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差在星野十夜的活跃下逐渐拉大, 比分来到了23:14，音驹距离胜利只有一步之遥。

实力差距较为悬殊的比赛似乎总是欠缺了几分精彩，可不知道为什么, 观众席上的中立观众始终没有办法从这片赛场上移开视线。

是因为弱的一方即使是在巨大的分差下也没有低头, 依旧拼命补救每一球？还是因为强的一方即使领先了近十分的分差, 却还是谨慎的对待每一次进攻？

“一触！”拦网触球的小谷野晃大声提醒着队友。

三尾大河毫不犹豫的飞身补救, 身体摔在地板上, 手却稳稳的垫在排球下。

那一刻, 身体上的疼痛无法让他动容，三尾大河的眼中只有这一球，还有同样飞扑过来，完成了垫球接力的神城。

“最后一下！”神城健一顾不得自己的姿态是不是足够帅气, 胡乱的从地上爬起来，一边高声提醒着队友们, 一边往回跑。

接住它, 不要让它落地。

西田直人绷着脸, 最后一次触球，将排球垫过球网。

“机会球！”夜久卫辅抬手示意队友由他来接，垫起一个稳定的一传。

孤爪研磨的视线扫过对面乱七八糟的站位。

岐木完全被音驹的进攻打散了, 两个一年级被打懵, 基本忘记了无球跑动的要领，只能依靠本能行动，而四个二年级则是为了拼命救球, 已经顾不得保证队形的完整。

那四个人的默契确实难缠, 但只要将他们远远的支开, 留在场内的两个基本功普普通通的一年级便不足为惧。

可是即使到了现在, 岐木也不显得狼狈, 他们的动作变形、脚步凌乱、跑位松散——但是，没有一个人放弃胜利。

帝光排球部的力量，绝不仅仅体现在王牌十夜身上，队伍中的每一位成员，都有其独特的闪光点。

或许在十夜的天赋下，前辈们的光芒显得有些暗淡。

但也正是在他们的荧荧微光中，星星绽放出了最耀眼的光芒。

“帝光的光，不只是星星的光。”

孤爪研磨轻声道：“或者，不止是一颗星星的光。”

跳起，托球出手。

黑尾铁朗同时完成了助跑起跳，面对对面的双人拦网和空档的后排，他毫不犹豫的变扣为吊。

排球落地。

才刚刚跑进场内的神城健一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分板，音驹的局点。

他收回视线，扬起笑容，刚想出声安慰自家的两个后辈，就见石濑淡定自若道：

“没关系没关系，音驹的斜刘海刺猬头就是这样阴险啦！”

可恶，竟然是吊球！

石濑心中愤愤的想：阴险！狡诈！

黑尾铁朗脚下一个趔趄，目光幽幽盯着网对面的对手。

斜刘海刺猬头是什么奇怪的称呼！尊重一下前辈啊混蛋！

藤保也笑着道：“是啊是啊，准备下一球！”

然而拳头却死死的握着，指尖陷进肉里。

他在后排，却没有做好后排的拦网保护……

神城健一有些无奈，小声嘟囔道：“你们怎么抢我的词？”

石濑叉腰：“因为神城学长你翻来覆去就是这几句话，我们早就会背了。”

神城健一目移：“哪有很多次……这才是我们的第一场比赛……”

藤保认真道：“已经过去的球留着赛后再懊悔，比赛时只需要专注下一球——神城学长，这是你每次部活都要说的话。”

专注于下一球，不要让上一球的遗憾成为下一球的不甘。

他们的神城学长，又当教练又当队长的岐木排球部部长，就是这样一个洒脱又帅气的人。

神城健一沉默片刻，拍了拍藤保和石濑的肩膀：“有出息！”

星野十夜隔网看着这一幕，眼神有瞬间的怅然。

“怎么，面对曾经的学长宠爱后辈，我们的星野吃醋了？”

黑尾铁朗走过来，拍了拍星野的肩膀，语气中带着调侃：“好了好了，我也来拍拍星野。”

山本猛虎也走过来，拍拍星野的另一边肩膀：“星野也有前辈拍拍。”

福永招平也走过来，对着星野十夜的脑袋拍拍。

夜久卫辅也上前，拍拍星野的后背：“别人家后辈有的，我们星野也有！”

孤爪研磨：……还在比赛，你们围着十夜拍什么呢？

被前辈们集体围上来拍了两下，星野十夜那点怅然早就被拍散，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才没有吃醋。

