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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太子有额娘后 鸦瞳 1781 字 8个月前

梁太医今日正在乾清宫围房里头当值, 才交班坐下没一会儿,夏槐就来了。

值房一日该有两位太医轮值。

夏槐不慌不忙进去,瞧见另一位是擅长小方脉的, 心下顿觉轻松,露出笑脸道:“两位太医现下可有空闲?倒也没什么特别的, 皇后娘娘这几日停了药膳, 心中难安, 便想请个平安脉。”

不是阿哥公主生病, 这事儿自然落到了梁太医头上。

外头暑气熏蒸,热得像个大烤炉。

夏槐一路引着人进了景仁宫正殿,额角都是汗, 脸也红扑扑的。逢春递个眼色叫她回屋去换身衣裳,自个儿则上前, 给梁太医奉了杯镇好的酸梅汤。

殿内供着两座冰鉴,又有冰酸梅消消暑,梁太医很快也缓过劲儿来。

逢春这才请他进了西次间。

赫舍里正端坐榻前。

梁太医一开始只当来请当平安脉的, 瞧见娘娘的神色, 这才意识到不过是夏槐姑娘寻的说辞罢了。

他愈发谨慎, 也不敢乱问,磕头问安之后, 便跪地诊脉起来。

过了许久, 赫舍里弯眸笑道:“你一向医术高明,也该诊出是平脉, 还是滑脉了?”

梁太医连忙答话:“娘娘确为滑脉, 应当才有孕一个月。”

赫舍里心中盘算一番, 那应当是六月底七月初怀上的了, 若要生下这孩子, 就在明年的四月底五月初。

康熙二十三年的五月。

距离她前世死去的时间——康熙十三年五月初三,正好为十年。

她垂下眸子自嘲一笑。原来阴差阳错下,竟又要是这样的死法么?可她已经重生一世,难道还要任由命运捉弄?

赫舍里扪心自问,她是不愿的。

她抬手覆上自己的肚子,感受到一丝丝正在孕育小生命的喜悦。于是轻声问:“依你看,本宫这一胎是否该留着?”

冷汗布满了梁太医的整个脊背。

他方才便在猜想,皇后娘娘刻意瞒着旁人确诊喜脉,怕是还没拿定主意留不留这一胎。只是,这么大的事儿连同皇上一道瞒着,他属实……

梁太医将心一横,决意据实相告。

“娘娘的身子从前亏空太厉害,如今才有起色,其实并非怀胎的最佳时机。如今月份小,尚且不显什么,微臣只能暂且给娘娘开些安胎固本的汤药,等到三个月之后,再观后效。”

赫舍里今日也狠不下心,拿掉这个孩子。

于是挥挥手道:“先按你说的办吧。这件事,本宫只信你一个,勿要叫旁人知晓了。”

梁太医如今算是赶鸭子上架,不得不从。但他心中更清楚,上了皇后的船,也即是成了太子爷的人。当今太子拜汉臣为师,聪敏贤达,是天下汉人的希望。

自然,也是他该追随的君。

……

赫舍里有身孕的事儿捂得很严实,除过逢春、夏槐,也就是一个每日亲自煎药、倒药渣的季明德知晓,连胤礽都一并瞒着。

“这会儿,本宫倒是庆幸早些叫保成搬去毓庆宫住了。”赫舍里无奈道。

夏槐正拾掇出一些宽松舒适的常服旗装来,闻言也抬头笑:“以咱们阿哥的机灵劲儿,指定是最早发现的。”

主仆三人难免都笑起来,暖阁内的气氛可算是欢快许多。

娘娘有了身子,一应吃穿住行都得悄无声息地做出调整变化。逢春一边周全着诸多事务,一边心底里又忐忑起来。

主子有孕,她跟夏槐自然比谁都欢喜,可欢喜之余,也免不得苦恼。

娘娘的身子,究竟适不适合再生孩子,还是未知。

她跟夏槐私下说起过。

“遑论生男生女,他们亲兄弟、亲兄妹做个伴,自是最好的;可若是于娘娘身子有亏,我私心里便觉着,只守着咱们二阿哥便很好了。”

夏槐亦是这么想的。

于是,两个丫鬟成日里一瞬不瞬地盯着景仁宫,每回梁太医过来请“平安脉”,便要神经紧绷。若是康熙来了,那简直就是如临大敌了。

康熙被她们搞得莫名其妙,加上前朝事紧,这段日子还真不怎么来了。

这般周旋到八月下旬。

三伏天过去,翊坤宫内率先有了动静。宜妃再度生下一位阿哥,序齿为九,赐名胤禟。

大清未来的钱袋子——九爷胤禟,如今还是个只会哇哇找奶吃的哭包。

赫舍里静心养胎,没去瞧他,只派逢春送去一对儿沉香木嵌金珠寿镯,又赐给宜妃一副镶珠宝万寿金簪的头面。

也算是厚赏了。

宜妃喜得贵子,且太皇太后这回没再滋事,九阿哥便顺理成章地养在她身边。

到这里还没忙完。

因为后头紧跟着就是德妃、宁妃的两胎将要临盆。太医院和内务府得商议着分工侍奉,兆祥所妈妈里也得抓紧为三位阿哥(公主)寻合适的奶嬷嬷、精奇嬷嬷等。

康熙百忙之中,只得托付赫舍里:“朕顾了前朝,便顾不上德妃和宁妃的孩子。还要舒舒多多费心,看顾一二了。”

