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冕堂皇(1 / 1)

恒星时刻 稚楚 3663 字 4个月前

原本南乙还以为他会被带到什么建在深山老林的别墅区, 或者那个建在京郊的赛车俱乐部,但车子最后驶向了繁华商业区。

目的地是某写字楼背后的高层豪华公寓。玻璃幕墙上反射着灰色的云层,一眼望不到顶, 像只披着银灰色鳞片的巨大怪物, 根本无需张嘴, 一块甲片砸下来,就要了人的命。

“这里是陈董投资的私人会所,很清静,适合谈生意。”

谈生意。

南乙盯着电梯镜面内壁反射的自己,一张年轻的脸,背着黑色的贝斯琴包,穿得普普通通, 的确像个赌上前程来这里碰运气的乐手——在昏暗的地下室吃着外卖练琴,自视清高地写一沓没人听的破歌, 明明连个暖场的机会都拿不到, 却还做着在五棵松和鸟巢开巡演的白日梦。

在一个什么都可以用金钱衡量、一切皆可商品化的荒诞时代, 脸蛋、身材、性……确实都是生意。

门打开来, 镜面中的他一分为二, 迈步走向自己这短短十几年最恨的人。

这一幕与他前几年放弃的计划很接近。

当他从舅舅遗留的工作笔记中得知陈善弘不止一次提出想要包养他, 并给以同样的方式对待过不少相似的受害者时, 南乙真的想过借机上位, 在陈善弘毫无防备的时候一刀刺进他大动脉, 血喷出来,最好是喷个满墙。

那时候他刚失去舅舅, 整个人处在极端崩溃的状态, 甚至看了不少人体解剖的书, 每天做梦都在肢解和凌迟陈善弘, 面上冷静,不发一言,实际看到红色就会想到他的血,看见白色就想要搅碎他的脑浆。

这个症结结束于他找到秦一隅,发现他失去往日光彩的时候。

南乙忽然意识到,一旦自己极端地完成了复仇,可能真的再也无法和秦一隅并肩,也无法将这个人亲手拉回他应有的位置。

秦一隅永远不会知道有他的存在,至多,在那个信息闭塞的乡村,在镇上小卖部的电视机前,看到娱乐公司大老板被情人残忍杀害并分尸的猎奇新闻,为此停留一小会儿,眯着眼,轻声说一句“怪吓人的”,再买几瓶酒离开。

那或许就是他们距离最近的时候了。

这对南乙而言,也是一场噩梦。

他的人生总是在噩梦和更糟的噩梦之间做取舍。

19层,装潢相当奢靡的私人会所,出电梯就有毕恭毕敬的经理领着,走廊的墙上挂着名画,还有一些大明星的合影和签名。

南乙习惯性检查着安全出口的位置,发现这里到处都是安保人员,人数比想象中还要多,如果对方真的不让他走,想脱身难度很高。

“这边。”

他们被带到一扇对开的金色大门前,门口就有两个人高马大的保安守着。

刷卡后,门自动朝内打开,里面光线极亮,刺得南乙眯了眯眼。

再睁开,视野逐渐清晰。这里近乎一个空中楼阁,空间很大,三面都是落地玻璃。

陈设倒是不复杂,看上去的确很像是谈生意的地方,几张环抱的皮沙发,一张大的办公桌,靠墙是一整面架子,上面放的不是书,而是各种唱片。

进门前,那两个门神似的安保开口:“麻烦配合我们做一下检查。”

这是意料之中。别人可能还好,但经历了上次打人风波之后,估计所有合作方面对恒刻这支乐队,都会担心他们会录音存证。毕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南乙将琴包交给他们,看着他们将包打开,里里外外检查了个遍,好像生怕他带了什么凶器似的。

他脱下羽绒服外套,也当面翻开裤子口袋。

其中一个人手里拿出一个探测器,在他身上扫了个遍。

滴滴滴——

探测器忽然发出警报,南乙皱了皱眉,低头一看,那人又重新扫了扫,确认过后,低声说:“没事,是牛仔裤上的金属扣。”

