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折春难留]
香火升腾,烛光长明,室内是海啸般的沉静。或许也不能完全这样说,毕竟段无思的气息波动很大。这个动作让他们之间的距离缩短到极致,明亮的烛火将眼前人脸庞照亮。
段无思仰着头愣愣看他,本身凌厉的五官被苍白至极的肤色衬得有些失真,那对鸦青色竖瞳在光下愈发诡异,可洛飞羽指腹碰到的喉结还在微微颤抖。
耳畔的呼吸声凌乱又压抑,洛飞羽犹记得自己拨开他唇时听见的闷哼。
像隐含抗拒的妥协,又像顺从茫然的呜咽。
指尖十分顺利地将薄唇打开,最开始还被牙尖轻轻蹭了一下,没什么力道,却反映出对方的混乱无措。
但这点小错误很快被当事人自己纠正了,他以唇含住探进来的指尖,没再让牙齿碰到洛飞羽半分。
洛飞羽和那双泛红的鸦青色眼眸对视,心中微微一动。他现在还握着段无思一只手腕,掌心的触感冰冰凉凉,没有丝毫温度,然而含住他指尖的地方却温热而微颤。分明是清寒的秋夜,空气却忽然黏腻胶着起来。段九
段无思额间的黑色印记忽深忽浅,似乎因血液的摄入开始有消散的趋势,但速度很慢,明显不能迅速稳定下来。这架势比洛飞羽前世记忆里的危险太多。
淡,资飞羿饨务济织漫贔射役但只有一次,颜色很
淡定。
可现下,情况不同。
洛飞羽瞥了眼那枚如同深渊的黑色印记,又将目光转向段无思双眸。仍然是看上去颇为邪异的竖瞳。
二人视线再次交汇,段无思有点愣怔又有点不好意思,洛飞羽看他半晌,见他还是没有动作,只好叹了口气,提醒:“这个伤口本来就小,你不主动.....只这么含着,效果会很差。”是他当年出桃林能放那么多血制作东西的倚仗。因为身体融合了很多种药物,洛飞羽每次受伤都恢复得很快,这也了这么一点时间,
他小臂上的伤口就已经不流血了。
小臂尚且如此,洛飞羽临时在指尖划出的伤口则更容易愈合。如果只这么含着的话。
“唔.....’
提醒的话刚说完,洛飞羽便听见-
-道含混不撑的吐息声,段无思看
向他的目光里多了一份犹疑。
这个时候,段无思不仅眼睛红,耳朵也开始发红了。洛飞羽忽然觉得有点可爱又有些好笑。
年纪小真的有点不一样,脸皮薄。
如果是前世的段无思.....如果在前世,
或许都不会到这一步,段无
思大概一开始就不会抗拒喝他的血,那便无需像现在这样。不过也没关系,虽然是不同类型的反应,洛飞羽并不觉得这样麻烦。他勾了勾唇,烛火下的眉眼温柔且带暖意,如同清隽神像染上烟火气,永恒又美好。
段无思一时竟看得有些呆了。
他发着呆,没及时反应,便被笑得有些无奈的人更为过分地捏住下颌。
在灼热且柔软的舌尖。
那根被冰凉薄唇含住的手指向下按,用了几分力气,不轻不重地压“!!’
