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 闻玉白觉得自己的脑袋都嗡嗡鸣叫起来——这是他第一次切实感受到什么叫三观尽毁、头皮发麻,他也不敢想,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 一会还要做出什么样让人瞠目结舌的举动来。
他下意识是想逃避的,他实在是想象不了、也不敢想象雪茸在众目睽睽之下跳脱|衣|舞的样子。
闻玉白站在台下, 雪茸望着他, 所以周围的人便也顺着他的目光朝闻玉白盯过去。
有人认出他来:“啊, 这不是那个猎犬吗?之前跟她一起把床搞塌了的那个!”
“哦哦!原来是他呀!!”一旁的人附和, “我说刚才怎么都不往台上看一眼呢,原来是等老相好啊,看样子还挺专一的。”
“笑死了, 皮肉关系还讲什么专情?不过看这样子,今晚抢走艾琳的还得是他。”
……
纷纷议论声中, 雪茸毫无顾忌地朝闻玉白抛了个飞吻,在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起哄声中,闻玉白站在原地, 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实实在在体会到了一把什么叫“如芒在背, 如坐针毡”。
他实在不想跟那些看热闹的对上眼,便只能硬着头皮, 直直盯着台上的“艾琳小姐”望去。
和往日不同, 今天的“艾琳”没有延续先前淡妆清纯的路线,而是化了一套浓烈性感的妆容, 清澈的眼睛只是稍加修饰, 便添上了往常没有的凌厉, 烈焰般的红唇更是毫不收敛地展现着她极有张力的攻击性。而他身上的大衣, 则更是透出一股浓浓的欲盖弥彰。
从无辜的小白兔, 变成了暗夜中窥伺猎物的黑豹。观众席上,见识过这前后反差的客人根本掩不住汹涌的激动与兴奋。
此时,身后的萨克斯手应景地吹起了乐声,那暧昧缱绻的音调一出,艾琳便轻轻扬起眉。
在观众的欢呼声中,她微微扬起下巴,一边踩着高跟在舞台上慢慢踱步,一边伸手在颈边轻轻扇着,似乎是在用肢体语言,告诉台下的观众,“有点热”。
收到这一信号的观众们立刻加大了欢呼的力度,那一瞬间,室内的温度似乎真的上涨了不少,雪茸满意地扬了扬嘴角,将手指伸向衣领——
那一刻,无数双眼睛齐刷刷吸了上去,欢呼、尖叫、口哨声,似乎化身成一双双手,前赴后继地使着力,这个一个舞台推动着雪茸的手指。
连闻玉白都不自觉地盯过去,屏住呼吸看他的扣子,只不过此时,他心中更多的是莫名其妙的紧张。
万众瞩目之下,大衣领口的第一颗纽扣,终于一点点、一点点地解开。观众席一阵欢呼,仿佛城门内的士兵听闻前线的兄弟打赢了胜仗。
闻玉白望着他敞开的领口,不自觉地眯了眯眼——他真的太白了,雪白的锁骨在聚光灯下,甚至都有些反光。
舞台下的客人们还在拼命呐喊,为解衣事业助力,听见前排有人喊破了嗓子,雪茸便弯着眼,奖励一般,抬手轻轻朝他的方向虚点过去。
受到了鼓舞的破锣嗓子喊得更用力了。
大约是堂内的气氛太好、欢呼声太大,越来越多的客人闻声挤进来凑起热闹。眼看着偌大的演厅被挤得满满当当,雪茸也满意地笑了起来。
气氛正高涨时,前排一位衣冠楚楚的中年男人突然起身,近乎失控般跌跌撞撞冲上了台。
雪茸宽衣解带的手停顿下来,台下的闻玉白也立刻竖起耳朵,条件反射般准备冲上去把人拽下来。
但雪茸只是瞥了一眼那人的神情,便暗中给了闻玉白一个停下的手势。小腿都已经绷直了的闻玉白见状,生生咽下了自己的条件反射,捏着拳头把自己隐藏回了人海之中。
在一声惊呼下,男人手脚并用般趴倒在了雪茸的高跟鞋前。雪茸没有后退,只是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这个眼神显然是让男人更兴奋了,双膝跪地,颤颤巍巍从身后拿出了什么,激动地递到了雪茸的面前:“女神……拜托您……”
雪茸垂下眸子,才看清那家伙递过来的,是一只黑色的皮鞭。
台下的闻玉白看到那鞭子,第一反应是想到了叫人作呕的闻风清,正对男人的行为感到不解,便听到了周围人的尖叫——
“挖槽!太会玩了吧!!”“好狡猾!我们也是他play中的一环吗?”“啊啊啊我也想!!光看着我都快到了!!”
