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1 / 1)

“啊,我说,你就这么直接问出口了?都不怕死的么。”

切西尔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脸上露出困扰的神色,看伊延的眼神很无语。

厄瑞波斯和之前的青年都站到了时蕤身后,双方竟然不约而同地短暂放弃了

对彼此的敌视,自然而然地开始一致对外。

他们这几人刚才还在合作战斗,现在就产生了剑拔弩张的氛围。

伊延笑吟吟地反问切西尔:“难道你觉得时蕤是会恩将仇报的人吗?”

他的话是对切西尔所说,目光却直视着时蕤。

那张漂亮的小脸还有些茫然,瞳孔微微扩大,明显是被戳破身份之后反应不过来的惊讶和呆滞,嫩白的手指都攥紧了。伊延顶着那只高级虫族的威压说出这句话,后背几乎都被汗水沾湿了,要竭力忍住才不会被那从空气中里渗死亡,如影随形。

切西尔狠狠朝他翻了个白眼:“忠诚的狗突然反噬主人的事难道还少见吗?”

这两个虫族自己都忍不住想要内斗了,虫母消失了几十年之久,时蕤手中的链子还能牵得紧吗?

时蕤张了张嘴,弱弱地表示:“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们的。”

他转过头,对身后的两只虫族说:“厄瑞波斯,还有....卢卡斯,我可以叫你这个名字吗?

天地在瞬息之间都安静下来,风声、喧嚣、还有呼吸都在这一刻几不可闻。

那只高级虫族在无法克制的亢奋激动之中,让周遭的世界都化为死寂的幽谷。

赐名。

一虫族中上位对下位行使的一种权力。

然而对他们自身来说,虫母的亲自赠名,完全不亚于是一种盛大的荣誉、恩典。

众人不由一愣,饶是早有心理准备,见到这一幕还是会心里一惊。

时蕤之前没有反驳的话,还有现在的所作所为,都在证实着一件事一

他即虫母。

高级虫族,现在应该说是卢卡斯了,他听见时蕤说完的这句话后,苍白的俊美脸庞都染上了红。心中更是涌上一股狂喜,滚烫的情感都要从那冷血无情的肉/体中喷薄而出。他惊喜交加地说:“当然,感恩....非常感恩您的赐名,这将成为我无与伦比的荣耀。卢卡斯为您献上血与火的忠心,您的光辉定会照耀万世。”“母亲。’

他的恭敬、因为过分激动而控制不住的猩红复眼里密密麻麻都倒映着时蕤清瘦的身影,锋锐的口器仅仅出现了几秒后又慌慌张张地收了回去。时蕤甫一端正小脸的神色,两只来自虫族、由他亲自创造出来的虫族战士竟然就单膝跪地,脸上露出掩藏不住的忠诚狂热,宛如朝拜一般的神情没有见过这种场景的切西尔他们还有点怔忪。

在星际时代虽然尚存帝国制度,但一部分王室只是一种象征和吉祥物。即使有真正掌握实权的王室,在帝国中也依然信奉强者为尊,王室成员弱小的则会被摒弃,像是这样献上全身心的崇拜还是少见。或者说,几乎见不到。

怪不得当初的虫族能够挥剑占领几乎整个九十银河域。

对虫母的狂热信念和拥有的强大力量,究竟什么做不到?

其实时蕤也觉得有些别扭,怎么看都好像带了点中二病的感觉。

他刚刚差点就被厄瑞波斯和卢卡斯的动作惊得忘记下一步要做什么了,思考了一下,才说:“我希望你们不要伤害他们三个人,在流浪星域,他们帮了我很多。如果不是切西尔的话,我在流浪星域根本活不下去。”来到这个世界后所发生的种种,都清清楚楚地留在时蕤的脑海里,他还朝着切西尔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伊延啧了一声,然后开口说了句:“我还以为在你经历了我的事情之后,已经封心锁爱不愿意再帮任何人了。果然,是没有遇见想帮的人吗?”他的表情显得有些意味深长。

切西尔哼了一声:“好心还是有好报的,毕竟这个世界上好人还是多过祸害的。”

他们两个的争锋相对影响不到其他人。

厄瑞波斯和卢卡斯对虫母的一切命令都严格执行,他们垂下眼眸,恭敬地说:“谨遭您的一切指令。”时蕤闻言松了口气,赶紧说:“你们先起来。”

两只虫族很听他的话,乖乖站起来后,又一左一右立在他身旁,像是两个忠诚的护卫。

相貌出色,实力也属于顶尖的一批。正像是猛虎守护娇嫩的玫瑰。

切西尔转过头,眉毛扬了扬:“佩特里乔瑞?时蕤?”

