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1 / 1)

在进行手术之前, 医生们除了要熟悉病人的情况,还要再次复习自己曾经所学的知识。已经到了下班的时候,但蔡医生和卡卢医生一点没有要走的意思, 两人还是穿着刷手服和白大褂, 坐在办公室认真复习。

命运有时会对一些个体十分严苛, 这位斯图尔特就是被命运苛待的人之一。

21三体综合征往往伴随着智力不足、种类繁多的先心病,连患白血病的概率都要远大于其他孩子。斯图尔特先天耳道发育异常, 声带畸形,听不见声音也无法正常的发出声音。而命运并未就此放过他, 几十年后, 祂以糖尿病为由, 收走了斯图尔特的一只眼睛。

仅剩的左眼因激光手术得以保存,但因为仅有一只眼睛, 可以预见它之后也会每况愈下。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即便如此,他的父母依然爱他。

他们只有这一个孩子, 照顾特殊儿童让两位老人看起来比年龄更加苍老,岁月和磨难在他们的身上留下一条又一条的深刻印记, 手掌上如同刀刻一般的裂纹,苍老的眼睛淌出浑浊的泪。

然后哀求医生,救救可怜的斯图尔特。

“想说什么就说吧。”蔡医生平静开口,她眼睛并没有离开书本, 而是在阅览结束之后又翻了一页:“如果把想说的话说出口能让你把更多的精力都放在复习上, 我很乐意为你解答疑惑。”

卡卢医生像是被老师抓住上课开小差的学生, 但很快, 他深吸了一口气, 鼓起勇气:“蔡医生, 我认为您不应该那样对病人家属说话。”

随着斯图尔特的各项检查结果出来,结果比预想中的还要糟糕一些——他的血管造影结果出了,斯图尔特只有一条椎动脉。

人的身体构造非常精妙,四条大动脉向脑补输入营养,两条颈内动脉可以供给全脑血流量的五分之四,椎动脉负责供给剩下的五分之一。而斯图尔特,他只有一条椎动脉负责脑部供血,而且现在那条椎动脉上还挂着三个葡萄一样的动脉瘤。

看到这一结果人甚至很难理解为什么他能活到现在,这到底是上帝的仁慈还是残忍。

这样的人,谁敢保证他一定能活着走下手术台?没人能保证。

他有些紧张,但坚持说:“我们没有办法保证治疗的方法一定会生效,或者在治疗的途中没有任何意外发生,这样不负责任,无论是对于患者家属还是对于我们自己,这很容易让人陷入被动——我不同意这样的做法。”

对上司提出意见对于杰瑞德·卡卢来说是一件比较艰难的事情,上一次他就因为得罪上司不被赏识而出局,但现在,他几经思量,依然决定要表达自己的观点。

蔡医生有几秒没有说话。

看不出来她是在放空还是在学习,但几秒钟后,她合上书,在沉闷的一声轻响中叹了口气。

“你说得对。”她说:“我不应该这样说,所有的医生都没有办法保证一定能救活患者,治疗的过程会有许多意外发生,而我们对于大多数意外总是束手无策,最后只能说出一句‘我很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我的做法非常不专业,不负责任,有失水准。”

卡卢医生急忙说:“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我明白,卡卢医生,我不是怪你,我同意你的说法——医生要为自己对于患者说的每一句话负责,而我开出了一张可能永远无法兑现的空头支票。”蔡医生说:“此事出于我的个人原因我不方便同你详谈,但你说得对,确实是我行事冲动。感谢你对我的批评指正,你能这样对我说话,我很高兴。我以后不会这样做了。”

说完这些,她再次翻开书。

蔡医生过于坦诚,手足无措的人变成了卡卢医生。他有点别扭的坐在座位上,翻开书,开始认真投入学习之前,他忍不住小声说:“我相信您不是会开出无法兑现的空头支票的人,我们一定会救活他的。”

“......是的。”蔡医生说:“这并不是DIPG(弥散性内生型脑桥神经胶质瘤)也不是被子弹正面命中,我们一定能救活他——我会救活他的。”

结束学习已经到深夜了。

哥谭的深夜,那不是说说而已的。

杰瑞德当即表示不回家了,就在医院将就一晚上——甚至他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发生,早有准备给自己放了铺盖和折叠床在医院。