每一个看上去很像监听器、录音笔和微型摄像头的东西都被他们收了起来,包括琴包里的耳机。

当然,他们也拿走了南乙的手机,当着他的面关了机,并说:“我们替您保管,出来了会还给您。”

南乙没说话,拎起琴包就走了。

管家命人上了咖啡,但南乙看了一眼那杯子,并不打算喝。

“不用了,我现在还是很反胃,喝了更想吐。”他直接坐在了办公桌对面的拿着皮椅子上,将琴包往旁边一立,拿起桌上的纸质合同,翻了几页。

对方也没说什么,只微笑道:“稍等一下,陈董……”

“我已经来了。”

背对着大门,光是听到这个声音,南乙就已经想吐了。

而很快,那人朝他走了过来,脱了昂贵的羊绒大衣递给一旁的管家,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坐在了南乙的面前。

上一次见到陈善弘还是在电视上,真人看上去臃肿不少,不算胖,看得出有刻意控制饮食,和年龄做对抗,但时间是公平的,无论花多少钱,皮囊之下仍透着一种常年浸泡在金钱和权利里的腐朽感,仿佛全身上下,只有这层皮是活的,里头的肉和骨头早就烂了。

拿刀一扎,说不定会冒出黑乎乎的粘稠的血。

“南乙。”陈善弘盯着他的脸,微笑着说,“挺特别的名字。”

是你杀死的人取的。

南乙脸上似笑非笑,颇为松弛地靠在椅子背上,轻声道:“很多人这么说。”

跟着陈善弘进来的还有他的两名保镖,他们穿着和外面安保不一样的衣服,身材看上去更魁梧些。在他坐下来后,他们也保持五米的距离站在办公桌两侧。

陈善弘打量着南乙,目光最终落到靠在桌边的琴包上,笑了,这次看上去是真的被逗笑,眼角的褶子都露了出来。

“还带了琴?”

“本来在排练,顺手。再说了,不是签约吗?万一你们想看我弹琴呢?”他很少这样说话,像个真正的刚成年的愣头青一样。

如他所想的,陈善弘笑得更开心了。

“那我能看看你的琴吗?”他双手交握。

南乙将琴包提起来,一把放在这张名贵的办公桌上,拉开拉链。里面装着一把银白色的重型五弦电贝斯,流线型,在充沛的光下散发着寒光。

陈善弘戒备心比他想象中还要重,手摁了摁琴包外侧的小包,“这里面鼓鼓囊囊的,都带了些什么?”

南乙将外侧的拉链也拉开,一样样拿出里面的东西。

“备忘录,写歌词用的,贝斯效果器,耳机放大器,不过耳机已经被他们收走了……”

他将严霁的PO-33也一并拿了出来,放在桌边,想和其他东西一样一笔带过。

但眼前的人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这是什么?”陈善弘敏锐地从这一堆工具里挑中这一个,伸出手,拿起来,“游戏机?还贴了这么多贴纸,看着不像你的东西。”

“袖珍midi键盘,做歌用的,贴纸是朋友贴的。”南乙面不改色,朝他伸出一只手,“要我展示一下吗?”

陈善弘审视地打量着南乙的表情,看他的样子就像在看一个小孩儿,或者说一只小猫小狗。

“好啊,让我现场听听,你们乐队都是怎么做歌的。”他递了过去,又不直接放他手上,非要让南乙去拿。

“这里面有一些合成器音效。”南乙打开开关,这个工具很实用,他们几个之前都用过不少次,就算25键全都贴上了贴纸,遮住了上面的字母,还是能凭借记忆准确地使用。

他熟练地从采样库里找到之前采过的一些器乐声,按下播放键,“比如这个木吉他的音色,把他倒放,切分节奏,加一个压缩效果,然后loop……”

他一边操作着,一边低着头讲解,手里的工具播放着他处理过后的一段音频。他抬起头,看向陈善弘,“就是这样。”

他停止了播放,但并不是按的“结束”或“暂停”,而是被小白狗贴纸遮住的REC键。

“挺厉害的。”陈善弘的视线从那个所谓的“midi键盘”,转移到南乙的手上。

他注意到右手无名指上一圈新鲜的戒痕。

“你有女朋友?”

