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檬(1 / 1)

沈暮云这时依旧沉浸在腹腔的诡异动静之中, 还没有意识到沈丁想要干什么。

他试图摆脱手腕的结,却发现沈丁绑得极为专业,既没有勒疼他,又牢靠得完全无法挣脱。几次挣扎之后, 他微微喘气, 低下头去, 望向那个正咬着他拉链的人, 急促道:“你感觉到了吗?沈丁,我的肚子里面是不是……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跳了一下!”

沈丁只是笑, 含含糊糊,口齿不清,很顺利地将拉链咬开,在危险之处略作停顿,抬起头,像小狗一样的眼睛直勾勾看向沈暮云, 眼尾处还带着哭完后的红润。

沈暮云只是死死盯着自己的肚脐, 不停重复:“我感觉到了,有东西在动,真的, 这已经是第二次,里面有东西, 到底……”

后面的话瞬间消失在了喉咙里。

沈暮云还保持着微微张嘴的姿势,瞳孔缩到极致,神色变得一片空白。

他不敢置信他们在做什么。

他被完全桎梏, 清晰感觉到对方的食道扩张到了人类难以想象的地步, 变成为量身定做的模具, 严丝合缝地完美包裹, 再肆意变形。

沈暮云从未经历过如此恐怖的过程。

他变成了榨汁机里的柠檬,没有任何抵抗能力,在短短的十几秒内汗如雨下,被迅速榨成了一杯果汁。

而沈丁依旧没有停下,在这一刻,他似乎完全脱离人类,变成了梦里的怪物,食道与那些触手的口器毫无区别,好像要从最无法抵抗的地方把沈暮云完全搅碎了吞进消化袋里。

沈暮云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眼睛和皮肤一起很快变红,睫毛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眼泪,不停地挣扎,试图摆脱禁锢,可四肢提不起一点力气,只能一次次变成果汁,成为怪物的饮料。

时间变得极为漫长和难熬。

沈丁快乐地眯起眼睛,又一次抚摸起腹部,一边安抚里面躁动不已的东西,一边恰到好处地加大力度,听着心上人崩溃的求饶。

——直到柠檬里所有的水分都被挤干。

沈丁依依不舍,离开沈暮云,看到心上人已经近乎昏迷,无力地瘫倒在针织品中,神色一片涣散,刘海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

他爬到枕边,低下头来,亲吻沈暮云的侧脸,将他耳垂上坠的汗珠舔走,然后解开他的手腕,伸手把失去意识的人紧紧抱住。

一段黏腻的沉默。

沈丁又缓慢翻身,侧靠着沈暮云,将耳朵贴在红痣的位置,幸福地听里面的心跳。

他知道胸腔里这颗是假的。

即便如此,里面的心跳也无比真实,激烈得像是要撞破肋骨跳出来,昭示着沈暮云刚才的沦陷与堕落。

沈丁闭上眼,数着心跳,幸福得几乎控制不住形态,差点从手腕处钻出触手,去缠绕心上人滚烫的身体。

“这是我想要的,”沈丁喃喃说,“前辈,你能够明白吗?”

沈暮云明白不了。

或者说,他此时被烧光了理智,脑子和柠檬一起被榨成了脑浆,什么都无法思考。

他的身体一直很虚弱,还承受不了这样激烈的、不留情面的刺激,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边缘。

沈丁还在亲吻他,用沉溺的声音在他心脏处呢喃,说着沈暮云无法理解的话。

“这样你就不会再害怕了,前辈,”他说,“你看,你的幻觉消失不见,肚子里也不再闹腾,我听到你的心脏变得很宁静——唔,虽然它跳得是频繁了一些——但已经不再彷徨不安。你可以好好睡上一觉,我会留下来陪你,一切都会好起来,我的前辈,我的……宝贝。”

沈暮云在他的细碎言语中疲惫地闭上眼。

沈丁换了个姿势,在枕边躺下,面对着爱人,握住他的手,将那只手引向自己的耳垂,让沈暮云捏住那个柔软的小球。

“你喜欢的。”沈丁甜蜜地说,“你可以整晚捏着它。”