“以防万一。”把床拉出来铺好的杰瑞德看起来很高兴:“终于派上用场了——别担心蔡医生,我不认床,今天晚上会好好休息,不会影响明天的状态的。”

那就好。

融恒点点头:“那你自己小心一点,好好休息。明天见杰瑞德。”

走出医院大门,背着双肩包的融恒往旁边走了走,在马路旁站下,开始等待。

之前老奇瑞发动之后会有奇怪的“呜噜噜噜”这样的震动声,融恒本来想去维修厂看看能不能处理,但是陶德医生说这种小病他会治,没必要去维修常了。

没办法,车子年纪大了有的时候就是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不过好在之前杰森发来了老奇瑞的病历本,经过初步诊断和一系列的治疗,老奇瑞已经顺利出院,明天就能再次投入工作,让蔡医生开着它上班了。

一分钟,或者两分钟后,她不动声色又走了两步,让路灯柱子挡住自己,把包抱在怀里,将“音响”从包里放进上衣口袋,左右看了看。

“哇哦。”在楼顶上暗中观察的夜翼摸摸鼻子:“她好警惕。希望我没有吓到她。”

公共频道里有人发出一声笑声,是蝙蝠少女,在搏斗声的陪衬下,她说话的声音显得格外轻松愉快。蝙蝠少女说:“我也如此希望,因为我想很快就有人会想你讨还这份惊吓的代价,你说是不是大红?”

无人应答。

大红早在夜翼说话之前就已经短暂的退出了公共频道。

改装后的重机车轰鸣声由远及近,杰森甚至没换件衣服,只是摘掉了他标志性的头盔,一个漂亮的炫技甩尾,他停在融恒的面前。

杰森吹了声口哨:“这里似乎有人需要帮......怎么了?”

他看了一眼融恒的口袋,脸上神色变了一下,手按上飞快的查看了一眼周围。

融恒:“附近好像有人,我之前感觉到有人在观察,但是没现身。”

然后她看到杰森冲某个方向竖了个中指,但当她看向那个方向,那里空荡荡的,连个鬼影都没有。

融恒:?

杰森:“没事,别担心,只是一个异装癖。”

融恒:“......哦。”

接着她用“那种”眼神上下打量了一下杰森,仿佛在观察他有没有被异装癖感染,觉醒一些奇怪的穿衣风格——好在没有,真是谢天谢地。

“好了吗?”杰森敲敲融恒的头盔,在她跨上后座,保住自己的腰后,拧油门,引擎轰鸣:“那我们准备出发了。”

摩托车驾驶员用一个非常符合安全驾驶规定的速度开始前进。

公共频道发出一些惊天爆笑声。

但这和暂时退出公共频道的红头罩有什么关系呢?安全驾驶的是杰森·陶德,和我红头罩有什么关系。

此时夜巡已经接近了尾声,今天在哥谭的标准中算是个平安夜,杰森决定提前下班回家,并且丝毫不担心女朋友的身体检查。

和小豚鼠打招呼,洗漱,快速躺下。

“怎么了?”入睡前,他们两个碰碰额头,“你今天不太高兴。”

“......有一点。”融恒说:“医生不应该被情绪左右,不应该让这种事情影响工作,我今天表现得很不专业。”

斯图尔特,又一个斯图尔特。

7岁的斯图尔特的死与蔡医生实在没有半点关系,那样的伤势,别说斯特兰奇,就是上帝来了也得摇头。但融恒总是忘不掉他。

被血浸透贴在身上的刷手服,漫过颅骨的血,突然澄清的术野,还有那场虎头蛇尾的报复,这些东西在“斯图尔特”这个名字被提及的时候突然一股脑的出现,像某种激活程序的指令,在理智之前操纵着人对外界的刺激做出反应。

“患者家属总是希望医院能在治疗结束之后归还一个完美无缺的患者。”融恒说:“但事实上这是不可能的,手术的后遗症无法避免,医生在这一过程当中唯一能做的就是避免最坏的结果出现。用药也好手术也好,都是在避免更加严重的结果出现。”

如果最坏的结果是半身不遂,那任何比半身不遂好的结果都是可以接受的。

如果最坏的结果是死亡,那只要能避免这一结果,任何措施都是可行的。

就像肾上腺素的使用会导致肝门静脉曲张,让血液集中在上腔部,导致血液不流通带来的血管栓塞、局部组织缺血,进而导致肢体组织缺血坏死,但如果使用肾上腺素能避免“死亡”这一结果的发生,那“截肢”就变成了可以接受的代价。

