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意(1 / 1)

这件事因女子而起, 按理应当由荆南王妃来审问,更为方便,但既然霍景珩开口要彻查,何况这件事又牵扯到镇国公府齐将军府, 还有唐漾漾, 显见的霍景珩是要为唐漾漾出头的, 荆南王妃正好趁此在这件事中脱身, 以免最后处置了谁都得罪人,这样的事, 实在难做,上回颐谙的事,弄得她到现在见到老太君都不太好意思。

如此一想,她便顺水推舟道:“此事有世子坐镇,便太好了。”

霍景珩看向荆南王妃道:“还请王妃协助。”

毕竟都是女儿家,总有不便之时, 荆南王妃道:“自然。”

这时荆望堰也上前道:“既然此事事关漾漾, 本王也来旁听,不知可否方便?”

荆望堰是外宾,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 但他已然目睹事发经过,又的确关心漾漾, 漾漾之后很可能会与他联姻,荆南王妃怎的也要让他了解事情始末,便颔首道:“王爷请。”

事到如今, 颐谙满腔的仇恨一股脑全都发泄出来, 大有既然她要下地狱, 那就所有人都不要活了好了, 但即便如此,她尚且还保留着一丝清醒,重新穿好衣服出来,已经泪流满面,跪在霍景珩脚边,哭道:“景珩哥哥你要为我做主。”

霍景珩脸色冷凝:“你将事情如实说来。”

颐谙摸着眼泪指着章乔语道:“是她,是她告诉我唐漾漾对松子过敏,我才给唐漾漾吃了含有松子的糕点,让她离席去换衣服,可有人突然往我身上泼茶水,引我到这间房来换衣服,换到一半时,齐赫川就闯了进来......”

章乔语此时也冷静了下来,淡淡道:“我不过是与郡主闲聊时不小心说漏了嘴,郡主藏了歹意,这如何就算到我的头上来了,未免太过霸道了些。”

颐谙恼怒地看向她:“你,你还暗示我说不想嫁给赵公子就将赵公子牵扯进来,你竟敢说你是说漏了嘴?若是说漏了嘴,你为何将大家引到西苑来?王妃,难道不是她将您引来的吗?”

章乔语也没想到这种时候颐谙的脑子竟然灵光了起来,她心下一慌,对上荆南王妃狐疑的目光,也委屈道:“王妃,我实在是冤枉,不过是为的让王妃心上杜鹃花罢了,只是巧合啊......您也是女人,哪有将自己的夫君往这种事上送的......”

这说巧合的确未免太巧合了些,但又的确透着古怪,荆南王妃看向霍景珩:“世子意下如何?”

漾漾闻言抬眼看向霍景珩,见他正看着自己,精锐的目光像是看到她的心底,漾漾心底一虚,状似委屈地低下头去。

霍景珩摩挲着手指,似是在思量,一时间房中悄无声息,偶尔传来颐谙的低泣声,求着霍景珩做主。

过了好一会,霍景珩沉吟一声,在场的当事人都提起了心

“这件事牵扯到各方的名声,不宜声张。”霍景珩淡淡开口。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唯独漾漾皱起了眉。

荆南王妃笑着附和:“世子所言极是。”

“不过,”霍景珩话锋一转,所有人的心都牵动了起来,只听他道,“今日颐谙和齐将军独处一室,被人撞破,我会请皇上下旨赐婚,解除颐谙和赵家的婚事,将颐谙赐婚给齐将军。”

“景珩哥哥!”

“世子!”章乔语震惊地大呼。

霍景珩冷冷睨向章乔语:“你虽先过门,但颐谙贵为郡主,将来赐婚,自然也是与你不分大小,视为平妻。”

这一句话犹如重重一锤,锤在章乔语的胸口,锤得她天旋地转,脸色惨白:“世子是否太不公道了些!”她怒气太甚,竟然敢公然顶撞霍景珩。

霍景珩冷笑:“你要公道?你夫君擅闯污了郡主清白,你想如何处置?”

章乔语一听,面容惨变,她不敢让霍景珩彻查齐赫川为何会牵扯进来,只能哑巴吞黄连。

颐谙经过这接连打击,已经心力交瘁,看着齐赫川尚且仪表堂堂,比赵公子不知强了多少倍,她只能无力地低下头去。

荆南王妃也不想再深入调查下去,因为直觉告诉她,深入调查下去只会牵扯越来越大,到此为止,似乎是最好的结局,她扶起章乔语柔声安慰:“乔语啊,男人三妻四妾也正常,你放宽心些。”

那一个字一个字都像是钝刀反复拉扯着章乔语的心。

霍景珩起身欲离开,走至漾漾跟前时,停了下来,目光看着前方凉声道:“可吃了药?”

