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货(1 / 1)

国子监留级生 墨西柯 3406 字 4个月前

临近年关, 各家各户开始采购年货。

俞渐离因为赢了不少银子,家里这个年也能过得不错,至少不用想尽办法节约炭火了。

一家四口写了需要采买的清单, 交给雨澜去集市买。

雨澜是个能干的,两三趟便将东西买得差不多了,有时为了去抢便宜些的菜,还会特意起个大早去排队。

融入现在这个家的氛围还挺快的。

雨潺做事要更加细致, 多是负责一些打扫的活,或者跟着俞知蕴一起,偶尔还能学学女红, 帮俞知蕴打个下手。

怕是过不了多久,雨潺在量尺裁衣方面也能帮助俞知蕴一二。

留松是个生意人,做事最是周到, 在他们采买前便送来了不少年货,为的也是他送得早, 俞家便可以不用买了, 免得买重了。

他送的都是一些实用的东西,还有一些干果, 不贵重,个个都能用得到以至于没法推脱, 让人挑不出什么来。

几日后,陆怀璟的府上也送来了礼盒,里面有俞渐龄喜欢的各式糕点, 还有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玩具, 俞渐龄喜欢得捧着玩具满院子乱跑, 被俞知蕴扫了一眼才安静了下来。

其他的东西无非茶叶、香薰, 稳妥不出错。

太学的顾琼华、小胖, 还有国子学马球队成员,也都送来了小小的礼盒,礼物也格外丰富。

让俞渐离惊讶的是,施淮岐和贺楚这两位马吊好友也送来了礼盒,里面东西不多却精致。

想来是府里备了不少礼盒,认识的人都会送去,他很荣幸地进入了名单。

柳映桥的礼盒才是最让他意外的。

因为柳映桥竟然送了一幅他亲手画的画,还有一把扇子,扇面也是柳映桥亲笔,这可是旁人想求都求不来的东西。

这可愁坏了俞渐离,完全不知该如何回礼,辗转反侧了一整夜。

过了年是虎年,送和虎相关的小玩意总没错。

他最终只能亲手做了多个虎的玩具,可以随便绑在某处做个挂件。

之前的碎玉做的小饰品,也挑了几样放了进去。

再用纸包了一些乡下带过来的晒干的蘑菇,再手写了一封谢帖,如此送了回去。

这个时候他不得不感叹,自己朋友少,只回礼的话还能回得了。

人再多些就难办了。

需要买过年穿的新衣裳,俞渐离和俞知蕴单独带着雨澜出了门。

俞知蕴特意戴上了帷帽,在京里女子出行还是有些不便。

到了衣铺一条街后两个人下了马车。

这个时间衣铺的客人最多,还因为衣服需要仔细挑选、试穿,用时也比较久。

街道上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两个人都尽可能避免和旁人接触。

“郡主安排了一处,我们可以单独去看看。”俞知蕴在此时说道。

“好。”俞渐离心中想着,俞知蕴是柔弱的女子,在这种环境不安全,确实应该去安静的地方。

再加上俞知蕴进京后还没有什么像样的衣服,也应该添置几身行头才行。

两个人穿过街道,到了清辞郡主安排的店铺。

俞渐离抬头看了看门脸,最后还是走了进去。

进去后有人认出了他们二人,直接带着他们去了三楼。

三楼人少,衣服的样式却多,只有零星的几个人在逛,想来也都是名门望族且清闲的。

两个人在衣服前走走停停,俞渐离是在挑选样式,俞知蕴像是在研究细节,偶尔会拿起衣服翻开看看细节,再去看看绣花。

这里人少,旁边也没人跟着,俞渐离能够和她聊上几句:“你们的铺子准备得怎么样了?”

“很多衣服已经在准备了,不过都需要工期,你设计我亲手做的都要慢些,有些的确可以用店里的师傅,更多的地方我想亲自完成,所以得年后才能筹备得完善,还要准备一些后续的款式,大致五月可以开张。”

也是因为需要工期,俞知蕴明明要开衣铺,两个人却只能在年前来买成衣。

“不错,我近些日子没什么可做的事情,可以再帮你画一些图纸。”

俞知蕴更担心他的身体:“你别太累了。”

“无妨的。”

俞知蕴拿起了一身衣服,在俞渐离身上比量,随后问道:“你这两日看到我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唉……”俞渐离叹息了一声,“还是被你看出来了。”

“我每日都等着你与我说,我还等得挺心急呢。”

“前几日我与朋友聊起了一些事情,突然想到了你以后的婚事。”俞渐离说着,下意识地看向周围。

雨澜似乎知道主子要说悄悄话,特意站远了一些盯着,若是有人靠近会回来提醒。

俞知蕴看向他,问:“嗯……详细呢?”

