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1 / 1)

小触手“闻”到的臭味, 当然不是普通的臭味,而是会侵蚀人体致其癫狂异化的邪气。

纵观这祭坛的四面八方,居然全都是这样的邪气!但凡谢叙白意志力稍微差一点,分分钟会被污染成怪物。

想到自己喜欢的人类差点遇害, 怎么不让小触手震怒?

只骂垃圾堆不是小触手素质高, 而是它脑仁不大的脑袋瓜里, 所能想出来的最恶毒的形容词。

但是没关系,智力不够武力来凑。

——它要毁掉这个肮脏的地方。

刹那间, 小触手用身躯紧紧贴着谢叙白,露出来的根部不断朝外挤压, 本来平静的阴影表面掀起壮阔的波澜。

祭坛外的江家众人看不见小触手, 却能感受到脚下的土地传来剧烈的异动。下盘不稳的, 直接一个跟头狠狠栽倒下去,痛得呲牙咧嘴。

但他们很快就顾不上这点小痛了。

只见刚才还晴朗湛蓝的天空忽然阴云密布,银蛇般粗壮的雷霆穿梭其中, 乍然一响,震彻天地!

山里山外狂风大作,吹得树枝疯狂摇晃,在愈发昏暗的视野里, 形如鬼影。

江家人一开始就没对谢叙白能够召唤出佛抱有什么希望。

如今见人只是随随便便往祭坛上面一站, 顷刻间便开始地动山摇,何止是震撼可言?

另一头, 严岳和死士匆匆忙忙地赶过来, 被迎面袭来的飓风冲得东摇西晃,好不容易才站稳脚跟, 顺着队友发的消息和他们会合。

此时他俩身上伤痕累累, 神色疲累好似经历过一场大战, 连使用治愈道具的精神力都已枯竭。

其他玩家见状,赶忙冲过去给人治疗。

看见严岳手中拿着的檀木盒子,皆都欣喜若狂。

“胡昌逃走了,他的身份不简单。”严岳仿佛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苦着脸摆了摆手,“我虽然从他的手里抢回这个关键道具,但是你们看。”

他将一本古籍从檀木盒子里取出,顺手交给旁边的马尾女。

这可是新技能啊!女生没想到严岳这么信任他们,受宠若惊地接过古籍,结果打开来一看,当场傻眼。

“这些鬼画符是什么东西?”

“就像你们看到的那样。”严岳掌腹压住不断翻飞的书页,手指点在那些扭曲的文字上,“玩家等级不够,无法阅读。”

玩家忍不住骂出声:“艹,系统居然在这里设坑。”

“但江家主把它盯得这么紧,肯定有它的作用,我猜江家历代掌权者就是用这本古籍上记载的秘术控制所有江家人。”

将古籍重新放回檀木盒子里,严岳有理有据地分析道:“到时候我们或许可以用它和不甘受缚的江家人做交易,不过有个前提。”

其他玩家齐声问:“什么前提?”

“当然是先活下来!……咳咳咳!”严岳只是嘴巴张得稍微大一点,就被灌了满口风。

黑云压境,雷轰电掣。地动山摇,狂风呼啸。

看着眼前这仿佛要毁天灭地的景象,心态再稳重的人也想骂娘。

严岳压抑一路的情绪倏然爆发:“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个副本看上去快崩了?!”

谢叙白站在祭坛中央,被小触手用无形的力量包裹,就像身处波澜不惊的风暴眼,风吹不到他的身上,雷劈不到他的周遭。

但他视野余光随便一扫,就能看见江家众人惊惶万状的模样。

再一回头,只见殿外黑云翻涌,银白雷霆从中窜出,带着骇然气势轰然砸下,劈开半边天幕,犹如末世之兆。

谢叙白惊得反手捏住小触手。

也是此时,他感觉到向来弹软的触手表皮变得坚硬无比,就像刺猬发火后倏然竖起自己的满身尖刺,连忙拽住激动伸展的触手尖尖:“等等小一别冲动!你怎么了?你在为我生气吗?”

小触手变硬后的吸盘就像冰冷的钢铁,力气非常大,掰也掰不动。

谢叙白顾不上那么多,情急之下伸出双手将小触手用力搂住:“我没事,真的没事,你看我现在状态非常好!”

