漾漾看着他嘴角还有淤青, 正要让苏璃拿药箱来,去听到他说要带她走,伸出的手不由停住了。
她看着他的目光瞬了瞬, 心慌意乱:“不行。”
“为何!”荆望堰眉头紧皱。
“你这样擅闯彧安世子的府邸先不说霍景珩会不会动怒, 你私下带我走,万一他一怒之下攻打樊国怎么办?”此话一出,漾漾忽然觉得自己说的夸张了, 有种往自己脸上贴金的意思,不由红了脸, 闷声道,“虽然他大可能不会这么做,但是总有风险,我不想樊国的将士因我受累, 也不想两国之间因我交恶。”
荆望堰沉重地看着她:“你怕他冲冠为红颜, 就不怕我回去后举兵攻打大曌吗?”
漾漾吓得白了脸色后退了一步, 郑重道:“你不能这样做!”
“我为何不能!他霍景珩能为了留下你不惜和我们刀剑相向, 我就不能为了抢回你出兵讨伐?”荆望堰在她颤动的眸光中冷静了下来,缓声道,“何况, 我出师有名。漾漾, 你是我的未婚妻。”
漾漾下意识要逃避,荆望堰却不容许她躲,握住她的双臂:“漾漾,你必须要跟我走!大曌很危险!霍景珩他, 可能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什么意思?”漾漾心慌慌。
荆望堰一面回忆那日在山庄的事, 一面道:“那日你离开后, 我察觉到掳走我们的人对霍景珩有不一样的感情......”他停顿了一瞬, 面色有些难堪,“那日他本来给我下了药,想让我们成其好事,可是后来却让人送来了解药,他后悔了,为何如此?我想大概是为了霍景珩,可是若是为了霍景珩又何必将我们掳来?”
漾漾听得晕了:“我不懂。”
“起先他是为了和霍景珩作对,所以想用你来打击霍景珩,后来又反悔,他对霍景珩也十分关心,必然是中间发生了什么事,让他后悔了,我曾跟他交过手,他是一个意志力非常强悍身手非常高,不是非常恐怖的人,不管霍景珩和他是敌是友,你夹在中间都非常危险,而且,他与霍景珩交缠,相当于和大曌的朝廷纠缠,漾漾,你不觉得太危险了吗?”
这一段漾漾听懂了,因为涂父和朝廷的深仇大恨,她很了解,这时她脸上的血色一点点消退,直到惨白。
如此说来,当日涂父掳走她和大公主是为了牵制霍景珩,涂父真的想用霍景珩来打击朝廷......
“其他的我们在路上说!”荆望堰拉着漾漾就走,漾漾下意识往后撤了一下,荆望堰回过头眼神复杂,“漾漾,你已经答应了我要去樊国,要考虑我们的婚事......”
“我......”
“我是从镇国公府跑出来的,这会镇国公大概已经发现我不见了。”
漾漾大惊失色:“他们囚禁了你!”
荆望堰没有回答,事实上霍凛只是留他养伤,等他伤好再送他回国,可此时,一念之差的死心让他故意向漾漾隐瞒了。
果然漾漾掣手的力度小了些,过了一会,她深吸一口气,像是做下了决定:“好,我跟你走。”
可她不知道的,为何荆望堰并没有受太重的伤,却也在镇国公府养了几天,也不知道荆望堰为何会在今日突然过来。
她跟着荆望堰从后门离开,苏璃琼英薰风自然是要跟着漾漾的,给漾漾撑着伞一同离开,大概是磅礴的语声掩盖了他们的声音,也大概是雨势冲刷了他们的痕迹,荆望堰竟然都巧妙地避开了府里的府兵。
却在抄过一条游廊时,撞上了承书,承书乍然见到荆望堰牵着漾漾的手,顿时怒然满面,拔剑相向:“大胆!放开郡主!”
荆望堰冷笑:“我今日要带走漾漾,你岂能阻我?”
承书瞪大了眼睛看向漾漾,眼神不可置信中是勃然的怒意:“郡主,他说的是真的!”
漾漾咬了下唇,避开他强烈的目光,点了点头。
“郡主!你太过分了!”承书怒道。
苏璃也恼了:“你说什么呢!过分的是你家世子!强逼我们小姐留下!我们小姐要走怎么就过分了!”