漾漾低头道:“吃了。”

霍景珩淡淡应了一声,离开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霍景珩其实已经看出些什么。

荆南王妃让人扶起颐谙,也跟着离开,荆望堰看向漾漾,漾漾回给他一个眼神,荆望堰会意:“我在外面等你。”

这么一对峙,齐赫川大概也猜出章乔语在中间扮演了什么角色,冷冷看了她一眼,拂袖离开。

屋里只剩下失魂落魄的章乔语和漾漾。

“你称心如意了?”章乔语愤恨地瞪着漾漾,咬牙道。

漾漾莫名:“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你还要装蒜吗?你从小就爱装腔作势,故作无辜,去博郎君的欢喜,事到如今,你还要装傻吗?”章乔语嘶吼着,瞪着漾漾的眼睛通红,不知是恨,还是妒。

漾漾被她眼中的情绪怔住了:“你一直在恨我?所以你利用颐谙想毁了我。”

“是!我恨你,从小我就恨你!”

漾漾伤痛失望地看着她。

“你不用这样看着我,好像你最纯情,你最无辜,实则你最有心机,不然今晚怎会是如此局面!你早就知道那糕点里有松子,也早就知道颐谙的计划,是不是!”

既然已经撕破脸了,章乔语也没什么好顾忌了。

漾漾冷淡道:“我不过是为了防唐家人,留了个心眼罢了,谁知让薰风知道颐谙给我换了加松子的糕点,我将计就计,想看看她要做什么,便也弄湿了她的裙子,等她同样去换衣服,这时我看到齐赫川走了过来,便让薰风换了丫鬟的装扮去引导他。”

“事到如今,是你自食恶果。”漾漾冷凝着她,“若不是你让人揭穿我的身世,我也不会回唐家,我不回唐家也不会让薰风暗中留意,继而发现颐谙的计划,始作俑者是你。”

章乔语浑身僵直,愣愣地看着她:“你,你都知道了?”

“是,姐姐查到了你找人代笔的女先生,她虽离开了京都,但在她的房间发现了一件饰物,一件属于你的饰物,何况我的身份没几个人知道。”漾漾缓声道,伤心地看着她,“但我没想到你恨我至此。”

章乔语凄凉地笑了起来:“你不知道我有多恨你,小时候我们两个总是黏在一起,你有什么好东西都会给我一份,可你给我的时候,我有多讨厌你,好像你高高在上在施舍我,就连那些郎君也总是先看到你,送你的礼物你也都送给我,我就活该要你不要的东西是吗?”

漾漾急着解释:“那些东西我看你喜欢,我才送你......”

“喜欢?你不要的东西,我怎么会喜欢!你不知道吧,八岁那年,你被困在弗莲塔,我也故意没有告诉救火队的人......”

漾漾背脊一僵,只觉得浑身发凉。

章乔语面目狰狞,眼神变得阴狠:“可你总是这样好运,竟然是霍景珩救了你,明明是我先和他说话的,我先和他认识的,可你竟然缠在他身边......”

“你,你也喜欢过他?可你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你见到他也从来不和他说话......”

章乔语哭了起来:“他就好像天神一样降临在我的眼前,整个人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在他的光芒下,我显得那个微不足道,我不像你那样恬不知耻......”

“是你自卑而已。”漾漾无情地打断了她的话。

这句话刺激到了章乔语,她顿时激动了起来:“我自卑什么,我为何要自卑!我比你有羞耻心而已!”

漾漾冷笑:“是啊,你的羞耻心,都用在了怎么毁了我的心思上头,可是怎么办,乔语,今后你要与颐谙共侍一夫怎么办?不管颐谙为何嫁给齐赫川,她总是身份高贵的,身后是镇国公府和昌邑府,齐赫川将来的前程也都指望着她了,今后,你在齐赫川面前该如何自处?”

章乔语猛然惊醒一般,愣在了原地,又听到漾漾道:“还有,今日你利用了颐谙,反而算计了颐谙,她恨极了你,将来你们同在一个屋檐下,你又该怎么办?”

说完,漾漾凉凉道:“之前我问你幸不幸福,既然幸福,你也得到了你想要的高嫁,想要的如意郎君,你就该知足才是,而不是你自己如愿以偿,却还要别人深陷泥沼,如今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你可如愿了?”