医生的工作只是在这些代价当中做出取舍。

“我做了一件错事。”她有点痛苦的闭上眼:“我感觉看错了自己。”

这种时候安慰的话都是空的,善良的人永远不会放过自己,于是杰森只是抱住她,让她把冰凉的手指贴在自己的胸前。

黑暗遮蔽了许多面容和眼神,也放大了许多在阳光下永远不会暴露人前的情绪。

他问道:“怕吗?”

融恒:“嗯。”

“害怕什么呢?”

“......突然澄清的术野。”

恐惧的来源不是未知,这总是件好事。但是杰森在这种事情没有办法帮上忙,于是他说:“那你可以一边害怕一边去做这场手术。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和你一起的。我会看着你,在你苛责我女朋友的时候,求你对她好一点的。”

他听见医生发出了闷闷的笑声。

然后往他怀里蠕动了一点,两人就像potato和tomato那样贴在一起,融恒说:“你真好。”

“这是我应得的赞美。”杰森说:“也是你应得的——睡吧doc,你明天还有硬仗要打。”

·

手术是准备完毕。

患者状况良好。

刷手结束。

今天担任主刀医生的是蔡医生,第一助手卡卢医生,舒格曼医生担任抽吸工作。她与今天参与手术的团队成员一一致意,大家都已经各归其位,随时准备开始战斗。

蔡医生:“艾琳护士,请报时。”

艾琳护士:“现在是九点十三分。”

手术开始。

斯图尔特的“窗口”被打开了,显微镜探入脑中,显微镜获取的图像立刻展示在显示屏上。

神经外科手术,通常医生只能借助显微镜的视野来操作,经过数被放大之后,那些微小的血管、大脑褶皱都变得像奇特的地貌,宛如在进行一场别开生面的外星探索,若此时医生的手轻微晃动,视野便立刻地动山摇。

手稳,这是一个神经外科医生的必修课,然而在放松的状态下,任何人都能轻易做到保持稳定,但如果能够顶住巨大的压力,在重压之下还能让双手稳如磐石,如此才能成为一个真正杰出的神外医生。

第一个动脉瘤暴露出来了,开始夹闭。

接着是第二个,夹闭。

前两个都顺利完成,患者血压心跳稳定,状况良好。

手术已经成功三分之二。

变故在此时发生。

在夹闭第三个动脉瘤时,一助出现失误,弄上了动脉瘤的囊泡。

血一下飞出来,瞬间漫过颅骨,像汩汩的溪流到处乱窜。

麻醉医师:“要降血压吗?”

蔡医生:“不。我要夹住他的血管,他需要高一点的血压。挂血浆,现在就挂。抽吸,我要清晰的术野。”

气氛紧绷感起来,然而主刀医生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除了语速变快,她看起来和平时一样。

蔡医生快速说:“15毫米临时长直夹。”

艾琳护士快速递过去。

这是用来夹住血管的夹子,屏幕上,椎动脉再次出现了,夹子套住血管,收紧,出血停止,但同样的,夹住了唯一的椎动脉,现在没有一滴血流向斯图尔特的大脑。

“梅维斯护士,替我报时,三十秒一次。”

没有血流经过,动脉瘤塌下去了,舒格曼医生小心但快速,立刻将周围的凝血块吸走。

梅维斯护士:“三十秒!”

蔡医生额头上开始出现薄汗,她正在把动脉瘤周围的粘连剥离,通常这要花上半小时左右,像现在这样贸然拉扯,一着不慎就会扯断动脉瘤的颈部,在动脉上留下一个没办法缝补的大洞。

梅维斯护士:“六十秒!”

蔡医生找到动脉瘤的颈部了。她伸手:“15毫米弯型脑动脉瘤夹。”

艾琳护士忍不住发抖,递夹子时一时失手,夹子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骇人的巨响。

梅维斯护士:“九十秒!”

“没事别管它!再找一把。”蔡医生说:“夹子。给我夹子!”

