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不见。
风雅想着。
看不见也挺好的。这说明首领宰在普通人的阵营, 普通不是什么坏事,以首领宰的能力,绝对可以在这里生活得很好。
没有必要看见的。
不过真的没看见吗?不会是演的吧?风雅又怀疑了一下, 然而没有时间给他思考了, 甚尔逼迫过来,极强的气机让人天灵感发麻。
眼下最麻烦的是甚尔,那明晃晃的攻击欲望,风雅毫不怀疑自己会被捏爆脑壳。他左右一看, 没发觉甚尔身上有带什么可以消灭咒灵的咒具。但这完全不影响对方身上的恐怖感。哪怕甚尔不用咒具杀不了咒灵, 也足够他们三个弱小可怜的吃上一壶了。
咒灵也会有痛觉。
在风雅思考的时候,伏黑甚尔身后的人类冲上来, 似乎以为甚尔要离开,一人抓住一条甚尔的胳膊。琪亚子表情愤慨, 店员则有点怂——伏黑甚尔看起来着实不像好人。
然后他俩被甚尔像抖面粉一样抖掉了。
风雅:“……”
好伟大的肌肉量。站在一起一对比,他像个风雨中凋零的竹竿。风雅表情不变,把伏黑惠往后拖了一点,并松开手, 转而抓住他的袖子, 让伏黑惠的咒力逸散出来些许。
不能被人发现是零咒力,太异常了。
伏黑惠:?
“你、你要做什么?”风雅在拳头到来前说, 声音颤抖,看着特别无辜,“你要对我的孩子做什么?”
伏黑惠:……
伏黑甚尔果然顿了一下。
咒灵都是从负面情绪里诞生的东西, 虽然大部分没什么脑子,可有一些, 确实极度擅长谎言。他想把这几个东西全都消灭掉, 不管是这个长得像惠的咒灵也好, 还是别的也好,反正死了就不会有威胁了。
偏偏这时候还有别的人类在场骚扰,伏黑甚尔对普通人没兴致,也不太想因为起冲突的可笑理由被抓紧去,他皱着眉回头瞪了一眼店员,顿时把人吓得后退了一步,跌倒在地上。
风雅掐了一下惠,试图让这个孩子说点什么能帮助他的,比如当场喊声他一声爹,横刀夺崽。
结果伏黑惠死死地盯着伏黑甚尔,一点反应都没有,死活不张嘴,就像一只淋湿的小狼狗,牙齿都还没长全,没有什么杀伤力,却分外固执。
伏黑甚尔反倒愣住了,他觉得这眼神挺熟悉——也就只有一点熟悉。
老实说他和自己的崽不是很熟。伏黑甚尔到现在也不是很能理解繁殖这种事,感觉就好像突然多了个东西,和自己血脉相连。偏偏又那么弱小,脆弱,好像一碰就碎了。
他是看不起那种弱小的。
就这么犹豫两秒的功夫,风雅已经把伏黑惠和柯南都拉到自己怀里,看着弱小无助又可怜:“我只是上来找人的……”
他眨了一下眼睛,在真实的恐惧下,很快就能逼出一点泪汪汪的感觉。
看得伏黑甚尔很不适。
没见过那么窝囊的咒灵。
“只是想找一下孩子的亲爹很难吗……”
伏黑惠骤然紧张,以为风雅要把他卖了。倒也不是不行。以前他对自己的亲爹不甚了解,只觉得那是个实打实的烂人。今日这样,仿佛他回到了过去似的,看见了甚尔的另一面。
恐怖,残暴,力量的化身,哪怕当下什么都没做,他毫不怀疑自己会被杀死。
特别是刚才看他的眼神。伏黑惠有一种感觉。伏黑甚尔一开始并不想理会他们这三个“孱弱”的咒灵,毕竟杀了对他也没什么用。但从看到他的时候,一切就变化了,伏黑惠清晰地感受到了一份恶意的注视,冷漠至极。可以说,就是因为他,他们才被这种怪物盯上了。
但是伏黑惠又有一种很古怪的感觉。
这个人,他血缘上的父亲,会注意到身为咒灵的他,似乎就是因为……这个世界的惠?
