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 36 章

关阙放下木条,便只看着屏幕调整航线。纪九摸摸这又摸摸那，一声不吭，舰内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古怪和微妙。

“还要继续吗?”片刻后,关阙问道。

“啾啾!”内舱传来鸟崽的大叫,纪九转头看了眼，“我去救下雀宝。纪九站起身,手拿在嘴边作为对讲机:“001雀宝，001雀宝，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收到请回答。

“啾!

那线团也被鸟崽抓散，散乱的线将它全身缠满。它粽子似的倒在地上,还在奋力蹬爪扇翅，和那一堆乱线作战。

纪九走到鸟崽身旁,动手将它从乱线里摘出来。他看了眼关阙的背影,有些发烫的脸才冷却下来，暗暗松了口气。

他用眼神放电时，那长相就具有成倍的杀伤力,会将他杀个措手不及。他觉得自己的反应很正常,这也不能怪自己,只怪关阙这家伙长得太好，当他又忍不住看向对面那光滑的舰壁，看着自己的倒影，皱眉,侧脸,左右端详，抬手将头发慢慢捋向后。

.帅哥啊,太帅。

等有了机会,我也用那样的眼神去放电。放话电。用我的容貌去杀他!“啾啾!”躺在地上的鸟崽催促。

“知道了知道了。

纪九终于将鸟崽救了出来,再将那些线重新绕成团，线头死死掖进线团里。“这都银辉时间半夜三点半了，你不睡觉吗?你可是个小孩儿。”纪九问。“啾啾啾!

“行，我们都在玩，凭什么要你睡觉?继续玩。”纪九又将线团丢给了它。他去倒了两杯水，回到操纵台，将其中一杯放在关阙面前，问道:“这是在哪儿

“银辉星系65空域。”关阙回道。

?

"准备去哪儿?”

正在考虑。

”关阙指着星域图上的几个空域坐标，“我们没法通过跃迁点，那里肯定有舰队守着，我们只能就这样直飞。

"没事，也就多花一点时间。

两人随意交谈着，纪九喝完水，放下水杯，

躺下，便觉得脖颈处有些硌，伸手在头枕下一摸呆盍品驾驶座。但他这次刚“你猜我头枕下长出了什么?”他问关阙。

关阙喝了一口水:“不知道。

"好像是两个野蘑菇。

纪九将手从头枕下取出来，那手里边已多出一黑一白两只小狐狸。“这是哪儿来的?”他举起狐狸，朝着关阙晃了晃。关阙左手端着水杯，右手去调整航线，头也不侧地道:“你不刚说了吗?长出来的。

"先留下来吧，尝尝就知道了。

这种形态的野蘑菇，吃了会不会中毒?“

纪九将两个狐狸托在掌心，另一只手轻轻摸着它们的尾巴，嘴角噙着一个微笑。

“哎，对了，之前在耀炽城分手时，我只给了你三千块，那几天你够花吗?”他突然想起

这个自己一直挂心的问题。

，接着道:“够用了。”

关阙的水杯递到嘴边又停下

“我总是在想

你会不会把钱早就花光了，连面包都买不起，晚上就蹲在桥洞下面。

"纪九想了想后又问，“那几天你住在哪儿的?

“不太记得，

"旅馆名呢，髹点这得酶馆。”关阙语气随意地道。“应该是凯旋旅社吧。

“凯旋旅社，,凯旋旅社

“倍晟孕?”牵

+’关阙半指拨动星域屏，

"纪九念了两次，又问，

那什

怠菔成慧競没有什么万成巷

“它的位置在哪儿?

己九越听趣不对劲，狐疑地眯起眼，

+7

子，只有一条万成大道。

关阙目光在面前的数据上掠过:“是大道吗?我还以为是巷子地带，那些大商场大酒店全都建在那里.

万成迎宾大道可是耀炽城最宽最平的道路，那一带也是耀炽城最繁华的纪九盯着关阙，声音越来越小，神情也渐渐冷了下来。他一头臭而他你瞿在务羲卖嚞凯榴线居暴杂毂獍神尝馨學边羞旋旅社!

