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驰冉沉着脸回自己小院时, 梅稚雪正坐在院儿里的葡萄架下咬下一半的新鲜莲子嚼了一口,不喜欢又把剩余的扔了,刚好扔到了徐驰冉脚下。
“麻烦你下回扔在果壳盘里。”徐驰冉瞥了她一眼。
梅稚雪坐靠在葡萄架边摇着扇子唇边一点笑意:“不好意思。”
这个谦道的毫无诚意。徐驰冉没再理她, 径自往房中走去。
梅稚雪跟了进去:“这样注重礼仪干净的徐公子, 怎的一点待客之道也没有, 也不请我坐坐。”
“这个时辰哪个好人家的姑娘会进男子的卧室?”徐驰冉不紧不慢地讽刺她。
可梅稚雪是谁, 她坐到了徐驰冉桌前, 用手里的团扇抵住他的下颚,轻轻一抬, 冲他眨了眨眼:“正是我这个好人家的姑娘。”
徐驰冉抽走她的扇子扔到一旁,眸光晦涩, 语声压抑:“下来。”
梅稚雪便跳了下来,突然脚下一歪栽倒下去, 徐驰冉脸色微变瞬间揽住了她的腰肢,同一时间梅稚雪双手揽住了他的脖颈, 嗓音轻柔:“还说不关心我?”
徐驰冉身形微顿,扶好她扯下她的手,冷冷道:“好玩吗?”
梅稚雪见他当真恼了, 老实地坐到了一边,拿起被他扔掉的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漫漫长夜, 无心睡眠……找你说说话。”她机灵将“无聊”二字隐了。
可即便她隐了,他也听出她的言下之意:“你无聊可以去找别人,将你当初的手段再对别人使一遍。”
摇着的扇子停了一下,梅稚雪的笑意也量了一瞬,很快, 又恢复如初了。
原来温润如玉的公子说起刻薄话来一点也逊色。
既然如此, 梅稚雪将右膝放在左膝上, 慢条斯理道:“看来你也劝阻世子停止这场婚礼。”
否则他刚进院子时脸色不会是那样。
“你不想这场婚礼如约举行吗?它不是你的主人精心策划的吗?”他语声平静,可讽刺的意味太强了,饶是梅稚雪刻意忽略都忽略不了。
她的脸已经沉了,徐驰冉静静看着她,她的手攥的扇柄摩挲作响,知道她下一刻就会将扇子摔来,此刻他其实有一刻是后悔的,她生气了,他其实没多高兴。
忽然间,梅稚雪低头笑了一声,情绪意味不明。
徐驰冉便看着她,也不上前也不问,半晌见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掉落在她的扇面上……这一刻,徐驰冉心慌了。
他忍不住走上前,他不想关心她,可是却开口了:“你哭什么?”是以他的语气有种很不自然的平和。
突然她手里的扇子翩然一转,移过她的脸颊,她抬眼间笑吟吟地看着他:“看吧!你还是关心我的!”那双眼睛因水润而亮晶晶的,触及到徐驰冉的心底。
他陡然大怒:“梅稚雪!”
可在他发怒前,梅稚雪已然起身三两步走到了门口:“你要怒了,我可不待了。”
“梅稚雪。”他冷冷唤住她。
她在门口站定了,却没有转身。
“明日的婚礼,当真只是婚礼?”徐驰冉沉声问道。
好一会,没有听到她的回应,两人就那样站着。
“若我说是,若我说宗主并没有其他安排,你信不信我?”她轻轻说道。
今日她来找他,其实心里不安极了,昨晚江钰白的话,就像是在跟他们告别,可是她的确没有接受到任何任务,她也不知江钰白是怎么想的。
只是她从小跟在江钰白身边,若是他走了,她又该何去何从呢,所以她有些伤心,方才的眼泪也是真的,只是除非演戏,否则,她不太想在徐驰冉面前表露她的伤心,因为她知道他不会心疼,但是那样她会更心疼……
就像此时,她问他信不信她,徐驰冉没有说话,她心里自嘲一笑,也不再等他的答案,举步跨出了门槛,走进了满是药香的院子里,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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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当天,鞭炮齐鸣,锣鼓喧天,喜乐更是传出山庄又从四面八方的山峦间回荡而来,悠扬婉转,沁人心脾。
这是一场隆重的婚礼,即便宾客只有那么几个,真心高兴的人也没几个,但这的确是一场隆重而盛大的婚礼。
比起京都数一数二的贵族的婚礼也毫不逊色,就连大堂正头的囍字都是用金粉写的……
霍景珩携着漾漾的手走进大堂时,江钰白正坐在高堂看着他,眼中含笑。
阿笙,你看我们的儿子了吗?多么英气逼人,今日他要娶妻了,这个儿媳妇你会喜欢吗?是个漂亮机灵的儿媳妇,儿子很喜欢她……
江钰白心头暖暖的,眼眶有点湿润时他笑了起来。
霍景珩抬眼凝视着江钰白,触及到他眼底的脉脉温情,心中复杂极了。
拜高堂敬茶时,江钰白接过茶:“既做了这高堂,你们便唤我一声爹。”
漾漾大惊团扇遮面后看向了霍景珩,不由愣住了,霍景珩竟然没有生气,只是脸色复杂。
她在扇面后又偷偷看向另一边的莺莺,刚好扫过了她身边的梅稚雪,她们俩的脸色竟然跟她如出一辙,都是无比震惊的,漾漾不禁想,江钰白究竟要做什么!