不用真名很正常,不过不妨碍他调侃。

时蕤脚趾都快抠地了,他不去看在场任何一个人的神情,脸颊红红地说:“嗯,那也是....我的名字。是我在虫族帝星上的称谓。”玩游戏当然不可能用自己的真名了,不然的话游戏里的NPC称呼起来得有多强烈的羞耻感啊。

虽然虫族都称他为“妈妈”“母亲”或者是一“王”。

时蕤这句话很直白了,可以说他已经承认了自己正是之前虫

失踪的那位虫母。不是从其他星际冒出来的虫母,更不是突然新生的虫母了。

其中的缘由就非常值得推敲了。

伊延突然开口:“你们确定要在这里聊天吗?这可是敌人的地盘。就算你们还没打算立刻就走,也应该找个地方隐藏一下吧。巴特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问:“所以说,我们是现在就跑吗?”

切西尔哼笑一声:“那不然呢,等着愚人舟倾巢出动来追杀我们?那些家伙可不是讲义气,而是睚、眦、必、报。这些事情时蕤不算很了解,当然就说不上话,他乖乖地跟在几人后面。

“边走边说,现在去找个悬浮车,然后赶去港口离开C区。如果能就此离开流浪星域是最好的,至于最后的目的地。说话的切西尔看了眼时蕤,才缓缓道:“那就视情况而定吧。”

巴特随口说了一句:“不是说好之后一起去G8914度假吗?”

他将双手放在脑后,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随便吧随便吧,能够离开这个鬼地方就好。只是可惜我开的废品店,这下不得不关门大吉了伊延将上衣口袋里的眼镜掏出来缓慢擦拭,听了他的话后,低头笑了声,不语。

时蕤的注意力都在两只虫族身上了,也没留心切西尔刚刚在说些什么。

至于两只虫.....

他们心中只有虫母时蕤,其他全都无关紧要。

一行人要在沿路的战场残局里找悬浮车还是有点难度的,时蕤还在卢卡斯的搀扶下跨越坍場后的墙体。后者其实更想直接将柔弱的小虫母恭恭敬敬地抱在怀里,让他不用踩在脏乱的地面。

不过毫无意外地被时蕤婉拒了,也只好沮丧地收起自己的小心思。

“时蕤,你怎么失踪了那么长时间啊,又为什么会来到流浪星域?”巴特好奇地问他。

原本以为他们这一行人谜团重重,就时蕤比较单纯可怜,没想到藏得同样很深。

身份更是完全让人意想不到!

世事无常,真叫人捉摸不透。

时蕤犹豫了一下,困惑苦恼的表情爬上他的眉头:“其.....我也不知道是究竟发生了什么

,总之一觉醒来过

就到了流浪星域,我也很震惊过了那么长的时间。

明明他弃游只有三天,而且之前还在家里安安稳稳地待着,正穿着睡衣酣然入眠。

切西尔插了一嘴:“真神奇啊,一觉就睡了三十年。”

时蕤一脸无辜可怜地看回去。

切西尔平淡地说:“那还回虫族吗?”

舌尖抵了下后牙槽,似乎有哪里酸得慌。

时蕤老实地告诉他:“不知道....."

流浪星域的中心城区和贫民区之间有一条横亘的宽阔长河,这是泾渭分明的一条分界线。

整个九十银河域只有流浪星域才存在这样鲜明的景观差异,脏污与干净,腐臭与清香,贫穷与奢靡。但是战后,硝烟尚存之际,中心城区显得有几分破败萧条,脚下一踢就是碎石和残骸。

他们终于找到了一辆还算完好,总之是还能够使用的悬浮车。

这种摒弃了传统轮胎的交通工具是时蕤那个时代所没有的,上车前他还看了几眼这辆充满科技感的流线型悬浮车。齐刷刷看向他的切西尔和伊延的目光撞在一起,又在几秒之后嫌弃地移开视线。