雷鸣如旧,震耳欲聋。

显然只靠言语哄不住暴怒的小触手。

谢叙白疯狂搜刮脑子里的记忆,终于在千钧一发之际猛然想起,除了唱摇篮曲之外,他以前不经意间做出的一个举动让小触手反应极大。

眼见滑腻的触手即将从掌心挣脱,要去把这循环世界搅个天翻地覆,他闭了闭眼,俯身亲吻下去。

此时,所有玩家扒住树干,宛若打飘的落叶,在狂风中艰难稳住身形。

再不想想办法,别说顺利通关副本,怕是整个副本连带他们都要一起没了!

“必须先检查出异动源!”严岳说着,拿出个形如罗盘的侦测道具,上面有指针、数值表以及显示屏。

道具效果如他所说,可以具体分析出祸乱的源头。

马尾女乱叫:“我觉得不用检查——你往祭坛中间看,这动静百分之九十九是那名叫余又的NPC搞出来的!”

初见时江凯乐放狠话只有谢叙白一个老师,接着触发必死条件的蝉生又被谢叙白救走,导致严岳对“余又”这个名字印象极深。

他顺势地将侦测盘对准谢叙白所在的祭坛中央。

刹那间,指针疯狂转动,显示屏蹦出一堆让人看不懂的乱码!

严岳脸色大变。

其他玩家心惊胆战地追问:“严会长,它这样显示是什么意思?”

“正常情况下,它这里会显示出事件的危害规模,从D到A级,难度逐渐提升。”

“那乱码是指?”

严岳不错眼地盯着祭坛,字字艰难地说道:“危害程度超出A级。”

听到这话,所有玩家感觉怀里抱着的不是树干是冰山,冻得透心凉。

《犬害》副本里诡王狂暴,数值一番爆涨超出A级,证实传说中的S级确实存在。

但知道存在是一回事,正面撞上又是另一回事。

在场有放弃上次副本的玩家,如那对小情侣。有运气好被大佬带飞的玩家,如死士和另一人。他们都没有直观感受过S级的恐怖。

眼下,看着数值表上的数字直线攀升,显示出极其危险的亮红色,仿佛在人心头打鼓。

他们的语气因紧张而格外干涩:“那这又代表着什么?”

“这个数值表一般只在面对诡异生物的时候才会启动,代表它们的怒气值。”

“绿色为开心,黄色为不悦,红色为暴怒,攀顶时狂暴。”严岳看着红得发黑的颜色,忍不住苦笑出声,“不用挣扎了,等死吧。”

别看他语气平静,实则是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绝望,扣在侦测盘上的手指微微松开。

其他人回头望向山崩地裂的景象,震惊于这居然是还未彻底狂暴的诡怪制造出来的动静,同时也对S级的可怖实力有了一个更加震撼的认知。

“难道就没有一点办法了吗?”

看着俨然已经放弃的严岳,其他人道:“要不我们现在冲过去阻止那名NPC!”

“没用,都没用!看到那些江家人没有?他们位于祭坛周围,受到威压影响,已经维持不住人形,换我们冲过去,怕是下一秒就会被气流撕成碎片!”

严岳眼神涣散地盯着侦测盘:“如今想要改变局面,除非有奇迹发生……嗯?”

不止严岳表现出讶异,其他玩家看见突然停止上升的怒气值,都分感惊讶。

他们怀疑自己眼花,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再睁眼去看时,怒气值居然瞬间回跌30格!

飓风不再咆哮,雷霆不再嘶吼,脚下的土地也停下震动。

玩家们于末日之景中,硬生生嗅到一抹诡异的祥和,心里掀起惊涛骇浪:这又是发生了什么?

严岳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惊异地看向没有风浪遮蔽、重回平静的祭坛。

只见那道颀长削瘦的身影双手向上,好似在拥抱一头无形且庞大的诡怪,眼睫轻阖,贴面落下一吻。

【……!】

被那两瓣温软的唇亲吻身体,小触手脑袋瓜一空,满腔怒火像被一阵轻风吹散。

好半天,才如梦初醒地晃悠起来,一圈又一圈地盘在谢叙白的身体上。

【嘿嘿嘿,白白怎么突然亲我呀?】

它摸着青年鬓角的冷汗,嘚瑟开心的声调忽然一变,像意识到什么般,音量越来越低。

【你怎么在出汗?……啊!我刚才吓到你了吗……是这样吗?】

掌下的触手皮肤就像蒸好的大白馒头,再次变得软乎乎。

谢叙白知道小触手终于恢复冷静,立时松上一口气。

顺势抚摸似乎惶恐不安的触手尖尖,谢叙白碰碰它的吸盘,温声安抚道:“当然没有被小一吓到,只是刚才怎么喊你都不回我……”

