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上课可以跳过就好了。

月野菜菜子看着黑板上用粉笔写下的内容, 脑袋放空。

第二场比赛的主题在合宿结束时宣布，对于月野菜菜子来说，选曲上并没有什么难度。

信任。

在这方面当然是信任自己。

本身拥有不错的乐感和节奏感, 结合日积月累的不断练习, 形成对QTE的绝对自信。

这段时间练习多了, 甚至能够脱离辅助, 自己拉完三星难度的歌曲。

自己掌握手指按下的位置和琴弓力道长短的感觉很棒, 虽然这种放开了的“野性”会带来处理的瑕疵。

不仅仅是在键盘上进行QTE, 将这种优势借助着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的系统转化, 带来更大收益。

月野菜菜子期待着能够到达什么程度，也愿意以全完美为要求进行一遍又一遍的练习。

从“信任自己”这个角度出发，只要自己喜欢的, 能够彰显个性的曲目便都能作为参赛曲目。

慢的曲目也很优美动人，但月野菜菜子还是更喜欢带有强烈节奏的曲目。

优先选择高难度和足够的挑战性。

不知不觉，月野菜菜子握笔的手型跟着变化, 将笔像是琴弓一般划下，但笔终究与琴弓的感觉不一样。

月野菜菜子放下笔，朝着钟的方向看去。

距离中午练琴还有一个半小时。

【真的没有跳过吗？】月野菜菜子在脑海中想着。

萝丝并不在，重复想了两遍也没有得到回应。

月野菜菜子忍不住叹了口气。

“月野桑, 有什么问题吗？”

随着老师的问话, 更多的视线投来。

“不好意思老师, 身体有点不舒服。”

“要去医务室吗？”

“如果可以的话。”月野菜菜子眨眨眼。

话音落下的同时, 腹部传来了疼痛。

就像是一种现世报。

这种疼痛很是熟悉。

只是上个月没有发生, 让月野菜菜子忽略掉了还有这么回事。

“可以的, 需要有人陪你吗？”

旁边的女生缓缓坐直了一些。

“不用了, 谢谢老师。”月野菜菜子起身走出教室, 先向厕所去。

也许是这段时间无节制的冷饮, 也许上次来的时候并没有注意保暖。

这次还没有到血液汹涌的时间，走出教学楼时，小腹的疼痛已经逐渐加强到不容忽视的地步。

还好已经换上了卫生巾，勉强在心里有些安全保障。

“糟糕。”月野菜菜子弯下腰，意识到自己并不知道医务室具体在哪个位置。

干脆先蜷着身体缓解。

“月野桑？”出声的人没有得到回复，隔了会才又接着问道，“你还好吗？”

“不太行。”月野菜菜子捂着腹部抬起头。

月森莲顺着楼梯走下，站在月野菜菜子身前。

音乐科白色的运动服与对方青色的头发相配，没有了全套校服的“厚重”，更有种雪山般透彻的清亮感。

那双眼垂下望着，背着光看不清神情。

却下意识从对方挺直的腰背上，感觉到了高高在上般的冷淡。

月野菜菜子跟着想坐直些，但腹部在挺直腰背的瞬间就表示了反抗。

缓解些的疼痛再次扑来。

月野菜菜子面色一变，立即俯下身。

月森莲站定脚步，看着以楼梯为凳子的月野菜菜子。

脸色有些苍白，大概是因为疼痛眼中泛起水光。

莫名的落魄感看着有些可怜。

不该是这幅模样。

月森莲朝着月野菜菜子走近一步，思索后单膝蹲下：“怎么了？”

“不算什么大事。”

月森莲的眉头只是压下些，就表现出了很强的不赞同。

不作声地等待着月野菜菜子后续的话。

“真的没什么。”月野菜菜子脑袋放低一些，因为对方的蹲下而能够侧头靠着膝盖看向对方，“就是女生每个月都会来的经期。”

“……”月森莲支撑的单脚一软，险些栽到旁边去，“咳，这样啊。”

“那你，那你——”

话音落下，半天说不到下一句上。

上过生理常识课程，也仅仅是上过生理常识课程而已。

对方眨眨眼，清亮的眼似乎因为自己的反应而升起些笑意。

恢复了些精神。

月森莲缓缓垂下眼，随后移开视线，起身朝周围看了看：“还是先去医务室吧。”