时蕤看了眼几乎快成为断壁残垣的流浪星域。

余烬尚且没有平息的瓦砾堆让人揪心不已,他问道:“现在城区都变成这样了,里面的人还好吗?”这个问题是由伊延回答的,他说:“你太小看居住在流浪星域的居民了,这种事情对他们来说都已经是家常便饭了。时蕤吃惊地睁大眼睛,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他。清澈幼圆的黑瞳澄净,瞧着有几分娇怜。

伊延又解释:“既然要面对愚人舟这样的星盗,流浪星域的人就不可能彻底束手就擒,他们当然会有些自保的能力和手段。而且流浪星域上空有战斗,会被破坏更是常态,灾难后重建都要不了一....不愧是星际时代,科技发抖,人人强悍,连五岁的小孩都不容小觑,柔弱的似乎只有他。

悬浮车的速度快得惊人,时蕤还没怎么好好观察内部构造,他们就已经抵达了目的地。

从车内下来,落脚就是港口,众人却忽然发现这里超乎寻常的冷寂。

切西尔和伊延

先下车,时蕤脑袋有些晕

晕乎乎的,其他人都平淡如常。

唯独他,小脸已经苍白了,耳朵也像是有些嗡鸣的声音。

不是没人想站在他的身边,却被那凶残危险的恶犬阻拦,稍微挨近了点都要被那森然的目光地盯着,连厄瑞波斯都不能例外。如今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漂亮少年软软倚在青年身上,眼睛里闪着水光,连微微抿着的煞白嘴唇都显得有几分可怜。在别人看过来时,时蕤强打起精神开口:“我没事。”

伊延和切西尔都强迫自己把关注点放在港口,忽然间,尖锐的鸣响几乎要刺破所有人的耳膜。

巴特骂了声脏话,另外两人的神色微沉,凝重且紧张不安的空气压得人心头沉甸甸的。

在时蕤迷茫的神情中,伊延叹了口气:

"这下真的走不了了。”

港口乃至星球边缘被破坏了个彻底,甚至整个星域都拉响了警鸣,防御系统罩在整个星球上方。

卢卡斯伸出微冷的双手,轻轻覆在时蕤的耳朵上,掩住了不适的尖锐警鸣声。

时蕤其实还没能从晕车当中缓过来,想过自己很弱,但是没想到自己会这样弱。

切西尔他们的声音都像是隔了一层朦朦胧胧的玻璃,听进去之后再到反应过来,神经系统会延迟个两三秒的时间才运转。星际时代和时蕤一样离弱的人简直凤毛麟角,晕车药这种玩意儿也早就退出了市场,他们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他最后被卢卡斯一个冰凉幽深的眼神给定住了,只不过看他隐怒自责的表情,也知道他现在很不满。自己重伤都能坦然自若的厄瑞波斯看见时蕤难受的模样,急得团团转,恨不得以身替之。

太过偏僻的地方果然无法给予虫母优渥的生活,只能不断地变强、繁衍,壮大帝国,才可以给予虫母更好的、更完美的生存环境。时蕤皱了皱小脸,掐着自己的掌心,恹恹地说:“我好多了,现在是怎么啦,我们不能走了吗?”切西尔摇头,目光遥遥地看向港口的废墟。

到处都是散落的瓦砾和碎石裂纹,血迹斑斑,满目疮痍。焦黑的尸体和丑陋生物的残骸散落各地。

伊延在旁边给他解惑:“刚刚那是寄生种入侵之后才会拉响的警报,可以说,那是宣告一个星球即将走向灭亡之后的不祥征兆,危险至极。”时蕤睫毛颤了颤,眼底透着不安。

“三十年前,因为虫族的存在,还有他们扩张的夸张和强势,寄生种还并没有像是现在这样猖獗。它们那时候畏惧虫族,见到虫族就退避三舍,整个九十银河域最大的敌人还是虫族。伊延口中说着历史,在夜色的工作经历赋予了他讲话时口吻稍显华丽的特征,些许的咏叹调就像是在诉说着几十年之久的漫长历史,缓慢地翻开陈旧的一页。“但可惜,虫族在失去虫母之后,就失去了掌舵的方向和信仰,一切都不如他们的虫母重要。