漾漾不顾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径自离开。

走到外头的荆望堰竟然没想到霍景珩还没离开,爽然一笑:“看来你已经看出是漾漾算计了这一切,所以这么草草了事,若是深入调查下去,虽然没有出人命,但到底是不光彩的事,难免污了漾漾的名声。”

霍景珩一想到他可能从头到尾都知情,不由目色一沉:“你也参与了?”

荆望堰摆手:“不过是薰风来告诉我让我去赏杜鹃花罢了。”忽然他话锋一转,“不过,我和漾漾之间的确有你介入不了的事。”

霍景珩眉心微拧,半晌冷笑一声:“是嘛,与我无关。”

这倒是让荆望堰意外,见他转身欲走,荆望堰扬声道:“如此说来,将来我带漾漾离开回樊国,世子也不会阻拦了?”

霍景珩站住了脚,拢在袖中的手紧紧攥起,最终,他什么都没说,举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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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南王妃将颐谙送回国公府后,就直接进了宫,月上中天,贵妃才从皇上的寝宫回来,已是满脸疲倦,荆南王妃关心道:“皇上的身子如何了?”

贵妃红着眼叹息:“有些意识总是昏睡的时候多,徐公子一开始救了皇上,如今也不知是不是耐药,竟是没多大好转。”

“这种事急不来,慢慢调养就是了。”荆南王妃拉着她的手问,“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什么?”贵妃迷茫抬眼。

荆南王妃压低了声音:“皇上万一有个不测,你就没个打算?”

她和贵妃是族中姐妹,无话不谈,此事又关系到族中前程,自然是没得隐瞒的。

“我能如何?安安稳稳做我的太妃就是了。”贵妃拭着眼泪,有些无奈,无奈中又有一丝安慰,“好在王爷和公主对我还算尊敬,我好好侍奉着皇上,将来他们定然也不会为难我。”

“你就是吃亏在没有自己的子嗣,王爷公主都是先皇后所出,毕竟没有血缘关系,总是要有个依傍才不至于将来被动。”荆南王妃缓声道。

贵妃疑惑地看着她:“姐姐的意思是?”

荆南王妃却没有直说,反而说起今晚在紫夜洲发生的一切事情,听完后的贵妃十分诧异:“竟有这样的事,怪不得今晚在宫里也能看到远处的漫天烟花,皇上缠绵病榻,若是此事是江澄王所为,倒也不能谴责什么。”然后她又道,“如此说来,颐谙和赵家的婚事是要解除了,真是难为颐谙了,一个高贵的郡主,竟要与别的女子共侍一夫。”

“这也是她咎由自取。”荆南王妃淡然道,“今晚这件事,我旁观着彧安世子是存心要包庇漾漾,哪有这样巧合的事呢,都是女子,心思总是猜到一二分的。”

贵妃笑道:“景珩对漾漾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了。”

“可如今牵扯进来一位樊国的江澄王,这件事就有趣了,我瞧着江澄对漾漾也是真心实意,不是一时兴起,说不定当真会求娶漾漾,如此一来,不管是嫁给江澄王为国联姻,还是嫁给彧安世子做世子妃,漾漾都是不二人选。”

贵妃不解:“不二人选?姐姐的意思是......”

“你不如收漾漾为干女儿,正经行了母女之礼,她将来就是你的依靠,我看漾漾性子善良可爱,还有些小聪明,若是她做了你的干女儿,与你都是一件好处。”

昏暗的室内,贵妃的眼睛逐渐放出光芒来,她心念一动,这念头一旦动了,就像是蔓藤滋长般在她的心底开始快速蔓延。

“漾漾这孩子我也的确喜欢,那我等皇上清醒些,就去求皇上一个恩典,让皇上下旨,让我收她做干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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漾漾回府后,又重新药浴沐浴,换了身衣服,身上的不适之感才彻底消失,幸亏当时过敏后,她让薰风快速回去拿了解药,不至于难耐。

等她换好衣服出来后,沧溟琼英已经在房内等着她了,见她们一脸镇定中藏着激动的模样,漾漾便知她们得手了。

琼英骄傲道:“没有世子的将军府还是很闯的。”

沧溟却道:“你少说大话,不小心踩了屋檐瓦片差点摔下去被府兵发现的是谁?”

琼英红了脸:“那是意外嘛。”连忙转了话题道,“快点将我们发现的东西给小姐瞧瞧。”

“哦,对,小姐请看。”沧溟从怀中拿出叠得整齐的纸张,“我们夜探世子的书房,翻出巴蜀的文册,长篇的案件文书中夹着这么一张画纸,上头写着是从枉死的小姐骸骨中找到了,应该是那位小姐临死前吞进胃里的东西。”

漾漾心惊:“你就这样拿出来了?”

