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黄鼠狼还快的, 是如同闪电一般窜过来的小黑。

狼牙与利爪同时到达秦商面前。

“咔嚓”的一声脆响，上牙与下牙相遇，咬了个空。

小黑懵懵的落在地面，狼眼不可思议的睁大。

原本黄鼠狼涨大挥舞到面前的利爪像雾一样消散了。

“果然是幻术啊。”秦商叹息了一声。

以幻术闻名的妖鬼, 当然不会抛弃幻术, 傻傻的用爪子战斗。

这种幻术甚至对小狼的嗅觉都有影响。

秦商看了一眼四处找不到对手, 退到自己脚下的小狼们。

这样看，倒是能明白黄鼠狼为什么在岷山赫赫有名了。

以兽类成为妖鬼的领主和虎君, 依靠嗅觉确实多一些。

但从黄鼠狼避居岷山边缘的结果来看，它的幻术要么持续时间不长, 要么攻击性有限。

幻术找不到明显的破绽，秦商甚至不能肯定周围的山庙是不是也虚构而成，所以留在原地没有动。

黄鼠狼也没有再发起明显的进攻，除了一人二狼，周围平静的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但一阵微妙的气味传来。

秦商只是皱着眉头，抬起手捂住鼻子，

小狼们的嗅觉却仿佛又在这时发挥了不必要的作用, 摇头晃脑的就要往地上躺。

虽然我身上味道也不好闻，但更不接受别人强加的臭味。

秦商闭上了眼睛。

以她的脚下为中心, 地面开始一层一层的波动。

说起来, 战斗的起因是秦商那句挑衅的话，而黄鼠狼的脾气还好。

秦商其实可以直接承认自己没有化形的办法，然后用其它条件交换人语学习。

就算黄鼠狼不答应, 也可以退而求其次, 请它做个翻译或者中间商, 她秦商用猎物与山下的人交换盐和布料就是了。

虽然战线会拉长, 但只要把自己养的像人一点, 混进本地人中学说话也只是早晚的事情。

但无奈她太兴奋了，没控制住。

如她在路上的猜测，山神庙附近的土地要更好。

太“好”了点，让她不仅想据为己有，还想马上操纵着玩玩。

就像，看到一根完美的木棍，总是忍不住捡起来挥舞。

码字的看到新键盘，也会习惯性想上手敲几下。

这么大一片好好的土地，不升起来扭一下简直对不起异能最初的名字。

秦商已经初步发现这土地好在哪了。

山神庙周边、尤其是十多米范围内的土地，很配合她。

简单的来说，这些土可以媲美在她手里盘了两天的泥团。

这么一大片！

不需要时间！

不需要耐心的一直盘到腱鞘炎发作！

她站在这里就像拿着木仓站在了弹药库，攻击力平白提升好几级。

此刻山下人类的村庄，或者野猪身上的肥膘，都不能撼动秦商的决心。

实力才是生存的根本。

这地方不要，她就真的不是人！

秦商双眼紧闭，嘴角含着奇异的微笑。

山庙十米内的地面，不仅仅可以用波动来形容。

这已经是“怒海狂涛”。

从外面看，山庙仿佛活过来的巨兽，百十条触角扭曲着伸向天空，仿佛要将更深、更大的本体从地底拉出来。

比捕获獐子、对战野猪时的泥柱，都要大、都要多。

争先恐后破土而出，纠缠交错着，将山庙极其周边都锁死在笼子里。

秦商站在笼子底部的中心，仰面侧耳，仿佛聆听一曲动人的音乐。

可能是黄鼠狼的幻术不涉及改变现实，

也可能是，秦商操纵这里的土地也具有克制妖鬼的特殊能力。

总之，秦商对周围——尤其是能操纵的地面——感觉明晰了起来。

她脚边的土上躺着两只小狼；

黄鼠狼老巢的方向、那三间小屋里还有两团小小的毛茸茸，在用爪子死死的扒住地面维持身形；

而在笼子里、山庙周围，黄鼠狼在奔跑。

秦商看不见身影，也听不到它落脚的声音。

但却能感受到有兽爪连续落在泥土上留下脚印——空白一段，然后脚印又出现在别的方向，中间大概是跳起来了。

山庙房梁在地面变形中滑落，残缺墙面的砖石也在震动。

眼看着就要从坍塌的废墟直接变为“废土”。

“停下！停下！”

黄鼠狼终于忍不住大叫：“我们可以谈谈！”

泥柱已经在山庙上空合拢了，秦商不怕它逃出去，睁开眼转身，面向气喘吁吁的黄鼠狼方向。

“我要这里。”秦商明确的提出要求。

黄鼠狼毛脸上因为隐忍而扭曲：“你当然可以在这住下，但这里是山神的庙宇！对山神要……”

“山神？”

秦商不客气的打算了它的话：“是指你藏在后墙那两团吗？”

黄鼠狼面色陡变！

四肢着地，弓着背趴在地上的它，已经失去了最开始装扮的“人样”。

毛发根根炸起，尾巴在身后直直的树立，细密的獠牙呲出来——完完全全的野兽姿态。

在秦商的操纵下，山庙勉强还存在的后墙地面升高，两节长椭圆型的泥柱，随着坡度的变化滚落出来。

泥柱上有除了雨打风吹的痕迹，已经完全失去了色彩，除了内部勉强维持着形状的草坯和木架，隐隐还能看出人型。

这应当是山庙里原本的神像，不知为何断成两截，被黄鼠狼小心藏在了后墙下。

藏的还算隐秘，但这神像是泥塑的。

对秦商来说，一大片已经“盘到第二天”很配合她操纵的土地上，两团毫无生气的泥土，就像白纸上的墨点一样显眼。

眼看着黄鼠狼已经目眦欲裂，气到发疯，秦商的理智恢复了些许。

“这两团是死的，与周围对比太明显了。

如果我来的更晚，最后这点遗产也要消散、没人继承了吧？”

