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光(1 / 1)

清太子有额娘后 鸦瞳 3841 字 8个月前

雨势瀌瀌, 如银河倒泻,风吹得琉璃门前两盏挂灯乱晃。

胤礽听到这句话,心中极力压制住的悲伤在此刻终于抑制不住,也跟着哭起来。他缓缓蹲下身, 与四弟弟抱成一团, 试图用这副还未长成的身板, 以及手中狭小的伞面, 替他遮蔽风雨的磋磨。

一伞之下,四阿哥便听到他二哥喃喃自责:“怪我, 我早就该带你和六弟来毓庆宫的。”

胤禛怔了怔,笨拙地张开双臂,将二哥也紧紧护着。

他已经没有了六弟,也失了阿玛的信赖,不能再失去二哥了。

两个阿哥在疾风甚雨中抱头痛哭。

小豆子穿着蓑衣,挑灯静静立在一边。前星门两旁的值房里, 有小太监终于被惊动, 不知所措地躬身跑出来,被小豆子挥挥手又赶回屋中。

所幸有这风声雨声盖着,便叫阿哥们好好哭一场吧……

过去许久, 胤礽先红着眼囔着鼻子站起身,又将双腿发麻的胤禛拉起来, 牵着他往毓庆宫内走。

“你过来也没带个太监撑把伞,淋得不成样子,可不能再……染上风寒了。今夜就随二哥住在毓庆宫内, 沐浴之后好好睡一觉, 旁的事有二哥呢。”

胤礽一边引路, 一边又吩咐身侧:“余豆儿。”

“奴才在。”

“去叫人给四阿哥烧水, 顺道命小厨房熬一锅姜汤来,叫他热热的喝了。”

风寒在胤礽心中,此刻已经成了洪水猛兽。四阿哥知道他的想法,便没吭声,亦步亦趋跟着。

兄弟二人穿过惇本殿,进了毓庆宫正殿,又行过穿堂到了后头的继德堂。胤礽将四弟弟好生安顿在西侧的次间内。

他往日住在前殿,有时也会在后殿东间就寝。

便开口安抚:“二哥就在东边睡着。你有什么事,大可随时来寻。”

四阿哥点点头,湿透的衣衫还在往下滴水。

秋枫和冬柏已经捧了新衣新鞋,连同热水一道送进来。秋枫还想留两个嬷嬷或是太监伺候,却被四阿哥坚定拒绝了。

热水澡一洗,热姜汤下肚,兄弟俩的身上都暖和许多。

夜已经深了,胤礽躺下之后,却翻来覆去睡不踏实,脑子里都是六弟往日的暖心可爱模样。他索性坐起身来,蹬上鞋去四弟那儿。

四阿哥也没睡着。

胤礽便拍拍他的肩,叫他往里头挪挪,自个儿也倒在床上。

外头风雨声缭乱,仿若要摧毁这世间的一切。

他侧身闭目,拍了拍胤禛的肩膀:“睡吧,明日醒来,风雨便都过去了。”

*

四阿哥在毓庆宫留宿一夜的事儿,自然没能逃过康熙的眼线。他才冤枉过孩子,得知兄弟俩在大门外就抱头痛哭,心中也不是滋味。

康熙摆摆手道:“他刚失去了从小看大的弟弟,又与额娘离心,想要寻个依靠也是人之常情。保成终究是大清的皇太子,他能得几个真心兄弟追随,朕……也为他高兴。”

这事儿便轻轻揭过去。

四阿哥没有被问责,便有些揣摩出来汗阿玛的意图。能被阿玛允许留在二哥身边,对他来说,确实是最大的喜事。

风雨过去,天似乎要放晴了。

自这日起,胤礽身后便多了个冷脸的跟屁虫。四弟几乎不多话,与他一道读书,用膳,隔几日也会去毓庆宫坐坐,画几幅山水人物图。

胤礽巴不得四弟弟距离永和宫远一些。

最好,再不用过去。

乾东五所里头,如今走了个六阿哥,又添一位七阿哥,后头紧跟着三阿哥也要搬进来。四阿哥带着八阿哥依旧住在二所,七阿哥则独个住在隔壁三所。

六弟走了,胤禛便将一部分兄长的关爱,转移到了八阿哥身上。

八阿哥胤禩今年已经五岁,能有基本的辨明是非能力了。四阿哥便一直觉着,即便觉禅氏隔三差五过来,给他灌输一些奇怪的东西,胤禩也该有自个儿的判断。

直到今日,他下学回来早了些,才知自己想错了。

前殿内。

觉禅常在正爱怜地摸着儿子的额头,提醒道:“吃慢些。额娘不过带了几道最寻常的点心,怎么竟这般狼吞虎咽的,像是平日被苛待一般。”

她说着便抹起眼泪来:“四阿哥也是,六阿哥一走,他便跟着太子爷吃香喝辣,全然不管你这个年幼的弟弟。可见德嫔娘娘没说错,他往日里都是装出来的兄弟仁义!”