在所有人的震惊和沉默中,只听到霍景珩低沉的声音响起:“爹,请用茶。”
漾漾怔地差点没拿稳手里的金丝凤凰团扇……
徐驰冉难以置信地看着霍景珩。
江钰白浑厚爽朗的笑声压过了喜乐之声,传遍了整个喜堂……
这时丫鬟从漾漾斜后方敬上茶,漾漾震惊尤在,只能随着霍景珩喊了声:“爹,请用茶。”
她的声音有些发抖,江钰白却也很高兴,那种高兴的笑声让漾漾觉得,霍景珩就是他的亲儿子……
这不是一场做戏保命的婚礼吗?
入洞房时,月亮已经斜斜挂在了天边,今晚是满月,丝竹摇风。
一对红烛将房间照得旖旎,漾漾一双清亮的眼眸看着霍景珩,睫羽扬了扬:“今晚,你为何向他妥协?”
喊一个陌生男子,甚至是有着仇恨的男人“爹”,她实在想不出霍景珩的意图,也不明白,更不能相信是他的懦弱,霍景珩绝不是会向强权低头的人。
面对她的注视,一点红烛跃进她的眼眸,闪烁着光芒,霍景珩抚过她的脸颊,深深凝视着她:“今晚这样的日子,不要问这样的问题。”
这样的日子?漾漾尚反应不过来,霍景珩俯身在她唇上轻轻一吻,漾漾怔住了,他很快离开了,却依旧离她很近,望着她浅浅地笑着。
漾漾的心猛地跳了起来,她的脸软嫩的像是刚出炉的包子,熨帖温暖,胜雪的肌肤透出绯色来,犹如从漫天雪地里渗透而出的牡丹,好看极了。
霍景珩不知何时拿来了两杯酒,坐到漾漾身边递给她一杯:“这叫合衾酒。”
漾漾愣愣接过:“这不是一场戏吗?”她到现在还糊里糊涂,以为这是一场大戏,是决斗或者是逃跑的大戏。
霍景珩抿唇而笑:“傻瓜,想娶你的心是真的。”
漾漾握着酒杯,定定地看着他,想起许多从前的事,之前的一点疑惑不确定和对未来的害怕仿佛都消失了,是啊,她从八岁就是想嫁给他的。
笑意自她的唇边荡漾开来,扬了扬小脑袋,娇嗔道:“好吧,那你以后不许再丢下我了哦!不管是因为什么事!”
霍景珩眸光微变,半晌后点头:“嗯。”
漾漾欢快地喝了杯中酒,霍景珩看着,也缓缓举起了酒杯。
不管如何,他终究是娶到了他的心上人,他的漾漾。
漾漾将空了的酒杯交给霍景珩,霍景珩走到桌边放下酒杯,站了一会才转身,漾漾脸颊酡红正看着他,两眼弯弯笑成了月牙,惹人怜爱极了。
他缓缓走向她,漾漾看着翩翩走来的佳公子,就是她的夫君了,她甜甜一笑,忽然觉得眼前一晃,她有些看不清霍景珩的身形。
漾漾摇摇头再看去,非但看不清霍景珩,还觉得头有些晕乎,她轻唤:“景珩......”
“我在这。”霍景珩握住了她伸出来的手。
“我头晕......”漾漾软糯地靠近他的怀里。
“你醉了。”
“我才喝了一杯。”漾漾不服气地抬头噘嘴。
霍景珩刮了下她的鼻子:“嗯,这酒太烈了。”他扶着漾漾躺下,“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待要抽离时,却发现漾漾抓住了他的袖襕,迷离的眼睛想要努力看清他:“不对,景珩,不是醉酒......”
