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电话(1 / 1)

节目组很快拿来一沓便签纸分发给练习生们, 但只准备了几只笔,得轮流排队写,江淮排在队伍里纠结写谁的名字。

平心而言, 郁岚的脸美得无可挑剔, 但并不是他这个纯正直男的取向。

江淮本人的审美很模糊, 他对于除了自己以外其他人的脸几乎一视同仁,甚至偶尔会觉得大家都长得差不多, 没什么很大区别。

他偷偷看了眼,发现站在前面的戎谦写了单同和, 再前面的简源写了自己, 再再前面的司溪居然写了郁岚。

……这两人怎么回事?这种好时机怎么不互写卖腐?而且这个司溪到底是不是真直男啊?

本就动摇的心更加摇摆不定, 江淮最终选择直面内心,写上了三个字。

他把便签晃了两下对上焦, 又分享了两句原因:“我觉得他这个发型真的挺帅的。以后有机会也想尝试一下。”

他自己犹豫了一会儿,郁岚倒是没什么好纠结,毕竟他超爱。

江淮换了种字迹写上自己的名字, 对着镜头展示完,轻快地将便签扔进投票箱里。

为了防止有选手打电话后泪流满面发生传染, 导致最后所有人聚在一起抱头痛哭,同时也考虑到选手的隐私,给熟人打电话的环节是一个一个轮流进小房间录制的,如果不想参与也可以主动放弃。

郁岚这个人生经历并不完整的马甲自然是选择放弃。

江淮前一个进去的是周成文, 吵吵嚷嚷站在外面都能听见在说什么。周成文打给了在上学的室友们, 四个男大学生互倒苦水。

周成文说你们知道我的日子有多苦吗, 每天毫无娱乐活动就是苦练歌舞, 还被迫养成了老年人作息, 手机都没得玩。

室友反驳道我们也没比你好多少, 这个暑假一直忙着实习,打工打得身心俱疲,都没怎么好好休息,下学期专业课事情还超级多,全都是各种小组作业和论文,等你回来上学就明白有多遭罪了。

他唉声叹气地挂了电话。导演组问有什么感想吗?

周成文摇头晃脑:“感觉未来一片黑暗啊。”

江淮在外头边听边笑,等周成文出来时调侃道:“未来一片黑暗?”

周成文大惊失色:“江哥你怎么听见的?!?”

江淮拍了拍他的肩膀,走进小房间:“你们太热闹了,上学的时候真不会被隔壁寝室投诉吗?”

导演组虽然不至于看人下菜碟,但确实对人气选手格外关注。几个摄影本来还有些困倦,一见到进房间的是江淮,马上就打起了精神。

先前贺琛就说过,为了防止小崽子们想谈恋爱想疯了,大部分工作人员都是三班轮换,但各组的主要负责人还是固定的。

主策划柳婧是个说话温声细语的姐姐,好奇地问:“我们小江准备打给谁啊?”

江淮接过久别的手机,指尖在屏幕上跳跃几下,在电话拨通前抬头笑了笑:“邻居家的哥哥。”

他的手机已经是四五年前的款式了,再加上开着免提,电话对面楚元清的话语夹杂着细微的电流杂音,显得有些失真:

“……小淮?不是在录节目吗?你偷偷藏了手机?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

江淮一边操纵楚元清开口,另一边本体又能听见电话里楚元清的声音,有种奇异的左右双声道感,像场二重唱表演,实际却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成长过程中压根就没有过这样一个哥哥,不像和郁岚每天/朝夕相见,连卖腐都已经熟能生巧。

他还没有良好适应楚元清的这个角色。

原本预想好的台词临到嘴边又觉得有些尴尬,江淮忽然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下意识舔了舔嘴唇:“没藏,是节目组安排的打电话环节。想来想去,我还是觉得打给你最合适。”

“哦。”切换到楚元清的马甲,他坐立不安地站了起来,像个无头苍蝇般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我昨天也去看你公演了,节目组还给了我一个镜头,不知道你看到了吗?你昨天表现特别好……”

以长辈的身份夸奖自己果然还是有点羞耻,江淮摇摇头,强迫自己的大脑停止发散各种思绪:“妆造也很合适,甚至有点你小时候的感觉了。”

本体坐在小房间里,边上围了一圈导演组的工作人员,各个都看起来两眼放光,像是对他们的聊天内容很感兴趣。

江淮在这样的目光里逐渐平静下来,重新找到演绎的状态:“哥怎么总是这么爱提小时候的事……你昨天也来了?上次粉丝见面我就和你说,不用做到这样,你平时上班那么忙,还要抽出来时间看我,实在太累了,真的没必要。”

楚元清轻笑了声:“来看你舞台我很高兴,你不用担心我。反倒是你自己,在选手基地里过得怎么样?吃得喝得睡得都还好吗?”

“挺好的。”江淮说,又有来有回地叨叨了两句注意身体别太累着自己之类的话。

他眼看通话时间快到五分钟了,方才和电话对面的自己告别:“哥,那我先挂了,后面还有人要接着录。”

“嗯,你挂吧。”楚元清道,“下次公演见。我还会来看你的。”

电话挂断,柳婧迫不及待地问:“这位邻居家的哥哥是什么人啊?之前还来过线下吗?”