用一些术式制造出傀儡,仿造原主的性格、气质,都是可以做到的。而且还真的会有人利用这种方式去暗算他人,毕竟人性是软弱的,有些人可以面不改色地剁掉自己的手,却无法向亲人、爱人发出攻击。他们追求力量——追求保护身边之人的力量,却又被人利用。
伏黑惠觉得伏黑甚尔应该不会是那种无法下手的人。
所以,他也会在意这种事吗?
不论如何,如果他能拖延一点时间,让同伴活下来,也行。
风雅:“呜……他现在都看不见我们,我只是想要带着孩子,远远地看他一眼,这也不行吗?这是,是只能作为咒灵出生的遗腹子啊……”
伏黑甚尔的大脑好像有点停止思考,他往回一看,正好和窗边表情漠然的首领宰对上视线。
然后拧过头,发现风雅和窗边的青年,长得几乎一样。
两个都是男的。
孩子。
遗腹子。
但是两个男的。
还是长得一样的男的。
呃……思考。先思考一下。
伏黑惠和柯南也在思考。
柯南反应速度要快些,特别是他不认识伏黑甚尔,只知道眼前这男人极度危险,他们随时会死。而窗边那个,虽然看起来很有犯罪的气质,但至少是个玩家。
于是他拿出演技,光速爆发出哭腔,往首领宰那边一喊:“爸爸……呜呜呜……”
风雅:“……”
救命,两只手都握着小孩,没有办法掐自己大腿忍住笑。
伏黑惠和伏黑甚尔一样,正在缓慢地思考。甚至柯南哭出来的时候,他第一想法也是:
别吵,他在烧烤——啊不,思考。
都是小学生的身体,怎么对方认爹认得那么快?可真的要当着亲爹的面认一下别的男人做爹吗?说起来风雅这一顿胡诌,两个男人的崽,所以他应该叫风雅爹还是娘?
风雅没有想到伏黑惠的脑子里正在天人交战,他只是把伏黑甚尔的攻击欲转移掉。
就听见伏黑甚尔缓缓地问:“这两个,你生的?”
风雅:“啊,是啊,遗腹子。”
老公没死老婆死了。算遗腹子吧……?
“你长得和……”
“姐弟。”风雅抛弃节操,从善如流,“不知道为什么,变成咒灵后,可能是太想他了,渐渐就变成他的形状了。”
每天晚上抱着抱枕。
然后就cos穿了。
这何尝不是变成对方的形状?风雅悲凄地想了一下,想到自己的妈生脸,难过起来了。
……
“杰,你听说了吗?今天要来几个很特别的咒术师。”
“嗯?”夏油杰转头,看向一边打盹的五条悟,“什么咒术师?”