星野十夜抱着排球恍惚了一会儿，才走向发球区。

将排球在掌心转了转，熟悉的触感让他感觉到十分安心。

就用这一球终结比赛吧。

他的眼睛里无悲无喜，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排球上，在哨声响起后，他抛球。

曾经只会打出发球全垒打的他，现在将发球视作自己独一无二的武器。

看到他的成长了吗，前辈们？

他有在慢慢长大。

跳起，挥臂——是他的最强发球，没有丝毫留手。

他的学长们，才不是弱者，是需要他全力以赴才能战胜的强敌。

他会战胜学长们心中的星野十夜，以全新的姿态站在他们的面前。

哨声响起，比赛结束。

如同神城健一最开始的无触发球得分，星野十夜用同样的无触发球得分终结了比赛。

“这真是一场精彩的比赛。”最后，观众席发出了感叹。

就算是一面倒的局势，岐木在绝境中爆发出的坚韧也让这场比赛并不枯燥。

神城健一看着自己的手。

输了。

很意外吗？其实也不是。

正如星野了解他们，他们也同样了解星野。

他们比谁都清楚，星野的成长从来都是迅速而稳固的，那些扎实的基本功会成为星野成长的地基，支撑他建起最坚固的排球堡垒。

只是，输了啊……

他还是想赢，即使清楚的知道两支队伍的实力差距，但心中也会升起小小的希冀：如果赢了星野的话，他一定会是星野心中最帅气的前辈！

神城健一身旁传来啜泣声，是石濑和藤保。

“如果、如果我在训练时再努力一点……”

“可恶，明明每天还可以再练五十个发球……”

声音里满是遗憾。

“那就下一次。”

石濑和藤保抬头，呆呆的看着神城学长。

神城健一眼里闪过一丝泪光，转瞬即逝，没有人抓住：

“下一次的比赛，一定要说出‘幸好我们努力过’。”

作为胜利者，发出努力者的感慨。

下一次，一定要做到。

“神城学长！”

一声响亮的呼唤，让岐木的悲伤都暂停了一瞬，所有人怔然的望向声源处，那个在赛场上最活跃的橘发少年。

他竟然……可以用这么大的声音说话吗？

“小谷野学长、西田学长、三尾学长！！”

星野十夜深吸一口气，闭着眼睛大声喊道：“你们真的，非常非常帅气！！”

一直以来，真的很感谢你们的帮助。

有看到吗？他身上跃出的影子，是学长们的模样。

神城健一的视线突然模糊起来，鼻尖酸酸的，喉咙也哽住。

看到了，每一个都看到了。

星野十夜有好好记住学长们的话，也有在好好长大。

观众席不明所以，但还是跟随着自己的直觉，为眼前这一幕送上掌声。

像是见证了某种奇妙的联系，失败与胜利的界限仿佛在此刻模糊，岐木输了，又似乎是赢了。

双方握手，星野十夜摇摇欲坠。

“不要羞耻得死掉！”神城健一用力握了握星野的手，尝试唤醒因为当众大喊而陷入自闭的星野。

星野十夜：怎么就……喊出来了呢……背地里偷偷的说不是一样吗！

星野十夜在众人的注视下慢慢融化，融化……

再次拥有记忆时，人已经出现在了音驹放置运动包的角落。

“下一场比赛——星野你醒了！”黑尾铁朗惊喜道。

星野十夜眼神有些迷茫：“嗯，醒了……”

他好像努力完成了握手环节，然后退场，在音驹大家的带领下，将自己种进角落，恢复掉落的HP值。

孤爪研磨犹豫了一下，抬手对准十夜的脑袋，补上拍拍：“清醒一点，下午还有比赛。”

星野十夜听到“比赛”这个词，顿时坐直了身体：“是，研磨桑！”

孤爪研磨：……和岐木打了一场比赛后，十夜似乎对接下来的比赛更兴奋了。

他的目光中带着不明显的忧虑。

过度的兴奋对于十夜来说，真的是好事吗……

“很好很好，很有精神！”夜久卫辅笑着称赞，随即看向黑尾，示意他继续。

黑尾铁朗继续说道：“对手是……”

音驹众人认真听讲。

下午，预选赛第二轮，音驹同样以2:0的比分拿下胜利。

音驹的没落？

不，是音驹的崛起。

——

6月10日，IH东京都预选赛第二天，音驹迎来了他们第三轮的对手，也是老朋友。

在和户美迎面撞上的瞬间，夜久卫辅和高千穗惠也同时出手，一个拖住黑尾，一个拽住大将。

被捂着嘴的黑尾和大将在互相瞪了一眼后，纷纷向自家队友投去疑惑的目光。

夜久卫辅淡定道：“每次都要吵个几百字，这次赛前就省省力气吧。”

高千穗惠也出声：“省点口水，一会儿有用。”