她的心底发觉了不对劲,攥着霍景珩想要说出酒中大概有迷药,可是却没多大力气了。
霍景珩无奈地笑了,轻抚她的头,见他这样,残存的一丝理智让漾漾确定了心中猜想,她攥着霍景珩的袖襕喃喃:“骗子......骗子......”
她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在喃喃的“骗子”中睡了过去。
等她睡着后,霍景珩在她床边坐了很久,久到一根红烛过了半,他才俯身在她唇上落下一吻,压下心底所有的不舍,决然起身脱下了红袍,走出房间。
徐驰冉等在了院外,苏璃琼英薰风见霍景珩突然出来了,都惊讶地呆住了。
“你猜到了江钰白的计划?”徐驰冉上前问道。
霍景珩道:“他应该已经离开山庄了,梅栀雪呢?”
徐驰冉道:“除了莺莺,其他人都在山庄内,涂山清坐在屋顶喝闷酒。”
霍景珩眸色骤沉:“我立即进宫。”
“我陪你一起去!”徐驰冉也不问他发生何事。
“你留下照顾漾漾,我一个人可以。”
“景珩!”徐驰冉反对,霍景珩却不容置疑。
“世子......”薰风三人被霍景珩的脸色吓到了,也意识到有事发生了,可是山庄内明明很平静啊!
“你们好好照顾小姐。”霍景珩嘱咐后疾步离开了,留下四人神色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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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景珩一匹快马疾驰入京,因为发生了樊国国主国书问罪的事,彧安世子又逃狱不知所踪,一向门户大开的京都如今入夜也下了钥,但以霍景珩的身手即便伤势未曾痊愈,想要轻而易举入京也不是难事。
以他对皇宫的熟悉,想要避开耳目进宫也不在话下,他先是去了承乾殿,果然不见燕王,又立刻去了上元宫,只见上元宫的寝宫内宫女太监倒了一地,皇上早已不知踪影。
霍景珩脸色大变,他会带皇爷爷去哪!他必须让自己冷静下来,猛地他想起了江家一案中的江家老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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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处废弃的京郊宅院,但尽管废弃杂木丛生断瓦残垣,也依旧能看到曾经这座宅院作为京城首富江家的盛世景象。
江钰白站在破败的庭院中看着四周的荒芜,仿佛看到了曾经这儿的热闹繁荣,亲人们的欢声笑语。
转身间,脸上的沉痛变得冷厉渗人,缓缓看向坐在庭院中的皇上。
皇上身着明黄的睡袍,他已然清醒了过来,只是精神不如往日,狼狈地坐在地上,可那通身的气度依旧能让人肃然起敬。
江钰白站在那居高临下看着他,皇上也淡淡看着他。
两人就这样互相凝视着,像是有着极强烈的仇恨,但风过处又像是什么都没有。
“该做个了断了。”江钰白轻叹一声。
皇上沉声:“是该做个了断了。”
“你很后悔当初的大意,没有斩草除根吧?”江钰白冷笑着,“更后悔当年你的所作所为吧?”
皇上睨向他,缓声道:“若是再来一次,朕还是会如此,你江家财势滔天,已经动摇了几位肱骨朝臣的心,你还敢觊觎公主,前朝被富商玩弄在鼓掌之间最后竟然由富商决定选谁做皇帝这样的荒唐行径,我大曌怎可再步前尘!所以江家留不得,是你害了你们江家,害了朕的阿笙......”
江钰白突然大笑起来,明明是仲夏的天气,院中却萧萧落下残叶来。
“你处心积虑,可惜你最疼爱的孙子竟然是我的儿子,是我江家的后代!”
“珩儿明是非,顾大局,他虽是你江家的儿子,但也是阿笙的儿子,是朕养大的乖孙儿。”
他们好像将情揉碎在大义间,显得微不足道,但又因为情,因为爱霍景珩,而将情树立在大局之上。
江钰白沉下脸来:“所以,我将本来的计划全都取消了,他爱大曌,那我就留着大曌,毁了你?”
“当然他也爱你敬你,但血海深仇不能不报,他不能报,便由我这个父亲替他报。”
他凝着皇上的目光是坚定而自信的,一种绝不会手软的坚定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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漾漾喝了掺了迷药的酒本来应该是要大睡一晚的,但是梅栀雪和涂山清来了,她强逼着徐驰冉给漾漾吃了解药。
尽管徐驰冉再恨梅栀雪,但他终究还是无法拒绝梅栀雪。
吃了解药的漾漾很快就醒了过来:“景珩!”她喊着霍景珩的名字惊坐而起,就看到了涂山清,涂山清本就一肚子的气和委屈,此时更是气恼,便没了一点君子的风范。
“他又丢下你离开了!”