原本计划就是要吃这波流量,但回答时江淮不免有些心虚:“……对。他自己给我开了个站子,”他无奈地说,下意识摸了摸格外突出的腕骨,“似乎站子反响还挺好的,之前见面会和昨天公演都来了。”

柳婧火速在电脑上搜索到昨天直播时网友截图的楚元清照片,把电脑转过来给江淮看:“是这位吗?”

有时候真怀疑好看的人会自动聚拢,为什么邻居也这么帅啊?

江淮眯眼,装作辨认了一番,点点头:“对。”

“哇,邻居家的哥哥居然这么关心你。”柳婧惊叹,“关系一定很亲吧?我们小江真是人见人爱。”

……某种意义上确实关系很亲,毕竟他们本质是一个人。

不过人见人爱这个词实在太夸张,他又不是人民币,哪能让所有人都喜欢?

江淮笑着摆手:“也没那么夸张,只是小时候一起长大,后面搬家就分开了,之前偶遇才重新联系上的。”

他出了房间,下一个进去的是盛明知。嘴上说着自己姐姐烦人,结果最后又老老实实来打电话了。

不过要是用口嫌体正直这个词形容盛明知……

还是算了吧,好怪啊!

录完后没有事情做,大部分人跑去玩各种不用道具就能进行的小游戏。

江淮被周成文拉去玩了两把狼人杀,第一把喜提首夜被刀的女巫,随机盲毒了个幸运观众,结果带走了猎人尹和,直接带崩民队;第二把拿了狼带队精准刀了女巫盛明知,又被盛明知给毒了,双双遗憾离场。

正巧还有别的人想来玩,他干脆让了位置,周成文还想再挽留一下他江哥,被江淮随意找了个借口糊弄过去。

没有公演,没有高强度练习,重生之后就没这么悠闲过,节奏一下子变慢,他反而觉得有些不习惯。

江淮独自在基地里漫无目的地溜达了一圈,不知不觉又走回了A班练习室。

结果意外撞见了个老熟人。

司溪一个人在练习室里面朝天花板仰躺着,身上的白T恤全都湿透了,看起来刚刚练了很久。

今天练习室内的镜头压根没开,没有观众能看见他在休息日的努力,只是纯粹因为想练所以才练的。

江淮在门外思考了半分钟,推门进了练习室。

对方听到声音没起身,只是略微侧过一点头,见到来人是江淮,语气很平常地道:“你怎么也来了?”

“太闲了。”江淮说,跟着在司溪边上躺下,“之前两周各种排练把时间全都挤满,现在突然空下来,反而觉得有点……”

他想了个合适的词语:“空虚。”

“那我倒不是。”司溪道,然后就没再说话。

两人并肩盯着练习室的天花板发了会呆。直到江淮因为看光线太久,视野里冒出光斑的虚像,眼睛几乎要生理性地滴泪,伸手挡住眼前的光,司溪才又开口:“你是为什么来参加选秀?”

“我不知道。”江淮说。

这话半真半假,假在这辈子他来参加选秀只是因为绑定了819,要是开摆放弃就会被电击惩罚;真在他确实不记得,上辈子为什么去参加选秀了。

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年,最初的理由早就忘了。

也许当初是觉得娱乐圈来钱快,可当练习生的时候日子实在过得很煎熬,只是想赚钱的话他也坚持不下来。但非要说是什么逐梦演艺圈的情怀,好像也没有这种东西。

其实他可能知道原因,江淮想,但他不好意思承认。

“我妈是司青槐。”司溪突然道,“你知道她吧?”

江淮点了点头。司青槐是二三十年前走红的女演员,出演过不少名导电影,很有艺术家的清高,基本不怎么出演综艺节目。

这几年她逐渐往幕后方向靠拢,据说是已经是华天的股东了。

“其实某种意义上网友没说错,我真是华天太子。”

本来好好的煽情环节,一听到太子两个字,江淮就莫名有点想笑:“嗻。”

“……你这人真是。”司溪梗了一下,“我刚打电话给我妈,上来就被她骂了一顿,好像我做什么在她眼里都是错的。”

怎么一个两个都爱找他倾诉,江淮不解,但很给面子地没出声,安静地听对方讲故事。

“她觉得我应该先考个正经的电影学校,然后像她一样,做个专业素养过硬的好演员。在我妈心中,我们这种和粉丝距离很近的偶像,都是‘不三不四’的类型。”

“骂你自己别带上我啊。”江淮说,“你妈又不是我妈。”

司溪叹气:“总之,我跑来选秀没经过她的同意。她对此大发雷霆,进基地之前还扬言要和我断绝关系,觉得我丢了她的脸,害她和熟人聊天都没面子,但我就是喜欢唱歌跳舞想做偶像啊,你觉得我错了吗?”

“没有。”江淮诚挚地说,“我觉得你挺适合做这行的。”

他没说出口的话是:要不是我重来一世,说不定你还比我强点。

不过现在还是他更强。赢在当下才是赢!

“谢谢。”司溪忽然站起来,“虽然也没说几句,但我现在感觉舒服多了。练会舞吗?”

江淮跟着站起来:“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