她面色无比平静,语速飞快,甚至不去看惊恐地艾琳护士。护士在一大盘夹子里拼命翻找,终于将正确的工具准确无误的递到医生手中。

斯图尔特心跳正在变慢,脑补开始缺氧了。

梅维斯护士:“一百二十秒!”

蔡医生打开夹子,她谨慎的夹住动脉瘤,把旁边的血抽吸干净,然后渐渐收紧,将它彻底制服。

在梅维斯护士报出一百五十秒时,蔡医生说:“除夹器。”

夹住椎动脉的临时夹被去掉了,血液再次通过这惟一的血管奔向脑部。动脉瘤已经被制服,出血停止了。

血压,正常。

心跳,正常。

大脑监控......

正常。

蔡医生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她最后在夹子周围垫了些软胶止血棉,然后平静的站起来:“开始缝合。”

手术结束了。

斯图尔特的大脑缺氧了两分半,这段时间没有一滴血进入他的大脑,这或许会对他的神经系统带来不可逆的伤害。他也许会中风,也有可能永远醒不过来。

但现在他们能做的事情已经没有了,只能等待。

麻醉医师斯普林医生安慰她说,在她做出夹住唯一的椎动脉的决定时,他给患者用了巴比妥酸盐,这能给他的大脑一些保护,也许能让他们的赢面更大一些。

蔡医生:“谢谢你斯普林医生,这是非常正确的判断。”

等待斯图尔特醒来花了三天时间——是的,他最终清醒了过来。

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蔡医生伸出手指,让他眼球跟随,并用手语向他问候感觉如何,那个胖胖的手指缓慢地做出了一些回应。

斯图尔特:不痛。

曾在那场手术当中担任第一助手的卡卢医生泛起眼泪,他用咳嗽来掩饰自己的哽咽,艾琳护士忍不住悄悄地从病房里走出去,蔡医生知道她一定哭了。

是喜极而泣,也是劫后余生。

好结果。

是个好结果。

没有突然澄清的术野。

这个斯图尔特活了过来。

确认过患者情况,融恒把两个实习医生叫过来,解释了自己当时选择彻底夹住椎动脉的原因,并列出一些推荐阅读的文献目录,然后说自己失陪一下。

“蔡医生!”是卡卢医生。他满脸愧疚,叫住融恒却说不出别的话,最终只说:“我很抱歉。”

“没关系,卡卢医生。任何事情都不可能完全按照人的预想发展,手术的过程发生意外和失误是一种必然,我们能做的不过是把意外和失误发生的概率降到最低。”她笑了一下:“经过这一次,我相信你之后会更加谨慎的,对吗。”

她看到卡卢医生用力点头。

蔡医生平静的走进洗手间,在清洁工具收纳室找到【清洁中】的牌子摆在门口,从里面锁上门。

她双手撑在洗手台上,低着头,深呼吸。

一次

两次

三次

“......太好了。”

她用力地挥拳,激动的走来走去,小声喊:“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声音渐渐变得不平静,激烈的呼吸让胸膛也变得起伏,她觉得眼睛有点涩涩的,掬了一把水拍到脸上。

镜子里的人看起来像个努力保持平静的疯子,但好在这个疯子看起来很高兴,并且正在试图让自己重新回到平静。

然而。

隔间的门推开一条小缝。

融恒:......

蔡医生看着镜子,一下愣住了。

梅维斯护士:“不好意思哈,我本来想出去的,但是......那我先,出一下?”

蔡医生依然没有动。

她向断片了,也像石化了。

镜子里,梅维斯护士趁着她陷入空白的这段时间,轻手轻脚从她背后溜过去。

洗手间的门关上了。

洗手间的门又被打开了。

梅维斯护士探头进来:“恭喜你啊,蔡医生——你做得真的很好。”

蔡医生:“......谢谢。谢谢你。”

洗手间的门彻底关上了。

蔡医生,在僵持了几秒后,发出了小声的痛苦丨呻丨吟,尴尬又羞耻的捂住了自己的脸。

临近下班时,今日的工作基本都已经结束,心情大好的蔡医生也准备收拾下班了。

里奥探头探脑的敲了敲她的门:“蔡医生,有人找。是一个跟你一样黑头发的亚洲人,你朋友吗?”

啊?

蔡医生愣了一下:“男人吗?”难道是叔叔?

里奥:“不是,一个女孩,可能跟你差不多大?”

啊???