四阿哥立在外头,面色平静。

——八弟向来嗜甜,阿哥膳房做的甜口膳食多半都是孝敬二所的。但也快到换牙的年纪,便被他明令禁止,每日只许用一块。

他想知道八弟会如何作答。

已经用了三块点心的胤禩眸光一闪,缩回去取第四块点心的手,弱弱道:“额娘,四哥只许儿子每日用一块,儿子还……还能吃吗?”

屋内便又传来觉禅氏一阵谩骂。

四阿哥心中微凉,却只在面上噙着一抹冷笑。

觉禅氏骂过他还不够,又道:“儿啊,额娘瞧着大阿哥虽然得了两个格格,可他额娘乌拉那拉氏却是个不中用的,偏成了皇后的眼中钉肉中刺,怕是再不能翻身了。六阿哥深得圣宠却早早折了,余下的几个便都不足为惧。这可是你往上爬的好机会,知道吗?”

“你要讨你汗阿玛欢心,他喜欢的想要的,你便顺着他的意思去做,还要做到最好。”觉禅氏又捏起一块点心,压低声音诱哄八阿哥,“将来,未必没有越过毓庆宫的一日。”

“到时候,这满宫里最好的点心,奴才们都会争相给你捧上来……”

觉禅氏还在喋喋不休地给儿子灌输着,胤禛却连眉目都冷下来。

他眯着眼看向伺候在前院的几个奴才。那些人都被觉禅氏赶到了远处,正战战兢兢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起。

胤禛大跨步迈出步子,反身往二所外走去。临出门前,他低声警告:“我回来过的事,便不必叫八阿哥知晓了。”

*

觉禅氏心怀不轨,八阿哥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这事儿胤禛没忙着告诉胤礽。

主要是二哥一向对兄弟姐妹们宽仁友善,他拿不准主意,二哥若是知道此事会不会愿意出手整治。

胤禛对胤礽还有些不够了解。

他思来想去,稳妥起见,最终选择将此事告知了夏槐姑姑。

……

六月底的天便已经燥热的不行。

景仁宫内,逢春正给赫舍里打扇,说起近日二阿哥与四阿哥多有亲近的事儿。夏槐便抹着汗,挑起帘子进来了。

她才从内务府核对好今年各宫的冰例账目,路上遇到了四阿哥。

夏槐沉着脸,将屋中侍奉的其余宫女都撵出去,关了门,连学带骂地将八阿哥母子的事儿告诉了赫舍里。

末了又道:“奴婢瞧着,四阿哥怕是特意等在东夹道上的。”

赫舍里心中门儿清:“四阿哥是对咱们阿哥还不够了解。他只当保成是个不会狠心反击的淳善兄长,这才越过毓庆宫,将此事通过你的嘴,来告知本宫。”

只不过,她心中到底还是存疑,担心四阿哥日后会反水。便决意午后等儿子过来,好好与他说说跟四阿哥的亲疏远近之事。

赫舍里将心思先放在眼前这件事上。

她的确没想到,八阿哥的生母竟这般早早的就有了膨胀的野心。单她一个有野心倒也不打紧,毕竟皇上对辛者库出身的厌恶摆在那里,她轻易越不过去。

但八阿哥对糕点一事的回应,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五岁的孩子不念往日兄长的关照,还要倒打一耙,叫她莫名想到了德嫔。

呵,都是有些表里不一在身上的。

赫舍里扯开唇角,拿定了主意。她吩咐道:“觉禅氏既然有这等蛇蝎心思,本宫便赐她一壶雄黄酒,好好灭灭这股‘蛇气’。夏槐亲自过去,看着她喝完再回来。”

夏槐高兴起来,福身应一声。

赫舍里又转向逢春:“七阿哥如今住在三所?一应物件都备齐了吗?”