话毕,夏槐气呼呼奉了盏茶过来,力道都比平日里要大一些。

康熙:“……你这两个丫头,年岁渐长,脾气竟也跟着见长了。”

赫舍里笑嗔他一眼:“皇上这话可就是欺负她们了。好好的宫女,臣妾带在身边十余年,往后还是要出宫嫁人的,可不兴说什么年岁长。”

康熙在这些小事上头总是愿意纵着赫舍里,也既是纵着景仁宫。笑呵呵应道:“是,是朕没说好。”

几句调笑的顽皮话,赫舍里便转移了康熙的注意力,终究还是没有将有孕的事情告诉他。

等康熙走了,夏槐这才问:“娘娘,您这一胎也将满三个月,再大些就该显怀了,是时候拿个主意,总不好一直瞒着皇上。”

逢春也有几分忧虑:“是啊。娘娘还用着安胎药呢,怎么好一直管着旁人生孩子的事儿。”

“好好好,本宫答应你们,德妃生下孩子之后,一切都会分明。”赫舍里笑着,下意识摸了摸肚子,“她先前既然敢胆大妄为,传了本宫要害皇女的流言。那这一回,本宫就依她所言,叫她好好尝些苦头。”

*

九月下旬,一场暴雨忽降,肆意冲刷着紫禁城的琉璃瓦与砖石。

永和宫内德妃夜半发动,一时间弄得人措手不及。

玉烟慌忙去请太医,临走前又留了个心眼,请画扇去寻一寻皇后娘娘前来坐镇,也好求个踏实。

余下的几个嬷嬷则带着永和宫的奴才们烧水、点炕,再叫小厨房准备些饽饽之类的吃食,也好给娘娘攒些力气。

外头风大雨急,水流一时半刻没法从钱眼都汇入筒子河中。

于是,六宫之间的宫道上处处都成了流淌的小溪。不止太医们赶来湿了鞋袜,赫舍里下了步辇,同样淋了些雨。

她打个喷嚏,坐在正殿西间的主位上,喝一杯热热的姜茶候着。没一会儿,康熙也从养心殿赶来了。

赫舍里忙起身:“这样大的雨,皇上怎么也来了?”

康熙见她旗装下摆洇湿了,连忙牵着人入座,一边搓搓她的手,一边道:“朕听说永和宫发动,大雨之中竟找到了你宫里。心里头挂念,便赶来了。”

对于奴才们的没规矩,康熙心中是有几分不满的。但德妃生产算是大事,辛苦赫舍里跑一趟,也算……说得过去。

他只希望爱妻的身子无恙才是。

东次间内,德妃因生产发出的痛呼呻吟声,全然入不了康熙的耳。

赫舍里忽然替这满宫的女人感到悲哀。

但也仅是一瞬,她便轻咳几声,抚着额角靠在炕桌一侧柔弱道:“皇上,臣妾……身上有些不适,就先行回宫了。”

康熙蹙眉,忙挥手招呼:“太医呢!喊一个过来给皇后瞧瞧。”

夏槐很有眼色的跑去东次间,寻了一位颇有资历的老太医过来。

片刻之后,老太医跪地叩首,磕磕巴巴道:“老臣恭喜皇上,皇后娘娘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只是、只是……这样的雨天里劳累走动,脉象有些不稳,怕是……动了胎气……”

康熙从大喜到愤怒,只用了一瞬间。

老太医连忙又道:“老、老臣先给娘娘用几服药试试。”

康熙侧目看向赫舍里,见爱妻脸色惨白,跌坐在炕桌边,似乎还没有回过神,心中越发怜惜起来。

他与舒舒的孩子本就少,已经失去了一个嫡长子承祜,叫他们悲痛不已,如今好不容易养大了保成,又盼来一个孩子,竟是为着个妃子动了胎气。

康熙怒而起身,斥道:“德妃不敬上位,不恤宫人,雨夜惊动有孕的中宫,以至动了胎气,实属可恶至极!”

帝王正在气头上。

丝毫没有顾念过,东次间内,这个可恶至极的女子正在忍痛给他生孩子。

赫舍里从头到尾未曾说过一个字。

此刻,才苦笑着开口:“皇上,女子生产本就是鬼门关里走一遭,倒也不能全怪她。终究,还是臣妾的身子亏空……”

她不提这个倒还好,一提起此事,康熙心中只觉愧疚。

毕竟,舒舒就是为了给他生下保成,才会变成这般虚弱。

他紧紧握住赫舍里的手:“不怪你,太医都说你的身子已经大好了。定然就是今日冒雨前来的缘故。”

康熙捻了捻拇指上的扳指,想起德妃曾经做过的那些个好事,不由疑心加重——

加上这一胎,德妃就生过四个孩子了,她莫不是早就瞧出什么,故意谋害皇后的孩子?

想到这里,康熙沉声道:“朕与舒舒的孩子若留不住,那她的德妃之名,包括这妃位,也都不必留住了!”

伴着帝王的一句定论,东次间内传来一声清脆的婴孩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