“他去哪儿了!”漾漾又看到了徐驰冉连忙问道,“你一定知道的!”
“他进宫了。”徐驰冉面对着漾漾和梅栀雪的眼神,说了出来。
“我也要去!”漾漾急忙下床,觉得身上的婚服太重又看到被霍景珩脱在一边的婚服,气得也将自己的外袍脱了扔在床上。
“小姐你不能去,世子让我们在这看着你。”苏璃三人拦住了漾漾。
还不等漾漾说话,梅栀雪瞪她们一眼:“你们是世子的丫鬟还是漾漾的丫鬟呢?”
这一问,苏璃三人哪里还敢拦着,连忙走到了漾漾身后,齐声表忠心:“我们当然是小姐的丫鬟啊!”
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山庄,竟然没人阻拦,漾漾突然问道:“我姐姐呢?”
梅栀雪气闷:“宗主让她帮个忙去了,她应该在入京了。”
宗主明明有计划,却将她和涂山清撇下了,好气!
徐驰冉看出她的想法,冷笑:“你那么急着让漾漾醒来,就是为了去找你的宗主。”
梅栀雪没有管他语气中的讽刺,直说:“我和少庄主都觉得宗主似乎有事发生,这场婚礼太不寻常了。”她说的少庄主自然是涂山清。
“是不寻常,居然好心为了景珩办了一场婚礼,自己却消失不见了。”
梅栀雪道:“他还将自己所有的产业都送给了莺莺和漾漾,说是霍景珩娶漾漾的聘礼!”
徐驰冉大惊:“他真是这么说的?”
联想到最近江钰白的不同寻常,一个念头在徐驰冉心中萌生,等要冒出头时他急忙压了下去,慌乱间扫过漾漾,见她煞白了脸,眼中也是震惊惊惧,他想漾漾和他想到一块了。
其实和他们想到一块的又岂止是他们呢,涂山清也是一脸煞白。
因为之前徐驰冉和涂山清还是戴罪之身,他们不能进宫,只能由漾漾以郡主之尊进宫去,梅栀雪和苏璃三人陪着。
不一会,她们就跑了出来。
“不见了不见了!”漾漾彻底乱了分寸。
梅栀雪只能道:“皇上和宗主还有霍景珩都不在宫里。”
“他会去哪?”漾漾急得满头大汗,眼眶也红了。
一阵静默后,徐驰冉突然道:“江家废宅!”之前霍景珩跟他提起过关于江钰白和皇上的恩怨,他想或许会在那!
马车飞驰往江家废宅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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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时,江钰白将酒壶里的酒全洒在了庭院里:“这个下面埋着我江家的亲人,你死在这也算是下去给我江家人赔罪不用走冤枉路了。”
江家是被处以极刑,自然是不能安葬立碑的。
等到酒壶里的酒洒完了最后一滴,江钰白抬起脸,天边薄薄的虾红色照在了江钰白脸上,照进他锐利的眼中,火一般凝视着皇上。
朝阳同样照进皇上平静的眼眸,他的目色依旧坦然,一点赴死的恐惧都没有。
江钰白几乎要佩服他了,一般来说养尊处优的贵族但凡遇到这样生死一线时,不说吓得屁滚尿流,恐惧是人之常情的,可他已然稳如泰山,江钰白笑了一声,拔出了佩剑抵向他的咽喉。
“爹!”突如其来的一声呼喊,江钰白握剑的打晃,脸上也是乍惊乍喜。
皇上也是不可思议地转过脸去,从容的脸色终于皲裂:“珩儿!”
然后他再度转头看向了江钰白,终于怒了:“你告诉了珩儿他的身世!”
江钰白笑了:“我没说,我想大公主也不会说,是珩儿自己猜到了。”
但见霍景珩疾步而来,江钰白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我以为漾漾绊得住你。”
“爹,收手吧,皇爷爷是一国之君,他有他的立场,当年江家的先辈的确有了颠覆朝堂的举措。”霍景珩凝视着他,动之以情,“娘也不会允许您这样做的。”
江钰白气愤道:“纵然我江家父辈有狼子野心那我的小妹妹又何错之有!”