“在遍寻不到虫母后,高级虫族和部下们渐渐退居帝星,只有那里还残余着虫母的

许气息,他们只能苦苦在那里等候,耗费心血,哪怕最后枯萎至死,也是死在他们献给虫母最美好的帝星上面。似乎是因为,有虫母之处才是家园?时蕤脸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瞬,他轻轻皱起有些秀气的眉,露出触动的神色。

目光在扫向厄瑞波斯和卢卡斯时,看着他们眼底隐隐的狂热崇拜,就知道伊延口中的话半句都不作假。“哈?你讲话也没个重点啊。”切西尔一句话打破了煽情的这一幕,煞风景地讥笑,

“你们都听过装在瓶子里的魔鬼那个故事吧。”

“一开始魔鬼还想着要对救出自己的人持着报恩的态度,后面却直接决定

将仇报了。你怎么能确定,现在的虫

也们伟大的领袖之后,会不会发疯呢,嗯?"

厄瑞波斯和卢卡斯脸上都露出隐忍的怒意。

尚未成熟的厄瑞波斯形象更接近于男孩和少年之间,使他看上去有些青涩的天真感,但这一刻他却有种说不出的稳重老成。他站在一旁,面色冰冷地说:“虫族绝对不会做出任何对母亲有害的事!哪怕是我们被抛弃、被放逐,也是我们太无能废物了。只会埋怨母亲更是一群一无是处的可怜虫。”两只虫族暗沉晦涩的眸光对上切西尔,双方在空气中的对视似乎都带上了火花。

几秒后,切西尔松快地笑了一声:“希望如此。”

时蕤双手紧握,原本粉嫩似花苞的指关节现在却泛着白,他小声地跟伊延他们说:“我想知道后续。”切西尔睨了眼伊延,抢答:“后面的事情也显而易见,强悍的虫族退居帝星后,九十银河域就没有了虫族的镇压。人类和其中族就只能自己抵御那些寄生种,可惜他们的实力比起虫族战士,简直不忍直视。这就放任了寄生种密密麻麻地繁衍成长起来,成了如今这鬼模样。”切西尔露出嫌弃的表情:“寄生种简直是一种和流浪星域的垃圾堆差不多的生物,不过,它们似乎变得比之前强多了。”“九十银河域之前没和这些鬼东西对上,光顾着跟虫族打擂台去了。一巴掌糊脸上才知道是非好歹。虫族可以压制的敌人,却通得星域的其他人还不了手,不觉得可笑吗。但是他没笑,其他人也没有。

伊延面色平,冷淡地说:“所以,我们要先离开这个鬼地方,毕竟如果中途碰见寄生种,会有.....棘手两个字还未说出,他就看见卢卡斯一顿猛如虎的操作一一在随意刺穿从后背悄然偷袭的寄生种后,就如同清扫垃圾般将其踹到一边。十几只悄然而至的寄生种口中尖啸还未曾发出,就已经全部阵亡。

他默默换了个说辞:“港口没了星舰,也无法离开。先去我们的其他据点吧,在这里待着无济于事。”一天前。

废弃观测站。

“其实咱们用不着这样费心费力,这里压根不会有什么寄生种入侵的。

"怎么说?"

说话的正是愚人舟安排在星球边缘防线的巡逻队伍。

这只小队只有两人,他们身上穿戴着还算可观的坚甲,并且随时都能进入手环中

的机甲之中,用精神力链接。遇到危险时也能迅速向总部求助,巡逻队伍分布各地,数量在精不在多。在星际时代,人类和兽人也能平和相处,这只小队也是人类与兽人的组合。

“你知道虫族吧。”男人压低了声音,在闲谈时刻意营造出一种“我要说个大秘密”的氛围。

兽人迟疑着回他:“知道,不过了解的不深,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之前在流浪星域不远的星球上有虫族的部队镇压,而那些虫族真的太强了,有他们在,寄生种根本不敢再侵袭流浪星域。”两人的声音由远及近,一路走到已经荒无人烟,连瞭望塔墙壁都爬满了青苔和幽碧野草的观测点附近。阴暗的角落发出一阵阵翠窣的响动,从暗处的墙缝中里只看得到那两个交谈者的黑色长靴,还有一闪而过的灰色合金的坚甲衣摆,长到了劲瘦的小腿处。黏稠的液体从角落里渗透出来,两人恍若未觉。