“那酒店一晚上的住宿费，抵得上我一个月的薪水，我平常从那儿路过，都不敢往里面看一眼。关阙，我一共只有五千块，就分了你三千，你怎么忍心拿得下手?啊?你还要不要脸了?

关阙一声不吭，杂瞪看他的侧脸，心里越想越气。他低下头，看见摆在头枕旁的两只狐狸，

“我尝过了!毒，很毒!”接着抬手扔了过去，“还给你!"上亮着一

银辉时间半夜四点，这架星舰内终于安静下来，大灯也已关闭，只有舰壁动的脚步声，还有和鸟患的低声对话。

盏昏黄小灯

)。纪九躺在驾驶座放倒而成的单人床上，听着关阙在舰内走"这个窝软吗?不软的话，我再找件衣服给你垫垫。’“啾啾。

“那你今晚想在哪儿睡?‘

“啾啾啾。

纪九转头往后看，看见关阙捧起那个用衣服做成的窝，连着鸟崽一起放在了机器人旁边。

“快睡吧，都已经半夜了。’

“瞅

纪九见关阙走了回来，便重新闭上眼。他听见关阙的脚步停在了身旁，一阵審衮翠翠后，身上便多了一层温暖的重量。

放轻的脚步声从身旁离开，他又启开眼帘，看见关阙正在检查自动航行设定，神情认真地看着那一行行数据。

他就这样注视着关阙，直到他关上屏幕转过身，这才闭上眼开始装睡。关阙在他身旁的主驾驶位躺下，呼吸很快便变得平稳绵长。纪九翻了个身，

看着昏暗光线里那轮廓分明的侧脸，毛毯下的一只手，轻轻按上了自己小腹，又触电般地挪开。

间来清得知孕的消息后，他便去了军二库，然后一直处于逃亡中，都没有时，他才有机会静下心，来面对这个横在面前的最大难题。

他原本打算拿到证据后就去动手术，但现在已经离开了耀炽城，接下来去哪儿还不清楚，那这个手术怎么办?

他想到怀孕，便很自然地会想到那场屈辱的经历，心里也升起厌憎和痛恨，只恨不得立即就把腹中那东西给弄掉。

他可以直接告诉关阙

，他要做手术，让星舰去一个有着城镇和医院的地方。

，但他哪怕让全世界人都知道他怀孕的事，也不想让关阙知道，更不想让他知道怀孕的原因。

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一定要对关阙隐瞒，也不想去分析。但他觉得，如果，站在十字路口体

被关阙知道了胎儿的来历，那种难堪程度，就和被人扒光衣服人参观差不多。

纪九胡思乱想了好一阵，直到脑袋和眼睛都因为太过疲倦而胀痛，这才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他这次闭上眼，听着关阙平稳的呼吸声，轻轻捏着身上的毛毯，很快便睡了过去。

的那些按键仪器，

如同在水星上的那些夜晚，他这一觉睡得又香又沉。醒来时看见操纵台上一时间不知道身在何处，直到听见关阙和鸟崽的声音才回过祁“啾啾啾。’

“你先尝尝。好吃吗?’

“"啾啾。

条，正在喂仰着脖子的鸟崽。

纪九撑起身往后看，看见关阙就站在后舱的料理台前，俯身拿着一根肉“便

一边伸着懒腰，

他看了眼腕表，现在已经是银辉时间的中午十一点。他拿上旁边的夹克穿一边走了过去。鸟崽正围着关阙脚边转，转头冲他叫了-"早。

关阙穿着一件灰色短袖T恤

壁柜里取出两袋速食餐，用微波炉加走去很最效始五他见经杂起了库备便然，纪九进入窄小的卫生间，匆匆洗漱完毕，用手指捋顺头发，再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吹了声口哨。

