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 曾士熙肩挑着桶从门外进来，见到温良和史霖站在门口, 他羞赧一笑，“早啊，各位！”
打招呼间，手上动作没停。
他放下担子，将水桶从地上提起，倒入水缸里。
“我今早上才看见没水了, 我就去挑了点水，我这就烧上……对了，昨晚休息的怎么样？我们这里都没什么人来, 像你们这样来到这里，可能照顾的不太好……”
他不是很会说话, 场面话说的也不是很利落。
但是自打史霖他们来到这里，曾士熙确实没有怠慢过他们。
曾士熙今天穿着灰色棒球服, 跟昨天的穿着迷彩装的样子倒是大相径庭, 因巡视山林的关系，他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 摘了一贯压低的鸭舌帽后才看见他的眼睛很大, 亮晶晶的，跟门口的狼青一样。
“挺好的, 真的劳烦你了, 因我们的到来你的工作量变得这么大……”
史霖也很不好意思。
一来是他们因为“门”的任务而不得不撒谎欺骗曾士熙，。
二来是正因为曾士熙太热情了, 一直跑前跑后照顾他们。
于情于理, 史霖都担待不住这种敦厚的真挚。
这种不求回报的朴实, 在一些尔虞我诈的恐怖任务里是少之又少的存在。
“欸, 对了，你能不能——”
谁知，温良恰巧打了一个哈欠，不小心打断了史霖的对话，叹了口气，说：“不是太好……”
史霖惊诧，没想到温良说话这么不近人情。
亏曾士熙鞍前马后地照顾他们……
她本想先客套着聊聊，再打听一些消息。
但是温良直接选择主动出击。
“昨晚三更半夜你们那屋是不是吵架了？叽叽喳喳地，吵得我们根本都没睡着。”温良熬了一晚上，现在两只眼睛上的眼皮无力地耷拉着，眼里布满血丝。
神色恹恹的，看样子确实没有睡好。
曾士熙挠挠头，“啊？我们睡得很早啊……就我跟老张——他可能晚上起夜了？也可能看电影了吧……我不确定，我睡太死了……”
这时屋里传来打火机点燃的声音——老张只要醒了，不论刮风下雨都会先抽完一根再出来。
听见这声音，曾士熙问道，“老张，昨天晚上你看电影了？”
“我看几把，我都快白内障了，他娘的看屁。”
老张简直要被气笑了，他抽完烟，悉悉索索地穿上衣服。
曾士熙司空见惯地耸耸肩。
温良见没有问到答案，又接着说。
“昨天我们写日志的时候，网络信号太差了，一直都没提交上。我寻思咱们能不能从镇上拉一条网线之类的，这样我们也方便点。”
顿了顿了，温良补充道，“这个经费我们会先垫上，之后部门会核销，这个你放心。”
温良往那一站，是真像一个混迹社会已久的老条子。
官腔味十足。
“站屋头上就行，那里信号好一些，拉网线？弄那个有甚用？”
老张从屋里走出来，立即点上烟，随手一指，他们顺眼望去，就是昨天他们蹲着的那个墙角处。
只要他们当时站起来，踮踮脚就能看见，上面的台面因为磨损太多都显得格外的光滑。
“靠，那你昨天咋没跟我们说？我们还以为只有那个地方信号好来着！”
温良这话是在问曾士熙。
他记得，昨天可是曾士熙跟他们说山头那块的位置信号好的，也正是在那里，他们遇见了那一堆诡异的衣服！
昨天曾士熙是不是故意带他们去的东山看那堆衣服？
虽然他们走的路线是边走边开拓的，但是其他的路线——曾士熙就不一定是真的没有走过……
瞬间，温良眯了眯眼，心里立即将看似憨厚老实的曾士熙给划进了需要“格外关照”的名单里。
他的嫌疑还没有洗清。
但是现在看起来从曾士熙这里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了。
那他只能等曾士熙和那个老张离开这里之后再仔细查找这个护林站了……
如果他们不识相，他也不介意用一些旁的手段。
只要……
只要能够完成任务。
“当时我给忘了emmm，我们不是正好要巡山嘛……我寻思那边光秃秃的没有树，信号确实会更好一些……”
“士熙不习惯用手机，他哪知道哪里信号好的嘛……”老张笑眯眯地，挡在了两个人的面前，拍拍温良的肩膀，“他不懂事，别跟士熙这个愣娃子置气。”
温良笑了笑，没再搭腔。
这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强龙不压地头蛇，更何况他还是个冒牌货。
他就问了一句，年纪最大的老张就立马过来做和事佬，再说就做实了他也“不懂事”。
而且他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要从别的地方寻找线索，他就不信，这里一丁点的痕迹都找不到……
这个关于曾士熙的话题也就到此结束。
“咱们这里是有信号的，也有网，要不然监控不就没用啦。”
温良如鲠在喉，这个老得快要淘汰的十年前的破摄像头有网线有蛇用？
又不能用！
它压根不需要什么网！
