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用完膳,就看到攸宁靠着迎枕头一点一点的,像是困极了。
不由感叹,这些日子瑚氏也不易,整日不是守在皇玛嬷跟前亲力亲为,就是去膳房沾了一身烟火气,时常半夜醒了去侍奉,却也没见她喊过一声累。这几日皇玛嬷已经能用些别的吃食了,她还是照旧去膳房,不曾有过半分疏漏,只因皇玛嬷提了一句,她又捎带着多做了些膳食亲自送来。
不提别的,光是这份累她能受下来而没有退缩之意,就比旁人强了许多。
他轻柔扶住了她的肩,就见她睫毛轻颤似要睁眼,哄着她道:“困了就靠着歇歌吧。
想着又补了一句:“睡一刻钟我就叫你。”
话音一落,皇上就见瑚氏才迷糊着点了头,很快又睡着了。
他看了眼搁置在一侧的那些旧经文,心里那点怒气也早散了,这样的人本也不值得他费什么心。
连祈福都要弄虚作假,还有闲心去带坏大格格和二格格,这样的人,也不适合留在宫里了,没得叫人烦心他也不是铁打的身体,整天忙这么忙那个的,看着瑚氏犯困他也就困了,不如也靠着她小憩会儿。
意识混沌之前,皇上还有点纳闷,怎么每回跟瑚氏在一起的时候要睡着就这么容易,这么舒适?
假如攸宁此时能够听到他的心声,必然会在心中暗暗得意,自然是因为在乾清宫过夜的时候,她会在沐浴后上系统出品的身体乳
自带安神特效的那种。
这其实应该也算是个比较简单的驯猫小技巧,哄着猫咪做一件它比较排斥的事情时,就必须为猫咪贡献上美味的猫条,这样时间一长,猫咪就会无比顺从,因为它看到主人做出熟悉行动时,就代表它将能吃同理这个方法对人类也适用,人与人之间交往时,气氛有愉快的,也有处不来甚至发生争执的,如此几次,大家自然更愿意和相处愉快的人来往。因为都知道和这个人来往,就会获得一段轻松快乐的时光。
这就是所谓的正反馈机制。
同理,攸宁经过思考后,发现身为嫔妃,她和皇上接触最多的时候,就是晚上一起睡觉,所以她要给皇上留个不错的印象,也只能从这里下手。她刚巧有系统给的具有安神香效果的身体乳,不用白不用。
她没指望能靠这个得宠,就是想着要是这么几次形成习惯,应该就不至于在后宫泯然众人混的太惨了,起码他失眠的时候没准能想起她来呢?不过身体乳到底有限,攸宁用完了一罐,现在还剩一罐,平日里还是很节省的,像送个饭这么点事,她根本想不起来要用。两个人头靠头的睡了一刻钟就醒了,前朝还有战事,皇上已经有几日没守在这里了,只空闲的时候过来一趟,攸宁则照旧要去和宣贵人,和安格格作伴守着。她给皇上抚平了睡得有些起皱的衣服,就被他拉住了手,只听他似乎有点感慨:“这些日子辛苦你了。”说完,也没等她回个什么就走了。
攸宁在原地站了片刻,没想出来皇上怎么突然感慨这个,索性丢到脑后去不想了。
反正她自知情商有限,读书的时候就是死脑筋,心眼有点但不多,上班了也还是没有进化出七窍玲珑心,要跟从小就接触政斗的皇上比心眼肯定是比不过的,不光心眼比不过,武力值也比不过。所以她能做的就是扬长避短,来做饭她就好好做,侍疾那就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至于别的乱七八糟的她就懒得想了,想也想不明白。先前做了点心被人说上不得台面的时候,攸宁就没打算退缩,她分得清楚轻重,被同事说两句闲话没什么,最重要的是讨好大老板。半途而废就不一样了,好感刷不到,还会让人察觉她怕人说的软肋,以后人人都能用这个拿捏她。
现在也一样,累不算什么,一旦开始了她怎么也得坚持下去,要不然岂不是两头落不得好。
攸宁精神奕奕走进守夜的屋里,就见宣贵人睡得七仰八叉,旁边和安格格也是用手撑着脸强睁着眼睛。见她进来,和安格格用手指了下自己,就安心趴在小榻旁边睡了。
这是她们三个人相熟之后商量出来的,大家一人一段时间,轮番着歇会儿,总比都在这儿干等着强。攸宁点头,然后熟练打开系统面板,随机选了个历史教学视频播放,这几日晚上她都是这么熬时间的,感觉上又像是回到了上辈子熬夜刷手机的时候。其实说到伺候,她们几个都有点笨手笨脚的,反而不如言女来得好,但是太皇太后毕竟是老人家了,又病着,只有言女在旁边可能起不到安抚作用,所以才让几个小辈来。宣贵人和和安格格都是太皇太后喜欢的小辈,在场很正常,攸宁则觉得自己像是被强塞进来挣功劳的。要不然她一个备用厨子,干嘛还能舒舒服服躺在屋里,而不是和别的厨子一样整夜守在膳房。
她和这些厨子最大的差别,就是她的功劳和苦劳太皇太后,太后和皇上大家都能看见。
也算是她的幸运之处吧。
就这样小半个月后,太皇太后的身体总算是好了不少,虽然不如以前那么精神了,但坐卧行走都不再是问题。攸宁回了永寿宫,勉强应付了惠嫔后,就在东侧殿一觉睡了个天昏地暗。
再度睁眼,天还是亮的。
攸宁却感觉自己应该是睡了许久,身体素质再好也是需要时间来恢复的。
从慈宁宫回来的时候她脑袋还有些晕晕沉沉的,睡眠不规律的后果就是这样,现在她感觉自己神清气爽,精神好得就跟没连着熬了十几天的夜一样。柳英听到动静进来,边侍候边用一种神奇的眼神看着她:“昨日皇上来了,今早才走,走的时候还说叫我们别吵醒您。”桂英也是陪着攸宁在慈宁宫折腾了这么久的人,其实她大可以回来歇着找人换班,但是那边的宫女太监都认识她了,再换个人去还得再来一回,她就只能硬撑着了,这会儿也是在屋里歇着因此柳英并不清楚这小半个月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皇上和主子似乎比以前要好了。
这自然是好事儿,不过内里发生了什么也不是她该管的,看着攸宁睡过一觉后就恢复了精力,便也将这些日子宫里发生的事儿说给了她听。头一件要紧的,就是敬嫔已有好几日没出现过了,言女们私下都说她是祈福的时候病了。
但富贵那边说的又不一样,到底以前在前面侍候过,加上这事儿不算什么绝密,因此打听到了,说是皇上下旨申饬了敬嫔的阿玛,而后者言辞恳切上了份折子请罪,紧跟着说要献女入言,现在大家都有点嘲笑这位老大人异想天开他当皇上是什么人?