不等他说完,空气中忽然弥漫起一阵浓郁的白雾,犹如云涌一般涤荡开来,眨眼间笼罩整个循环世界。

海浪拍岸的声音由远至近,层层巨浪自四面八方聚拢,好似将他温柔包围。

谢叙白下意识抬头,看见一道被白雾笼罩的高大人影从黑暗中踱步而出。

他的步履不紧不慢,举手投足环绕着不容动摇的气质,冷肃锐利的视线仿佛能穿透空间,令人生畏。

而后便见他倏然伸出手,像扯皮筋儿一样,一把揪住小触手的尖尖!

【痛痛痛!要裂开了嗷嗷嗷嗷——】

谢叙白瞬间回神,连忙冲上去掰住人影不断握紧的拳头:“先生别激动,有话好好说!”

宴朔冷着脸没理会。

他算是彻底明白了,只有让这块脱体的躯壳时刻处于重伤状态,才能叫它彻底安分下来。

眼见小触手的表皮将被宴朔捏出裂纹,谢叙白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按着男人的肩膀挤上去和人对视:“先生拜托您了!冷静下来好么?”

清亮的眸眼颤动不止,犹如涟漪回荡的湖水,写满想要救下小触手的急切。

以及接连安抚两头暴怒诡怪的疲惫。

不,应该说是三头。

——祂就是那第三头暴怒的怪物。

当宴朔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心脏好似被一阵无形的风浪扫过。

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动作跟着停下。

谢叙白一边冷静仔细地注意他的情绪变化,一边锲而不舍地掰他手指。

修长白皙的手指,握住男人满是硬茧且力量感十足的宽掌,又从对方指根到肌肉绷紧的指腹逐一按了个遍。

谢叙白不知道自己按了多久,按到五根手指都几乎酸麻,终于找到一丝腾空的缝隙。

他趁机挤进去,将男人犹如铁钳的手掰开,解放苦苦挣扎的小触手。

小触手重获自由,嗖一下缠到谢叙白的手腕上。

感觉到宴朔身上那股针对自己的杀意,它委屈巴巴地质问:【你属河豚的吗,为什么又生气啊?!】

宴朔不留痕迹地瞥向自己的手掌。

青年掰他的时候,他因躯壳犯下的罪孽颇感厌烦。

青年救下小触手后毫不犹豫地放开他,又让他忍不住眉头一锁。

短短几秒的时间,谢叙白皮肤自带的淡淡热意依然残留在他的指节上,随后在湿冷的雾气中,恍若烟雨般慢慢消散,感觉陌生又奇怪。

听到小触手的质问声,他回神,抬眸冷冷地瞥过去:“我有没有说过,不能在外面彻底释放力量?”

愤愤不平的小触手一顿,尖尖缓慢弯成个问号。

【……有吗?】

反正小触手记忆中是没有的,它和宴朔能正常说上两句话都是个奇迹,更别提教导自己克制力量。

但紧接着,小触手摸到了青年快速搏动的脉搏,“听”到他扑通狂跳的心率。

就像小触手感受到的那样,谢叙白远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毕竟他只和宴朔见过一次,对男人的真实一知半解,无法估量对方被惹恼的后果。

【……】

不知怎么的,小触手忽然想起谢叙白刚才着急忙慌安抚它的样子。

……那样的它,和现在让青年受惊的宴朔有什么不同呢?

就在谢叙白斟酌言语该怎么打圆场的时候,忽然感觉到小触手从手腕上脱落下来,凑过去和宴朔说:【那你把我的力量拿走一半吧。】

【我不能再吓到白白了。】

它把尖尖伸过去:【永远地“切”断它,重新融回本体,我知道你想这么做很久啦。】

小触手有两个脑子,一个在触手腹部,一个在根部。

它特意交给宴朔的那部分,就有它其中一个脑子,也有它一半的力量。

为了不让谢叙白担心,小触手特意用力量扭曲自己的言语,没让青年听到它在说什么。

宴朔捏住小触手的尖尖,感受不到任何挣扎,眼皮一掀,怒气化作浓郁的不解。

他意识到躯壳是认真的,仅仅为了不吓到谢叙白,就甘愿交出所有诡怪贪婪渴望的力量?