他走出卫生间时，关阙还站在嗡嗡作响的微博炉前，那两袋速热餐还未完成加热。

“这么快?”关阙挑起了眉。

纪九挽起袖子:“你不是当兵的吗?我们当兵的两三分钟就可以洗漱干净。

关阙不置可否，只转过身，开始冲调牛奶。

纪九在他身后的小桌旁坐下，问道:“我们这是在飞去哪儿?”“藤谷星古费城。

“塔柯星系的藤谷星?”纪九皱起眉拒绝，“我不去塔柯星系。”关阙像是早已料到他的回答，只道:

“去往藤谷星的航线上有一座卡塔拉

教会的民用空间站，我先把你送去空间站，再去藤谷星，等到办完事后就去接你。

卡塔拉教会是一个特殊的组织，教会成员既有银辉人也有塔柯人。

，他们

在战乱时期，会执行人道主义任务，

救助那些战争中的平民

所以塔柯军和银盟

军都不会去攻击教会人员、设备或建筑物，不然会构成战争罪。纪九脑内念头飞转，觉得那教会空间站里肯定有医疗点，便爽快地答应下来，并叮嘱道;“你办完事后一定要去接我。

“当然。”关阙回道。

纪九却半眯眼打量着他:“可我现在不怎么敢相信你。’“那你要怎么才会相信我?”关阙似笑非笑地问。纪九也朝他笑，伸出一只手:“你让我替你保管光明之眼或者暗影之牙，我就相信你。

他原本只是随便说说，没觉得关阙会把对他来说那么重要的东西交给自己，不想关阙却一边给杯里烧水，一边朝左边抬起下巴:“自己去拿。还是走了过去，打开了背包拉链。

纪九看向左边，看见他那个放在储物柜上的背包。他有些半信半疑，却也听着里面发出东西碰撞的声响。

“哟，还真放在背包里的?"纪九取出那个深黑色盒子，拿在耳边晃了晃，之眼和暗影之牙就躺在盒底。

“这里面装着什么?两块碎石头?”他一边问，一边打开盒盖，却看见光明他怔了怔，抬头看向关阙:“真让我拿着?‘

“难道还有假?"关阙将热水壶放回原位。

了?”纪九很是意外。

“可是你那么辛苦才得到它们，就这么交给了我?你不担心我带着它们跑“不担心。”关阙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再端着早餐走向小桌。纪九看着那盒子出神，直到关阙用勺子敲了敲餐盘:“饭菜要凉了。”他这才赶紧关上盒盖，揣进自己衣兜，大步走到桌边坐下。他撕开速食餐的袋子，取出一块面包，咬了一大口左存摇森不定。染蹬呢，边你

“阿宝，

你这

个人总是徘徊在仗义和奸滑之间，

是银盟军，或者咱们以前一个帮派，我也会认下你这个兄弟。关阙看也不看他，只不紧不慢地吃着自己那块面包。纪九想了想:“但不能和你一起做生意，涉及到钱，你就奸滑，抠，装穷，会被你坑得一个子儿都不剩。"

关阙叹了口气:“我都说过了

，我那时候和幽冥还没搭上线。他在观察

我，而我也不清楚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所以不能和你来往。“就算你没法带着我吃香喝辣，那也别要我那三千块钱啊。”纪九乜着他，"什么时候把钱还我?

间还给然现在手边没有现金，这太空里也没法转账。等有了机会，一定第一时纪九便大度地挥挥手:“瞧你说的，也不用那么着急，我又没催你。”舰内锻炼身体，所以这艘舰里也有几种简单的健身器材。鸟患不知从那儿刨出来两人吃完早饭，纪九主动去收拾碗筷。太空航行枯燥漫长，驾驶员都会在个半瘪的运动球，兴致勃勃地在舱内推来推去，关阙便找来气筒，给那运动球灌满了气。

纪九擦好岛台，转过身，便见鸟崽推着一个是它体型好几倍的运动球，一边高兴地啾啾叫，一边在舱内走。

纪九笑了起来:“怎么跟个屎壳郎似的?’