承书痛心疾首:“世子对你的心意,你难道真的体会不到吗?他将你捧在心尖上,你又何曾想过他!我以为你只是气世子,心里还有他的!原来你这样狠心!你知不知道世子......”
“住口!”荆望堰突然打断他,“休要再多言!漾漾已然是我的未婚妻!”
“你放屁!”承书怒不可遏,举着剑就冲了上去,可他又哪里是荆望堰的对手呢,三两下就被荆望堰打趴下了。
漾漾担心道:“你把他怎么了?”
“放心,他只是昏了过去。”荆望堰拉着漾漾越过他,就出了门,上了事先准备好的马车。
豆大的雨滴砸在车顶,“吧嗒”作响,车轱辘碾过一地的泥土溅起污泥的水,漾漾坐在车厢,觉得心慌意乱,荆望堰拿了手帕给漾漾擦拭脸上溅到的水渍,划过湿漉漉贴在脸颊的发丝,漾漾猛地心惊向后撤去,惊惶地撞上荆望堰怔住的目光。
这时,漾漾才反应过来刚刚她的动作上了荆望堰的心,他的脸色难看极了,漾漾好抱歉:“你也湿了。”说着她拿过苏璃正要给她的手帕递给了荆望堰。
荆望堰没说什么,接了过来。
漾漾只觉得车里闷热,想推开窗户去透口气,却看到街上的百姓在雨中疾行,还有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好像谈论的热火朝天。
“京都有事发生吗?”漾漾问道。
“没有。”荆望堰伸手关上了窗户,“雨大,小心打湿了。”
漾漾总觉得很不安,忽然开口道:“我想去见见我姐姐。”
荆望堰柔声道:“等我们离开京都后,我会派人回来接莺莺。”
“我不能现在去看她吗?”漾漾皱眉有些恼了。
“我们在此多耽搁一刻,就多一刻的危险。”荆望堰劝道。
他说的对,她不能看着荆望堰被抓回去,即便她现在心里有些生气,但还是沉默了。
荆望堰本特意经过了那个驿站,都行了二十里地,有一家客栈,,雨势太大,天色也快黑了,他不想委屈漾漾黑暗赶路,只能在这个客栈先住一晚。
客栈的老板很热情,见他们雨天赶路,又满身贵气,忙是让小二给他们的客房都准备了热汤,等漾漾沐浴完换了干净的衣裙,本想下楼和荆望堰用晚饭,可荆望堰已经让小二端了菜饭进房,荆望堰陪着她在房间用了。
“这里是野地里的客栈,龙蛇混杂,你太过耀眼了,恐被人盯上。”荆望堰半是玩笑地说着。
漾漾笑了下,没说什么。
等用完了晚饭,荆望堰又陪着她说了好一些话,描述着樊国风光,他说:“你一定会喜欢那儿的。”
等到月上中天,漾漾逐渐露出困色时,他才道了“晚安”离开。
关上门,他一直温柔的笑颜逐渐收敛,垂眸掩去了一闪而过的暗色,忽然觉得背后冷风袭过,悬挂的风灯摇曳,光亮忽明忽暗起来,习武的警觉性让他倏然转身,精锐的目光捕捉着四下,长廊上毫无人影,他走到围栏边往下瞧去,楼下只有一桌客人还在喝酒畅谈,小二和掌柜的坐在柜台边昏昏欲睡。
并无异常。荆望堰提起来的心稍稍安心些,他边想着下楼去嘱咐掌柜的明日早餐做些漾漾爱吃的点心。
“趁着人家下了狱,带走人家的心上人,江澄王,这件事你做的似乎不太厚道啊。”
荆望堰走向柜台的脚步蓦地顿住了,脸色顿时紧绷起来,他用余光看去,只瞧见一抹黑影,等他缓缓顺着余光移过去时,才看到方才本来无人的桌上却俨然坐着一个男人,男人举手投足间都十分冷冽霸气,端着酒杯将杯中酒饮尽,才看向荆望堰,狭长冰冷的眸底浮上一层笑意。
“你到底是谁!”荆望堰此时连身体都紧绷了起来,像是随时都要作战一般。
江钰白笑了一声:“你带走了别人的心上人,却还来问我是谁。”
“她是我的未婚妻。”荆望堰咬牙道。
“可她爱的是霍景珩。”
“那是从前。”
“哦?”江钰白挑眉,“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趁着彧安世子被关在牢里时带走她,又何必怕她知道他关在牢里?”
