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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秀丽, 29岁,单身。

她出生于隔壁钟灵市的一个小山村,父母俱在, 有三个姐姐和一个弟弟。这种家庭状况一听就不简单。

她的成绩很好,但家里人准备让她初中毕业后就嫁人。幸运的是,她受到了富豪的资助, 得以继续上学。

尹秀丽一直读到了硕士,硕士研究生毕业后她先后在各个知名企业就职, 于两年前进入一只鱼公司工作, 现在担任部门经理。

这是最简单的信息,方不言说:“我可以查查她的过往经历。”

“可以,尽量挖出深层次的东西。”傅松声很清楚张局直接下发给他们的案子不会太简单,“对了, 对外不要说是张局直接安排的, 只有我们几个知道就行了。问起来就说我们半天假都不想休, 就顺便接手了这个案子。”

姜兴生听这个理由就觉得不靠谱:“……我们这么爱岗敬业啊。”

不管理由靠不靠谱, 反正就这么定下了。傅松声对姜兴生说:“姜哥你和陈寄书在现场看着, 我和夏渔先去其中一位死者的公司了解情况。”

姜兴生表示收到:“另一位死者的身份信息查明后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他们已经采取了另一位死者的DNA, 期望能够在数据库里查到他的身份。而且这辆车应该不属于尹秀丽,她没有携带驾驶证,她的名下也没有这辆车。他们正在通过监控还原这辆车的车牌号,如果不是套.牌.车的话,这位死者的身份也能水落石出。

大家各自都有自己的任务,傅松声又看了一遍死者的资料,确认相关信息后, 就带着夏渔去了一只鱼公司。

事从紧急, 傅松声把开车的权利让给了夏渔。

效果也很显著, 一个多小时的路程,还是中午下班高峰期,他们四五十分钟就到了。

一只鱼公司位于市中心,摩天大楼直冲云霄,看着就觉得非常壮观,这座摩天大楼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和平市的地标。

和想象中的零食加工厂不同,一只鱼公司涉及的领域是以人工智能技术和全息技术为主的信息技术,听起来就很高级,有一种听不懂的美感。

夏渔记下关键信息,收好手机,对一旁等待她的傅松声说:“我准备好了。”

傅松声:“……”

这家公司的管控很严格,出入要扫脸。

傅松声对门卫表明身份,等待门卫请示领导的过程中,他看到夏渔站在了刷脸机器前。

他仿佛听见了“人员未登记”的声音。

“请通行。”

安全系统的电子音响起。

三个人都愣住了。

夏渔没想到自己居然通过了,难不成她之前在这里存过脸?

她让傅松声先进,她继续刷脸,还是通行。

三个人继续沉默。

门卫听着对讲机里传来的领导声音,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不用了。”

“你的记性——”傅松声尽量委婉,“有点不太好。”

刚才她的表情惊讶,很明显她自己也不知道会通过,再加上她连自己哥哥的公司都不知道……但她记案件细节又记得很清楚。

大概这就是天生的侦查人员。

他们进入了大楼,站在大厅里,望着设计复杂的路线,傅松声看向夏渔,发现她正在发呆。

夏渔试图调出地图。

傅松声叹气,他走向前台。在前台小姐亲切的笑容中,亮出了自己的警察证。

前台小姐的笑容肉眼可见地消失了,但职业素养让她重新挂上微笑:“请稍等一下,我立马去呼叫总经理。”

她刚拿起电话,就看到总裁专用电梯被打开,非下班时间绝对不出现的总裁破天荒的出现在大厅,步履稳健但步伐极快。

前台小姐给傅松声指明:“那位就是我们总裁,谢执,谢总。”

本来没打算这么快对上谢执,但没想到他来得这么快,傅松声礼貌道谢:“好的,感谢。”

谢执在夏渔的面前站定,克制住自己,从容地说:“两位警官请和我一起来。”

夏渔从来不会来他的公司,这次和她的同事一起来肯定是因为案件相关。

几个人一起到了顶楼的总裁办公室,谢执很自然地吩咐助理去倒两杯茶来。

然后他自己去里面的休息室里鼓捣了几分钟,端出来了一杯果汁,放在了夏渔的面前。

等茶上来后,傅松声正要开口问,谢执抢在他的前头,关切地问夏渔:“你的西瓜种好了吗?”

傅松声盯着茶杯中漂浮着的茶叶,沉默不语。

“还没,有案子来了。”夏渔一句带过,强硬地转入到正题上,“我们来是想了解一下尹秀丽的情况。”

尹秀丽?谢执对这个人名没有印象,“她怎么了?”