心怀疑惑,蔡医生在心中猜测难道是哪位患者家属,跟着里奥一起出去。

她刚出现,等候区立刻有一个女孩向她挥挥手。融恒觉得这张脸有点熟悉......她好像在上课的时候见过她。

“我来旁听过你上课,那节课你讲评作业,看起来像要把一些人送进太平间。”女孩主动挑明了:“我是卡珊德拉·该隐,阿福做了一些布丁,拜托我过来送给你。”

她手上提着一个小盒子,打开之后是非常漂亮的苹果布丁,上面甚至插了一个写着“win”的小旗子。

“阿福说祝你旗开得胜。”卡珊德拉歪了歪头:“不知道这样有打扰到你吗?”

融恒笑起来。虽然这份礼物有点让人不好意思,但她今天实在是太高兴了,于是没有推辞就收下了礼物。

“今天我的工作结束了,没关系,如果我没有时间出来,我会让你先把东西寄放在前站的。谢谢你卡珊德拉,也谢谢阿福。”她看向卡珊:“贸然猜测一下。你,还有另外两位旁听的同学,都是一起的,对吗?你们也是杰森的伙伴吗?”

卡珊没说话,只是微笑着点点头。

她们两个都不是话很多的活泼性格,现在互相介绍之后就没有更多闲聊话了——于是两人不约而同的握了握手。

卡珊德拉的手是充满力量感的手,刻苦训练在上面留下了一些痕迹,这让她的手握起来比融恒的要更坚硬一些。

“向你致敬,蔡医生。”卡珊说。

“你也是,卡珊德拉。向你致敬。”融恒说。

今天一切都那么顺利,甚至连红绿灯好像都顺遂医生的心意,回到家后杰森正在把洗好的衣服晾出去,医生像一颗炮弹快乐的发射进他的怀中。

“哇哦。”杰森说:“看来今天发生了一些好事。”

他的手还带着湿衣服的潮气,于是手臂发力,直接把融恒托起来,让她坐在他的手臂上。

杰森仰着头看她:“成功了吗?”

“嗯。”融恒低头亲亲他:“成功了。我超厉害。”

小豚鼠在栅栏里跑来跑去,偶尔发出一些吱吱的叫声。长长的接吻,两个人分开之后再看到跑来跑去的小豚鼠,突然感觉他们的行为好像不太合适。

叫人一下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杰森用提摩西草隔着围栏逗potato和tomato跑来跑去,融恒蹲在稍远的地方看。没办法,现在小豚鼠对她的接受程度只是刚从棉窝里出来,如果她靠近,它们就又会跑进笼子里。

融恒已经想好了,从明天开始,或许斯图尔特的种种后遗症和并发症就会开始显现,到时候她又会面临新的难题——但无论如何这个人现在是活着的,这个斯图尔特没有死在手术室的床上,他没有重蹈覆辙,也许之后依然会有不尽人意的结果,但是至少现在,至少现在,斯图尔特是活着的。

她曾经失去了一个斯图尔特,现在又从死神的手里夺回来一个。

一切总归是好事。

无论如何——蔡医生已经做好了准备,去面对所有有可能出现的挑战。

但她显然少算了一样。

“怎么啦?”融恒问。

男朋友在第二天试图阻止她去上班,欲言又止,看起来如临大敌。

融恒:“......”

她脸上的笑容渐渐冰冷下去,战栗感正在从极深的寒潭里浮现出来。耳鸣从轻微到炸响,再到消弭,融恒觉得自己可能短暂的恍惚了一下,意识恢复时,她已经推开了杰森。

下意识的,她保持了拱手位,这是进手术室的姿势,也是能让她最快回复冷静的姿势。

她听见自己平静的问:“是谁。”

杰森面露不忍,但他只能说:“......你冷静一点。”

融恒:“你说,还是我自己去看。”

杰森:“......”

他说不出话来。

长久风平浪静的生活让蔡医生少算了一件事情——她忘记了自己身处哥谭,也忘记了会杀死患者的,从来不只有术后的后遗症和并发症。

昨天夜里,有人潜入哥谭总医院,用锤子将斯图尔特的头部锤得四分五裂。

凶手剥掉了他的上衣,在那个鼓鼓的肚皮上用刀歪歪扭扭,刻下了自己的问候。

SURPRI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