???闻玉白猜到一二,大为震撼——人类的癖好,已经发展到了这么变态的程度了吗??
和他的三观崩塌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台上游刃有余甚至乐在其中的雪茸,他伸手接过鞭子,目光中是毫不收敛的蔑视与嫌弃。
男人看着“她”的目光,面色“唰”地通红,还没等雪茸做什么,就控制不住般抖动了一下。
台下一片嗤笑哗然——“这也太快了吧!”“行不行啊!不行换我!”
但显然雪茸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他看着跪趴在地上的男人,直接抬起脚,红色的高跟鞋还没来得及碰到男人的身体,那家伙便又僵直在原地,显然又到了极限的边缘。
雪茸嗤笑了一声,坏心眼儿地收回了脚尖,那男人见他那红鞋子离自己而去,忙不迭地四肢着地爬了过去。还没等抱住雪茸的腿,“啪”地一声,皮鞭子的声音应声将空气划开一道裂口。
鞭子没有落在男人的身上,而是甩在了离他方寸距离的地板上,但男人却好似被抽中了要害一般,兴奋得直接抽搐倒地。
一直等男人被店员抬走,雪茸也没碰他哪怕一下。他嫌弃地将鞭子丢到台下,便又引起了台下人的一阵哄抢。
仅仅只是一个意外的互动,台下已经有很多人把持不住了。有的人直接在大庭广众之下开冲,有的人则按捺不住,转身去后场找其他的姑娘了。
在这样的气氛之中,台下的闻玉白也有些口渴起来。尽管他内心的理智对这样的事情报以极大的鄙夷和不齿,但当他坐在圆桌上一口一口喝着冰块降温的时候,脑子里还是一下下响起,方才落在空气中的那声鞭子响。
混账!闻玉白恨铁不成钢地握拳,悄悄兽爪抠进自己的掌心,企图用疼痛逼迫自己保持冷静——是嫌平时闻风清那癫子,抽自己的还不够用力吗??
此时台上,这场糜烂之气的始作俑者,依旧在努力和客人们互动营业,一副争取雨露均沾、各个不落的惊讶模样。
在大家一层层的精神和物质加码下,雪茸终于解开了最后一颗纽扣。
他双手拢起衣襟、即将脱下外套的前一秒,全程都跟着一起噤声了。
闻玉白几乎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不是吧??真要脱??他是个男的,脱下来得是什么样啊???
还没等他胡思乱想,台上的雪茸直接一个干脆利落——唰!
闻玉白理智上想闭眼逃避一下,但在一片惊叹声中,他还是选择直面这一幕。
紧接着,他的眼睛微微睁大了。
和所有人料想的都不一样,大衣之下,不是什么都没有,更不是有了还不如没有,而是一套和他的妆容一样浓烈的、艳丽的,像是血泊中走来的蝴蝶一般的及膝红色连衣裙。
按理说,在这种场合,这个行为多多少少算得上是诈骗了。但台下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发出嘘声,也没有人喊着闹事,只是静默着、沉静地望着台上的人。
原因只有一个,“她”穿着这条连衣裙的模样,实在是太好看了。
这是一种超越了xing、超越了se情、超越了物化审美的非常纯正的、原始意义上的美,当台上人一袭红衣站在聚光灯下的那一瞬间,似乎所有人都忘了刚才的自己,在期待什么下流的画面。
真的很好看。就连闻玉白也忍不住发出这样的感叹。
也就在雪茸脱下外衣的那一刻,台上的表演似乎彻底走向了另一个画风。
他回头朝后台示意,工作人员便立刻推上了一台机械钢琴,布置舞台的间隙,他转身要来纸巾,低头一点点地、将自己面上的妆容擦去。
看见他在卸妆的时候,闻玉白内心的警报再次拉响。他生怕这人在人前露了馅,毕竟他可是个人人喊打的通缉犯。
可当他几乎素颜回到舞台中央的时候,闻玉白提着的那口气也松了下来——算是天赋使然,这家伙的脸精致漂亮得根本雌雄莫辩,戴上假发之后根本看不出来真实性别。
也难怪那群鼻子不好的猎犬根本抓不到他,闻玉白不禁感叹,性别不明又是个易容高手,抓捕的难度可想而知。
或许是大荤吃多了偶尔需要换换口味解解腻,也或许是这群男人对漂亮的姑娘本身就能做到无限包容,表演节目一下子变得如此正经高雅,也没有一个人提前离开。
雪茸捂着领口朝台下行了个礼,换来的掌声都变得严肃很多——这一刻,大家似乎都把自己定位成了金色音乐大厅的听众,脑袋里装不得半点儿污秽之事。
