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最后一场考试是数学, 叶栖从考场出来脑子里还在想着最后被一道大题的答案。

旁边男生勾着书包歪着头看她，“要不要对答案？”

叶栖忙不迭摇了摇头：“算了，考都考完了，对答案有什么意思。”

“你准备报考哪所学校？”

叶栖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可能远一点的, 南方吧。”

“京北的冬天太长了, 我不喜欢。”

男生没吭声，又说：“你报考的时候, 可以告诉我吗？”

“干什么？”

“想知道我喜欢的人在哪儿。”

叶栖又说：“不一定啊，说不准又留在京北呢, 只是……我一时之间想不到让我留恋的人。”

她又歪着头笑着看他：“你应该有听说吧。”

叶祈愿也回来这么久了，家里大概是照顾她的心情，以及她们都还要高考，也没时间去举办宴会承认她的身份。

但这些豪门八卦传播的速度最是快。

或许别人第一次知道了叶栖的长相跟名字，是从叶祈愿出现的时候。

叶栖低着头背着书包，刚抬起头，眼前出现一道颀高的身影遮挡住上方刺眼的烈阳。

她仰起头往上看, 是抱着一束花的叶斯忱。

那一瞬间，眼前的光晕五彩斑斓, 不是黑色。

她眨了一下眼睛, 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小七，毕业快乐。”叶斯忱把手里的满天星递给她。

他身上还穿着一件黑色西装，有棱有角煲贴在身上, 漂亮的裁剪跟定制长度衬得一双腿笔直修长, 漂亮的身材比例只是单单站在那就有些移不开眼。

不知道从哪过来的, 整个一身极其成熟, 在吵闹的校门口显得有些突出。

“你怎么回来了。”

叶栖完全忘了旁边还有人, 只是愣愣地接过花，说了声谢谢。

爸妈都知道她最喜欢的花是满天星，以前还会喜欢玫瑰，后来觉得满天星最漂亮，至此每次生日都会送，但没几次生日叶斯忱是在的，她没想到他记得。

“嗯，走吧，我开了车，这个是你同学吗？”

叶斯忱的目光带着一种年长者的压迫感，又或许是身高跟浑身沉淀下来的气质的碾压，跟他们这些初出茅庐的高中毕业生天差地别。

“对。”叶栖跟旁边男生招了招手说，“我先走了。”

男生的目光一直落在叶栖这个哥哥身上，挥了挥手说：“下次见。”

上了车，叶斯忱驱车往家里回，车内寂静，一直到等红绿灯时叶斯忱才主动开口问：“刚才那个男生是之前你说喜欢你的那个吗？”

叶栖正低着头看着花，偏头嗯了一声。

叶斯忱皱了下眉，“不适合你。”

叶栖觉得有些好笑。

“哪里不适合？你认识他吗？”

叶斯忱偏头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

叶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又或许是叶斯忱只是简单的一句话，都没想过跟她辩驳一句。

就算是不适合，他也会尊重她的意见吗？

“花是送给女朋友的吗？”

叶斯忱没吭声。

“我想去吃饭，我饿了。”

叶斯忱才说：“想吃什么？”

“不知道。”

叶斯忱就带她去了一家下午茶店，开阔的空间，这个点来吃饭的人并不多，叶斯忱点了一份甜品跟一杯奶昔，还有一份意面。

叶栖根本没有什么胃口吃，吃了几口就不想吃了，默默地把自己面前的甜品推给叶斯忱。

叶斯忱沉了口气，接过吃了。

家里良好的教育告诉她不能浪费粮食，她来餐厅都不太喜欢一个人，总是吃不完，剩下很多都不好意思离开。

叶斯忱吃完就带着叶栖回去了。

爸妈在家庭群里发了消息，说今天恐怕是来不及了，要等明天才回来，但叶栖看得出来爸妈的意思，大概是高考结束带着她去吃大餐了，以及还要跟叶祈愿养父母那边商量事情。

这样的情况下她理解爸妈如此在意叶祈愿的原因，毕竟是亲生女儿，过得还很惨，前两天听到妈妈打电话，里面叶祈愿的养母歇斯底里的想要钱，甚至冲动之下给了叶祈愿一巴掌，刚好被妈妈看到，她不可能不联想那些年她过得是什么日子。

有那么一个贪财的养父母，那么心甘情愿把自己养了十几年的女儿送走，叶祈愿那些年过的是真的很不好，也难怪她有那么强烈的想要逃离的心。

叶栖在那一瞬间都替她感觉到上天不公。

可她还是忍不住在这样的情况下找存在感，她只是觉得爸妈跟哥哥都不关心她了。

她没想要爸妈的钱，什么都不想要，但她想要这个家。

空空荡荡的家里只有叶斯忱跟叶栖在。

高考结束了，她一瞬间松懈下来，也一瞬间有些茫然，一时之间不知道要做什么。

从小到大她都没有什么自主能力，从小学开始就是整个社会的轨迹拉着她走，一直到如今，她没家没爸妈，以后也要自己选择了。

脑子里乱七八糟想着，叶斯忱坐在了她旁边，给她倒了一杯水喝。

手指又摸了摸她的额头，没感觉到异常才放松。

“脸色怎么这么不好。”