远处除了正在跑步的男生外，看不见女生的身影。

运动服里没有带手机，干在这里等待也没有什么作用。

呼喊求助同样没什么用，本身就没有熟悉的异性朋友可以紧急联系。

月森莲踌躇着再次蹲下：“没人送你去医务室吗？”

“我以为我能坚持过去的。”月野菜菜子撑起来些，“结果不知道医务室在哪里，干脆先坐下缓缓。”

“就在操场旁边，顺着走廊过去——算了，我带你过去吧。”

月野菜菜子盯着对方。

“怎么？”对方眼神像是在观察什么。

月森莲有些不自在地低声问道。

“没什么，谢谢。”

如果这时候说没想到月森君还是个这么热心肠的人，大概会被丢在原地吧。

月野菜菜子很识相地闭嘴。

“你还是省点力气。”月森莲双手抬起来些，在空气中比划。

有种准备切分猪肉时寻找下手位置的既视感。

“？”月野菜菜子眨巴眼，“……这是？”

“你还能走吗？”

“嗯？”

“算了，你别动。”月森莲朝前靠近一些。

月野菜菜子快速眨了几次眼睛。

本来以为的“带过去”是带路的意思，但月森莲的动作似乎是真的要行使“带”这个动作。

没有上过称，对于现在的体重并不清楚。

这要是土浦梁太郎还能接受着试一试，可是换成月森莲。

对方看着并不像是锻炼过的样子，身上带着种雪花般晶莹又脆弱的感觉，让月野菜菜子担心会不会不小心化在手里。

给两人都造成物理和心理上的伤害。

“我能起来也能走动的，只是疼。”月野菜菜子准备站起来。

“坐着吧。”

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脸色，但一定不是很好看。

不然月森莲也不会露出一副觉得自己快晕过去的紧张神情，眼中透着“还在逞强”的异议。

月森莲朝前一些：“为了我的手指和你的身体安全，不要乱动。”

凑近些，可以闻到月森莲身上一股淡淡的味道。

一种木质香味，深邃又纯净。

无法细分究竟是什么样的味道，依旧会让人想到雪山。

却有着大雪初晴后那种落在凉意上的温暖，还有落雪累积下的蓬松感。

生出一种舒适的错觉。

也并不是错觉。

从腿弯穿过的手臂与托着后背的手臂稳定，为了避免人掉下去，手臂抬起些将人朝内扣住，用身体和手臂同时作为栏。

尽力又没什么用地想要保持礼貌克制的距离。

靠住的位置比想象中的结实许多，和不经意间碰到土浦梁太郎的感觉不太一样。

但同样令人不由感慨。

月野菜菜子睁大了一些眼，一时间连腹部的疼痛都因大脑无暇顾及而缓解了许多。

没有颠簸，没有受力后发出闷哼声。

沉稳可靠。

看着有些瘦的月森莲，竟然有这样的体能和身体素质。

月野菜菜子想要抬头观察对方的表情，被月森莲制止。

“别动。”

就在头顶前侧的声音听起来似乎不累。

但随着起伏感受到的心脏跳动加快了些。

果然还是会累的。

只是对方要装一下，月野菜菜子也愿意配合。

【月森有什么双胞胎兄弟吗？】

月野菜菜子忍不住在脑海里吐槽，并不期待回应，只是觉得无论如何都要吐槽一下。

之前的集体活动都会独自行动，除了在琴房里练琴，对方似乎没有什么别的活动。

唯一一次生活化的行为还是用烤箱加热焗饭。

仔细想想，烤箱行为应该是缺乏生活常识的人才会做出来的事情。

这么个脱离群体的家伙，正在“热心”地给予自己帮助。

合宿那次的合奏也是在自己强行要求下进行的。

竟然是外冷内热型的反差萌属性。

月野菜菜子心下震撼，再次企图偷偷观察月森莲的表情，被冷声喝止。

“想摔下去就直说。”