沧溟气定神闲地笑:“小姐放心,这是我临摹的。”

漾漾赞叹:“姐姐调教出来的人果然多才多艺。”

她翻开看了,那纸上画着一个玉环,玉环上的图案有些像什么动物的角......漾漾猜测:“将玉环吞进肚子里,说不定这是真正的凶手的物什。当年当地的官员将那件案子草草了事,应该也是有人受益的。”

沧溟道:“所以那几个这十几年来都相继病死了,如今只有这个东西,能查出一点蛛丝马迹。”

苏璃苦恼道:“可世上玉环这么多,上哪儿去查呢,岂不是海底捞针。”

她们几人沉默了,同时看向漾漾,见漾漾抿紧了唇不语,不知在想什么。

“小姐,你在想什么呢?”苏璃直接问道。

半晌后,漾漾沉声道:“我在想之前唐闻意说过的话。”

苏璃想了想:“她说过什么?”

“她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苏璃恍然:“对,上回在亭子里喝茶,小姐你也重复过这句话,这是什么意思呢?”

琼英暼她:“这句话的意思你都不知道?”

苏璃还回去:“我自然知道这句话的意思,我是问这句话代表了什么......啊!”苏璃忽然惊呼,“我明白了,小姐的意思是当年老爷身上一定有什么宝贝或者怀揣了什么,惹人妒忌觊觎,所以招来了横祸?”

这么一说,琼英她们顺着想下去,可那是她们还年幼,还没跟着莺莺,哪里知道唐父当年有什么宝贝呢。

沧溟却道:“我只听庄主从前提过,老爷是位很清廉的书生,定然是不会有什么宝贝惹人觊觎的,若说宝贝,唐明远有还差不多,那时他经常与官员来往,相互送礼都不是稀罕事,因为他才疏学浅,一直想走人脉混个官职,听闻他如今的官职也是当年唐伯爷进京立下大功被封伯爵后,他子凭父贵,皇上赏赐给唐家的。”

漾漾猛地灵光一闪,抬眼看向沧溟,沧溟也是心一惊:“你怀疑唐明远?”

琼英不可思议道:“可他们到底是亲兄弟啊!”

漾漾冷笑:“你看唐明远的样子会在乎兄弟之情吗?”

苏璃不寒而栗:“那现在我们怎么办?怎么证明这东西是唐明远的呢,若他当真是凶手,当年的所有东西他一定都销毁了,不会留着给自己埋隐患的。”

漾漾眼中的光亮暗淡了下去,撑着额头愁眉不展。

沧溟斩钉截铁:“要什么证据,定然就是他了,我悄无声息将他杀了就是!”

“不行。”漾漾立刻反驳,“他毕竟是朝廷命官,直接杀了他容易惹祸上身。”漾漾想了想,道,“既然没有证据,那让他恼羞成怒犯错,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说着,她将图纸交给沧溟:“你按着图上的画去定制个一模一样的玉环。”等沧溟领命要走时,她又喊住了她,“这件事先别告诉姐姐。”

“为何?”沧溟皱眉。

“一来姐姐不会准许我冒险查这件事,二来以姐姐的性子,你当唐明远还见得到明天的太阳吗?”

沧溟想了下莺莺查到身世一事是章乔语搞的鬼的事,那一副立刻要去拔光章乔语头发的样子,老实道:“见不到。”

漾漾点头:“姐姐整日里要忙生意的事,这件事我先查,你们暗中护着我就是。”

沧溟又想到近日莺莺也听命于宗主在办事,的确分不了心,这件事也不能告诉漾漾,便顺水推舟道:“是,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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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唐明远休沐在家,唐家人聚在一起用早膳,破天荒的漾漾也来了,唐伯爷倒是很意外,但因昨晚荆望堰的事,他看漾漾倒是越来越顺眼。

“闻漾来了,来,过来坐。”唐伯爷道。

漾漾先是行礼抱歉道:“祖父,我来迟了。”

唐臻如嗤之以鼻:“你不是来迟了,你是竟然会出来用早膳,我还以为你很讨厌我们唐家人。”

唐闻意轻声喊了声:“娘。”示意她看上头,唐伯爷的脸色铁青正瞪着她,唐臻如只能乖乖闭嘴。

等漾漾坐下,桌上已经上了碗筷,漾漾笑道:“姑母说笑了,不管怎么说,我们毕竟是至亲不是吗?当年叔父也曾和我爹一同在巴蜀游学,对了,叔父可否跟我讲讲我爹在巴蜀的事?”