掌声之中,闻玉白瞥见一个黑影来到了舞台前。似乎是雪茸的那位管家,特意化成了黑猫,坐在人群中看他表演。
此时,雪茸已经坐到了钢琴的面前,他轻轻理好裙摆,打开琴盖。
他居然会弹琴,闻玉白愣了愣,似乎在雪茸和琴出现在同一个画面中的那一刻,那人的气质便彻底不一样了。
柔和的灯光照在他的头顶,轻轻地将人和琴一同包裹着,像是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叫人感觉一阵心安。
厅堂静默,所有人都等待着乐声的降临。终于,雪茸抬起手,指尖轻触琴键的瞬间,乐声便顺着掌心、抚着裙摆、融在暖黄色的光里,流向了厅堂的每个角落。
这是一首非常温柔的曲子,就像是此时台上那被灯光模糊了棱角的人一般。旋律中似乎藏着一种非常温暖的情感,却是无关爱情、无关风月,就像是午睡时落在被子上的阳光一般,安心的,叫人忘却所有的烦恼忧愁。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浮躁的、冒失的、叛逆的人,居然能弹出这样的曲子来。闻玉白的兽耳也跟着轻轻颤了颤。
雪茸的弹奏已经自然到了让人根本无暇顾忌所谓的技巧,只是一不留神,便被拉进他所构建的世界之中,以致于一曲终了,大家都还没能缓过神来。
在一片静默中,雪茸似乎刻意挽起了手腕,幽暗的灯光下,一道非常明显的紫色焰光闪过,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一瞬间集中了过去。
虽然下一秒袖子就又重新遮住了他的手腕,但闻玉白清清楚楚地看见了,那紫色的光源来自于他手腕上的一只表。
猛然想起了什么,闻玉白第一时间摸向上衣口袋,发现装着“幽火”手表的证物袋还是完好的,那他手上戴的又是什么?
漫长的寂静中,似乎所有人都被那惊鸿一瞥的手表勾走了注意力,一直到雪茸从琴凳上站起身来,有人率先鼓起了掌,大家才后知后觉一般,爆发出了雷鸣的掌声。
雪茸深深朝观众席鞠了一躬,只是刚一抬头,就又变回了方才那“从事某种勾当”的女人的模样。
他弯着眼睛,又开始雨露均沾地朝看客们营业致意,接着回头朝后台招了招手,他的嘴替菲比小姐,才紧张地站到台前,替他作出声明——
“各位先生,艾琳小姐向大家抱歉,今天没能大方展示自己,不过如果有先生今天愿意带走她,她一定会对恩人坦诚相见……”
这句话一说出口,台下便又重新沸腾起来,钱币宛如落雨般砸向舞台,富人们喊出的起始价甚至直接喊到了1枚金币。而这一片热闹非凡中,梅尔却转过身,悄悄趁乱离开了。
雪茸站在台上,表面积极营业,内心一阵狂喜——这么多钱!
但这不是重点,他这一趟来,就是等着真正的“午夜刽子手”看上自己,把自己拍卖带走。
如果真的是杀人凶手,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将自己带走的,到时候,真相或许就能水落石出了。
雪茸站在台上,弯着眼睛等他们抬价——“我出3枚金币!!”“3枚金币外加10银币!!”“这么抠?老子出5枚,今晚跟爷过!”
5枚金币可以直接全款买下一栋埃城郊区的小宅,这么多钱买一个ji女一夜春宵,怎么说都是有些贵到离谱的程度了。
眼看着没有人再敢接话,金主大哥嚣张地走上台。
雪茸保持着营业微笑,快速扫了他一眼——这人他调查过,就是菲比之前提到过的那三个人之一,当地警署的高级警长。
难道真是他?雪茸的心脏开始砰砰跳了起来,一方面是因为紧张,一方面是接近真相的兴奋。
真要是他,一切都应该解释得通了……雪茸看着金主大哥朝自己走来,悄悄调整着呼吸。
一旁的菲比也在努力叫卖:“好的!没有人加价的话,那么就恭喜……”
菲比的话刚说到一半,就在金主大哥握住雪茸手腕的前一秒,台下突然压过一片叫人窒息的低气压。
似乎所有人都在一瞬间感受到了那股无名的怒气,就连台下的欢呼声都骤然停歇下来,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齐刷刷看向了舞台的另一边。
金主大哥打了个冷颤,手顿在半空,雪茸手指轻颤,难以置信地回过头,正对上闻玉白冰冷的眸子。
“10枚金币。”那人缓步走上台,抢在对方之前拉过了雪茸的手,“人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