傅松声回答:“今早上警方在安逸街的树林里发现了她的尸体。”

这件事有点大。谢执去把助理叫来。人事方面,助理比他更了解公司。

助理听说尹秀丽死了很不敢相信,他说:“她前两天就请了假,说是回家奔丧。她应该在钟灵市才对,怎么会出现在安逸街?”

回家奔丧?傅松声皱眉,他拿出手机给方不言发了消息,让他去查这件事。

发完消息,他问谢执:“可以带我们去她的工位看看吗?”

谢执让助理带他们去。

尹秀丽是部门经理,有单独的办公室。

她的办公室整洁有序,文件分门别类,一点点灰尘都没有留下。

桌面上还摆放着一盆仙人掌,让整个办公室变得有生气。

傅松声试图拉开抽屉,没拉开,很显然是锁上了。

他又看了看背后的柜子,只要有门的地方都上了锁。

有点奇怪。

助理没有走,他和谢执认识得比较早,认出来其中一位警察是谢执的异父异母的妹妹,知道他们在查案,他就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了。

“尹经理的工作能力很强,KPI总是保质保量地完成,几乎不请假;情商也高,她手底下的员工都很喜欢她。而且她这个人也励志,从小山村考到大城市,学的还是计算机,我挺佩服她的。”

傅松声:“她在公司和谁的关系比较好?”

“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不过感觉她和谁的关系都是点到为止。”助理说,“我也能够理解,像她这样的强人,肯定万事以工作为先。”

“她平时加班吗?”

“我们公司没有让人加班的习惯。”

傅松声承认自己眼红了。

正在打量办公室的夏渔警觉:“不对啊,我哥、我是说谢执他经常半夜才回家,和我说在公司加班。”

“……”

仿佛触及到某种秘辛,助理连忙摆手:“我以人格做担保,谢总肯定没有出去鬼混。他洁身自好,不管男女都不假辞色。”

夏渔:“?”

谁问你这个?

傅松声扶额,看来是谢执骗了她。但这家公司不加班是确定的,所以尹秀丽有充足的空余时间做自己的事情。

疑点越来越多了。

不过既然助理都提到了谢执,傅松声就趁热打铁地问:“你们谢总有什么业余爱好吗?”

“我虽然是助理,但对谢总不太了解。”助理有些不好意思,他不停地用目光扫过夏渔,意思很明显。

傅松声:我觉得她比你还不了解。

他招来夏渔,让她出去转一圈,假装自己是其他部门新来的员工,去问问大家对尹秀丽的真实看法。

想到了那两具抱在一起的尸体,他又交代说:“顺便问问他们尹秀丽的恋情。”

夏渔应下。

她慢吞吞地走出这间办公室。

因为是午休时间,刚才员工都去食堂吃饭了,现在外面三三两两地聚着几波人,趁下午上班之前聊天。

夏渔谨记自己现在的身份,她搬了个凳子加入了其中一个阵营。

恰好他们正在聊尹秀丽。

“尹经理这次请了几天的假啊。”

“好几天吧,听说是奔丧。”

“奔丧?不对吧,尹经理不是很讨厌自己的父母吗?她说就算全家死绝了她都不会回去。”

“话说得这么绝?”有上了年纪的人不赞同,“怎么说都是自己的亲人。”

“你是没遇到脑瘫父母吧?站着说话不腰疼。”

“你怎么还骂人?”

“我哪里骂你了?”

眼见聊天小团体要分崩离析,夏渔赶紧开口:“那尹经理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话问得突兀,她出现得也很突兀。

但好在即将打起来的两人听了这句话后,没再继续上火。

其他人松了一口气,也不管是不是生面孔,回答了她的问题:“尹经理的话,人挺好的,对大家都很真诚。说实话,从那种家庭出来还能养成这种性格,真的很不容易。”

好,第一个问题问完了,夏渔按照傅松声的要求问第二个问题:“那尹经理有没有男朋友?”

“男朋友?没听说过。”

“尹经理看起来就不像是会谈恋爱的人。”

有人左看看右看看,不确定地说:“可那天我听到尹经理和别人打电话,那个语气温柔得快要滴出水了。”

“你是不是认错了?万一尹经理是对朋友说话呢?”

“没,千真万确。”那个人见大家都不相信他,他急了,“对方好像还是医院的人,尹经理还关心地让他注意休息。”

“这么说来,我确实有好几次看到尹经理笑容甜蜜地打电话。”

“不会真有男朋友了吧?”