南乙的手顿了顿。

他下意识想到了舅舅被撞伤住院的前女友,也想到了秦一隅。

“这和签约有关吗?”南乙笑了两声,一副有些无法理解的表情,“没听说过摇滚乐手也要限制恋爱的。”

陈善弘却盯着他脸上的表情出神,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你和徐翊还是挺像的。”

听到舅舅的名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南乙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敛去了。

“刚开始我看到你,还不觉得,电视上看着还有一点儿像,可能是身形发型的原因,本人五官其实差距很多,他比你爱笑,你眼睛比他的特别。”陈善弘顿了顿,又道,“不过你刚刚说的话,他也说过。”

南乙偏了偏头,做出好奇的表情,问:“陈董,您之前也想签我舅舅?”

“是啊,那时候你才几岁?”陈善弘回忆了一会儿,“徐翊和你不太一样,他倔得很,当时我只是想请他做客,他误会我了,差点儿把我那儿砸了。”

南乙没说话。

他知道舅舅就是为了不被潜规则才彻底不干乐队的,也知道,就是因为他始终没有同意,并且一直试图用自己的方式伸张正义,最后才被陈善弘送上不归路。

而罪魁祸首,现在竟然在他面前假惺惺的缅怀。

“不过他还是挺有魅力的,谁见了都会喜欢,满脑子理想主义,现在很少有这样的人了。可惜他没继续搞乐队,也不知道后来做什么去了。”

陈善弘自如地说着谎,一点破绽都没有,换个人,可能真的会被他骗。

很快,他盯着南乙,似乎想到了什么别的,语气柔和了不少:“不瞒你说,之前我上学的时候,交往过一个男朋友。他和徐翊很像,也是个地下乐手,弹得一手好琴,不过后来他得了抑郁症,在衣柜里,用琴弦勒死了自己。”

他垂着眼,声音低沉,语气带有几分感伤:“27岁俱乐部,是这个说法吗?这种玄乎的摇滚圈魔咒,没准儿真的存在。”

这个人深谙操控的话术,先是试图用亲人破冰,又提起自己早年自杀的白月光,试着唤起人的共情。

只可惜他对面坐着的人是南乙,一个只想杀了他的疯子。

说完,陈善弘看过来,又说:“你也挺像他,就是眼睛不像,你的眼睛攻击性太强了,可能是因为年轻?”

南乙不想在这里听他说这些没意义的废话了。

他笑了笑,将合同往前推了推,“陈董,我过来就是想聊签约的,咱们直接进入正题吧。”

陈善弘却没那么好糊弄。

“如果你真的这么想签约,之前联系你的时候,就不会一推再推了。怎么这次愿意主动过来了?”

南乙也见招拆招:“我怕啊,要是我这次还不来,说不定明天晚上的live淘汰赛,我们乐队直接上不了台了。”

陈善弘大笑了几声,道:“你倒是很识时务,知道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就这么想去比赛?之前他们应该也告诉过你,其实你不需要这么麻烦,也可以拿冠军。”

“陈董,我本来也是有本事拿冠军的人。”

这么多年的调查,跟踪,监视,他恐怕比陈韫还了解陈善弘。

对他这样的人而言,直接谄媚讨好反而太假,拉扯比较真实。

扮猪吃老虎固然是个好办法,但猪也不止一种。倒不如把自己装进一个恃才傲物的乐手壳子里,假装坦率,放低他的防备心 。

“我不想做那种靠着别人上位的人。”南乙说,“我只想好好参加比赛,当然,你要说我不想红,那肯定是假的,否则我没必要放着刚考上的好大学不去上,跑那儿受罪,还差点儿把眼睛搞瞎。”

