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二合一(1 / 1)

此时此刻, 感觉到力气重新灌入四肢百骸,原本枯死的身体又恢复了生机,一时间梅拥雪心中似有千言万语想要倾吐。

而在记忆里, 它们最终都化作了一句怀疑人生的迷惑——

“你,怎么会是杏林道呢?”

记忆之外, 梅拥雪也忍不住跟着猛猛点头。

道统和道统之间不能互通, 好比安卓系统没法混搭IOS系统, 而姜横云身为锋镝道修士,正统性毋庸置疑。

毕竟在这段故事里,当姜横云给梅蓝微施针的时候, 竹下无尘正靠在他得手边, 化作一个小小的手术台托盘, 上面摆满了姜横云刚刚用过的银针、玉痧板、金剪刀之类的小东西。

听到小阑尾的声音里多出几分元气, 姜横云压抑的表情终于轻松了些许, 但他施针的速度,依然一刻不肯放松。

“姜某也从未说过,姜某不是杏林道啊。”

“……”

梅拥雪的本体在深深吸气,而小阑尾只能应景地露出一个苦笑:

“姜兄竟然同时身兼两门道统……这么大的秘密, 你竟透露的如此轻易, 真不怕我其实居心叵测,故意卖苦肉计来抓你的把柄?”

虽然锋镝道和杏林道都是正道, 但若一个人能同时兼修两者,说明他本身修炼的道法基础, 并不在五大道统之内。

譬如梅拥雪开的那些小号马甲, 谁能说她们不是正道修士?

但她本体修炼化身道, 传出去是要上蓬莱通缉令的。

“哦?那你会举报在下吗?”

姜横云一边说话, 手上一边不曾停息。

他正专注地把灵气捻成千分之一头发丝的粗细, 手指如蜻蜓点水一般,带动针线沿着经脉环绕一圈,重塑接续了任督二脉之间的交汇点。

这是整段治疗当中,最险恶、也最要紧的步骤,一旦出了岔子,伤者经脉俱毁,从此就要沦为不能修炼的废人。

同一时间,姜横云背后的外袍被层层重汗打得湿透,几乎能直接拧出水来。

但从小阑尾马甲的角度,她就只能听见姜横云带着笑意的清朗嗓音,不疾不徐地和她说着话,转移着她的注意。

“天平两端,一边是在下的秘密,另一边是姑娘的性命安危。前者轻于鸿毛,后者重于泰山,我不过是选择了应该选择的那一端罢了——和姑娘你的所作所为相比,在下的这点秘密,实在不值一提。”

“……”

不,很值得一提,这可太值得一提了。

梅拥雪沉痛地想道。

早知道姜横云是个杏林道,还是个医术如此精湛的杏林道,她就不会选取这么直给的销号方式了!

说话之间,姜横云已经完成了最后的修补工作,小心翼翼地扶着小阑尾马甲站起。

“这里随时可能有追兵赶来,我们先寻个安全的地方躲一躲。”

“好。”

“对了,蒙姑娘救命之恩,却还不曾问过姑娘的姓名。”姜横云专注地看向她,这一眼皎如日轮冲破朝霞,琥珀色的眼中漾起碎金般的辉光,“你只同我说了你的姓氏,那梅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此情此景此氛围,预备好的那句“不用知道我的名字,日后你遇到姓梅的同宗姐妹,都额外记一分香火情就好云云”,是决计不适合说的了。

沐浴在他真挚热情的眼神下,梅拥雪惨淡地一笑。

“梅蓝微,我叫梅蓝微。”

……

接下来呈现的一段段记忆,经过刻意的选择和剪辑,呈现出电视剧里画面快闪般的质感。

从内容可知,中间两个人相处的大部分情节,都被剪辑无情地快进跳过。

在这份记忆里,只保留了某些危急时刻的情境。

一幕幕,一桩桩。记忆里呈现出的片段,无疑看着就让人感觉惊心动魄,也让梅拥雪十分十分地……无语。

——只见幽深山洞里,几个刺客诡异地掘地而出。梅拥雪心中一喜,正好操纵着小阑尾自动上前,撞刀销号!

