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玉白站在那窗口, 本是想看那兔子惊恐求饶、情绪崩溃的模样的。
可崩溃的兔子没捞着,反而被兔子捞来亲了一口,有那么一瞬间,闻玉白的大脑一片空白, 整个人完全凝固在了原地, 心脏也狠狠揪紧了一把。
可说到底, 他是个非常专业的猎犬,当事态朝着非常诡异的方向飞速发展时,他还是凭借极强的专业素养, 稳住了自己的仪态和神情——按兵不动。虽然不懂,但兔子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果不其然, 雪茸推开门绕到窗边,一边环住他的后颈把他往屋里带,一边在他耳边用极小的声音道:“帮忙演个戏, 就当还我个人情~”
这兔子果然发疯都是有利可图。闻玉白跟他进了屋, 抬头看向房间里的另一个金发男人,顿起满心厌恶——什么花里胡哨的浮夸男!居然要为了这种人浪费一次人情,呵, 自己果真还是太看得起他了。
可虽然嘴上说是要还人情,这家伙的手指又摸到了口笼那处足以毒杀自己的开关——根本就是威胁。
一个完全对自己构不成威胁的威胁罢了。闻玉白完全不放在心上。
只是这家伙凑得实在太近了, 闻玉白被他的鼻息灼得有些面颊发热,而那近在咫尺的兔子味, 再次让他的喉咙痒得厉害。
他偷偷瞥了雪茸一眼。那人正弯着眼,十分入戏地盯着自己, 睫毛都快要扫到自己的脸上了。
于是闻玉白又迅速撤回了目光, 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
似乎是见闻玉白半天没开口, 一旁几乎已经裂成两半的诺恩忽然得了势,仿佛抓住他们的小尾巴一般得意道:“演的!肯定是演的!亲爱的!你还是那么喜欢耍这一套!”
听到这句话,闻玉白的表情明显阴冷了许多。可处在风暴中心的雪茸却完全没有辩解的意思,相当潇洒地转身,将两人一同丢到身后。
“随便你,爱信不信。”接着便转身跳到桌边坐下,晃着腿饶有兴趣地看起了热闹。
这话一出,那花孔雀更是来劲了,几乎要跳到闻玉白的脸前,上下打量他:“你?”
这贴到脸前的挑衅,果不其然让闻玉白恼火起来,雪茸都感觉他的气压盖到了自己脸上,可诺恩那傻子还是毫无察觉,继续煞有其事地分析着:“不可能的,他是个兔子,你是个猎犬,你没把他吃了就不错了,还跟他谈恋爱?”
这倒是真的,这家伙倒是真想吃了我。雪茸扬起嘴角,正对上那人看过来的目光,便明目张胆地眨了眨眼,偏头,用眼神询问他的看法。
“……”闻玉白依旧沉默着,只是很明显咬紧了下牙,雪茸撇开了目光,怕再刺激他,这人真要当场吃人了。
“老哥,怎么不说话啊?是不是突然被拉过来演戏还懵着呢?”花孔雀看向他,表情也变得十分真诚,“没事的啊兄弟,别害怕。我了解他,就是任性,为了气我总是喜欢麻烦别人,你担待一下,我替他给你赔个不是……”
也不知这句话究竟哪里戳中了闻玉白的怒点,那一刹那,一股恐怖的寒流涌来,雪茸只感觉连骨头眼儿都被冰封一般,动弹不得的功夫,一直纹丝不动、一言不发的闻玉白,忽然轻笑了一声,径直走到自己面前。
朝自己逼过来时,闻玉白的面上分明是带着笑意的,可雪茸却觉得万分恐怖,只觉得那人要将自己生吞活剥一般。
雪茸怔愣的功夫,闻玉白弯下腰来,弯着眸子直视着他:“他在说什么?亲爱的?”