“这件事的确是朕太过狠心了,当初也是被气昏了头,若你当真不能消气,便来杀吧。”
霍景珩站在了皇上跟前:“若您杀了皇爷爷就再没有回头路了!”
江钰白双手一扬,喊道:“我早就没有回头路了,我也不需要回头路!”
说着他的眼神又温和了下来,走向霍景珩:“老天爷终究还是待我不薄的,让我知道还有一个你这样的儿子。”
“爹......”霍景珩握住了他的手,下一刻却被江钰白狠狠推了出去。
霍景珩大惊失色:“爹!”拼命想要稳住向后的身子,往前拼去。
“不要!”漾漾尖锐的声音大喊出声。
江钰白的手掌最终在皇上的面前停了下来,漾漾飞奔而来:“若是你杀了景珩的皇爷爷,杀了皇上,你让景珩今后如何自处,如何面对天下之人!”
她大声喊着:“他是天之骄子的彧安世子啊!难道你要让他以后背负着弑君之子的罪名一辈子生活在淖泥中吗!”
江钰白倏然收回了手掌,趔趄地后退了好几步。
漾漾跑得太急也摔倒在地,霍景珩刚好冲过来扶起了她,两人都看向了江钰白。
此时梅栀雪和涂山清也跑了进来,怔怔地看着他。
江钰白的目光在他们几人脸上一一掠过,最终停在了皇上脸上,他突然仰天大笑了起来。
先前的自信坚定全都瓦解了,他身形踉跄地站稳了:”我输了,其实从知道珩儿是我儿子的那一刻我就输了......”
他的复仇念头在一天一天消逝,尤其在霍景珩成亲这天,所以他才决定速战速决。
江钰白看向皇上:“梅栀雪涂山清和莺莺,他们不过是碍于我的恩情,听我命令行事罢了,请你放过他们。”
皇上轻叹:“你毕竟是珩儿的亲生父亲,若是你愿意,朕会在江南一处山清水秀之地安置你,珩儿有空也会去看看,只是你和珩儿的关系终究见不得光。”
江钰白冷笑一声:“我虽不杀你,但也不会承你的情。”
言罢,突然狂风大作,他双手一挥,硬生生将霍景珩等人全都推了出去。
“爹!”
“父亲!”
“宗主!”
他们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宅子外退去,只能看到狂风中江钰白顶天立地地站着,朝着霍景珩微微而笑,嘴唇微微而动:“阿笙,等我。”
等到霍景珩等人退到了宅院外,刚站住脚,霍景珩就要冲进去,却只听“砰”的一声,整个宅院爆炸了,刹那间火光冲天。
霍景珩和涂山清梅栀雪的嘶喊声响彻天际。
江钰白是必须要死的,为了他自己也为了霍景珩,他活着,对皇上都是一种威胁,对霍景珩也是一种威胁。
其实这么多年他都是靠着仇恨活下来的,否则在阿笙去世那天,他就跟着去了,只是因为仇恨,如今仇恨也没了,他也没了活下去的欲望了......
无名山庄外的墓碑上,立碑人是子涂山清和“无名”。
霍景珩站在墓碑前看向涂山清:“皇爷爷已经让你官复原职。”
“我目前还不想回去,我想自由一段时间再说。”涂山清仰天轻叹,是前所未有的松弛。
“也好,我会帮你和皇爷爷说。”
涂山清突然道:“你可别,我们还是敌人,情敌。”
霍景珩的目光微滞,漾漾正走了过来。
她给江钰白上了香,霍景珩正想跟她说话,谁知漾漾转过身看向了涂山清:“山清,梨园的红枫开了,红艳艳的正还看呢,要一起去看看吗?”
霍景珩怔住了,涂山清暼了霍景珩一眼,清朗笑道:“乐意之至!”
说着漾漾就转身告辞坐上了自家的马车。
“漾漾。”任凭霍景珩跟了过来在马车外喊着她。
喊了好几声,漾漾才撩起窗帘看向他:“世子殿下请自重,请唤我郡主。”
“你还在为那日婚礼的事气恼......”
“说起婚礼......”漾漾拖长了音,睁大了眼睛看向他,“作假的事,世子不必放在心上。”
霍景珩眸光一紧:“如何是假,拜了天地高堂的,怎么是假......”
“启程。”漾漾放下了窗帘不停他说,薰风悄悄对霍景珩双手合十,立即驱车下山去了。
涂山清从后头走上前来,拍了拍霍景珩的肩:“看来我还是有机会的。”
他慢悠悠下山而去:“梨园的红枫不知该有多好看......”
霍景珩攥紧了手,突然冷冷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