忽然一丛银竹拔地而起,自下而上,像是串羊肉串一样,把这几人给从脚到头扎了个对穿,距离小阑尾只有不到一寸远的剑尖,也被迎风暴涨的竹茎折断。

最离谱的是,那根竹子还专门分出两支弯成椭圆形的分岔,一左一右,严丝合缝地卡住梅蓝微的肩膀,像是传送带加工零件那样,把她给拿远到了五米之外的地方!

梅拥雪:“……”

她在这儿主要起到了一个碍事作用是吧。

没关系,八百里岭那么长,销号的机会多得很,她再来!

——于是下一次,两人陷身于璇玑道修士的“生死棋”法器之间。棋盘上的横纵条纹犹如天堑之隔,将他们分开百丈有余。

梅拥雪心中大喜,赶紧抢在姜横云发话之前,控制着小阑尾摆出一个英勇就义的经典表情:“姜兄,以你的人品才华,不该折在此处。”

姜横云脸色一变:“蓝微姑娘,你站在原地莫要动,我来破局。”

“不,姜兄,你要好好活下去,日后才能替我报仇。”

梅拥雪操纵小阑尾摇了摇头,她回首一笑,笑意露出凄美而梦幻,随后便坚决地向前一步,主动抬脚,准备踏入杀局。

在棋盘上的陷阱化为巨口,即将把阑尾小马甲吞没之际,梅拥雪心满意足地喟叹一声。

销号,她来了!

这一步还不等她踏实,便见姜横云一剑深深插./入棋盘仿佛看不到边的木底。

姜横云望着她的背影沉声道:“姑娘若是殒命在此,姜某报仇何必留待日后?今日同他玉石俱焚就是!”

这话落在不知情的人耳朵里,可能在形容一种你死我活的状态。

但落在知情人梅拥雪的耳朵里,分明是在说:你要是死了,我也自爆给你陪葬好了!

梅拥雪:“……”

不,等一下,她就算了,你销什么号!

连你都销号了,我之前不都白干了吗!

姜横云话音刚落,梅蓝微马上就要着地的脚,好神奇好神奇地,就那么硬生生收了回来!!!

……

类似这样的片段,还有很多很多。

譬如什么陷入幻虚道的幻境之中,梅拥雪把握机会,刚想让小号一头撞进花丛形状的剑阵。

但姜横云却抢先一步握住“花枝”,任掌心割伤,皮肉翻卷,鲜血横流满手。他的手臂却如铸铁围墙一般不可撼动,牢牢挡在小阑尾和危险之前。

除此之外,梅拥雪还抓住过几次机会。

那几次的时机都取得很准:姜横云陷入危机时刻,分./身乏术,眼看就要中了敌人的致命一击。

而梅蓝微冲上去替姜横云挡刀。

她身受重伤,奄奄一息,只等交代一句遗言,就能完美下线。

但……随着情节的发展,梅拥雪逐渐意识到,姜横云这个人,他不务正业。

谁能告诉她,作为一个锋镝道修士,他在杏林道上的造诣怎么能这么深厚!

大血管切断也救回来了?

筋脉尽碎也救回来了?

脑壳都被开洞了,你丫居然还是救回来了?!

梅拥雪:“……”

她仿佛看见自己小号的名字,在阎王爷的账簿上,不断打卡般闪现又消失。

最离谱的一次,梅蓝微被戳烂了半边肺腑。

此时姜横云身上存下的药剂已经消耗殆尽,眼看就要回天乏术。

小阑尾躺在地上,半阖着眼睛,嘴角忍不住露出疲惫而安详的笑容。

太好了,这一切终于就要结束了。

谁知下一秒钟,半跪在梅拥雪身前的姜横云,忽然撩开自己的外袍,掣起一把小银刀,不假思索地抵住了自己的肋下。

他缓缓道:“我曾经听过一种疗法,在极危难时刻,两人之间易肾换血,也是救得活的。”

梅拥雪:“……”

好的,这下不用姜横云施针救了。

梅拥雪哪怕半只脚踏进鬼门关,也给他这生猛的治疗思路给吓得生机勃勃了!