模样还挺平静的,没有什么情绪波澜。

“我们母亲没得早,这种事情本应该是她来张罗的,现在只能由我和父亲寻觅了,我们自然都是想你能嫁得好,嫁得如意。我却想着,其实可以问问你自己的意思,你有什么想法吗?”

俞知蕴将之前比量的衣服给了俞渐离,道:“这件大体模样不错,买回去我给你改改,比全部由我来做快。”

说完,又去挑选其他的,同时回答他的问题:“你觉得什么样是嫁得好?父亲的确性格优柔寡断了些,可他当年还是毅然决然地娶了自小体弱多病的母亲,两个人一直相敬如宾。

“如今母亲过世多年,父亲也从未有过续弦的想法,如今努力归京为官,也是想我们能有更好的生活。”

“嗯,你说得对。”

俞知蕴继续说道:“你们可能会在意很多东西,想我出嫁后过得好。其实我觉得,我的日子过得好不好,也可以靠我自己努力。我若是有能力将铺子开起来,生意红火,银两方面应该不会缺,不奢求地位的话,日子应当也过得舒坦。”

俞渐离不由得扬眉,自己这个妹妹的思想很超前啊,他之前还真是杞人忧天了。

他的妹妹果然厉害。

想来也是,俞井何被贬官时俞知蕴已经懂事,她也是全程经历过大起大落的。

那阵子他刚刚穿书,身体重病,需要人照顾。

俞井何郁郁寡欢,同样状态极差,全靠俞知蕴支撑起一个家来。

俞知蕴算是他们全家人里心智最坚强的一个。

俞渐离再次压低声音,道:“我怕的是有隐患,若是有人看中了你的样貌,强行纳妾……”

俞知蕴见哥哥这般谨慎,也跟着压低声音:“上次生辰宴,太子进来时清辞郡主故意叮嘱我不要抬头,我便猜到了一些,我会注意的。”

原来妹妹什么都知道。

“不急的,哥哥。”俞知蕴依旧在挑选衣服,“不能因为惧怕没发生的事情,就提前做了一些自诩聪明的准备,反而急里出错。如若真的遇到了事情,我就算有婚约也躲不过。如今我们该想的是如何过好这个年,我年后开好铺子,你年后预备进入兵部。”

“好,待我们家里的情况好起来,我们也不必这般整日里惶恐。”

“所以你更要照顾好身体,家里还得靠你呢。”

果然还是需要多和俞知蕴聊天,她的心境豁达,想法通透,和她聊完之后心中轻松了不少。

俞知蕴对他笑了笑,道:“你看你,明明不是什么大事,却愁眉苦脸了几日,你之前可不是这样的。”

“还不是因为关心你?还没想出对策来。”

“我懂。”俞知蕴看着一身衣服道,“这套衣服适合明大哥,只是我给他改衣服……是不是不太好?”

俞渐离翻看价格,衣服是三两银子,于是道:“无妨,你改就是,我三十文钱卖给他。”

俞知蕴轻笑出声:“好,明大哥会来家里过年吗?”

“我试着邀请他,实在不行我过去一趟。”

“嗯。”俞知蕴说着指了指后面,道,“后面那位的头顶比衣架都高,站了半天了,挺可怜的,你先与他说话吧。我可以自己看看,我要看样式细节,所以看得慢,你不必一直跟着我。”

俞渐离回过头,便看到了纪砚白的头顶。

他的表情有一瞬的不自然,毕竟是当着妹妹的面,他真怕纪砚白做出什么离谱的举动来。

不过他还是走了过去,到了纪砚白身边问:“你也来买衣服吗?”

纪砚白目光扫过整个衣铺,随后问道:“你瞧着这些衣服,有一件符合我的尺寸吗?”

俞渐离点头,道:“你的衣服都是府里买料子,接着让师傅去家里给你量尺,量身制作的吧?”

“嗯,我只负责给量尺即可,样子都是我娘和我嫂子帮我选。”

“也是省心。”

两个人仿佛是在逛衣铺,心思却没有多少放在衣服上。

纪砚白低声问:“你的礼盒为什么没送给我一份?”

“这你都知道?”俞渐离问完之后回头看向雨澜,道,“到底是国公府的人……”

“她会些功夫,能保护你们。雨潺则是聪明些,你妹妹出席宴会可以带上她,各种算计都能应付一二。”

“这般厉害?跟着我算不算大材小用了?”