陈善弘注视着他的脸,听到他的“剖白”,脸上笑的假面渐渐剥开,像蜕壳的蝉似的。

“你本人比在镜头前话多一些。”

南乙微笑:“对不重要的人,没必要说太多话。”

陈善弘笑着点头:“我喜欢和直接的人聊天,不拐弯抹角,这就是为什么我喜欢你们这些乐手,很真实。”

“既然如此,那我就真的都摊开说了,说实话,最开始我是抗拒被你们联系的,原因很简单。”南乙看向他,双臂抱胸,“您儿子上初中的时候,被一个学生打到住院,那个人就是我。”

他把话题往陈善弘嘴里送。

“我知道。”

陈善弘一脸了然,仿佛在说,我已经把你调查透了,甚至你不知道的,我都知道。

“哦?您知道?”南乙装出十分在意的样子,冷笑一声,“他欺负了我整整两年,害得我被退学,这您也知道?”

陈善弘露出了胸有成竹的笑容。

当南乙说出这件事后,他仿佛已经成功了似的,耐心说:“我理解,你那个时候还是个小孩儿,被欺负肯定很痛苦,这件事我也可以补偿你。说吧,你想要什么?”

他最怕的就是南乙根本不提要求,什么都不要。

只要有想法,有欲望,就有撬得开的缝隙。

南乙很会扮演猎物,尤其是看上去很难驯服的猎物。

“我这个人比较贪心,要的很多,除了名、利,我还要尊严,如果您能让陈韫在我面前磕个头道个歉,我说不定就被您大义灭亲的行为感动了。”

听了这话,陈善弘和善地笑了。

“你果然还是个孩子。”

南乙故作不快:“孩子的矛盾就不是矛盾了?”

“不,别误会,我很重视你提的每一件事。”陈善弘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我可以让他给你道歉。”

南乙就等这句话。

“那您打电话吧,我现在就想听。”

陈善弘静了静,竟然露出一种颇有些无奈的笑容,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管家:“给陈韫打电话。”

“好的。”

南乙想笑了。

陈韫像个疯子一样渴求的父爱,其实这么便宜。

很快,电话接通了,管家将手机交给陈善弘:“陈董跟您说。”

陈善弘才刚说了一个“喂”,坐在对面的南乙就开了口。

“陈董,我也想听,能开免提吗?”

果不其然,免提一开,陈韫便像个疯狗一样破防了,不可置信地高声质问“那是谁的声音?是不是南乙?!”

南乙都有些意外了。

怎么会这么快就听出来他的声音?是有多恨。

但他很喜欢看陈韫破防发疯的样子,于是故意说:“是啊,好久不见。”

陈善弘用命令的语气告诉电话那头的陈韫:“冷静点。”

于是陈韫很快就熄了火,像条被主人狠狠踹了一脚的狗,压着怒火问:“为什么他会在……”

“你上学的时候,欺负了南乙,你们俩也闹了不小的矛盾,这些事儿我都了解清楚了。”陈善弘一副企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样子,“陈韫,先挑事儿的是你,你早就该对人家道个歉了。”

陈韫直接被激怒:“他算个什么东西!我跟他道歉?!南乙,你他妈休想!我告诉你,你这辈子他妈就是一个废物,只配在我脚底下……”

南乙手托着腮,静静听着,谁知陈善弘把电话挂断了,甚至带着点气将手机扔到桌上。

“是我教子无方。”

南乙差点笑出来。

没想到这辈子还能从你嘴里听到这四个字,怪讽刺的。

“没事。”南乙冷冷道,“我猜到会是这样。”

“你放心,他现在不理智,之后我会给他做思想工作,他确实欠你一个道歉,我一定会让他做到的。”

南乙抬眼,用看上去很执着的眼神盯着他。

“最好是吧,我一定要听到。”

之前的那么多“情人”,本质上都和陈韫没有真正的利益冲突,最多是恶心恶心他。

南乙想,自己就不一样了。陈韫看到他最爱的父亲为了一个曾经被他当做蝼蚁的家伙质问、责难,甚至逼他道歉,一定会疯掉的。

这和诛心有什么区别呢。

要是没猜错,过不了多久,陈韫恐怕会直接杀到这里。

陈善弘微笑说:“放心,我说到做到。”