待鸟崽将那球推到他面前时，他便一个跨步坐了上去:“乖宝，让爸爸玩-下。

鸟崽让到一边，示意纪九来推球，纪九道:“我不推，我又不是屎壳郎。"他双臂撑地，双脚架在运动球上，身体悬空，准备来几个俯卧撑。但视线下移时，瞥到那微凸的肚子，心头猛然一个激灵，想起了自己的孕夫身份。

他觉得逃命时爬楼上墙也就算了，现在也来这种剧烈运动的话，就有些不太合适。他抬起头，见关阙也看着自己

，便赶紧将双腿放下，站起身，一边将

夹克拉链拉得严严实实，一边走向旁边的舱壁凳。“啾啾?”鸟崽疑惑地问。

“爸爸不想玩了，你自己玩。”纪九回道。

纪九和关阙面对面坐下，关阙一手搁在桌面上，一手端着水杯。“你不热吗?舱内温度挺高，你还穿着皮衣。”他的目光穿过水杯上沿，注视着纪九

关阙只穿了件灰色短袖T恤，

，露出两条结实有力的手臂。纪九却将夹克拢得更紧，摇头道:

“不热。倒是你觉得不冷吗?我看见你这样穿，浑身都觉得冷。

“你在冒汗。”关阙声音平静地道。

“是吗?”纪九用手背抹了下额头，“没有，是刚才开水龙头时溅了点水。‘去睡一会儿，没休息好，还有点犯困。

纪九见关阙还在看他，便有些坐不住，只掩饰地起身，走向操纵台:“我“你刚起床。”关阙在他身后道。

“其实也睡不着，就只是躺躺。对了，我来选部电影，等会儿一起看。"关阙看着他的背影，没有再说什么，片刻后收回视线，垂眸看着自己的水杯。

将舰内温度往下调了几度。

他就这样独自坐在桌边，直到杯里热水变凉，这才站起身，去了舱壁旁，纪九走回副驾驶，坐下，回头见关阙没有看自己，便拉开了夹克拉链。他总觉得虽然不到半个月时间，但自己的肚子似乎又大了许多，腰也粗了一圈。他又怀疑这不过是心理作用，其实完全可以表现得很坦然，不用遮遮掩招但他终究还是心虚，不愿意在关阙面前如同往常那般挺着肚，拍着肚子自我打和。他找需连走路都弓背含胸，站着时不是在低头沉思，就是双手抄在夹克纪九打开投影，心不在焉地选着电影，最后随便选了一部，按下播放。他眼睛盯着三维屏，脑子里则在胡思乱想，琢磨那空间站的医疗点，能不能做中止妊娠这类手术。

这种煎熬让他受够了，这场意外应该尽快结束。关阙很快也走了过来，在纪九身旁的主驾驶位坐下。两人都安静地盯着屏幕，谁也没有说话。

约莫看了十来分钟后，关阙突然开口:“这个错了。"纪九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扭过头问:“什么?"关阙半靠在座椅上，朝着前方抬了下下巴:“压矿机的无压泵不能灌注汞水，不然凝点变低，很容易出问题。

纪九轻轻啊了一声，转头看向屏幕，有些惊讶地问:“你怎么会看这个?讲解压矿机?

“不是你选的吗?”关阙问。

纪九赶紧重新选片，嘴里道:“我刚才没注意，选错了。”接着又解释，“其实我睡着了一小会儿。

关阙只微微仰头靠着头枕，没有做声。

纪九拿着遥控器，不断往下按，舰内光线不断变幻，也响起各种不同的背景声。

“阿姨，我是真的爱他，不想离开他。’

“阿强刚才来过咱们家了，

，孩子

赌了这几天气，还是跟着他回去吧。

“王嫂，我看见王哥他又去了李寡妇家

关阙靠在柔软的皮枕上，目光却从三维屏上移开，落在旁边纪九的脸上。他看着纪九微蹙着眉，满脸皆是压抑的烦躁，视线又慢慢下滑，最终停在了他的小腹处。

纪九的皮衣不算小，拉链也拉得严实。但因为下摆是松紧带，所以依旧可以看见小腹处有些微隆起。而纪九时不时在调换坐姿，每一个举动，都在下意识

地掩藏肚子。

关阙就这样打量着纪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变幻的光线将他的脸映得明明暗暗，却无法到达那漆黑眼眸的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