“也不算,在你家里清闲。”

俞渐离却有些羞愧:“我家里人少,她们两个人还真不清闲,还没什么油水。”

“不必顾及那么多,她们两个还挺开心的。”

俞渐离点了点头,随后凑到了纪砚白身边:“你的礼物我单独给你做。”

“嗯,好。”纪砚白似乎被哄住了,却还是提了旁的,“明知言的礼物你也没送,他的也单独做?”

“他的话应当是送一件我亲手做的,再卖他一身我妹妹改过的衣裳。”

纪砚白并未过多揪着不放,而是说道:“昨日军师去了国公府,提了一件事情。”

“什么?”

“明知言在翰林院忙得有些不正常,他的差事不应该那么劳心劳神才对。”

“难道是……”太子给他安排了其他的事情?

见俞渐离若有所思的模样,纪砚白询问:“你会插手去管他的事情吗?”

他摇了摇头,回答:“知言一向有自己的想法,事情会按照他的节奏进行,我不会打扰他。”

“那就不用管,多给他送些年货就行了,毕竟他一个人在京里过年。”

“好。”俞渐离左右看了看后,走得距离纪砚白近了一些,撞了一下他的手臂,问,“你不会吃醋吗?”

纪砚白扬起嘴角笑了笑后道:“所以给我礼物要最好的。”

“好呢!”

*

在明知言进入翰林院后,俞渐离还是第一次去到明知言的住处。

他只身一人,有一个能住的地方即可,近期也一直住在距离翰林院外不远的一处单独的小院里。

庭院冷清,进门有一个不大的院落,进去便是主宅,从正堂进入便是卧室,再没有其他的房间。

他身边也没有伺候的人,一直独来独往。

就算俞渐离之前想过,看到这般萧条景象还是不由得一阵心疼。

或许是看出了俞渐离的表情,明知言难得柔和了语气:“难得来我这里,却只站在门口不进来?”

“我是不是应该帮你改改院落格局?”

“不必,我应该不会在这里住很久,不久后便会搬走。”

“这段日子我一直在张罗家中进京的事情,多少怠慢了你,你不擅长处理这些事情,我……”俞渐离正说着,走进屋舍却看到了屋中的陈设。

那个奢侈的炭火盆俞渐离都不舍得买,显然是旁人送明知言的。

此时七皇子还不敢明面上和明知言显露关系密切,想来是别人送的。

见俞渐离盯着炭火盆,明知言主动说道:“陆怀清送的,屋中他还送了其他的东西。”

“这兄弟二人着实豪气。”

“嗯,他们家中教得好吧,人情世故方面都做得不错。”

俞渐离将自己带来的东西放在了桌面上,接着对明知言伸手摊开手心道:“三十文卖你。”

明知言诧异了一瞬,很快缓和了态度:“有妹妹帮忙做的东西?”

他问的同时从自己的钱袋里真的取出了三十文给了俞渐离。

俞渐离坐在了椅子上,道:“嗯,知蕴是看着你的身材,估量的尺寸,买了成品的衣服改了改,你试试看合适吗,不合适我带回去让她再改一改。”

明知言将包裹里的衣服拿出来抖落开,一袭白衣,还真是他的风格,细节处做得精致,显然是俞知蕴的手笔。

他在俞渐离面前脱掉了外衫穿上新衣,意外的合身。

明知言显然是喜欢的,道:“过年的新衣一身白,是不是不太应景?”

“不然能穿什么颜色?大红大紫岂是我们能穿的?”俞渐离随意地问,又拿出了其他的东西。

明知言走过来跟着看,看到俞渐离拿出了一些东西来。

“这是我和知蕴一起包的饺子,趁着天冷在外面冻上,你平日里放在外间,饿了取出来一部分煮了便可以吃了。”

说着,又拿出了一些别的:“这些也都是随时能吃的,这个罐子里是一些腌菜,也是可以趁着冬天放一段时间的。”

“嗯,不错,省得我每次还需要出门去吃面。”明知言看着这些东西很是满意。

“我还真给你擀了一些面,分成了五小包,够你吃五顿,这里五小包是每次煮面时放在锅里的佐料,你撒里面就行。”

明知言看到这些一怔,随后罕见地笑出声来:“多亏你们能想得到。”

“你啊,一个人住也要按时吃饭,莫要饿坏了,到时候肠胃都会出问题。国子监时还有馔堂,现在你只能靠自己了。”

明知言将这些东西都收了起来,需要放在外间的也都送了出去。

回来时,俞渐离正在组装一盏灯,同时说道:“我想着你最近忙碌,熬夜的时间定然很多,研究出了一个更方便夜间书写的灯,高度和亮度都是最合适的,会让你书写舒服很多。

“我特意加了滚灯的工艺,就算你打瞌睡碰倒了灯,灯落地都不会倒,这样也避免了走水。”

“你亲手做的?”