“虫族真的这么厉害?”兽人狐疑。

“你爱信不信。”吹牛的男人冷哼两声。

兽人摇摇头,然后反问他:“可是虫族应该也有十多年没有踏入流浪星域了吧,更不要说他们的驻军在一周前就撤离了,寄生种们又是一群只知道看威压的低能生物,难道不会蠢蠢欲动,卷土重来?说话的男人僵住,强行反驳:“就算是虫族已经有几十年没有到过流浪星域,但他们的余威仍存,寄生种哪里折腾到我们这啊。“等等,你那是什么表情,难道不信任我说的话?”男人眉头狠皱,相当不满。

"....."兽人惊愕的表情逐渐变化为惊恐,扭曲,

他在极度的惶恐之下已经失声,手指哆

哆嗦嗦地指着男人的身后。

"..."

他艰难地从嘴里挤出这个字眼。

男人只觉得毛骨悚然,从未有过的强烈危机感一瞬间袭上心头,背后的汗毛都已经彻底竖了起来。

“现在怎么办?!寄生种一开始出现的地点是在C区的观测点,当时巡逻过的两个黑卫已经被杀掉。”“大概是太饥饿了,寄生种连他们的躯壳都没留下,所有一切能量体都被它们吞噬殆尽。如果不是最后终端传回来的记录画面,恐怕寄生种都已经占据整个流浪星域了我们都不知道。“从C区蔓延,寄生种早晚会席卷整个流浪星域!”

类似的发言不只是出现在愚人舟的会议室中,连同黑鹰的会议厅也对此议论纷纷。

他们做出一个共同的决定一

“先打开星球防御置,然后快速摸排有多少寄生种,看看他们的数量究竟有多少,最重要的....是它们的等级,一定要看看有无上位寄生种!”愚人舟这边。

一如既往的七人会议,只是左位上空了一个位置。

“黑卫那边怎么样了,昆蒙还没有回来吗?”

议论完寄生种之后,就有人提出了自己的困惑。

众人神情变幻莫测,却都齐齐看向上座那位。

坐于会议桌顶端的首领顿了下,缓慢开口,沉沉地说:

“昆蒙死了。

空气在瞬息之间凝固成冰,五人哗然。

"谁能杀了他?!"

“难道是黑鹰那些人,但是据我所知,黑鹰没有人能强过昆蒙的。

不解质疑的有,隐于黑暗中一言不发者同样有。

首领注视他们,说:“是虫族。一只高级的虫族。”

立时噤声。

会议室安静得可怕,落针可闻,一种微妙的氛围在空气凝结。

众人神色变幻莫测,彼此交换、试探目光。

愚人舟的智者最后站出来。

“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处理那些寄生种吧,昆蒙的事可以往后先放一放。”

“把黑卫都调回来,我们要先保全实力。

半天,首领颔首:“好,就先这样决定吧。召集黑卫和愚人舟的所有战斗力,必要时刻舍弃流浪星域,断尾求生。”首领下达完指示后,在场几乎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他并未多言,只是让众人先行离开。

会议室立刻空空荡荡,只剩下坐在首位上,蒙着全身,一片漆黑的首领。

“都是群贪生怕死的家伙呢。”

一道娇俏的女声忽然在空无一人的会议桌上响起来,在空气之中,女人的身影就像是透明的水液般缓缓浮现出来,最终凝实。首领并未摘下自己头顶戴着的面罩,冷漠地说:“他们究竟是什么模样,你难道还不清楚吗。”

女人转过头,有一头白金色的海藻长发,两只尖耳从发间探出来,露出那张清丽柔美的脸蛋。

她的红唇勾起:“只是可惜了,死了一个昆蒙。好不容易才找到的这样一条好狗,四肢发达又没有脑子,下次可就不容易碰见这样好控制的傻子了"没关系,不过是个鲁莽的蠢货而已。"

“你还真是无情呢。”女人蹙眉故作哀戚。

首领不吭声,她自讨没趣,话锋一转,说:“也不知道这儿是风水不好还是怎么的,怎么专跟虫族过不去。这下怎么办,你难道要学几十年前的星云,让愚人舟同样覆灭在流浪星域里吗?”这句话不知道哪句戳中了首领的痛点,冰冷而锐利的目光带着杀气刺向女人,危险性十足。