不对。

叶栖才想起来，她离不开叶家。

她承担不起自己每年需要定期检查的医药费，被叶家在细枝末节中娇养惯了，如果那个贪财的养父母是她亲生爸妈，她宁可选择去死。

“叶斯忱。”

“叫哥。”

“你不是我哥，你以后要尽哥哥的义务就去叶祈愿身上尽好了。”

反正也尽了很多了，她有眼睛看的见，看到他给叶祈愿买的很多礼物，那些东西一看就是他精心挑选的，他注意到叶祈愿喜欢黑白色很单调的颜色，给她买的礼物都是纯色为主。

她还听到叶斯忱跟公司助理打电话，说把一套房子收拾出来给她大学闲住。

像是叶祈愿那样的成绩，只要高考不出意外就一定可以被录取。

为什么，就因为不是亲生的吗？所以让她眼睁睁看着他们对她跟对叶祈愿的不同。

叶斯忱盯着叶栖，过了会儿才说，“叶栖。”

叶栖回过神，被他冷淡的嗓音刺得她鼻尖泛酸。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能多喜欢我一点，从小你就不喜欢我。”

叶栖声腔有些哽咽艰涩：“我也不想啊，我也不想的，我也想像她那样讨人喜欢，会说话，学习好，但是我不行。”

叶斯忱捏着纸巾给叶栖擦眼泪。

爸妈没有告诉过她叶栖的成绩，就算是有进步也不会主动提及什么，但他每次回家都能看到书房又能多出很多很多的书，甚至下面柜子里也放满了，他随手翻了一下，都是叶栖做完的试卷，密密麻麻堆叠在一起。

她的进步都是一张卷子一张卷子做出来的。

“我知道，别哭了。”

叶栖就顺势抱住了他的腰，额头抵着他的腹部，眼泪也止不住。

“我难受，我没办法接受，就是很难受，我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就没有了。”

叶斯忱没再碰她，捏着湿润纸巾的手指都放在一旁扶手处，轻声问她：“你想要什么？房子还是钱，爸妈不会不给你。”

叶栖说：“想要爱呢。”

叶斯忱半晌没吭声。

从叶祈愿回来，爸爸还好，妈妈的眼睛都黏在叶祈愿身上，她当初九死一生生下这个女孩，叶祈愿走丢时她差点重度抑郁症在医院奄奄一息，或许，血缘这个东西就是很奇妙，至少他妈在这段时间没办法做到平衡。

他也说不出口，不会的。从叶祈愿回来的那一刻，他都能明显看出叶栖被有意无意忽视了。

叶斯忱手指拖住她的脸颊，指腹给她擦着眼泪，说：“我给你。别哭了。”

家里没人，叶斯忱带着叶栖出去玩，去朋友那边坐了会。

朋友开了一家清吧，这两天刚开业，生意惨淡，说是晚上准备乐队来给酒吧涨涨热度。

又觉得乐队来了之后又不算清吧了。

台上有个乐队在试演，吉他跟架子鼓的声音吵闹，叶斯忱就跟朋友在吧台闲聊，问起以后的规划。

“留在京北。”

“准备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会选择直接留在国外。”

“回来。”叶斯忱歪过头，看到叶栖正拿着他的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

他重新回过头说：“回来继承家业。”

朋友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叶栖，挑了挑眉说：“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许游是一直都知道他这个妹妹的，甚至于叶栖不是亲生的他也很早就知道。

叶斯忱没懂：“什么怎么回事？”

许游嘴角带着些揶揄的笑，看上去神经兮兮的。

“亲妹不是回来了么，你带她出来干什么？平常没见你跟你妹妹这么亲。”

想告诉别人就算不是亲生的也备受宠爱吗？

外面倒是被传，叶家居然会选择收养一个女儿当真千金，毕竟豪门圈子里就算是不要也不太可能领养，一方面是遗产问题，另一方面，领养回来的人万一是个吃里扒外的，气都没法气。

又说亲生女儿回来叶家到底会怎么安置这个养女，毕竟还有联姻在身上。

手机被递了过来，叶斯忱看到屏幕上的微信界面。

叶栖低着头说：“我不小心删了几个人。”

叶斯忱没吭声。

叶栖看了看许游，又看向叶斯忱：“你会生气吗？”

叶斯忱抬起手腕接住手机，“不会，本来也没有联系的必要。”

也就删了一两个整天给他发消息的，他没回过，看在朋友面子上没删。

叶栖转过身去了服务员那，让人给她调试鸡尾酒，对方给她拿了一瓶AD钙。

她就插着吸管喝。

“不是……你厉害。”许游笑得合不拢嘴。

叶斯忱听得出来许游笑意里什么意思。

他嗓子发干，一时之间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只是有点受不了叶栖在他面前哭，在他面前委屈，受不了她排解不了叶祈愿回来后的落差而显现出那副被抛弃的样子。

他怎么可能没把她当妹妹，爸妈或许只是把对叶祈愿的爱转移到了她身上，但叶斯忱从一开始就把她当成了另外一个亲妹妹看待。

那么多年朝夕相处，看着她一点点在自己面前长大，他甚至比爸妈更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