音驹众扭头，盯着口出暴言的高千穗。

大将优深感有道理，便也不挣扎，只是眼神挑衅的看了黑尾一眼。

黑尾铁朗：……

你们户美不安好心！

不过，自觉已经习惯了蛇蛇们喷洒毒液的猫猫们，并没有将高千穗的话太过放在心上。

说到底，言语挑衅这种事，只要当事人并不觉得如何，那么挑衅的收效便是微乎其微了。

“星野，谢谢你的礼物，我们很喜欢！”沼井和马对着星野摆摆手，完全称得上和善：“赛场上见。”

星野十夜认真点头：“赛场上见，沼井前辈。”

文化祭的礼物，东京其他三校的选手他也都有准备，并在文化祭结束后送至各校。

黑尾铁朗被星野端水的行为狠狠震撼，并表示还好星野只认识这几所学校。

再多几所的话，星野要破产了。

两队来到场内热身，猫又育史看着热身时过分安静的户美，眯着的眼睛微睁，透出思索的神色。

总觉得户美有些不一样了——至少看上去和在白鸟泽时有所不同。

是怎样的变化呢……真是令人期待。

热身结束，双方选手登场，队长握手。

“感觉你们在打坏主意。”黑尾铁朗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用力握了握大将的手。

大将优同样回以“灿烂”的笑容，回握的力量也不小：“怎么，害怕了？没事，怕我不丢人的。”

黑尾铁朗笑容有瞬间的扭曲。

早晚掰断大将优的毒牙。

赛前，双方最后的动员环节。

“把大将打到再也喷不出毒液为止——虽然很想这么说，但这家伙的嘴应该是堵不住的。”

黑尾铁朗叉腰，认真道：“规则之内，他会想尽一切办法为胜利增加砝码，这混蛋就是这样一个对胜利渴望到极点的人。”

所以，就算大将看上去有些流氓，他也很敬佩这家伙对胜利的追求——当然，完全不影响他同时讨厌着这个混蛋。

“不要被来自网对面的声音影响自己的状态，我们是血液——”

音驹众人互相对视着，整齐道：“要让大脑正常运转！”

孤爪研磨的表情有瞬间的失控，努力低头让头发挡住自己的脸。

无论听到多少遍，他都没办法习惯。

“要不断的向前奔流。”

星野十夜握着拳头，认真的态度，如同歌颂信仰：“运输氧气！”

孤爪研磨直到现在也不能理解，为什么十夜能这么快的融入其中。

难道就只有他一个人感到羞耻吗？！

双方上场。

户美首发站位：一号二传手先岛、二号主攻手大将、三号副攻手背黑、四号主攻手高千穗、五号主攻手沼井、六号副攻手广尾，自由人赤间。

音驹首发站位：一号研磨、二号黑尾、三号福永、四号星野、五号犬冈、六号山本。

大将优盯着一号位的孤爪研磨，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竟然没有用星野一号位？”

昨天连续两场的比赛，音驹都将星野放在了一号位。

是有什么特殊的安排？还是说研磨也进化出了强力的发球？

不，唯独这个不太可能。

他脑海中快速闪过各种猜测，表情却依旧保持着平静的态度。

音驹率先发球，孤爪研磨抱球走向发球区，站定。

进化出强力的发球什么的……他可没有那么好的发球手感。

孤爪研磨将排球击出，是普通的上手发球。

就是这样的发球，却让赤间接球时差点和先岛撞上。

一个不太稳的一传，先岛伊澄颇有些棘手的看着这一球，还是快步插上前排，思考着将这一球如何处理。

音驹前排三人的眼睛紧紧盯着网对面的前排跑动。

高千穗内切跑向三号位，背黑交叉跑向四号位，在先岛身前完成了交叉跑动。

前交叉？是高千穗的短平快还是背黑的半高球？

星野十夜和福永招平站在右路盯着两人的动作，而黑尾铁朗则是毫不犹豫的挡在大将优的身前。

户美的最擅长让人眼花缭乱的假动作，在一传不到位、主副攻跑位前交叉的同时，大将优竟然依旧选择了跑位插上，绝对是不怀好意！

果然，托球出手，是大将优的近体快攻！

大将优跳起，看着对面拦网的黑尾，嘴角勾起阴险的弧度。

啧，连前交叉都没有引走这混蛋，这家伙的拦网嗅觉真让人讨厌。

托球到达他的打点，大将优扣球的动作一顿，变扣为轻托——

黑尾铁朗咬牙，表情有瞬间的狰狞。

一整套战术下来，户美密密麻麻的心眼子都糊脸上了！

山本猛虎向鱼跃补救失败，气得狠狠捶了一下地板。

上来就搞假动作，你们户美安的什么心！

大将优垂眸看向地板上的山本猛虎，幽幽道：“果然，还是那么好骗。”