女人不避不闪,幽幽地盯着他看。

几秒后,首领兀自收回目光,说:“那两只虫族身边似乎护卫着一个少年,不如猜猜看,他的身份究竟是什么?”沉默溢散在空气中,阴谋在酝酿沉淀。

女人纤长的手指轻轻拂过红软的唇瓣,绽放出一个妖媚的笑容,说:“你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过,我喜欢。嘻嘻嘻嘻嘻。"

特里斯东国。

虫族基地。

蛋壳般外形的基地几乎与周围地表融为一体,外壳也呈现出某种金属般的银白光泽,坚不可摧,固若金汤。哪怕它安静得就像是一座巍峨的高山,不算太起眼,可是这个国度的人却无一人敢小看它一

敌人的部队堂而皇之地驻扎在他们的主星上,而他们却毫无办法,逃亡和恐惧更是成为国民们如今的常态。虫族特有的交流信号在整个基地频道里偶有传送,多数时候还是冷肃静默的气氛,走进基地内便觉森严而又凛然不可侵犯。低级的虫族战士在走动中,身上的甲壳发出摩擦声,尖锐的长足哒哒哒地触在地面,鞘翅静静地合在背后,漆黑的眼目透出冰冷无情的气息。上半身皆是人形,下半身则是庞大圆滚的蜘蛛腹部和八条漆黑的毛茸茸长腿构成的虫族战士从他们旁边走过,彼此之间触角颤动,交流巡逻得来的信息不同纲目的虫族战士尽是如此,他们无须装备任何人类所制造的精锐坚甲,本身的皮肤就刀枪不入,哪怕肉眼看着与人类无异,但也改变不了他们的外开即便是所属翅目的虫族,也如厄瑞波斯一般拥有强悍的体表素质。

基地内暗淡无光,道路四通八达,最终都通往空旷又严肃的纯白大厅中,属于虫母的能源石雕像高高立于中央,路过的虫族战士们都会驻足片刻。他们凝视着自己的母亲,用眷恋悲伤的目光。

时间一到,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宏伟壮观的雕像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得出应是年轻的男子,散发出庄严而又肃穆的气息。

倚靠在雕像脚边的是一个看起来非常瘦弱的青年,他只随意穿了件白色衬衫,胸前的口袋上缝着玫瑰的图案,腿上穿了条挽起的黑色长裤,露在衣服外面的冷白皮肤透出些许蓝色黑色头发轻轻扫动着,抬起脑袋时,从碎短头发下的长后发滑过几缕在胸前,露出掩在黑发底下的蓝发。这是一张清冷疏倦的面庞,冷光皎皎,活像是一捧雪。半阖的眼皮下,蓝色的眼睛颤动着,可惜右眼却被黑色的皮制眼罩给遮住。他将手中的蝴蝶高高抬起,展开翅膀的蓝闪蝶上金属的光泽绚丽,透出粉色的耀眼光芒,再一转,光芒又变成了其他颜色,瑰丽得几乎让目眩神迷。青年却突然面色冷酷地握紧手掌,缓缓收拢,颜色耀目的齑粉从他半握的掌心落下。

“欣赏你的人不在,又有什么用呢?”

“母亲,我好想您。”

“母亲。”

寂寥绝望,像是生命走向尽头发出

发出最绝望的嘶哑吼声在空寂的大厅中响起

血珠滴下。

虫族频道的交流信号波浪传至整个基地,青年睁开眼睛,平静地说

‘让特里斯东付出血与火的代价,虫族权威不可挑战,不可侵犯。

‘我们很快会回归帝星,回归母亲的怀抱之中。’

‘伟大的虫母护佑着他最爱的子民们。

所有巡逻的虫族战士都停下脚步,不约而同地看向中心方向,眸光跨越了层层通道和壁垒,落在正中心的雕像上‘妈妈。'

‘妈妈。

‘妈妈。'

渴念而又缱绻地呼唤。

虫族现在、不,一直都是一群骇人听闻的疯狗。

长久地、静静地等待着能掌控拴住他们链子的人。

终于有一个正常的住所了。

时蕤自打来了这个世界后,待的地方不是在贫民窟就是夜色,要不然就是地下室,像是这种正常的公寓大平层根本就没见过。它坐落在中心城区和贫民窟之间的那条波澜壮阔的长河旁边,时蕤站在阳台的落地窗前就可以看到外面那条铁骨铸就的雄伟大桥。往常总是有悬浮车从上方经过,现在却空空如也。

“你小子,这些年在夜色没少赚钱啊,连中心城区这样的滨江公寓都能随便购买了。

巴特啧啧称奇,“面积还这么大。”

伊延下意识地看向时蕤。

漂亮少年仍然穿着那一身白色长裙,刚才经历了那样混乱糟糕的场面,他的裙摆没有凌乱半分,身上一点脏污也没有沾染。整个人懵懵懂懂的还在自认为悄咪咪地观察公寓的大致布局,可爱得要命

“我可以去换一下衣服吗?”