思路这么硬核,你认真的吗?

听我一言,活体移植要不得啊!

血型血型不知道,抗原匹配没做过,直接就要快进到共享腰子了?姜横云敢当场现剖现按,她都不敢要啊!!!

梅拥雪看到,在记忆中,小阑尾十分艰难地在空中半抓了一把。

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落在梅拥雪的眼底,她仿佛读尽了自己这一路走来的辛酸,和对姜横云无声并持久的抗议之情。

好质朴的一个动作,但好像骂得非常脏。

“你等等。”梅蓝微含泪道,“我储物袋里,还藏着一丸活死人肉白骨的药,本来是想作为遗物留给你的……”

姜横云深深地凝视了她片刻,才把已经掀开一半的衣襟合拢整好。

他按照梅拥雪的指点,取出药丸托在手心里看了看,终于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类似的‘惊喜’,就不要有下次了。”他把药丸喂给小阑尾服下,轻声道,“我愿和姑娘同生共死的决心,姑娘已经见证过了。这份遗物太重,横云受之不起,我们还是一起活着走出八百里岭吧。”

说到这里,他额外停顿了一下,接下来的劝解之言,仿佛在形容他们眼下的处境,又仿佛在代指其他情况。

“我们这一路过来,刀山可踏,血海可闯,便是绝境之中,也有人存着一颗救命的药丸。所以蓝微姑娘你看,世上哪有绝对的必死之路呢?”

“……”

记忆中,梅拥雪陷入沉默。

而记忆之外,旁观这一切的梅拥雪忍不住捂住了眼睛,替过去屡销屡败的自己点起了一排蜡。

带入一下姜横云的视角,梅拥雪其实也能理解。

有好几次,他悍然爆种,明显发挥了远超实力的医疗水平,硬生生把阑尾小马甲从生死关头带回来。

毕竟,在姜横云眼里,就是这位梅蓝微姑娘,不计生死,舍身相救,而且还接连不断地救了他一次两次三次四次……就连马上死到临头,也想着把最后一颗保命药丸留给自己。

姜横云:不可能,不会让你死,我玩儿了命的治!!!

梅拥雪:“……”