“凑合用吧。”老张满脸皱纹，佝偻着身子边走边摇头。
“对了，你刚刚要问我什么来着？”曾士熙趁这个时间已经将水全部倒进了水缸里。
他记得，刚刚史霖要跟他说什么话来着，只是被温良打断了。
“没什么……”被这么一打岔，史霖忘记了自己想说什么了，只是隐隐感觉，似乎有什么要紧的事情需要去做。
她看了一眼温良，后者冲她使了个眼色，她想起刚刚说到网络问题，“我得联网，领导发的消息到现在都没有收到”
“需要我帮忙吗？”
曾士熙很殷勤地问。
见史霖看过来，曾士熙立马结巴，“万一有……有需要帮助的，我、我可以——”
“那多麻烦你，她可以的。你不是还要巡山吗？”温良拒绝道。
曾士熙：“哦……你们不去了吗？素材够了？”
“昂，我们今天有别的任务。”
“好。”
史霖手机塞进兜里，双手一撑，就站了上去。
别说，信号立马满格。
站在上面，史霖接收到了所有的信息，在看到池潭的那句把重点放在“多出来的和少了的东西”身上。
霎时间，茅塞顿开。
多出来的或者少了的东西……
他们来到这里后，多出来的就只是那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人”的声音。
至于少了的东西……
这个时候，门旁的狗子看见她，冲她叫了几声。
“汪！”
狗？
他们刚来的时候是没有狗的……
今早狗却又出现了。
曾士熙不是说可能死在了狼嘴里么？
“曾士熙。”
听到史霖喊他的名字，他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着墙头上站着的史霖，眼神中带着些不解。
“狗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不知道，一早就回来了。可能是老张找回来的吧……”
狗子看看曾士熙，再看看史霖，又叫了一声。
而老张这个时候早已推着小车走出了门外。
狗是多出来的那个……
那生路……会不会出在狗的身上？
它也可能会是“鬼”的化身……
有的时候“鬼”会随机变成什么东西。
史霖无言。只是举起手机，对着下面的一人一狗拍了一张照片。
毫无变化……
曾士熙不知道为什么史霖要拍照，局促问到，“是哪里不对劲么？”
史霖很想问那句“我记得你昨天才说过狗可能是被狼吃掉了。”
但是出于不想打草惊蛇，她换了说辞，“不是，这只狗很可爱，拍张照片留存。”
拍照留存，是区分东西数量变换最简单的方法。
曾士熙扬起笑脸，“你也觉得很帅吗？这只是狼青，本来想养松狮来着，没搞到。它叫欢欢，很亲人。但对陌生人还是很警觉的，看家护院的一把好手。”
东墙头上的史霖。背后遮住了初升的阳光，
“是嘛？”
温良凑过来，想摸一把狗头，但是欢欢见到他后，参差的犬牙漏了出来，面露凶光，“哦哟，看起来我是陌生人了。这狗是不是只喜欢美女啊？”
一句话让曾士熙顿时尴尬在地，“它……”
“我等会还得巡视山林，你们要去拍照片吗？”
曾士熙并不了解他们的工作，但看他们的样子也能明白他们工作的繁琐，一晚上都没有睡好，就为了网络。
他作为接待的东道主，只感觉有些扯后腿，他想为史霖他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年过二十四五，现在都没有什么可以联系的朋友，只能在这片山林里与荒野相伴。
他也不明白到底是自己做的哪一点不好，他的朋友都纷纷远离了他。
而且，这里也不知道是要多久才能见到其他人，他也是想跟大家做朋友的啊。
“你有相机？”
“没有。但手机也是可以的吧？像素还不错的。”说着，曾士熙就转身冲向屋里。
“可以啊！太感谢了！”史霖点点点头，但是她随即想到了刚刚老张的话，“但是……你不是不用手机吗？”
“对啊，不常用，毕竟就我一个人了，没有什么人联系我，也就不怎么用了。”
温良：“视频都不看？”
曾士熙：“费流量，偶尔会趁去镇上领物资的时候下点电影看。”
他拿出手机，学着史霖刚刚的样子，“我能给你拍张照片吗？”
“……好。”
史霖站在墙头上，点点头。
照片里的她映着初升的太阳，分外英姿飒爽。
曾士熙将手机塞进衣服，在墙上画了“正”字后，向外面走去，“我去东山那里巡查，有段时间没有去巡查过了。很快就回来。”
闻言，史霖和温良对视一眼，相顾无言。
明明是早上，太阳也已经升起，但是无端的，两人身体感受到了莫名的阴冷感。
东山？
好几天都没有巡查过了？
可是，那里……他们昨天才一起巡查过啊……
“这……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健忘症？”温良捏不准曾士熙这种前后逻辑矛盾的说法是想表达什么意思。
“不知道……”史霖苍白着脸，站在墙头上看着曾士熙一路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