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的穿着裙子有点不太方便,时蕤扯了扯自己的裙摆,皱着眉头,有些苦恼地问。他发现自己说完这句话后,所有人都在盯着自己看。

“怎、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伊延摇了摇头:“没怎么,你要换衣服的话,好像就只能穿我的了。”

他脸上露出无奈的神色,顶着所有人暗藏的威胁、恐怖压力,不咸不淡地说出那句话。

时蕤倏地想起了什么,粉白的脸蛋晕出红来,他睫毛抖了两下,才说:“没、没关系,紧要关头,不用在意那么多细节。“妈妈,我可以去为您找衣服。”厄瑞波斯冷冷地看了一眼伊延,请求般地对着时蕤说。

卢卡斯对人类服饰所了解的不深,闻言只是更深地抿紧了嘴,眉眼间镀上了一层阴翳。

伊延不慌不忙地说:“我这里有治疗舱,可以先为厄瑞波斯治疗。”

“妈妈,我不用....."

厄瑞波斯不假思索地拒绝,但后面的话却忽然就止住了一一他的手被柔弱无骨的一双手握住。

“你的伤更重要,厄瑞波斯。”时蕤很不赞同地说,“我没关系的,只是换一件衣服而已。你快去治疗舱吧,这样我才能放心

尽管厄瑞波斯很强,可他生得唇红齿白,偏面嫩,加上之前受的伤,时蕤就很担心他。

切西尔看了眼微笑的伊延,冷睨他一眼,暗骂这狗东西一如既往的诡计多端。

明明是只猫,却和狐狸一样狡诈。

伊延不避不闪,坦然无惧。

他挺直脊背为时蕤带路,目光滑过少年露在裙摆下的脚踝时,眸光幽深了一瞬。

这套大平层除了客厅

接待室和饭厅厨房浴室这些必备的基础间以外,还有好几个房间。治疗舱就横陈在特地划出来的最角落房间里。推门而入,里面充斥着医疗设备和医用品,各大种族所需的应有尽有,看起来非常全面。

纯白的房间和医院的布置也非常相似。

厄瑞波斯迷迷糊糊就跟着时蕤进来了,在小虫母的温声软语下,可以说没人能扛得住这样致命的诱惑。他躺进了治疗舱里,让治疗液曼延覆盖完身体,静候舱门缓缓合上。

然后就眼睁睁看着小虫母又被那只奸猾的猫哄着,温柔地安抚了他一眼后,就跟着对方离开了!

厄瑞波斯:..."

卢卡斯似嘲讽似责怪地也斜了他一眼,紧随时蕤身后。

“这件衣服应该挺合适你的,我也没有穿过几回。”

伊延打了个响指,衣帽间的柜子自动向两旁缓慢打开,露出里面清一色黑白的衬衫和裤子,最后手指划过其中一套,递给了时蕤。时蕤看了看伊延的体型一

肩宽腿长,解开最上方两颗扣子后,白色衬衫下饱满鼓胀的胸肌有些醒目,这人光是个头就比他高出个脑袋了。“不用担心,这是我少年时期穿过的,和你的体型很相似。”伊延的猫耳动了动。

他伸出手在时蕤的腰间比划两下:“你的腰很细,穿着没问题。

在卢卡斯如野兽咧开尖牙的危险威压下,他慢慢悠悠地收回手。

总是擦拨老虎嘴边的须,死亡的风险还是有些大的。

“如果有不知道该怎么穿的地方,可以问我,我就在外面等你。

时蕤点头:“谢谢你。”

伊延刚一出门,就听到了熟悉的微凉声音,听起来有些欠揍

“跟我去比划两下?太久没施展拳脚,我怕你武技生疏,之后遇见

生种跑都跑不掉。

伊延转过头,看向靠在墙边的切西尔。

男人琥珀色的瞳孔从眼角斜斜睨过来,露在外面的手臂肌肉轮廓分明,爆发力十足。

他是认真的。

伊延耸肩:“先别急,等时蕤把衣服穿好后再去。”

事实上,伊延猜想的时蕤要让他帮忙才

穿好衣服的画面并未出现。

但那是一套制服......