唐明远脸色大变,厌恶地瞪着漾漾,嗤笑道:“陈年往事,不记得了,何况是什么光彩的事吗?”

漾漾冷下脸,汤勺搅着碗里的小米粥:“叔父是忘了,我爹是昭雪了。”

“昭雪?当年证据确凿,如今三言两语就说平反,焉知这其中内情呢。”唐明远阴冷地扫她一眼。

漾漾直面他:“叔父说的对,这皇上昭雪的事,叔父都不愿意承认,看来叔父当真很嫉恨我爹,这其中内情还真是不得而知。”

“砰”的一声,唐明远拍案而起,手边的碗碟碰的叮当响,他怒视漾漾,眼中的阴狠一闪而过:“不知死活的东西!你说什么!”

漾漾悠哉地喝了口粥,慢条斯理地笑着:“我不过是顺着叔父的话说,怎的叔父污蔑我爹就行,我质疑一下叔父,叔父怎的就如此动怒,不知情的还以为叔父恼羞成怒呢。”

唐明远阴冷地剜着她:“你是什么东西,你真以为你入了伯爵府,得一两位贵人青眼,你就真当自己是根葱了?上不了台面的低贱玩意!”

“够了!”唐伯爷拍案震怒,“是当我死了吗!明远,你适可而止!”他又看向漾漾,“你也少说两句,他毕竟是你的长辈。”

漾漾不屑地撇嘴,自顾喝着粥。

“明远,你跟我过来。”唐伯爷见唐明远还要发难,当即将他喊去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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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您看唐闻漾那死样子,是真心要回来做唐家的女儿吗?我看她就是故意回来找麻烦,让我们都不痛快!”唐明远没好气地说着。

唐伯爷瞪着他,威严十足:“收敛你的脾气!如今闻漾的确得彧安世子和江澄王放在心上,指不定将来你的前程,伯爵府的前程都要依仗她,难不成你就甘心一辈子只做伯爵府的公子?”

唐明远啐道:“呸,就凭她,顶多做个妾室,不像闻意,是个正儿八经的世子妃,有闻意就够了,再说,爹,您还真打算让她嫁给彧安世子或者江澄王?”

“有何不妥?”

“当然不妥了,爹。”唐明远道,“您想想啊,不管是江澄王还是彧安世子,我们唐家都得罪不起,顺了哥情失嫂意,不管把她给谁,都会得罪另一人,索性一个都不给,我们坐山观虎斗,至于唐闻漾的婚事,爹您忘了,族中表叔父家的大公子早年丧偶,您还欠着表叔父的人情,有着婚事的约定,不如就让唐闻漾去做续弦,既全了我们两家的情意,您为了守诺,外人也挑不出毛病来。”

唐伯爷的眉头皱得很紧,唐明远眼中放着阴险的光,继续道,“还有爹,既然彧安世子和江澄王当真对唐闻漾有意思的话,那我们把唐闻漾牢牢攥在手里,不也是一张王牌?总好过让他们其中一人得手,最后腻烦了,弃如敝履的强,爹,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唐伯爷看着唐明远阴损的样子,虽不太赞成,但还是有些心动,有句话唐明远说的还是对的,彧安世子和荆望堰,两个都得罪不起。

这时唐明远冷意岑岑又道:“爹,当年的事你当唐闻漾当真不记恨了?即便让她真的嫁给了彧安世子,她会不会落井下石呢?”

唐伯爷面色一僵。

正说着,表叔父家的刘夫人就登门求见了,这般凑巧。

唐伯爷和刘夫人坐在主位上,唐明远和唐臻如坐在下首,对视一眼,抿唇而笑,这是他们昨晚的约定。

昨晚他们见漾漾没有中计和齐赫川被抓独处一室,便想着糟践漾漾,让漾漾去做续弦,特意去请了刘夫人亲自登门。

刘夫人一开口就开门见山地笑道:“自从哥哥家的闻漾小姐认祖归宗,我还不曾见过,方才远远一见,当真是好样貌,名不虚传,还没定亲吧?”

唐明远立即道:“还没呢,但也正是议亲的时候。”

刘夫人拍掌道:“那可不是巧了!”她眼眸深深地看向唐伯爷,“哥哥,当年的约定,你还没忘吧?”

唐伯爷沉思一阵,过了好一会,笑道:“自然没忘。”他是个极要面子的大家长。

刘夫人快意道:“那感情好,改明儿我就请了族中宗亲来见证,还请到时候让闻漾小姐一同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