山本猛虎气得两眼窜火。

高千穗惠也背对着音驹大声道：“10号的拦网也很好骗，多勾引10号起跳！”

星野十夜：……

背黑晃彦也出声：“6号的拦网高度很低，很好突破！”

福永招平：……

孤爪研磨眯起眼睛，隔网看向对面的户美。

比起之前的无差别扫射挑衅，如今的户美使用挑衅时更注重针对性，一对一精准挑衅。

而且用词十分谨慎，甚至没有面对着对手，就像是在进行正常的战术讨论一样。

孤爪研磨看向主裁判，主裁判的表情没有出现任何偏向，显然户美的声音没有引起主裁判的反感。

比之前难对付许多啊，户美。

“音驹二传手的发球也很弱，下次赤间你再接得稳一点！”

“没问题！”

孤爪研磨：……

你们户美一个都不放过是吧？！

户美先拿一分，轮换站位，由大将优发球。

夜久卫辅紧盯着大将优的动作。

大将优的发球和他的本人一样，带着阴险心机的跳发对准了孤爪研磨。

山本猛虎快步上前挡在研磨身前，在接起一传的瞬间暗道不好。

不算太到位的一传，跑动导致接球动作变形了。

“抱歉，研磨，救一下！”

孤爪研磨看着这个严重偏近网二号位的球，眼神不断观察着赛场的形式，自家选手的状态尽收眼底。

从预选赛开始起，十夜的状态就非常好。

托球出手，是二号位到四号位的平拉开托球。

星野十夜和福永招平分别从四号位和三号位起跳，福永招平的起跳动作成功将高千穗骗起拦网。

星野十夜看着面前的双人拦网，眼神锋利，瞄准双人拦网中间的还未并拢的空隙，打出了一个漂亮的穿中线扣球。

观众席发出热烈的应援声，星野十夜落地，回想起赛前研磨桑对他说的话，对着背黑前辈和沼井前辈小小的笑了一下。

背黑和沼井：……音驹家的乖孩子怎么学会恐吓对手了！

“十夜，如果扣球得分了，就隔网对着对手笑一笑吧。”在赛前，孤爪研磨对着十夜轻声道：“我们音驹一向很有礼貌。”

精神攻击？音驹也不缺。

主裁判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动作。

虽然音驹10号笑得有点吓人，但也只是笑而已，并没有任何过分举动。

星野十夜礼貌微笑后转身站位。

沼井和马看向大将优，大将优对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毒蛇一向善于隐忍，失分的时候会做一条安静的蛇。

轮换站位后，黑尾铁朗发球。

哨声响起，黑尾铁朗的大力跳发瞄准了先岛伊澄。

先岛伊澄后撤两步，为赤间让出接球位置。

赤间飒稳稳接起这一球，先岛伊澄绕过赤间，跑位到三号位。

只是绕开这两步的短暂时间，最终还是让音驹抓住并布防完成。

看着前排虎视眈眈、后排稳定防守的音驹，先岛伊澄在经过短暂的思考后，决定将这一球交给王牌。

沼井和马在一传被接起的瞬间便迅速拉出场外，为助跑留有充分的前进空间。

眼前的背黑在跑二号位背飞，沼井和马在意识到先岛起跳高点传球后，上步助跑，在二传手前的三号位起跳。

稳定的半高球托球前，是音驹的双人拦网。

星野十夜和犬冈走的拦网高度挡住了他的直线球线路，可沼井和马却没有丝毫慌乱。

热血不代表鲁莽，沼井和马挥臂，手腕向外翻转，手掌包住排球，打出了漂亮的避手斜线球。

黑尾铁朗鱼跃前扑，补救失败。

大将优露出毒牙：“辛苦音驹队长擦地板了！”

黑尾铁朗咬牙，露出了一个凶残的狞笑。

“勇往直前，高歌猛进，户美加油！”

观众席传来户美应援团的应援声。

星野十夜目光紧紧盯着对面的沼井前辈。

沼井和马感受到星野视线，扭头对着星野露出笑容。

“很耿直的拦网啊！”十分爽朗的声音，却带着这一届户美特有的毒舌味儿：“木头一样的胳膊可拦不住我的扣球！”

沼井和马转身，前往站位。

一击即退，不要给对手回嘴的时间。

“多谢指教。”

很轻的声音，却让沼井和马忍不住回头，目光惊讶的看向网对面的星野十夜。

那个橘发少年面色平静，声音诚恳，每个字都是真心实意：“我会努力拦住你的，沼井前辈。”

沼井和马却下意识的皱眉，因为他对上了星野那双认真的眼睛。

星野十夜没有被激怒，反而被激起了斗志。

好像有点糟糕，沼井和马想。

似乎将对面的怪物激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