“有娘娘先前的赏赐,戴佳常在又备了些,万事都妥帖了。”逢春笑着叹道,“就是阿哥那腿……便总是形单影只的,叫人心生怜悯。好在下个月就该去尚书房了,戴佳常在也盼着他能与兄长们多亲近些。”

赫舍里莞尔一笑:“你去走一趟乾东五所,告诉四阿哥:胤祐与胤祚是前后脚出生的,连名字也是一道取的。他和保成两个做哥哥的,阖该多多亲近着七弟弟才是。至于八阿哥——”

“本宫瞧着乌拉那拉氏与觉禅氏同住一宫,‘亲近异常’,那她们的儿子自然也该走得近一些。乾东五所往后阿哥越来越多,总归要挤一挤。便叫八阿哥搬去头所,跟大阿哥一道住吧。”

“免得她们说闲话,七阿哥也去跟四阿哥住。”

逢春笑着与夏槐对视一眼。

夏槐问:“主子,若大阿哥还不愿呢?”

“那就给乌拉那拉氏也送去一碗苦瓜汁,治她个教养不当之罪。大阿哥一日不同意,便一日不能停用。”赫舍里垂眸哂笑,“他即便不在意额娘,也要在意皇上的看法,会同意的。”

*

当日午后,乾东五所内的奴才们便忙忙碌碌帮着阿哥们挪地方。

五所之间侧墙上各有矮门相连,互相走动很是方便。只不过阿哥们搬来之后,疏于联络,这门便一次也没开过。

今日才打开侧门,搬运八阿哥的随身物什,头所里就传来大阿哥的咆哮声——

“叫他滚!”

八阿哥煞白了脸,仰头看向四哥,想叫他将自个儿留下来,换七哥去跟大哥住。

但四阿哥压根没看他,只面带浅笑,上前两步从七阿哥胤祐手里接过一摞书:“叫奴才们去忙就是了,四哥带你转转,看你想住哪儿?”

胤祐受宠若惊地点点头。

八阿哥便垂眸攥紧了拳,一脚迈过两院间的小门,去了头所。

另一头,延禧宫内。

乌拉那拉氏免了每日喝苦瓜汁的惩戒,还当是儿子心中有她这个额娘,不忍她受苦,高兴得像是得了赏赐。

她如今依旧住在后殿的耳房里头,与觉禅氏相距甚远。

这会儿听说她不知怎的得罪了皇后娘娘,被赏了一壶雄黄酒,还得当着夏槐的面喝完,赶忙幸灾乐祸地就要去看热闹。

觉禅氏望见乌拉那拉氏不请自来,咬紧牙关,忍住那股苦而辛辣的滋味,一杯接一杯咽下肚中。

她想快些喝完,好堵住面前这张臭嘴。

然而,乌拉那拉氏偏要挑衅:“雄黄啊,听说最能杀杀蛇心蛇胆了。看来你的肮脏心思,皇后娘娘也略有耳闻呢。”

觉禅氏一口饮尽杯中酒,反唇相讥:“大阿哥有你这么个额娘,不还是得开了头所的大门,迎我们八阿哥进去?可怜他都初通人事有格格了,还得被亲额娘拖累。”

夏槐立在一旁,听两人互相戳心窝子,怼的有来有往,谁也没占便宜。

她想,娘娘没说错,还真是……旗鼓相当的对手。

*

惩戒过阿哥所和延禧宫,逢春、夏槐从外头回来,已经快到掌灯时分。

胤礽今日过来,才陪着赫舍里用过晚膳,母子俩照常挪到了南窗下坐着,喝喝茶闲聊几句。

赫舍里便将这几日的事儿都告诉了他。

胤礽虽然有些意外,却还是点头夸赞:“额娘的法子倒是十分有趣,将兵书所言融会贯通,儿子学到了。”

赫舍里正给他打扇,闻言用团扇掩了唇笑道:“贫嘴。”

“儿子可没有,额娘就是最厉害的!”胤礽笑嘻嘻的,不吝溢美之词。

赫舍里温柔笑着看向他,便想起四阿哥来。她提了口气,将扇子放在炕桌前:“对胤禛的脾气性子,你究竟是怎么看的?”

胤礽喝着冰鉴里凉过的花果茶,道:“也没什么,就是个爱憎分明的锯嘴葫芦,容易钻了牛角尖,有些左性,但只要儿子看着,也出不了岔子。”

他三两口喝干了茶,抬眸看向赫舍里:“额娘怎么问起这个?”

赫舍里叹气:“四阿哥早熟,又遇上这么些事,难免会有些……偏执。他若是个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的,你可有想过,有朝一日被他背叛的下场?”