简直……不再像个怪物。

谢叙白见一人一触手之间的气氛不太对,两步走过去,将小触手重新缠回自己的手腕上,又用巴掌按住不断扭动的小家伙,若无其事地笑了笑:“话说回来,没想到您会是在世活佛,失敬。”

宴朔知道谢叙白在强行转移话题,只是他心中充满无法解答的疑惑,一时间没有作出反应。

半晌,才迎着谢叙白的目光,淡淡道:“我不是。”

谢叙白愣了愣:“您不是吗?可蔡老说小一就是佛。”

小触手还想着让宴朔拿走力量,结果被谢叙白偷偷用手指不停揉动安抚,一秒忘乎所以,开心地扭来扭去。

“它更不是。”宴朔瞥了眼傻里傻气的小触手,又顺势移到谢叙白的手指上。

仿佛能感受到一道炙热的目光透过白雾穿刺而来,谢叙白的手指顿了顿。

不知道为什么,当他停下揉小触手的动作时,感觉男人好像暗中放松许多。

宴朔道:“此世无佛,皆都消散,我只是碰巧得到一部分权能,所以能响应佛坛的召唤。”

他的视线转向静止不动的蔡老,带着不曾变化的冰冷:“但能毫无疑虑地将魔认作佛,说明他的信仰已经完全败坏,离堕落不远了。”

谢叙白一怔,重点全在“此世无佛”几个字上。

他下意识追问道:“如果这世上没有佛,那江凯乐佛子的身份是怎么回事?”

宴朔道:“我所说的佛,指代传说有名、证悟其道的成佛。江凯乐只是应众生祈愿而生,没有道行,也没修出佛意。”

“不过按人类的普罗认知,确实可以将他称为佛子,若他一出生就在寺庙中潜心修炼,而非被恶意污染,没准这世上真的能够诞生出新佛。”

但这显然不可能。

并不是江家人成功使用邪术,才求来的佛子,而是此地怨气颇重、民不聊生,佛子方才应愿而生。

江凯乐身负使命,一日不解决江家的累累血债,就一日无法脱离苦海。

谢叙白想起江凯乐当大侠的梦想,不由得有些怅然:“你能不能告诉我,我该怎么救他?”

宴朔却道:“你不是已经猜到该怎么救他了么?”

“……”

仿佛能读懂青年不切实际的心思,宴朔冷声告诫道:“因为你的干预,他摆脱既定的结局,已是大幸。”

“如果你贪心不足,还想消除他迄今为止经历过的所有苦痛,反而会酿成想象不到的悲剧。”

谢叙白道:“嗯……谢谢您的忠告。”

说话的功夫,他缓慢垂下眼睫,拇指在食指上用力掐出一道道白痕。

宴朔视线下移,盯着他颤若蝶翼的狭长睫毛,知道谢叙白还在绞尽脑汁地想对策,抓着那一丝虚无缥缈的希望不肯放手。

这名人类……宴朔在他身上看到了许多矛盾的特性。

他可以很知足,哪怕累到身心俱疲,只要被猫猫狗狗蹭一下,就能由衷地露出笑容。

他也会很贪婪,例如此刻,为了达成目的,不惜把命放在衡量筹码的天平上。

那么他到底是知足还是贪婪?

会一直是人类,还是会在某一时刻因为贪念和偏执变成诡怪?

宴朔的思维有点飘忽。

他很少会有这种百思不得其解的困惑感,却在遇到谢叙白之后频频发生。

一丝不合时宜的好奇心也油然而生。

他忽然特别想知道,这样的谢叙白能在异化的世界中行走多久。

正在冥思苦想的谢叙白,忽然听到宴朔道:“江凯乐的重重过去构成了现在的他,所以我不能帮你逆转时间,那会颠覆因果。”

“但我帮你做一件事,或许可以如你所愿,不再给江凯乐带来更多的痛苦。”

宴朔单掌上抬。

谢叙白低头,忽然看到几道乳白色的线条从他的胸口蔓延出去,颜色有深有浅,一路延伸到不远处的玩家身上。

“这些线条是你结下的善缘,线条连接的那些契魂,身上则拥有你所需要的力量。”

“契魂?”