伊延没有时间思索太多,时蕤很快就从里面拉开了门,除了厄瑞波斯不在的几人全都纷纷向他行注目礼。衣帽间里,看着少年身上穿好的制服,更是让在场几人的喉结都上下滚动。

怎么可能会对这样蛊惑人心的美景无动于衷。

贴身的尖领衬衫穿在少年身上,扣着黑色西装裤的两条细长带子从身前勒过,细软纤美的身形都勾勒出来,像是黑白漫画中走出来的,画家赋予他最美丽的线条。腰身也是细得直的腿,后腰下

三寸的翘起的弧度也让人

他没有穿鞋,只赤着脚,雪白细腻的皮肉

黑色相衬,如雪的肤色比身上的衣衫还要白几分。下一秒就可以成为礼物拆开,似乎比不穿还要勾人。"很、很奇怪吗?”

时蕤雪腻的面腮有几分红晕渗出,黑白分明的眼眸里有几分无措,他尴尬羞赧地攥着手指,却找不到可以躲避那些火热目光的地方。“没有,就像是帝国的小王子。”伊延哑着嗓子说。

切西尔无脑般随声附和:“是的,你现在很好看。

卢卡斯嘴巴张了张,却碍于词汇的匮乏和话术的苍白无力,又不得不闭上。

切西尔他们不是不想继续盯着时蕤看,灼热强烈的视线仿佛就能化身成为入侵的手段,由上至下缓慢地舔/舐,一点一点侵吞时蕤的每一寸。目光的侵略性可见一斑,像是时蕤这样的小男生绝对招架不住,会羞得脚趾都蜷缩紧,但又迫于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连出口阻止都显得不知所措起来。现实却是他们无时无刻不得顶着这只高级虫族的杀人眼神,看一眼时蕤,那家伙都恨不得把他们的眼珠子给挖出来。还想视煎,做梦去吧。

伊延被切西尔拖走去打架了,巴特连忙过去拍照围观。

时蕤蠢蠢欲动,有点儿想去看看。

但是转头看向角落里的房间,知道厄瑞波斯还在治疗舱里,又只能乖乖坐在沙发上,双手交叠放在大腿,也不乱动乱跑,用那双美丽的眼睛好奇打量着这套公寓。精装房的公寓大多数设施都是本身自带的,伊延似乎没有要特地打理它的心思,还是原装房的样子。家具整洁、一应俱全,却无一不是冷色调,没有几分人气。吧台上倒扣的玻璃杯上都积了层薄灰。

让虫母住在这样的地方,简直是太委屈他了。

卢卡斯的脑海里自动冒出来这样一个想法。

他如同依恋妈妈的每一个孩子一样,跪伏在时蕤的腿边,在时蕤寻找电视的开关时,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妈妈,您可以和我、我们交/配,然后诞下更多的卵,壮大我们的帝国。让虫族重新....强大起来,为你献上更加优渥的生活。”时蕤倒抽一口冷气,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瞳孔震颤,茫然无措地盯着说出这句话的卢卡斯。

青年有着清俊英朗的面庞,五官无可挑剔。在说这话时,脸颊微微泛着红,带着小心翼翼地请求。眼底有着涩、温柔,更有狂热的痴迷和渴求。诞生繁衍子嗣是虫母的职责之一,这就是身为最高贵、最伟大的虫族领袖的义务。

虫族生来便知道此事。

卢卡斯清楚,虫族未来的兄弟姊妹,要从他们只能进去却又从未长久待过的地方,享受着母亲的温暖,然后再同他们面世。这就是身为虫卵的好处。卢卡斯的视线从时蕤漂亮的小脸慢慢往下滑,从柔软的,微微起伏的胸口,再落到他平坦的小腹上,嫉妒的毒液与怒火从未像现在这一刻那般侵蚀焚烧着他的心脏。光是想想,他就要发疯般妒羡那些还未曾出现且面世的虫卵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