荆望堰长长吸了一口气:“这只是巧合,是他先毁了两国之间的婚约在先,我国国主只是质问燕王罢了,是燕王和他的朝臣将他关进了牢里。”
“既然彧安世子不惜毁坏两国邦交也要将她留下,那我就做一回好人,将她带回去。”
“你妄想!”话音刚落,荆望堰手里的剑已化为闪电向江钰白的咽喉直刺而去。
那一桌的客人早已吓得打翻酒杯往后退去,昏昏欲睡的掌柜的和小二也跌倒在地彻底清醒过来,可没一个人敢去劝架,就见那人手里的剑飞快,都快要刺中黑衣外袍的男人,可眨眼间却被翻倒在地。
那剑已经落进了江钰白的手里:“你不是我的对手。”
这时漾漾听到声音已经奔下来,外头电闪雷鸣,她瞠目盯着莫名出现的江钰白,不禁怒从心中起:“怎么又是你!你究竟想做什么!”
琼英薰风已经护到了漾漾身侧,蓄势待发苏璃尽管不会武功,也站在了漾漾身侧。
江钰白冰冷的脸色却好像变了,变得有几分温和:“不必紧张,我是来送你回去的。”
漾漾一愣,他这句话刚好坐实了漾漾的猜想,他想利用自己来牵制霍景珩!这也是她要离开的考量之一。
“我不会回去!”漾漾昂首坚定道,“我要跟他回樊国。”
江钰白的脸色又变了,漾漾也不由自主转过头去,随着他的目光看去。
电光一闪,轰隆隆的雷声打下来,震得漾漾心惊肉跳,心跳也开始加速,又是电光一闪,再次照亮门外的夜色,只见一个满身湿透面色苍白的男人站在那,目光中充满了愤怒,悲凉,凄怆,和沉痛。
是霍景珩!
漾漾只觉得身心一颤,那流过霍景珩脸上的水不知是雨还是眼泪,只见他双眼分外猩红。他从来都是矜贵光风霁月,神采照人的,何时这样消沉又狼狈过......
只见他跨步走了进来,拖起长长的水渍,像是走了很长的一段路,他走到了漾漾面前,艰涩地开口:“跟我回去。”
“你一个人来的?”漾漾问了一个很莫名的问题,声音也沙哑了。
霍景珩点点头,他在牢里听到荆望堰带走了她,不顾礼法地跑出来的,又道:“跟我回去。”
漾漾几乎就要脱口答应了,因为她不忍心将他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在这里,因为这里还有一个涂父......涂父!漾漾猛然惊醒,涂父也在,若是她真的和霍景珩走,涂父必然立刻就会拿住他们!
所以她沉默了,低下头,沙哑道:“我本来就是要去樊国的。”
这一刻,她没有看到霍景珩闭上了眼,掩去了眼中的痛苦。
这时江钰白突然冷哼了一声:“你这丫头好生别扭!不如就让老夫来帮你一把!”
突然整个客栈的风灯都剧烈摇晃起来,漾漾下意识要去抓住霍景珩的手,却扑了个空,琼英和薰风在不知状况下已经护住了漾漾和苏璃。
等到风灯停止摇曳,周围突然响起一声声的地呼声,漾漾不安地立刻转过身去,就见江钰白一手遏制住了霍景珩的脖挂一手持剑横亘在荆望堰的脖颈。
漾漾顿时脸色苍白,一个字音也发不出来。
“选一个,是生是死,你来决定。”江钰白嗓音冰凉,毫无温度的眼睛看着漾漾。
漾漾只觉得多吸一口气她就要昏厥了。
“小姐!”苏璃三人都紧张了起来。
漾漾看看霍景珩又看看荆望堰,他们二人的目光都是黯然的,可却都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我的耐心有限,漾漾小姐还是尽早决定,否则,等我耐心耗尽,两个人都得死。”江钰白低低缓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