“据说是从偏远地方来的几个咒术师,一直隐居,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出来了,说是要交流交流。”五条悟闭着眼睛,“反正不会有我们强的。”
“倒也别这样说……治,你说句话啊。”
“噢。”被点到的、穿着高专校服的少年抬起头,碎发下是一张秀丽的脸庞,他露出标准的笑容,手指却还是在手机上按个不停,“我没什么好说的呀。”
“真是一如既往。”硝子评价。
哒哒哒哒。他仍然在发送着讯息,摆出完全无害的表情:“杰君和悟君都比我强大很多吧,我啊,是那种出门走个楼梯,都能扭到的人。”
“不是你自己故意摔下去的吗?”五条悟从椅子上支棱起来,“因为反转术式对你没用,断了腿就可以不用去任务、不用出门,所以故意如此。”
“怎么会啊。我很讨厌疼痛的。”
手机被合上。
天五宰眨了一下眼睛,终于把信息梳理清楚了。在这个充满咒力的世界里,他是一个特殊的咒术师,身上没有咒力,体术非常弱小,却有一个可以无效化他人术式的特别术式。
鉴于此,他在咒术师的评级里是一级咒术师,近乎特级。只不过……随便来个普通人拿个棍子都能把他杀死。
和咒术界到处行走的暴力大猩猩们完全不一样。
他目前的人物设定,是十七岁,来自非咒术师的家族,在高专就读的学生。有三个同学,两个是非常厉害的特级咒术师,一个是极其稀有的有治疗能力的咒术师。
老实说五条悟和夏油杰的脸他很熟悉,大厅里见过的。但他们头顶都没有玩家的标识,行为上也完全见不到玩家的影子,似乎只是一个NPC。
天五宰并不意外这样的情况,早在第一个副本,他就觉得副本里的生活太过细节,世界太过完整,不像是一个游戏。
果然啊,他们会被投放到各种各样的小世界里。
说不定有一天,他们也会被投放到自己的世界。
“交流会什么的,我就不去了,反正轮到我的话,也只会输掉。”天五宰站起身,把外套放在臂弯,“家里有点事,需要我回去处理一下。”
“嗯?是什么事?”
天五宰的家庭,虽然说在当地也很有声誉,可以说是豪门。但里面没有一个人是咒术师。天五宰入了咒术界,几乎就和家人们断绝了。
只有夏油杰隐约记得,天五宰好像有个亲兄弟,也从家庭里跑出来了。目前在干什么来着?
“卷进杀人案里了,我去看……”天五宰把看戏这个词吞下去,“看看他有没有事。”
他刚站起来,想逃课离开,就见他们的老师,夜蛾正道走进来。
“宣布一件事。”他说,“最近有来自他乡的咒术师来进行交流,都是年轻人,大家要友好相处。悟,你收着点,他们从很偏远的地方来,对现代咒术的发展了解不多,但是性格很好,为人善良。只是交流,不要弄得太过分。”
夜蛾说完,偏了偏身子:“请进吧。”
“嗨~”有一个面带笑容的青年进来,眼睛眯起来,表情几乎迷离,声音也悬着似的,如梦似幻,“我叫魇梦。”
是年轻人。
“玛奇玛。”他身后是一位粉发金眸的女性,看着她的时候总让人注意到那双金色的眼睛,她说话的韵律也很奇特,让人忍不住倾注注意力,“以后请多指教。”
性格很好。
最后一个人走得有些慢,他穿得很厚,披风裹在身上,苍白的手指压着唇,咳了几声,才抬起头:“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请多指教呢。”这冗长的名字听得有些发晕,只有天五宰骤然抬起头,盯着费奥多尔看。
哈,为人善良。
天五宰闷闷地笑出来,手指敲着桌,嘴上却说:“老师,我要请假。”
夜蛾皱眉:“你又要……”
“不,是家里人的问题。”天五宰站起来,“去看看我拿亲爱的——哥哥。”
夜蛾正道知道他家里人都没有咒力,也没有天五宰那样的术式,全是普通人。他问:“和咒灵有关吗?”
“没那么复杂,是普通的事情,总之我先走了。你们慢慢交流噢。”他和费奥多尔擦肩而过,“看起来就很善良的……新同学。”
……
伏黑甚尔思考久了,警察都来了。
他本来就对无法让自己赚钱的咒灵没什么兴趣,风雅要带着呃……遗腹子,去找呃……反正就是去找他不认识的人,无所谓。哪怕咒灵和纯种的普通人类待在一起,天然会带来祸害,也不要紧。
他确认过了,窗边那人确实没有任何咒力,甚至是零咒力,可惜身体虚弱,没有什么特别的。
非要说的话,这人身上的负面情绪好像很浓很浓,就像是永远处在一个绝望的情绪里一样。
如果解读成死了老婆,好像也确实可以理解。
伏黑甚尔开始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