沈暮云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

他捏紧沈丁的耳垂,迅速坠进了深眠之中。

……

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

醒来的时候,卧室已经只剩下他一个人。

沈暮云还清晰记得沈丁昨天的“升级版服务”,但他忘了他的幻觉,忘了肚子里的动静,也忘了在餐厅里诡异无比的沈甲和沈乙,只是愣愣在床上坐了很久,一边对“服务内容”感到不可思议,一边觉得脑子里钝钝的,好像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他脸热得厉害,去洗了一个澡,久违地重新站在镜子前,看向镜面折射出的另一个自己。

尸斑在变淡。

而他的肚子鼓起了微不可查的弧度,消瘦的身体似乎也贴了一些肉。

沈暮云依旧很迟钝,茫然地看着里面的自己,伸手捂住腹部。

居然长胖了啊……他想。

昨天沈丁是不是还……是不是还……

……有对他的肚子做什么吗?

一想到这件事,思路便发生了停滞,沈暮云迅速别开脸。

和上次在画廊的行为不同,这一次,沈丁的行为和言语已经显而易见,哪怕他再怎么迟钝,也从中察觉出了浓烈的异常。

先是沈冰,接着是沈丁。

沈甲也做出过一些微妙的举动,现在只剩下沈乙还无心于此。

他的朋友们到底为什么一个接一个……

沈暮云陷入了巨大的混乱之中,感觉自己从灵魂深处被撕裂成很多份,隐隐觉得一定有哪里不对、事情绝对不应该是这样。

尤其当他后知后觉意识到某些明显的吃醋行为后。

他的这四位朋友缺一不可,决不能因为这些琐碎的事而分裂。

沈暮云咬紧嘴唇,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披上衣服走回卧室里,拿起手机,想要看看沈丁有没有再给他发消息。

如果沈丁给他留下了类似于告白的信息,他绝对会严肃地告诉他:

这样是不对的。

比起浅薄的性与爱,他们之间应该有更牢固更深刻更密不可分的羁绊才对,不仅仅是沈丁,和其他三位也是如此。

他们是一个整体……是构成彼此人生的重要一部分,哪怕他和他们认识的时间并不长。

在治疗的匹配中,他们四人同时与他匹配成功,也许就说明了他们注定将紧密的联系在一起,紧密到与“生和死”有关的地步。

沈暮云这样想着,打开信息栏,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沈丁没有留下任何言语。

沈暮云陷入沉默。

沈丁到底是什么意思?不会又是“同性朋友间正常的互帮互助”吧?

他揉了揉额角,把手机重新丢回床上,发现自己已经彻底被他们掌控了情绪。

每一次恐惧、安心、快乐、崩溃……都和他们有关系。

甚至这段时间,他连梦到“大蛇”的次数都越来越少了,取而代之的是人类形态的朋友们。

沈暮云坐进沙发,伸手捂住脸,用力摁住额头,总觉得自己还忘了很重要的事情,不仅仅是他和他们相处的许多细节,还有更久远的、被埋藏了很多年的秘密。

而他记忆不好的毛病,正好也是从六岁那年开始的。

沈暮云叹了口气,站起身,再次回到画室里,继续那幅进展艰难的油画,试图从记忆里找到更多线索。

有了上次的教训,他不敢再独自一人画画,而是把手机音量打开,放到触手可及的地方,以免又忽然发病。

画了没多久,手机嘀嘀两声,响起了信息提醒。

沈暮云立刻将手机拿起,以为是沈丁来了消息。

然而,来信人是沈甲。

沈甲向他发来了详细的血疗注意事项。

“第一次治疗时间:三天后的晚上10点44分。请务必在晚上10点前赶到诊所,带上你觉得舒适的换洗衣物,提前和家人解释好去处,因为治疗完成后需要整晚留诊观察。”

“我已经从沈乙处取到了血液样本,会花一点时间提前做好处理。这几天请你务必保持充足的睡眠,三餐定量定时,适当睡前运动。当然,如果你不介意,提前摄入一些血液样本是最好的,我可以今晚就为你送来一些。”

沈暮云盯着“10点44分”这一行古怪的数字看了很久。

脑袋刺痛了一下,蒙着浓雾的记忆似乎有了一点反应,但当他想要更深入的捕捉时,记忆的影子又迅速消失不见。

如果治疗能够成功,他所遗忘的那些事情是不是也能完全找回?

沈暮云轻轻吸气,重新抬头,看向眼前迟迟无法细化的油画,竟隐隐对接下来的治疗感到期待。

他回道:“不用了。三天后我会准时赶到,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