只能说,姜横云的出发点是好的。

但有时候吧,不用那么着急出发。

毕竟他出发的太远了,梅拥雪就只能拐弯抹角、另辟蹊径地抄小道了。

按照她本体主视角的记忆,在这个时间点上,其他闲置马甲,大多已经销号完毕。

处在关键位置的马甲们,能抽调出来的也都抽调出来,进行了销号。

实在抽调不开的,也把销号动作排在了日程上。

于是,在数百上千个马甲里,竟然只有梅蓝微,因为姜横云的存在,成为了那个唯一的例外。

如果小阑尾只是个普通马甲,那也就算了。

但和过去自己共感的梅拥雪,已经隐约察觉到,小阑尾这个账号不一样。

可能因为这是自己第一个化身,也可能因为这个马甲献祭所用的血肉占比例最大,小阑尾消耗神识的功率,比其他马甲都要多。

举个例子,有些人在发呆的时候,手上会不自觉地有些下意识小动作。转笔、弹指甲、勾手指……等等等等。

而小阑尾对于梅拥雪来说,就是这份“下意识”的具象化。

当其他马甲各司其位,各履其职,在思维网络里不断接收新信息指令时,只有小阑尾,偶尔会搭错线似的,反映出本体最真实的喜怒。

梅拥雪本体对毫猿大夫冷淡送客,小阑尾也把敌人一脚踹落山崖,物理性地拒人于千米之外。

梅拥雪本体头痛欲裂,暴怒般手撕了一张书桌,小阑尾也发出乌鸦般动听的骂声,身上挂着好几个血洞,硬是精神抖擞地把前来追杀的几个堂主报菜名似地骂了个遍。

她情绪一激动,身上血淌得更快,哗哗几乎都要流干。

惊得战斗结束之后,姜横云手持一卷绷带,竟然不知道该先缠伤口止血,还是先该缠一圈小阑尾的嘴。

正是因为小阑尾的迥异,导致在这个特殊时刻,梅蓝微这个号是非销不可。

鉴于阑尾小马甲一个人,已经无法在姜横云的监护下完成这个任务,梅拥雪紧急抽调了一个附近的璇玑道马甲,来帮忙完成这项艰巨任务。

恰好,姜横云和梅蓝微已经快要走出八百里岭。

怀着对销号的急迫,梅拥雪假装讨论战术,和姜横云定下“左右分头行动,分薄对手追兵”的策略。

实际上,她当然是高高兴兴地,准备去领取自己的最终大撕票。

没错,领取撕票,而不是自我了结。

在梅拥雪的观感里,记忆中的自己,好像已经被姜横云搞得有点ptsd了。

自我了结固然简单,但在一连被打断了七八./九十次之后,就连销号这么简单的任务,她宁可请来另一个马甲帮忙。

有点繁琐,但更稳妥。

记忆里,因为最重要的阑尾马甲一直没能下线,本体当时的理智状态,陷入十分岌岌可危的崩断边缘。

等待小阑尾下线的最后一小段路,似乎煎熬得格外漫长。

所以,在小阑尾和那个梳着高马尾的马甲顺利会师后,就像正常人激动时忍不住交握双手那样,梅拥雪也没忍住激动地让两个马甲抱了一下。

太好了,她马上就要成功了!

小阑尾蹦蹦跶跶地冲向自己的终点,她一把抱住前来结束自己的马甲,快乐如同乳燕投怀。

就这这个拥抱的姿势,梅蓝微完全放松,信赖又安定地用额头抵住在另一个自己的肩窝。

任谁从旁边看去,都会觉得她们就算不是亲生姐妹,也该是一对情深义重的至交好友。

而下一秒钟,高马尾马甲抽./出长剑,干脆利落地一剑刺下——

“住手!!!”

那一声撕云裂帛,石破天惊,和声音一同传来的,是如同狂蟒般疯狂朝着两个马甲方向生长的银色竹林。

竹林的每片叶子,叶尖都生长出仙人掌刺般的尖锐畸变,似乎反映着执主心中暴怒的狂澜。

姜横云喘息着站在竹林之后,眼中的惊怒之意,仿佛看见有人在茫茫沙漠里倾倒掉最后一滴水源。

梅拥雪确实未曾想到,姜横云竟然没有按照计划中那样,分头离开,而是偷偷跟上了小阑尾马甲的步伐。

她更没想到,他会亲眼看见,并见证了自己的销号过程。

听见姜横云的声音,高马尾马甲并未收手。

正相反,她更用力、更果断地刺了下去。干净利落,一剑穿心。

迸溅的血色染红视野,雪亮的长剑毫不怜惜地翻腕拔出。

剑身上还犹自滑落着伊人尚未冷却的鲜血,紧接着,剑锋又一刻未停地横压在梅蓝微苍白的颈侧。

“我听她说了,你手里攒了一批含笑九泉灰。”

头疼,好烦躁,头疼,好烦躁。

怎么会如此巧合,怎么会如此操蛋。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都已经给小阑尾销号了,但在这一刻,看着姜横云的表情,那股岩浆撕裂大地般的歇斯底里之意,却仿佛变得更浓更深。

毁灭欲像是油井里的漆黑液体,粘稠地冒着泡,咕咚咕咚地从梅拥雪心里涌起。

高马尾面无表情地念着台词。

“她现在还没死。不过,你若继续和我拖延一会儿,等她血流干了,那就说不定。”

