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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震惊的情绪恢复过来之后, 迪克有些诧异于布鲁斯的反应——他们共同相处过许多年,对方鲜少表现出动摇的态度,即便是在和他吵架的时候都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蝙蝠侠永远有道理, 错误都是别人的。

而现在,他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几乎称得上是懊恼, 仿佛之前做出的某个决定导致了糟糕的结果。

“迪克少爷。”

阿尔弗雷德站在远处冲他招手:“关于你今后读大学的事……”

离家出走并不针对阿尔弗,立即走过去俯下身子,听对方凑在耳畔讲悄悄话——读大学的事情为什么要讲悄悄话?

阿尔弗雷德压低了嗓音:其实是关于韦恩老爷……

他的表情先是震惊,随后是不可思议,瞪大眼睛看了一眼布鲁斯之后,又换成了一言难尽。

迪克:“…………”

他问:“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迪克少爷。”

阿尔弗雷德说:“您竟然在这种问题上怀疑信息的准确性, 真让人感到遗憾。”

虽然得到了阿尔弗的保证, 但他实在是很难相信……迪克又小心翼翼的看了诺克斯一眼, 对方几乎是立刻就感受到视线回望了过来, 吓得他猛然把脸扭到一边,默默在心中腹诽:无论从什么角度来讲, 这个选择都实在是太有挑战性了。

此时恰巧杰森·托德带着Archer姗姗来迟——趁着圣杯战争还没有结束, 他拜托Archer以类似于恶作剧的形式敲打了一下附近的帮派, 勒令他们不要再骚扰周围的住民。虽然这种威慑效果未必有多好(主要是持续时间非常有限),但他相信自己用不了多久就能依靠成为魔术师扫平这片区域的一切黑丿帮, 以一己之力为这里带来稳定。

“发生什么事了?”

他进门的时候周围, 恰巧还沉浸在那种有些尴尬的氛围当中,杰森·托德环视四周, 目光准确地从人群当中捕捉到了诺克斯——他根本不管这个人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只不满地抱怨:“你上次留下来的课题根本没办法完成!那些玻璃片只会变得更碎, 完全没法连在一起!”

诺克斯:“我不是都给你讲解过了吗?”

“你那哪里算得上是讲解……”

他还没说完就被迪克直接抄着胳肢窝提走, 迪克伏在杰森的耳边,压低嗓音又讲了几句话,于是震惊的表情又仿佛会传染一般移动到了他的脸上,他反复眨了眨眼睛,试图确认这句话的真实性:怎么会有人有这种想法?

迪克耸肩:虽然很难想象,但确实有人会有这种危险的想法。

杰森突然恼火:这样一来,魔女店铺是不是也会变成他们的共同财产?作为这家店的店员,他完全无法接受有人类什么都不做就突然白得了一大笔的价值……这不符合等价交换的逻辑!

迪克很想提醒他,支付情感本身也是等价交换的一部分,但……算了吧,他才懒得管布鲁斯的闲事。

不过,看来那些八卦小报永远得不到最后的答案了。

*

人类们有关于圣杯战争的探讨,原本并没有计划有诺克斯参与。

但对方毕竟是这场圣杯战争的监督——同时还身兼多职作为Saber的master,存在感强得惊人,实在令人难以忽略,于是当他理所当然坐进长条桌的时候,没人感到有什么不对。

或许由于诺克斯如今还是“圣杯战争监督人”的身份,魔剑使今晚也没有露面,最近这段时间里的存在感低得就仿佛从来没被召唤过一样——就连蝙蝠侠的全程监控也没有捕捉到对方的行踪。

当然,在换上了现代人的装束以后,他也确实可以相对自如地藏匿在人群当中。

“嗯咳。”

詹姆斯·戈登咳嗽了一声:“如果Berserker已经确认退场……”

“在决定最关键的那场战斗之前,我有一个问题想问。”

迪克突然看向诺克斯:“圣杯所谓的实现愿望,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确定自己想听这个?”

诺克斯扬起眉毛:“相关魔术理论和大圣杯的基础构成,就算放在时钟塔也值得讲上一个月的课——而且我可不是那种广受学生欢迎的好老师。”

不,他想问的是,圣杯真的能够实现他们的愿望吗?