“是我顺口的说辞,他们的魂魄受某个契约影响,身不由己。”

谢叙白下意识联想到玩家们被系统和任务挟持。

只是再一深想,就忍不住头疼起来。

宴朔手指上挑,点在他的眉心:“静心。”

他的手指冷冰冰的,鲜明的凉意从眉心泛起,使谢叙白的意识重获清明。

谢叙白定了定神,看见宴朔从线条中挑出两根,递交给他。

他试探性地接过。

其中一根线,是里面颜色最深的,隐隐透着淡金色,看它延展的方向似乎通向江家……蝉生?

另一根线也能看到丝丝金色,尾端连接着严岳。

“金色为信仰。如果这些善缘线能彻底变成金色,他们将成为你的信徒,任你驱策。”宴朔意有所指地提点道,“知道神是怎么来的么?”

谢叙白倏然明白宴朔话里的深意,心跳仿佛空掉一拍,瞳孔张大。

宴朔读出他的震惊,心道真是奇怪。

明明对上祂这个正儿八经的神时不见一点质疑害怕,得知自己有成神的机遇,反而惶惶不安起来。

谢叙白皱紧眉头:“不,我没想过……”

宴朔几乎脱口而出:你想得到拯救所有人的力量,那不就是神吗?

他突兀一顿,将这句充满蛊惑性的话语吞咽回去,暗道失态。

蛊惑他人堕落是祂的专职,他许久没生出这样浓郁的兴致,差点没按捺住自己的本性。

谢叙白确实心里难安,从人到神的跨度太大,他感觉那不是自己能够掌控的身份和力量。

以前那么拼,是想在找到离家的便宜父亲时有底气面对。

而现在,他只想带家里的猫猫狗狗、他的学生还有朋友,过普普通通的生活。

只是一回头,看见江家人神色各异的脸。或扭曲,或怒目,没有一个带着善意。

谢叙白明白,想让江家人乖乖听话,他必须拥有震慑他们的本事。

于是宴朔看见了,仅仅不到1秒的时间,青年的眼神便从不安抗拒变得坚定平静。

如藏在石胚里的宝玉,在解石的切刀下,忽然露出它瑰丽夺目的一角。

迷人至极。

——我没有帮他们实现愿望的力量,如果要获得信仰,只能造势,就像古代鱼腹藏书。

谢叙白打定主意后,思维转动得很快,竟和宴朔的想法不谋而合。

只是一根小触手,就差点让这循环世界崩溃,宴朔当然不能直接出手。

此世无佛,谢叙白请不来佛。

但宴朔可以用幻术为他披上袈裟,缀起漫天五彩祥云,驱使龙凤环伺身侧。

在宴朔使用幻术之前,谢叙白问道:“您刚才说可以回溯时间,那您是否能够看到过去?”

宴朔问:“你想知道什么?”

“江家宗祠里的那两个人……”

“江世荣一开始就没想让他们活,在他们被锁进棺材前令人把他们捆成跪姿,当天下午,那两人便因为胸口憋气而死。”

谢叙白闭了闭眼。

一方面他从吴医生那得知,江凯乐的大部分心魔源于之前那场大火,为自己的学生能得到解脱而感到宽松。

另一方面,他为两条鲜明生命的惨死而心情沉重。

悲天悯人。

或许是先入为主,宴朔竟然真的在谢叙白的面相上看到一丝神性。

他忽然心念微动,手指一抖变出支沾着红墨的眉笔,随后伸出另一只手,缓缓抬起谢叙白的下颚。

谢叙白的视角由下至上,宴朔的视线由高至低,两道目光交汇在一起,仿若被无形的力量隔绝出一个只有彼此的空间。

距离很近。

宴朔忽然听到加快的心跳声,淡淡地说道:“保持平常心。”

谢叙白茫然地眨眨眼睛,他觉得自己很平静,心跳和脉搏平稳,身子没有发抖或其他什么的。

忽然,他视线偏移,注意到罩在宴朔脖颈的白雾又不知不觉散开了。

比上次散得还多一点,露出小半张侧颊,轮廓似刀削般冷硬。

下一秒,朱笔似蜻蜓点水,点上他的眉心。

……

不知过了多久,因神祇降临而时间定格的江家人和几名玩家终于能动弹了。

却见本来昏暗的天空忽然变得敞亮无比,而位于祭坛中央的人也全然变了个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