“她现在身体还是完整的一个,但你要敢动用含笑九泉灰自爆,我又随便在她身上划上几刀,那也说不定。”

“你看起来一身狼狈,应该是刚经历过一场追杀?我这次出门,本来只想带走一个人,想来不会有人纠缠不放。倘若真有人这么干,我就只能去找到正追杀他的家伙,把她的尸身送给对方——唔,你的对手会怎么抓住这个把柄威胁你,我可实在猜不透呢。”

一连三重威胁下来,姜横云气得浑身发抖,猛地攥紧了拳头。

之前代替小阑尾握住敌人剑锋的手掌,掌心的伤口在挤压下撕裂,鲜血透过指缝,潺潺地滴落在厚重的土地上。

恍然之间,梅拥雪仿佛听见姜横云咬紧牙关时的咯噔声响,还有鼻腔弥漫开的淡淡血腥气。

眼看高马尾拖着梅蓝微一动不动的身体,慢慢向远处退走,姜横云忽然开口。

他的嗓音里似乎也冒着血腥味儿,像是刚刚被用粗砺的砂纸狠狠地打磨过一遍。

“今日之事,姜横云永志不忘。”

“随你。”

姜横云一字一顿地问道:“所以,你是谁。”

记忆中,梅拥雪陷入短暂的沉默。

按照她一贯以来的作风,这时候多半要回一个“梅听见”或者“梅想跟你说话”之类的俏皮话。

但当时,也许是头太疼了,也许是心中那种古怪的烦躁感太浓烈,也许是出于她自己也说不穿道不明的原因。

冲动凝结成烈火,马上要将理智炙烤殆尽。

“你都已经只是一滩强弩之末了,哪儿来这么多废话。知道了又怎样,不知道又怎样?”

姜横云双眼泛起血色,他看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化作一团暴怒的业火:“告诉我你是谁!”

“……”

过去的一路上,危机里掺杂着骗局,生死间隐含着假意。

她在生死关头搭救姜横云,自己却也一次次被姜横云抓着,从鬼门关里强行脱身。

那具寄望着她最原初的面孔和记忆的阑尾化身,在这场漫长的逃亡里变得伤痕累累。

但她也知晓,假如此刻剥下姜横云已被鲜血染成深褐色的外衣,同样能看见他身上难以抹消的创痕。

她用胸膛抵住刺向姜横云的剑尖,可难道过去的几日里,姜横云就不曾替她挡刀?

他用手掌握住锋刃、用膝盖击退锤头、用血肉之躯充当金钱镖的箭靶。甚至有一次,他用自己的眼睛代替她迎上那枚毒针。

更别提医治时,他数度折骨相救、燃烧精血,还要如强弩之末般挤出爆种治疗的精力……

这一路下来,留在他身上的疮痍痕迹只会更多,绝不会比她少上半分。

姜横云的自我牺牲一片赤诚,由内而外都坦坦荡荡;他却并不知道,在“蓝微姑娘”的舍己为人的举止里,悄声包裹着一个难以言说的真相。

当最初的谎言像是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每当梅拥雪迎上姜横云炽烫的目光,就像是把这颗巨大的雪球推入熊熊烈火,耳畔几乎能听见滋滋作响的声音。

虚假的名字、虚假的身份,以及第一次相见时,虚假的仰慕和感情。

梅拥雪和姜横云并肩作战了一路。

梅拥雪也欺骗了姜横云一路。

唯独在这最后的关头,梅拥雪选择口吐真言。

千里之外的远处,梅拥雪的本体轻轻勾唇一笑。

同一时间,从姜横云的视角看去,那个平静、冷淡、侧颊上甚至还溅上几滴鲜血的女人,无端地冲他笑了一下。

“就这么执着吗?”

在姜横云燃烧般的眼眸里,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仿佛有人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像是落雪停留在竹叶梢头。

“那好吧,我叫梅拥雪。”

——她报上已经多年未曾显露人前的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