有关于圣杯的相关资料,最早可以追溯到亚瑟王时期的圣杯探索。传说当中,诸位骑士们不顾王的劝阻,一定要找寻到圣杯,但他们最终都失败了,唯有圆桌骑士当中最为高洁的那一位,加拉哈德最后成功寻找到了圣杯的踪迹。

没有人知道他究竟许下了什么愿望。

唯一清楚的是,他的生命终止于触碰到圣杯的那一刻。

传说故事当中的记载颇具诗意,据说“他的灵魂离开肉丿体而得到了救赎[1]”,但对于切实活在那个时代的人们而言,这和当场死亡听上去没有多少区别。

这个故事很容易让迪克联想到“小美人鱼化作了海面上的泡沫,拥有了永恒的灵魂”,但不管怎么说,这种愿望的实现方式与世俗意义上截然不同,而至少他们当中没有哪个人会想要“抛弃肉身飞升天堂”——如此语境下的天堂很难不让人警惕。

“说实话,我也没有亲眼见过圣杯。”

诺克斯说:“只听说是高浓度的魔力之釜,而魔术师一旦拥有了足够多的魔力,就意味着几乎能够做到所有的事——阿尼姆斯菲亚是这么说的。”

那位君主的可信度也十分有限,但圣杯战争进行到现在这一步,也很难贸然中途叫停。詹姆斯·戈登看了一眼迪克,在见识过Rider陷入alter化状态时的癫狂模样之后,他其实也不太确定圣杯的效果,只是提着想要让芭芭拉恢复健康的期望,一直坚持到了现在。

如果用于召唤从者的那片土地本身就陷入异常,那么所召唤出来的圣杯,真的就能够顺利实现愿望吗?

由于双方都很默契地不想依赖从者决一死战,这场辩论到最后陷入了对于“隐藏魔术师的排查”以及“推测它们将哥谭建设成这样的目的”,这部分内容对诺克斯而言毫无疑问很无趣,于是他听了一会儿之后就主动离开了长条桌,开始在韦恩老宅当中自由闲逛。

布鲁斯的家在装修上颇具古典英式风格,甚至看上去很像是一些时钟塔魔术师的工房,诺克斯曾经拜访过一些诺吉利的魔术师们,许多装饰物给他带来类似的感觉。

他触摸装饰花瓶上的花瓣,随手就让它们的存活时间延续了好几个星期;开灯又关灯,打了个响指就在走廊上增加了一道成分不明的彩条灯带;就在他打算近距离观赏一些古典装饰品的时候,布鲁斯终于忍不住指责这种在别人家里乱翻的不礼貌行为。

“我以为你清楚这里是别人的家。”

他说:“如果有人随便在你的店里翻来翻去,你也不会觉得很高兴吧?”

空旷的走廊当中只有他们两个人,灯光为他们投下长长的影子。

“没人翻过我的店,所以我还不太清楚会有什么心情。”

诺克斯回过头,慢吞吞地回答:“但至少我们魔女会比较诚实地面对自己的想法,而且不会因为别的问题而随便迁怒。”

布鲁斯:“……”

他全都知道了。

没有什么比这更糟糕——就像自己伏案许久写下了一篇足够糟糕的日记,原本只是打算把它封锁在抽屉里谁也看不见,却在某一天里被一个很不通人性的同学翻出来,接上扬声器全校朗读。

虽然不特别确定,但他其实隐约能够明白魔女这种生物究竟所追寻的是什么。莴苣姑娘独自生活在高塔之上,于是他的喜怒哀乐都只能指向养育自己的魔女;小美人鱼如果无法获得王子的爱,就只能化身为海面上的泡沫;至于亲眼所见的案例……血斧王埃里克和贡希尔达几乎忽略掉了世俗意义上的一切,以一种近乎决绝的形式将灵魂和命运彼此纠缠。

魔女所需要的情感对人类而言过于真挚和排他,甚至有些时刻显得过于疯狂。而他早就已经决定要将自己所有的生命投身于拯救这座城市,能够分润出来的情绪对于对方来说,大概只会像是这个世界上最吝啬的债主。

为什么偏偏要去听?

有那么一瞬间,布鲁斯甚至想要对对方生出恼恨和指责:他明明可以不去听,像过去一样一无所知地接受那些由他指向的情绪。根据他所调查的那些资料,隐居于人类城市的魔女大多数时候并不会主动对生活在这座城中的原住民做出太多干扰。

又或者,他也完全可以不说出来。

就像是生活在人类家庭当中的棕仙一样,他们往往愿意恪守啜饮情感的秘密,毕竟人类的一生相较于漫长寿命而言显得如此短暂。

哥谭尚处在危险当中,他理应将所有的时间和注意力都投注在自己该做的事情上。

“那种生物麻烦的要命。”

康斯坦丁说:“确认不会带来危险的话放着不管就行,接触太深对人类而言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呢。”

他问:“这场朋友游戏终于结束了吗?”

“您在开什么玩笑。”

诺克斯转过身来,笑眯眯地回答:“这种体验简直棒极了,除非你打算拥有什么全新的朋友——”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忍不住想要物理毁灭对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