脚下土地的配合程度与她的异能太相像了。

山神庙好似一个不能动的秦商，不过盘土的标准从时间变成了距离。

以至于秦商迅速联想到，等她死亡后，她残存的异能会不会也像脚下的土地一样回归原本的“泥土”。

黄鼠狼哈气的动作停滞了一下。

死的。

消散？

继承。

它合上嘴，沉默的神情里带着一丝悲意：“你要山庙，是想顶替山神吗？”

“我好端端的干嘛要顶替别人……”秦商面色奇怪。

还没解释完，有另一个黑影冲到黄鼠狼面前大声嘎嘎叫：“大胆！咱看你才是冒犯山神呢！”

秦商挑了挑眉。

啊对了，由于这家伙又在最近的树上看乐子，红眼也被泥柱笼子围进来了。

“红眼？还没入庙就敢自称为山神？”黄鼠狼怒气值再次上升，冷笑道，“我还没承认呢！”

“你一个野路子庙祝承不承认有什么要紧的，”红眼为秦商冲锋在第一线， “山神庙是人类建的，只要人类承认就行了！”

增长的怒气值又一次被打断，黄鼠狼脸色一滞：“山下的人类已经承认她了？”

“山下那点人算什么，” 红眼一脸不屑道，“州府的道士亲自请咱们岷山山神出来的呢！

山神从出现就是人形，哪里需要妖鬼劣等的化形！

看看这操纵山体变化的能力，强如虎君做得到吗？

山神的脚步从南到北，只要是岷山里的东西祂都能消化！

也就是那群人祭祀的时候下不干净的手段，不然山神还用的着来这里恢复？

在岷山中自然是一呼百应，到时候你不想承认，也有更多人祭祀真山神！”

红眼骄傲的挺着胸脯，一张嘴叭叭把它的想法吐了个干净。

成功沉默了两个（只）人（兽）。

黄鼠狼已经不怎么生气了，诚如红眼所说，庙里原本的山神就是人类立起来的。

它受过人类和山庙的恩惠，才一直在此处守着。

但经过人类知识熏陶、对人类神话也有些研究的它也清楚，只有被人承认的神才是神，否则就与妖鬼没有什么区别。

就如同旧山神，只剩断壁残垣，其它一无所有。

甚至除了它，没有人会前来祭祀和跪拜。

——猎户和樵夫上山经过时，供奉的是它这只黄鼠狼，而非残庙里的断裂泥塑。

多可笑啊！

人类承认它一个异类，都不承认原本她们立起来的山神。

这边黄鼠狼的思维飘到人与神与妖的深刻关系上，

那边秦商陷入了沉思。

怎么回事，听上去红眼的话还有些道理？

假设原山神也是个异能者，异能还与她极其相似，离世之后留下了山庙和这片土地，

而自己从空间裂缝逃到这个世界或许也是有关系的？

不然为何精准落在祭祀的法阵里？

那红眼口中的“不干净手段”也有可能是真的吧！

穿越应该是理所当然带翻译的，果然是那群人搞了什么，她的翻译才错成了兽语！

感觉找到了出气筒，将（作者的）锅扣在蓝衣道人头上，秦商觉得她逻辑顺畅了。

“聪明”过“头”、两次见证秦商的实力、急着表明立场、大声叭叭完一切的红眼，还不忘扭过头，秦商确认并表功：

“咱可是从十多天前一路跟到现在，用双眼亲自见证的，咱没说错吧？”

被带歪的秦商，摸了摸脑袋迟疑道：“大概、可能……差不多？”

自以为得到认可的红眼，喜滋滋的再挺了挺胸，转头向黄鼠狼炫耀：

“你看，只跟着人类学就会看走眼！

那个词怎么说来着，蹲在井里的青蛙看不到乌鸦飞翔的天空！

咱是乌鸦里最聪明哒！”

确认黄鼠狼已经失去了战斗的意志，秦商慢悠悠的操纵着泥柱恢复成地面。

没有遮掩，更多的新鲜空气涌入，因为鼻子太灵敏被熏晕的两只小狼也挣扎着爬起来。

亲眼见证土地在秦商手中如同羊羔一样温顺，黄鼠狼更加动摇，在沉默中艰难抉择。

大致恢复成战斗之前的样子，就连山庙的房梁都被秦商好心的又支起来，她拍了拍手刚想问“服气了吗？”

就发现兽类、妖鬼们一齐转头向南方看去。

隐隐察觉到不对的秦商：“什么？”

“要走山了。”

黄鼠狼喃喃道。

它下定了某种决心，转身直立而起向秦商请求道：“如果您真的是山神，请向我证明一次吧！”

黑眼睛对上黑眼睛。

秦商居高临下的看着它：“我不需要向你再次证明实力，也可以占据这里。”

黄鼠狼前爪合在一起拜了拜：“您现在还听不懂人话，需要一个翻译，对吗？”

秦商双手抱胸，扯出一个冷淡的微笑：“我讨厌威胁。”

黄鼠狼抬起头恳求道：“请救一救山下的村庄吧，这样您也能得到更多的祭祀。

只要您出手，无论后果如何，我甘愿做您的庙祝。”

红眼扑棱着飞起来：“咱也可以做庙祝！”

小黑跳起来，冲着空中的乌鸦就是一口。

我们，先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