聊天小团体越聊越激动。

两个问题都问完了,夏渔收工回去找傅松声。

傅松声:……让你问两个问题还真的只问两个啊。

不过她的收获颇丰。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群众好像都挺喜欢在她面前说些大实话。她分明什么都没做,但大家就是有问必答。

#亲和力光环启动#

#称号:路人的感激#

既然这边问不出什么了,傅松声就打算回去了。他正要带人走,谢执追了出来。

谢执递给夏渔一个饭盒。

傅松声眼尖地看见谢执的衬衫袖子上有着不太明显的污渍,说明这个饭菜是他自己做的——虽然不知道他一个总裁为什么要亲自做饭。

紧接着,他听见谢执意有所指地对夏渔说:“虽然你们局里都是这样,但是你工作忙也不要忘记吃饭,身体最重要。”

傅松声:。

这位谢总的情商也不是很高,很怀疑他是怎么当上的和平市排头的资本家。

哦,他们公司不加班,那没事了。

夏渔接过,想了想,也说了一句:“你也要按时吃饭,注意身体。”

不知道说什么,总之重复一遍他的话就对了。

谁知谢执神情动容,他的双眸中闪动着亮光,声音几欲哽咽:“好。”

傅松声:?

*

回去的路上,傅松声开车,他让夏渔在车上吃:“吃完正好回去接替姜哥他们。”

隔了一会儿,他冷不丁地问她:“你觉得你哥这个人怎么样?”

“是个好人。”夏渔咬着筷子,“温柔贴心,有求必应,如果没有老是问一些奇怪的问题就好了。”

和他知道的谢执完全是两个人。

傅松声轻轻敲方向盘,由衷地希望谢执这个人没问题。

等红绿灯的时候,傅松声的电话响起。他把手机扔给夏渔,让她接电话。

是姜兴生打来的电话。

夏渔接了,并点击外放:“姜哥,有什么事吗?”

姜兴生没有废话,开口就说正事:“另一位死者的身份查出来了,他叫聂子平,是一名野出租司机。”

傅松声有话要说,夏渔举起手机凑近他,他目视前方,问:“是通过比对车牌号知道的?”

“嘿,还真不是,不言是在数据库里找到他的。”姜兴生的语调偏高,大家都没有想到死者居然有前科,“他因为抢劫坐过牢,你猜猜看他当时要抢的人是谁?你绝对想不到。”

傅松声冷漠开口:“哦。”

倒是夏渔配合地问:“抢的是谁?”

姜兴生不再卖关子,他说:“江满衣,江知春的妈妈。”

6年前,22岁的聂子平抢劫了江满衣,被判处了3年的有期徒刑。出狱后,因为有前科,找不到什么好工作,就以当野出租车司机为生。

一个有前科的野出租司机,一个知名企业管理层,这两个人怎么也不可能有交集。

可惜的是,他们翻车的那个路段没有监控,无法得知车内的具体情况。

最有可能的解释是,尹秀丽打聂子平的车,聂子平见色起意,欲图不轨,尹秀丽察觉到他的意图,奋力挣扎。两人在扭打的过程中,车子翻过围栏,掉下下方的树林中,并发生了爆炸。

但尹秀丽有车,她到底要去哪儿,为什么要坐上聂子平的车?

而且尹秀丽请的是丧假,但她的同事说她根本不会因为这件事请假,她的父母也都还活着。她为什么要撒谎?

疑似她的“男朋友”的那个人是谁?

“还有一件事。”

姜兴生停顿了一下,很快电话那边换了个人,是陈寄书:“资助尹秀丽上学的是我爷爷。”

傅松声神情不变,他不觉得队友的爷爷是死者的资助者有什么问题,他迅速下达指令:“那尹秀丽由陈寄书你调查,聂子平那边就拜托姜哥带着方不言一起,我和夏渔去找一趟江满衣。”

说完,他拐了个方向,朝着江家开去。

江满衣今天没有在菜市场卖菜,她在门口喝茶晒太阳。

未婚生子,大儿失踪,小女被害……桩桩件件都没能给她的眉眼染上沉重,她惬意地扇着蒲扇,发出喟叹:“今天天气真好啊。”

傅松声喊了一句:“江姨。”

江满衣头也不回地问:“说吧,来找我又有什么事?”

“六年前您被抢劫的那件事。”傅松声说,“那个抢劫犯死了。”

扇风的动作停止,江满衣看向他们,眼神无悲无喜:“死了啊。”

傅松声问:“您对他了解多少?”

“一步错步步错。”江满衣望天,“他年轻不懂事,做了错事也赎了罪,我还以为他的日子会变好。但是我之前见到过他,比六年前更加混不吝。”

傅松声记下了。

向江满衣道别,他载着夏渔回到了警局。

项荟迎了上来,面色凝重:“我们在现场找到了一把手.枪。”

傅松声也跟着变得严峻起来。现场出现了枪,这起案件的严重性又上升了一个高度。

“能确认是谁的吗?”