月野菜菜子保持安静地垂下头。

一路上并没有遇见别的人。

连进入保健室后，也没有碰到保健老师。

月森莲将人放下，撤回了手臂。

月野菜菜子大部分时候很安静，感觉和小时候抱着琴盒没有什么差别。

头发落在手上的感觉有些痒。

身体的热度和无法归类的淡淡甜味，提醒着自己抱的是个活人。

除了偶尔露出的“稀奇”表情，对方的神色如常，这让月森莲放松了不少。

又在心里冒出了一丢丢的，零星火光般的异样。

大概以为对方会有一点在意的。

月森莲起身，后退半步拉开了距离。

这样也好。

自己安抚了良心，也没有因此产生多的纠缠。

非常普通地帮助了一位认识的同学。

挺好的。

月森莲呼气后又深吸一口气。

将大概是因为体力消耗而加速的心跳慢慢恢复。

“谢谢你，月森同学。”只垫了一张日用的卫生巾，月野菜菜子无法顺势躺下，只能“很有礼貌”地坐起身道谢。

“没事。”月森莲朝门口看去，“保健老师现在不在，还有什么需要的？”

“最大的忙已经帮了，我休息会就好。”

“嗯。”从饮水机取出纸杯，月森莲接杯热水放在窗边的柜子上，“那我先走了。”

“麻烦你了。”

“客气。”

……

一片止痛片，半小时躺平。

月野菜菜子感觉自己又可以了。

“喝热水，保暖，不要剧烈运动。”保健老师看着月野菜菜子，“身体很重要。”

“好的，谢谢老师。”

应得乖巧，保健老师又让月野菜菜子休息了会才叫人走。

差不多快是午休的时间。

但自己的大提琴在教室里，无乐器的经验值减半属实太亏。

月野菜菜子犹豫了几秒，脚步朝着练琴室走去。

还是选择翘掉最后十多分钟的课程，人为地进行课程跳过。

也避免回到班上后被热情的老师和同学们关心。

今天中午就练会钢琴吧，

在止痛片的作用下，月野菜菜子的脚步轻快。

“那不是月野桑吗？”

“是来音乐科找人的吗？”

“有没有可能是转班？”

“你想太多了吧……不过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月森莲朝着操场边看去。

应该在保健室好好休息的人，穿着显眼的黑色校服走过。

转弯走向音乐科的方向，消失在视线里。

眉压低了些，月森莲转开头。

“月野桑？你怎么在这里？”天羽菜美的声音惊喜，喊出月野菜菜子的名字后压低了声音，快步走近。

“这个问题我也想问你。”

“家政课，这次只是讲解，所以提前下课了。”天羽菜美说着，示意自己手中的小本子，将签字笔按下又按起，发出哒哒的响声，“我就来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采访到音乐赛的选手。”

“本来是冲着音乐科来的，没想到反而碰到你了。”

“嗯。”月野菜菜子表示了解。

“所以，月野桑是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呢？”天羽菜美翻开小本子，拿着笔已经在上面写着什么，“是什么通知吗？还是有什么事情？”

月野菜菜子看了眼对方的小本：“因为月经太痛了，所以去了保健室休息。”

“现在差不多要到中午，就从保健室里出来了。”

“啊，痛起来的确会很难受呢。”天羽菜美用笔头戳了戳自己的脸，“你现在好点了吗？”

“多亏了止痛药，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现在是打算——”

“直接去练会。”

意料之中的答案，天羽菜美看着月野菜菜子。

对方的脸色算不得健康，流露出的不在意让人想要将对方按住好好休息：“没关系吗？就算不痛也会有其他感觉吧。”

“还好，反正都是坐着练。”

“不舒服的话，要不然中午就先休息休息？”

“吃了药其实就不怎么痛了。”月野菜菜子准备上楼，“做点其他的事情正好能够分散注意力。”

“我打算上去了，你要在这里等人吗？”

“嗯……本来等的是上体育课的月森君。”眼看劝不了对方，天羽菜美跟着踏上了楼梯，“不过现在碰上了月野桑。”

“可以的话，我有些问题想要问问你。”

“可以。”月野菜菜子点头，“不会耽误练习就行。”

“意思是——只有这段路途的时间吗？”

月野菜菜子再次点头，向天羽菜美眨眨眼。

“……好吧。”体谅对方和败于眼神结合，天羽菜美暂且放下一些报道部的执着精神，“首先谢谢你愿意接受这次采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