南乙开始装傻,眼神落回到合同上:“没想到您这么有诚意,我都感觉这个约我非签不可了。”

“现在这份合同都是暂定的,你想要更好的条件,更高的分成,都可以谈,我这人最不喜欢的就是强迫。”

现在的陈善弘,盯他的眼神才让南乙熟悉,像在看一件囊中之物。

“只要你愿意跟我,不会让你吃亏。”

南乙抬起脸,皱了皱眉:“跟?”

他像是听到什么很好笑的笑话似的:“什么意思?和您上床?”

南乙说着,拿起这份合同,晃了晃:“原来这个天文数字不是拿来签我的歌,是买我这个人的?可我也不值这么多钱啊。”他说完,把合同扔在了那采样器上,盖住了。

“我喜欢就值得,别说天文数字,这个比赛,包括后续所有的资源,只要诚弘给得起,都少不了你的。”

“哦,是这样。”南乙点了点头,故意问,“那您花钱买我操您,能接受吗?”

这话显然超出陈善弘意料之外,他愣了一秒,笑了:“你还是头一个说这种话的。”

南乙心里冷笑,不然呢?就你这个岁数,干谁都得吃药。

一脚就能踹废的老东西。

陈善弘温和说:“这都是后话,只要你可以接受。”

“可我就是接受不了啊。”南乙蹙着眉,脸上冷冰冰的,“我不喜欢男人,上床更不可能了。”

“没关系的。和你一起参加比赛的阿丘,认识他吗?一开始他也不能接受。”在南乙的刺激下,陈善弘也逐渐放弃道貌岸然的姿态,开始以上位者的姿态说出露骨的话。

“第一次碰他的时候,差点儿在床上揍我,时间一长就明白这事儿有多舒服了,每次来了往床上一趴,乖得很。”

那种反胃的眩晕感再次袭来,南乙咬住了牙齿。

陈善弘说完,脸上露出成功者的笑容,告诉南乙:“下次你可以来看看,相信我,一定会颠覆你对他平时的印象的。”

南乙笑了:“陈董,别开玩笑了。”

“没开玩笑,他不会介意的,这种事又不是第一次。”陈善弘循循善诱道,“你还小,不太懂,性其实是很美好的事,是封闭保守的老顽固们把它妖魔化了,其实你真的身处其中,性别,年龄,这些都是表象,都不重要,就像……就像摇滚乐,它们是一样纯粹的,让人流汗,尖叫,心跳加快,快得像鼓一样……”

坐在他面前,南乙好想把他的脑子敲开,想看看他是怎么说出这些话的。一个位高权重的、用昂贵香水掩盖臭味的中年男人,一个将扭曲的歪理当做人格魅力的高位者。

他是不是很享受这种近乎诱.奸的过程啊?是不是真的以为坐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把摇滚视作至高无上信仰、其实对真实世界一无所知的刚成年的男孩儿?

“南乙,见到你之后,我发现我喜欢你超过阿丘。”陈善弘将姿态放低,像哄人一样柔柔地说,“在床上他任我摆弄,也很乖,但我就是没那种感觉了,他没办法让我兴奋起来。之前我还不理解,看到你我明白了,他太闷了,死气沉沉的,没有你身上这股劲儿,一个摇滚乐手如果没有生命力,就什么都没有了。琴弹得再好也没用啊。”

南乙很麻木。到这一刻,他只有靠着反刍秦一隅对他的好、对他掏出的那些灿烂夺目的爱意,才能继续维持表面的平静,坐在这里,听陈善弘说出这些恶心的字句。

他偏着头,嘴角勾着点儿漫不经心的笑容,试图引出更多更肮脏的内容。

“您对他做什么了?都死气沉沉了。”

可陈善弘这只老狐狸却没有上当。

相反,他说:“我对他很好,我很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