段无思喉结明显滑动了一下。
他猛地回神,却仍然无法在第一时间找回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抬着他下颌的那只手骨节分明,温度几乎将与之相贴的皮肤灼伤,段无思有种无法动弹的感觉,就好像他被洛飞羽完全捏在手心里。那对鸦青色的竖瞳受到刺激,来回变化几次,整个瞳孔都扩大了。而洛飞羽没催他也没再动,修长的指节就那么抵在那,伤口流出血液缓缓滑入喉管。
洛飞羽看着他。
包裹住,舌尖轻轻贴上去触碰伤口。
半响,段无思万分生涩地动了动口腔,开始按洛飞羽的意思将指腹他尝到了更为浓郁的血液的味道,以及更加具有冲击力的草药香。一种慌乱感随着血液被咽下而升起,段无思小心翼翼地觑着洛飞羽的表情,没一会,被约束着的左手手腕就被人握得更紧。那像是一种升了级的、却没严厉多少的提醒。洛飞羽戳了戳他侧脸那层薄薄的软肉:“还不专心?”段无思说不了话,便幅度极小地摇了摇头,垂下眼睫。他原本是想收回视线的,可二人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近了,再怎么收,看到的也都是洛飞羽。
段无思的目光在洛飞羽唇上停留片刻,又移开了。洛飞羽则是在戳完他脸的几秒后发现不对。段无思体温很低,这点他之前就知道了,但方才脸颊的触感竟也有些温热。
再一看,除了两只红得极为明显的耳朵,段无思的脸也红了。洛飞羽微愣。
半晌,他无声地、轻轻地笑了一下。
**
宫观之外。
夜已经很深了,宫观大门关上,便只从窗里透出些微暗淡的光。然而,在黑到纯粹的室外,有一团白得发光的东西正上蹿下跳。“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飞,一会体息、樣融的自私在富观森外盘旋,一会往屋檐上站在外边的人面面相觑。
钟灵仙看了好一会,终于将目光投向应闻。她道:“我记得应公子是和那二位同来的,你可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之前洛飞羽丢下一句“暂时不要来打扰”就带着人进了房间,把她和另外几,人都吓到了,怕又有什么突发状况。可现在,他们都在外面站半天了,好像也没遇到其他危险。要说什么奇葩的事,眼前倒是有一件。
只执着于叫门的鸟。
着惊羽君身边了。
应闻挠了挠脸,道:“它.....它是惊羽君养的,静远山庄的时候便跟苏遗影失笑:“我们来颂今观是和惊羽君一起的,自然知道这个。”钟灵仙也点点头:“是的,我的意思是......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奇怪又隐隐有些幽默的画面?
应闻:“
应闻沉默了。
他回忆起过去所见的一帧帧画面,想想洛飞羽对段无思什么态度,又想想段无思在洛飞羽面前什么样子,良久终于手握成拳挡在嘴边,轻咳两声,推测:
面的声音?
“呃,这、这....可能是宫观里隔音太好了,惊羽君和恩公没听见外钟灵仙:“?'
牛头不对马嘴。
苏遗影扶了扶额。
多半籀蠢而剔去息
,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胡乱找补:“他们.废话,怎样都不可能打扰吧。”钟灵仙心道,还有这只鸟,她也不敢管啊。
我们做什么.....这样,我先继续等着,你们困了就去休息。她站在原地想了想,开口:“也不知他们几时出来,会不会还需要苏遗影:“一夜而已,我不走。”
之前的无影道士在"阿平”被彻底解决后便消失了,但以防万一,小心些总没坏处。
钟灵仙点了点头,转向自己的护卫之一:
“劳烦你现在去钟府跑一趟,把大概事情告诉族长和三弟。”苏遗影表情忽然一僵。
她这时才想起自己最开始夜探颂今观的动机,也发现钟灵仙没问她。没问她今夜为什么不待在钟府,反而夜里一个人悄悄进观。一盏茶的时间过后,宫观之内。
二人分开些许距离。
段无思尚且觉得恍惚
,他抿了抿唇,感觉整个口腔
、甚至喉管都有
些怪异,已经变回正常瞳孔的眼睛下意识避开洛飞羽的视线。但下一刻,他又想到了什么,直直看向洛飞羽:“你的手.....”声音还是哑的。
洛飞羽失笑,将自己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那上边一点血痕都没残存,只有一些可疑的莹润光泽。..”段无思感觉自己本就没退温的脸又烧起来了。好在洛飞羽只是笑了笑,没在这时候调侃他。在白皙的皮肤上有些惹眼,却和最开始的场面天差地别。目光再移动到对方小臂,那里也只有一道浅浅的愈合过了的痕迹,段无思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就算伤口愈合得快......怎么可以直接拿剑往自己身上划呢?会痛的。他前世不智盪婆还有这种愈合伤口的能力,如今亲眼见到再仔细回想,