胤礽弯了弯唇角,一双凤眸垂下去。

看样子是想过的。

他挂着春风般的和煦笑意,说出自个儿深思熟虑后的答案。

“额娘,不止是四弟,事实上三弟、七弟连同二姐姐他们都是慕强之人。那儿子便会强大到他们只能抬头仰望的份儿,做好一个兄长,亦用好储君该有的驭下之术。绝不叫他们生出旁的心思来。”

“还请额娘安心。”

赫舍里怔怔望着胤礽许久,欣慰笑了。

——这才是她心目中最符合帝王的气魄心胸。

*

七月里,许多花都开败了,永和宫的紫藤也不例外。

自从六阿哥走后,德嫔整整沉寂了一个月,这期间除了阿哥的丧事,竟是一步也没迈出过永和宫的大门。宫妃们都道她是转了性,谁知,才入七月,她便留了皇上在永和宫过夜。

一连三日,皇上都宿在了德嫔那儿。

各宫私下讲小话,都说:“德嫔娘娘这是憋着劲,要再生一个小阿哥,证明自个儿的本事呢。”

“也是,四阿哥离了心,六阿哥又早夭,公主还被送去太皇太后那儿一年到头见不上面。我瞧着她这肚子虽能生养,却是个没福分的。”

“所以才说,皇后娘娘洪福齐天呐,四阿哥如今跟着太子爷,不就得皇上夸赞吗。”

宫里头这些闲言碎语,自然也能传进德嫔的耳朵里。

但她这会儿却没工夫搭理,一心只想着再怀一个孩子,生下来。这回不管是阿哥还是公主,她都会捧在手心,当作至宝,一点一点抚育成人。

这样,就像是……胤祚……也长大了一般。

她不再一心只想着往上爬,却固执地陷入到弥补孩子的漩涡中去。

康熙早先已经命人私下去查过,轻易就能寻到六阿哥的死因。德嫔在其中,实在难逃其咎。但他真的迈进永和宫,瞧见德嫔痛心疾首的样子,又有些不愿去苛责了。

平心而论,德嫔对六阿哥的严格教导他是满意的。

入了尚书房的皇子们,康熙只会用更为严苛的要求去对待。他一向自诩是个合格的严父,便是朝务再忙,也要抽出时间去考校阿哥的功课,看看他们骑射、布库练得如何。

胤祚的功课,还没有那般繁重。

便是他小时候,也有顶着风寒继续苦读的日子。他终究熬过来了,才成为了今日的帝王。

说到底,还是这孩子有些弱了。

康熙这般为德嫔、更是为自己这个做阿玛的开解一番,心里头舒服了不少。

他想,德嫔确实该再有个自己的孩子。

……

这事儿传到景仁宫内,赫舍里是丝毫也不意外。

玄烨对儿子们的严苛要求,几乎到了数千年来从未有过的地步。赫舍里知道,他是泥泞里摔打过的劳碌命,是一刻也歇不下来的拉磨的驴,便要求儿子们也个个同他一样。

说到底,他从未诚心学过如何做个好阿玛,只会一股脑将自个儿觉着好的强塞给孩子。

帝王,本就难以成为好阿玛。

赫舍里心头叹了口气,道:“随皇上高兴吧,他要纵着永和宫,那景仁宫便陪他一道纵着。德嫔不是个真正能忍气吞声的性子,总能闹出些动静来。”

赫舍里果真没看错。

八月里,德嫔便诊出又怀孕了。她盛宠在身,风头无两,顿时又成了皇上身边炙手可热的红人。康熙甚至许诺,等孩子一生下来,便给永和宫复了妃位。

德嫔终于扬眉吐气了一把,而延禧宫却依然被摁在脚下,完全没有复起的一点征兆。

从前,乌拉那拉氏可是公开反对过“胤祚”这个宗室名的。

德嫔想起那些恩怨,忍不住开始在康熙面前上眼药:“等这个孩子生下来,嫔妾一定将他(她)好好教导成人,宽严并济,绝不能学了乌拉那拉常在溺爱孩子的那一套。唉,慈母多败儿,她惯得大阿哥如今心中只有自个儿,竟一点不顾念兄弟情分,对八阿哥动辄辱骂,克扣饭菜,实在有些……失了长兄的分寸。”

康熙从不过问八阿哥的事儿,便也没有奴才敢上报。

德嫔这一捅出来,气得他火冒三丈,径直派了顾问行去传口谕,将大阿哥狠狠责骂一通。

大阿哥在两位格格面前落了脸面,心中有气。隔日,乌拉那拉氏再来探望儿子,也就只能得他阴阳怪气的一番抱怨。

她这才知道,儿子竟然因八阿哥挨了皇上责骂。

可这样的事儿,能是谁捅出去的呢?