项荟摇头:“我连尸体都分得很艰难。”

那确实强人所难了。

傅松声只能想办法通过型号确认来源。

他让夏渔去看聂子平的资料,自己去找了张局。

聂子平的资料没什么特别的。

高中学历,毕业后就游手好闲。玩了几年,想成家了,但因为没钱,就去抢劫了当时还是护士的江满衣。但没想到她的女儿能打,他都跑出八百米远,那小姑娘还能追上来,一下子把他打趴下。

他就这么落网了。

资料看到一半,傅松声进来,站在门口说:“走,一起去聂子平的家。”

夏渔起身跟着走,一边走一边问:“姜哥他们不是去了?”

傅松声回答:“有突发情况。”

具体是什么突发情况,他没说。

两人花了点时间到了聂子平的住址。

聂子平住在一个人员混杂的胡同巷里,通道堆满了家具和垃圾,空气有一股发霉的潮湿味。

大白天的,许多年轻小伙没有工作,就蹲在墙角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瞧见个女性,还会吹口哨恶心对方。

夏渔被恶心了。

夏渔落后几步,看不见傅队后,她悄悄揍了他们一顿,把他们打回家闭门不出。

她心情舒畅了。

解决他们没用几分钟,夏渔快跑朝着尽头走,傅松声就站在尽头看她。

他想教育她,但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聂子平的家就在尽头拐角处。

姜兴生他们去向周边的邻居询问情况去了。

他们不在现场,但门口已经站着几位同事,法医项荟也在。

他们正往外抬一具尸体。

傅松声上前去,揭开了盖着的白布,露出了尸体的真面目。

夏渔觉得他有点眼熟。

“是甘宏富的小儿子甘飞捷。”傅松声认出来了,“他的尸体怎么会在聂子平的家中?”

被问到的同事:“这就是你的工作了,傅队。”

头疼。傅松声按压着太阳穴,问:“他是怎么死的?”

同事:“被杀死的。”

傅松声沉默地盯着他。

同事哈哈笑了几声:“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甘飞捷是被毒死的,尸体挺新鲜的,死亡时间大概在一个小时前。”

一个小时前?这么近?

傅松声原本以为这是聂子平杀的人。

聂子平还没来得及处理尸体,自己就先死掉了。但是聂子平已经死了好几个小时了,比这具尸体老一点。

把时间节点导入进去,夏渔对比了一下时间线,发现盲点后,她问傅松声:“傅队,姜哥给你打电话是什么时候?”

傅松声正想问她为什么这么问时,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拿出手机看了看通话记录。

一个小时前也是他们得知聂子平身份的时间。

夏渔踮起脚,看清楚时间后,她说:“傅队,你相信巧合吗?”

傅松声的答案只有一个:“不信。”

“不信就对了。”夏渔拍拍他。

游戏不可能有巧合。这个凶手肯定是知道了什么,或者在暗中观察他们警察。

傅松声沉思片刻,他穿戴好装备,推开门,走进了聂子平的家。

聂子平的住所和每个一事无成的人的家一样,脏乱差,垃圾到处都是,洗碗池还摆放着吃完没洗的碗筷。

卧室里稍微好一点,但也是被子揉成一团,衣服遍地。

尸体是在卫生间被发现的,甘飞捷就倒在蹲坑上,面目狰狞。

他又走了出去,听见夏渔和技侦的同事在闲聊。

“你说奇怪不奇怪,屋里那么脏乱,大门处却采集不到半枚指纹。”技侦的同事抱怨,没有痕迹就意味着证据缺少,证据缺少就意味着难以侦破。

“肯定是凶手擦了。”夏渔判断道,“大门口到卫生间也找不到痕迹吗?”

同事点头。

“那就是了。凶手肯定是知道聂子平死了,所以就把这个谁搬到这儿来,想要达成他的某种目的。”

“你怎么知道凶手知道聂子平死了?万一是他想嫁祸聂子平呢?”同事提出反对意见,因为他们也才知道另一个死者是聂子平。

说不定是凶手不赶巧,想要嫁祸聂子平的时候,聂子平早死了几个小时。

夏渔断然否定:“不可能,凶手不可能这么笨。”

同事:“这是什么理由?”

因为这是主线任务。

夏渔胸有成竹。支线任务或者突发事件就算了,主线任务她就没有遇到过蠢的——这很好理解,案件要九曲八折才能留住玩家嘛。

傅松声更头疼了。

如果真按照夏渔说的那样,这个凶手就不单是聪明了,而是棘手。凶手凭什么确定聂子平已经死了?除非他看见了,或者说是他策划的。前者就算了,后者简直不敢想。

那么这个凶手到底想达成什么目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