两根血淋淋的手指。这一回,换作李彻道,要将她两腿打断,叫她再也跑不出金銮殿,跑不出这四四方方的宫墙。
卫嫱只戚戚然看着他,喉咙一哽,分毫不敢出声。对方比她高上许多,颀长的身形遮挡住身后的日光,于她面上笼下一片阴冷漆黑的影。
李彻未再理会她的兄长。
男子的目光里带着漠然与蔑视:“怎么,不敢说话了么。你是不是很疑
惑,朕是如何知晓你们今日会逃跑,又是如何知晓,你们会选择从浣绣宫出逃?是啊,他是怎么知道的。
这一切,她都以手语与兄长、月息交流,而从浣绣宫出逃的这件事,也只有他们三个人知道。
月息绝对不会出卖她。
凝望着她眼底疑色,李彻勾了勾唇。男子食指慢条斯理地摩挲过她的双唇,而后一俯身。
对方的气息落在她耳边:
“卫嫱,你当真以为,朕看不懂手语吗?‘
温热的气流,将他满是戏谑的话语送至耳中,卫嫱愣了愣,震惊抬眸。视线相撞,他眼底兴味愈浓。
“不然,阿嫱以为,朕为何独独要砍断他的一只手。”轻幽幽一句话,李彻勾唇淡笑着,令卫嫱身子一抖,顿然后知后觉--他知道
他什么都知道!
自一开始,自那天孙德福将她带入清音殿时,他便一直在暗处,偷偷监视着他们!
监视着她与兄长的一举一动,知晓她与兄长用手语说的每一句话!--小妹。
--待下个月月初,我斫完这把琴后,李彻便会考虑放我出宫。那到时--小妹,你愿不愿意同我一起走。
那一天,她是如何回答兄长?
自己迫不及待地打着手语,同兄长道:
--愿意,我愿意。
她甚至还与兄长说了,知晓浣绣宫的后山与外界相连,到时提前踩点,顺着那条河,偷偷跑出去。
殊不知,便就在她满心欢喜地畅想之际,那人正在暗处,将她与兄长的计划一字不落地听入耳中。
末了,他波澜不惊地自暗处走来,面上带着虚伪的笑,低下头亲吻她的鬓角。
那时,李彻甚至还与她道,阿嫱开心些了么。
“阿嫱开心了,可否亲亲朕。’
记忆呼啸而来,与初秋的风交织着,将她裹挟。卫嫱身上泛冷。
四肢百骸间猛然生起寒意
,少女眸光颤抖,
震撼望向身前之人。又在知晓
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克制不住地反胃。
李彻虎口掐住她的下颌,逼她抬起头。
四目再次相对,他淡笑:“阿嫱啊,我原以为,将他的手砍了,会让你长些记性。
她却仍是一次又一次,挑战他的底线,试图自他身边离开。李彻又怎么能容忍这样的事发生呢?
男人牵过她的手。
对方的手指尽是力气,不容任何反抗地,就这样将她牵上了辇车。卫嫱坐在高高的轿辇上
,眼睁睁看着他们将兄长带下去。任凭她如何哀求,如何哭喊,皇帝丝毫不为所动。
日影徐徐,穿过树叶的缝隙,将他面容映衬得极为清冷,也极为白皙。李彻将她带回至金銮殿。
男人稍一抬手,周遭宫人悉数退散,寝殿的门窗紧掩着,他就这般倾身欺.压下来。
她的口齿被堵住,双手双脚亦被死死禁锢。对方紧掐着她的腰身,眉眼中情绪愈发恨恨。
雨点骤然倾盆,落在她身上,激荡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她满目猩红,泪流尽,嗓子也哑了。
李彻仍不肯放过她。
床帐撕扯,明黄色落了一地,雨水与夜色浸泡着,她又被李彻抱至先前的小榻上。
榻边的铃铛仍未拆卸,小榻与桌案撞得作响。少女发鬓尽湿,几乎要失去了所有力气。
换息之际,她伸了伸手,想要借力。
右手恰恰拉到绑着铃铛的绳索,
"砰"地一声,麻绳崩断。
一个个铜铃“叮叮当当”地落了地。
清脆的声响环绕在榻下,小榻之上,少女雪肤一片红痕。刺眼得宛若一朵朵娇艳欲滴的玫瑰,盛放在圣洁素白的雪地间。这一场雨,不知下了多久
绵长到她小腿打颤,整个人想要干呕。
雨水砰砰敲打着窗扉,晶莹剔透的雨露,
,沿着窗台缓缓流下。湿痕遍布,
似是一行行清泪,流淌着,蜿蜒着,一滴滴淋落在地上。卫嫱几乎要晕死过去。
李彻将她的身形抱起,抱至净房中沐浴。
少女两手垂搭着,任由对方清洗着自己的身体。她垂下沉重的眼皮,手指轻轻勾住对方的小指。
她的声音与动作一般绵软无力。
“陛下....
不等她出声,李彻冷漠打掉她的手,温热的净水就这般淋了下来。对方为她换上干净的衣裳。
而后,他又站起身,打横抱起她虚
弱无力的身子。经由好几场鏖战,男人
的双臂仍十分有力。他的脚步沉稳,迈过树叶微黄的庭院。卫嫱趴在李彻怀中,任由他如此抱着,并不知对方究竟要带自己去何处。她心中想,无论何处,自己总归是在皇宫内,总归是逃不出去的。如此想着,只闻沉甸甸的一声,隐约有什么碰撞,一道铁门落了下来。再然后。
她听见铁链上锁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