乌拉那拉氏思索一番,率先找上了八阿哥的生母——觉禅氏,两人为着儿子,在延禧宫里头又大闹起来。

德嫔却并未就此收手。

从前,乌拉那拉氏做惠妃的时候,时常命延禧宫的人欺辱永和宫宫人,那时她不好招惹,便只装作不知。今时今日,她都被踩在脚下了,永和宫自然要凑上去,多踩几脚才是。

于是,玉烟带着永和宫奴才们,又开始为难起延禧宫剩余不多的三个小宫女,两个小太监来。

延禧宫曾对他们做过的事,如今都可以一一报复回去。

这本该是一件主子开恩的大好事,可永和宫的奴才们却欢喜不起来。

——从前,他们只当娘娘是性子软和,不敢反击;今日才知道,她心里利弊权衡明镜似的,从未拿他们这些下人当过半分人相看,自然也就不必出头相护了。

娘娘也是做宫女起身的,怎就这般……无情呢?

*

永和宫和延禧宫在内廷闹得欢,前朝也有战事传来喜讯。

雅克萨之战大获全胜了!

今年正月,为了彻底解决沙皇俄国对边境的侵扰,康熙听了明珠的建议,采用都统彭春赶赴爱珲,带兵负责收复雅克萨。四月,三千精兵从水陆两路,携战舰火炮出发,对雅克萨进行围追堵截,最终逼迫他们撤回尼布楚。

彭春留人驻守爱珲,加强了边境一带的防务之后,便快马加鞭赶回来,向康熙汇报这个好消息。

这是大清对沙俄的第一次自卫反击战,打得十分漂亮。

康熙心中大喜,对明珠多有夸赞。连同着沉寂了大半年的明珠党羽也抬头了。

……

赫舍里坐镇景仁宫,同时收到了前朝后宫的动向,不免笑了。

“明珠一向总有能力再爬起来。他既然有心,这可是乌拉那拉氏复位的好机会。”

夏槐诧异:“娘娘好不容易将她扳倒,如今又要扶她起来吗?”

“她没死,起来就是迟早的事。”赫舍里淡然道,“再者,永和宫的近日跳了许久,等孩子出生又成了德妃,难免势大。她既然与乌拉那拉氏结了梁子,本宫就扶惠妃一把,又有何妨。”

鹬蚌相争,渔翁才能得利。

夏槐点头,机灵劲上来,问道:“要不要奴婢寻人,将‘德嫔抖落大阿哥欺辱八阿哥’的事递给延禧宫?”

赫舍里笑道:“去吧。”

又吩咐逢春:“梳洗上妆一番,今日外朝有喜事,皇上想必会过来。”

*

康熙晚上果真来了。

他也确实存着试探赫舍里的心思,想看看乌拉那拉氏的位份能不能动一动。

谁知,赫舍里却比他早一步开口:“臣妾还请皇上以国事为重,嘉赏明珠,复乌拉那拉氏惠妃之位。”

她盛装打扮,一身雍容,看向康熙的眼里全然只有他一人。

康熙动容道:“朕……这般终究是对不住你……”

“只要皇上知晓臣妾的委屈,臣妾便不觉着委屈了。”赫舍里笑着,“而且,落胎那夜,景仁宫第二次遇袭,臣妾也觉着有几分蹊跷。或许,此事并不全是她一人所为。”

赫舍里在康熙心中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只待生根发芽。

没过几日,延禧宫乌拉那拉氏复位惠妃,仍为妃位之首,居延禧宫主位。连同当年害皇后落胎之事,圣谕中也言语含糊地表示,其中尚有隐情。

惠妃忽然被天上的馅饼砸中,恍恍惚惚谢了恩,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不过,她当下便有两件急事,非要立刻做了不可。

“叫觉禅氏搬去后殿偏殿,滚到本宫瞧不见的地方去!”

她吩咐完头一件事,开始坐在镜前上妆。

须臾,惠妃换了一身内大红的妆缎旗装,戴上点翠钿子头,修长护甲,雄赳赳气昂昂去了永和宫。

德嫔正在给胎里两个多月的孩子讲故事。

惠妃不顾宫人阻拦,一路进了正殿,冲着德嫔就是一个巴掌。

德嫔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才要开口说话。

惠妃又是一个巴掌上去。

这回,左右脸红的很对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