恶意报复一般,这人把“亲爱的”几个字咬得很重。近在咫尺的鼻息让雪茸的眼睛都朦胧起来,说实话,他根本没想到闻玉白会突然来这么一遭,他现在也有些懵了。
“他是谁?跟你是什么关系?”闻玉白的声音很温和,但看着他那双冷冰冰的眼睛,雪茸只感觉一阵阵背脊发凉。
雪茸下意识攥紧拳头,撇开目光,声音有些颤抖:“只……只是同学……”
这个答案似乎让闻玉白很满意,他挑了挑眉,转头望向身后呆若木鸡的花孔雀,扬起嘴角:“那这位同学可真有些不懂分寸啊。”
诺恩一听,又一次炸开了:“什么?你们难道真的是……??我不信!!除非你们……”
听到诺恩说“不信”,闻玉白眼中的不耐烦又多了几分,他二话没说,转头就抬起了雪茸的下巴,似乎是想向诺恩证明什么,又似乎是想报复雪茸方才不请自来的吻。
在诺恩尖锐的爆鸣声中,闻玉白微微偏过脑袋,低下头去。欺身凑过来的那一刻,扑面而来的野兽气息,让雪茸的心脏又要爆裂开来。
很复杂的感觉,必要的暧昧中带着只有雪茸能感受到的恶意和戏谑,那人完全占了上风,似乎在用只有他们能接受到的信号警告他,不管是调情还是单纯的欺压,自己永远是握着主动权的那一方。
雪茸轻轻颤了颤睫毛,在高压之下控制不住地垂下眼帘。
可就在他即将闭上双目、彻底认命的那一刻,面前的人却微微怔愣了一下,无限靠近的面孔停滞在了半空。等到冰凉的触感轻贴上唇边,雪茸这才恍惚睁开眼睛——口笼。
冰冷的铁笼子生生将他们的双唇隔了开来。
那一瞬间,雪茸确信自己在闻玉白眼中是看到烦躁和遗憾的——自己也是如此,只不过更多了一分虎口余生的松懈感。
只是各自恍惚了一秒,闻玉白便迅速收拾好表情,直起身,没事人一般,颇有些不屑地回头望向几近崩溃的诺恩,轻笑道:“谁管你信不信。”
倒是把刚刚雪茸“不解释、不自证”的态度,按模按样又学了去。
这一遭下来,诺恩似乎从身体到灵魂由内而外全部裂开了。他目光涣散地愣在原地,看样子得花上一阵子才能接受这个事实了。
眼看这深受打击到直接枯萎的人转身要夺门而出,一旁的雪茸也想起什么似的,骤然回过神来,扬声喊住他:“诺恩?”
那人眼里一下又有光了。
雪茸下意识看了闻玉白一眼,又转过头去,一脸真诚无辜:“就算是这样,你还是会帮我的,对吧?”
眼看着诺恩的目光中闪烁起动摇,雪茸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抬眼望着他,让人明知道他是故意讨好示弱,却还是忍不住心软起来——
“你知道我这趟是专程过来找你,为了你,我在路上差点命都没了。”
诺恩的眼睛便顷刻间从一片死灰,重又燃起了激情烈火:“亲……宝……咳咳!我早就知道你心里有我!”
见他这么识趣,雪茸便也毫不吝啬地朝他露出一个甜到心坎儿上的笑。诺恩被甜得打了个颤,继而一脸悲壮地看向闻玉白:“你赢了,替我照顾好他,随时等着你们分手的好消息。”
说罢,不给闻玉白反击的机会,他便含着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仓皇而去了。
等那人离远了之后,两人才松了口气,条件反射般对视一眼,随即又相当尴尬地同时撤回了目光。
天知道,“尴尬”这个词几乎从来没有出现过在雪茸的字典里,尤其这场戏还是自己起的头。但不知从哪一步开始,事态就朝着自己控制不了的方向狂奔去了。
雪茸甚至不敢回想刚刚发生的事情,只是沉默着,都够他的心脏胡乱跳动了。
沉默了许久,雪茸都快坚持不住的时候,闻玉白终于缓缓开了口:“他叫诺恩?”
没想到他开口说的居然是这个,雪茸抬起眼:“嗯。”
闻玉白轻轻“啧”了一声——没想到这家伙就是自己要找的诺恩·坎贝尔,自己刚一见面就把他得罪了,后面的调查还怎么进行?
但他很快又灵光一闪,看向雪茸:“你是来找他问‘幽火’的事的吧?”
雪茸微微挑起眉,不答反问:“你呢?你是来做什么的?”
转移话题,避重就轻,那就是了。闻玉白的眉头舒解开来——看来自己这个“男朋友”的角色,还有些许的利用价值。
房间里的气氛实在诡异,雪茸感到微妙的窒息,沉默地整理好行李便转身准备出门,没想到闻玉白那家伙居然没脸没皮地跟了上来。
果然是特意来监视自己的。雪茸一阵窝火,可抬头的时候,脸上又一副轻佻模样,用手戳了戳他的胸口:“怎么?闻长官还没演过瘾呢?”
闻玉白盯着他,眼里也带着些许嘲弄:“这么快就要卸磨杀驴了?就不怕那家伙抓到把柄,又开始对你穷追不舍?”
雪茸转过身,悄悄翻了个白眼儿,相当不爽地推开门——这家伙比想象中还要讨厌!
刚带着那阴魂不散的家伙出了门,还没来得及享受屋外明媚的光照,村长就带着几个年轻人找了上来:“闻先生,原来你在这里,找到心仪的屋子了吗?”
原来是找闻玉白的,雪茸扬起嘴角,环抱双臂看起热闹——这回总能把这家伙支开了吧?
没想到,这人却不紧不慢地指了指薇薇安的房子:“不用找了,就住这间。”
雪茸一听,顿时瞪大了眼睛。
村长:“哦,可是这间房子,已经被这位先生和他的同伴定下来了……”
“嗯,那正好啊。”闻玉白扬起嘴角,伸手将僵直的雪茸揽进怀中——
“和自己的‘男朋友’住在一起,有什么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