,段
5从未在他面前受过
。就算最后那次
洛飞羽也只是独自去了绝地,走时依旧是衣袂飘飘不闻纷扰的模样。洛飞羽身上,到底还有多少他不知道的秘密?他好想知道,这种想知道的欲望甚至在瞬间超过了一切,此时此刻占据了他的整个脑海。
仿佛知道了,他就能和对方产生更多链接,能让洛飞羽多留恋一点。仿佛这样,这个人就可以不像一片云,风起去留随意,由不得他。段无思这时候还没还不明晰,想让一个人留恋的本质,其实是他在留恋这个人。
的这些..."他准备直接把关于黑蟒兽障的事告诉洛飞羽。思绪慢慢回转,他想起洛飞羽看到他眼睛那刻的诧异,道:"我身上静远山庄的那次他不敢说,因为那时他们才刚认识,他怕他表现出回避.....任何负面反应、哪怕一点他都接受不了。但如今,对方的态度已经过分明确。
洛飞羽至少看出了一部分,却反而帮他打掩护,甚至给他喂血。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放松下来,那些前所未有的恐惧、紧张和焦虑都被浪潮冲走,只剩意味不明的急促心跳与呼吸。所以,比起解释黑蟒兽障的渊源,他更想借这次机会坦白,暗示洛飞羽说说他自己身上的秘密。
但话刚起了个头,就被洛飞羽截住了。
“不会有事。除了我
,没人看见。
”他眼神很沉静又很严肃,“虽然
情况有所好转,但我还是能感觉到你的气息不稳,先打坐休息一会吧。..好。
段无思按捺住其他想法,依言盘膝坐下,开始闭目调息。洛飞羽站着看了半晌,也在旁边坐下,继续观察他的状态。在前世,段无思偶尔也会有气息不稳定的时候,但那完全是可控范围之内的不稳定,就像现在这样。
黑蟒兽障属阴,而段无思炼了一种极烈的心法,恰好能与之抗衡。这种心法,就是《蚀心诀》。
在过去的岁月里,人们为了寻找能完全掌控障的方法,做了不止一种尝试。将草药炼入人体是一种,
《蚀心决》是另一种。
百年前,它曾在江湖上盛行一时,最后却因强大的反噬作用渐渐销声匿迹。
据说,蚀心诀至刚至烈,修炼到极致能将人的心脏烧穿。可对于段无思而言,通过《蚀心诀》修出的内力反而能与他体内阴寒气相抗衡。
前世,洛飞羽曾和段无思在大漠共同处理过一个障,段无思通过那次机会得到了一柄名为烈骨的弯刀。
此刀和《蚀心诀》堪称绝配,能将那股炽烈的力量发挥到极致。段无思经常将其带在身边,还能帮助压制他体内的兽障。不要提前带段无思去大漠拿烈骨刀。
洛飞羽看着段无思,想起对方被侵蚀的程度之深,不由开始考虑要拿到烈骨刀,大概就不会像现在这样难受。室内极其安静,直播间早就被洛飞羽关了西的存在,但就在他刚给段无思喂血的时候,光屏地愿猋还多略了这东密麻麻的“*****"
”,洛飞羽便顺手把直播给关了。
思绪进行到这里,洛飞羽呼出口气,转而呼唤系统。他给段无思喂血的时候,系统的提示音其实一直没停,反反复复在那“+1%”"-1%”相互抵消。
但到最后结束,黑化值猛地减了个5%,总值达到67%。又跌落一个整十数,这就意味着又可以抽取一份残篇。他看了眼段无思,确认对方气息已经进入较为稳定的状态,不会突然出现什么暴动,便向系统将残篇兑换出来。“哗啦啦”的翻书声在脑海中响起,一段红字浮现在他眼前。[“铮”的一声,长剑骤断。
难以克制的阴寒气冲入胸膛,暴烈的痛感却如业火焚身,段无思心口一闷,喉间涌起腥甜的味道。
他任由那股寒凉在身体里肆虐了好一会,才想起去握腰间的赤色弯刀。
过分灼热气息反而滋润经脉,将撕裂到近乎麻木的痛楚压下半分。远处,身后传来隐约叹惋。
“他那把剑是不是断了?”
“啊?是方才砍那几个机关震碎的?”
”不知道,可惜了。
“可他一人有两件神兵,蚀心剑断,也还有那把刀。"不是。
段无思摸着剑柄,大脑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该想什么,某些记忆却开始自动倒灌。
他出名后,这柄剑便被叫作蚀心剑,其实不然。“雾山无日月,折春待它缘”,
、他还记得自己六年前将它拔出时,在
一
旁石壁上看到的、用剑痕刻出的这句话。
它有名字,折春。
在去英雄宴的路上,
于马蹄哒哒声之
间,他听见了依稀歌声,唱有牦作渭释过莫特乐挠空折枝。这是首不算少见的曲子,不知为何却在这时浮现于脑海。折花、或是折枝,怎样选择都不影响结果。他从前听过太多离合,或事中人或身外客,世事无非如此,但都与他无关。
心无所牵,自不会痛。
他还记得雾山的外围是一片雾,那里死气沉沉,里边是一片林,反倒日日如春。
六年前,他以为自己得到这柄剑是机缘巧合,六年后他怀疑它和洛飞羽有关,却没来得及问。
已经来不及了。
烈骨蚀心,折春难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