俞渐离很是得意地笑了笑,随后给明知言展示灯盏的底部:“你看,我还刻了我的名字,这样以后说不定都是孤品。万一以后我出名了,你手头拮据的时候还能把灯卖了换些银钱。”

“还是你想得周到。”明知言伸手接了过去,送进了里间卧室。

开门只是一瞬,俞渐离还是能够看到里面满满地堆积着卷轴、书籍,显然是在研究不少典籍。

俞渐离也不多问,走到屋子的外间,开始检查窗户透不透风,冬天会不会寒冷。

期间他还特意爬了几步,去查看房顶可有漏水的位置。

明知言走出来伸手扶他:“莫要摔了。”

俞渐离却没有扶他的手,自顾自地跳了下来:“没事的。”

明知言只能独自收回手,轻声回应:“嗯。”

俞渐离开始和明知言讲述他最近的事情,还说了他和陆怀璟几人打马吊的事情。

明知言很是认可:“对啊,还可以这般赚点银两,下次记得叫我。”

“你若是上场我便不上了,我手头也不富裕。”

“你怎知你赢不了我?”

“也不一定会输得很惨,但是和你打的话,定然很费脑子。”

“这倒也是。”

俞渐离知道明知言要忙,也不过多打扰,不久后便告辞离去:“过年那几日,记得来我家吃团圆饭。”

“肯定会去的。”

目送俞渐离离开,明知言刚刚进入卧室拿起那盏灯看,便察觉到有人进入了自己的房间。

他并不惊慌,慢条斯理地放下灯,冷声道:“现在来我家已经这般自然了吗?”

七皇子说话阴阳怪气的:“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贴心啊,俞渐离若是个女子,定然是个贤妻良母。”

明知言回答得态度冷淡:“贤妻良母似乎不是一个好的夸赞。”

七皇子似乎是故意刺激他,提起了别的:“他最近和纪砚白走得很近。”

“嗯,我知道。”

“没其他反应?”

“纪砚白能保护他,给予他帮助,挺好的。”

七皇子浅笑着走到他身边,仔细看明知言的模样,想要观察出一丝吃味的破绽,却见明知言再次拿起了典籍看了起来。

七皇子颇感无趣,走过去拿起那身衣衫看了看后问:“俞渐离的妹妹有多美?”

明知言嘲讽得分明:“想把花魁送到太子身边失败了,所以想另辟蹊径了?”

七皇子也不否认花魁一事:“随口问问罢了。”

“俞渐离脾气很好。”明知言说着翻了一页书,“前提是别招惹他的家人。”

七皇子将衣衫丢了回去:“就算这对兄妹如何低调,他们的相貌还是在京里有了不小的名声。有时长得很美,却没有强大的家庭支撑的话反而是麻烦。有些大家族的,就喜欢这种家世清白,很好拿捏的,有纪家和清辞郡主关照也是好事。”

“嗯。”

明知言知道,七皇子是在提醒他,别再暗恋俞渐离了,如今的他护不住俞渐离。

但是纪砚白可以。

明知言的心沉了又沉。

*

俞渐离坐在桌前,手中拿着零件小心翼翼地拼接,手指却一抖,细小的零件掉落在他垫着的纸张上面,他只能再次捏起来重新拼接。

此刻,他正坐在纪砚白的怀里,纪砚白像一只巨型犬一样,抱着他的腰,将头抵在他的肩膀上,时不时地嗅一嗅。

“你总闻什么?”俞渐离拼好了一个零件后问道。

“你身上有一种很香的味道。”纪砚白闭着眼,将头埋在俞渐离的颈窝间,意外地安逸。

俞渐离的身材纤细,很好掌握,抱着时不觉得重,反而很舒服。

他见俞渐离在忙正事也不打扰,却想一直赖在俞渐离身边,只能如此。

美其名曰:房间里没有其他的椅子。

俞渐离问了其他的问题:“军师会注意明知言的举动?”

“我师父是偶尔盯着他师父的举动,明知言只是顺带。”

“原来如此。”

“你今天去他那里都聊什么了?”

“你不是答应了不吃醋了吗?”

纪砚白当然不会承认:“我只是随便问问。”

“叮嘱了一些生活上的事情,说了上次打马吊的事情,打算下次让他也去赢些银子。”

纪砚白竟然有些同情那几个人了:“你们明明可以明抢。”

“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们也只是给他们上一课,告诉他们赌字不能沾,早日收手才是正确的选择。有时嘴上说说他们不会听,真的实际地经历了,他们才会意识到厉害。”

“狡诈的读书人。”

俞渐离轻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