最确切的,就是阿福托人传过来的消息,皇上昨日让内务府停了下月给敬嫔的供给,和上回马常在的事情是一样的,大家都估摸着要不是敬嫔要被降位,要不就是皇上表示要把敬嫔送回娘家去。说着,柳英递上来一份帖子,说是敬嫔着人送过来的,请了不少人,打算今日在御花园办个小宴。这种小宴在后言中不算多少见,毕竟平日里闲着无事,总会有有人缘好的起个头,请几个人凑在一块儿乐一乐。再者,从敬嫔被传病了不出门至今也就几天,要是没有富贵和阿福那边的消息,攸宁也压根儿不会往她惹了祸上想,只会觉得她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而她肯定也是不会去的。
她刚这么想了,那边就有人来了永寿宫传话,敬嫔递的第二份帖子。
攸宁把眼睛一闭:“就当不知道这回事儿吧,她又不可能能上门来找人。”
柳英眼皮一跳,有了不祥的预感,她颤着声音提醒自家主子:“可是今儿惠嫔娘娘不在永寿宫。
惠嫔在永寿言,就相当于永寿宫自带一个防护阵法,位份比她低或者跟她相当的破不了阵,也就没办法对着永寿宫的人撒气。但是惠嫔不在,这阵法自然也就没人撑着了。
而东侧殿的人都知道,这位敬嫔娘娘脾性大得很,还格外看不惯她家主子得宠。
哪怕皇上有可能想把她送回娘家去,可是这事儿也就是内务府的人揣测出来的,明面上敬嫔还是正经的嫔主子呢。她要是真的上门来,那也是难以招架的。
攸宁直觉就不太好,她试着代入了下敬嫔的思维,对于敬嫔这种出身高
贵的人来说,被送回娘家相当于是被退婚了,还是被皇上给退婚了,她阿玛听起来也似乎是个阿谀之人,这样的人会怎么对待得罪了皇上的女儿?敬嫔回家之后会过上什么样的日子,不用想也能知道。
可就在这穷途末路的时候,她还有心情叫人去陪她吃喝玩乐?还非要请一个她看不上但是如今还算得宠的人去?总不能是为了临走前亲自给她赔罪。
“主子,乾清宫来人了。”
这句话,对现在的攸宁而言无疑是救命稻草,敬嫔她惹又惹不起,躲现在也躲不了,正好去乾清言伴驾避开。简单换了身衣裳,她出了永寿宫,坐上肩辇往外去了。
才走了没几步,攸宁就听到后面有人喊她,声音听着有些奇怪,不禁回头看了眼。
来人是敬嫔,就跟在她身后几步距离。
她孤身一人,穿着一身颜色很艳丽的衣裳,头上腕上的饰品金光闪闪,晃得人眼疼。
本来应该是显得光彩照人的打扮,但是敬嫔眼下却整个人都透着股阴郁劲儿。
攸宁感觉自己的眼皮又开始跳了,又想着刚才分明有什么东西闪着银光,当下就吩咐有停下来意思的太监继续走,脚步快着点儿。太监依言加快脚步,熟料下一刻,身后敬嫔的嗓音陡然变得尖利起来。
太监们都被这声音吓得一个激灵,攸宁险些从肩辇上面摔下来,回头看了一眼,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敬嫔手里握着什么尖锐的东西也朝向这边跑过来抬着轿辇的太监都吓傻了站在原地,攸宁感觉自己的大脑也是一片空白。
谁能想到在紫禁城都能看到有人拿着刀来寻仇啊!?
可她的身体却下意识从肩辇上跳下来,一边扯着旁边的柳英飞速往乾清宫方向跑去,一边喊着身后的太监也跑。幸运的是,敬嫔压根儿没理身后的那些无辜的太监们。
不幸的是,她是直直冲着攸宁过来的。
攸宁看着近在咫尺的乾清宫,以及已经发现了不对的皇宫侍卫们,大脑里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