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对百鬼丸的感情有些不太对劲。”杰森焦虑地在桌子面前走来走去。

“哦。”手指在键盘上飞舞, 提姆皱了皱眉，将逻辑点重新排列了一下，极其敷衍得应了一声。

“我说！”杰森啪得一下双手重重地拍在桌子上，身形危险地笼罩着提姆, “我好像喜欢（like）上了百鬼丸。”

“你们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嘛。”秘书小姐发来一份文件, 大致意思是又在谴责布鲁斯在股东会上睡觉, 提姆抽空回复了一句, 漫不经心地说道：“我都懂，你不用解释。”

“你们睡在一起, 每天早上帮百鬼丸梳头发，还全程掌握百鬼丸的义肢义眼，我懂，这是感天动地的兄弟情。”提姆情不自禁哆嗦了一下，为自己终究被同化了感到深刻的惋惜。

鸭鸭侦探摇了摇头，又打开了一个文件。

杰森被堵得哑口无言, 他绕着桌子踱步, 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好好一个肌肉青年硬生生将自己憋得耳尖通红。

“嗯？”提姆摁动键盘的手停下，重新看了眼杰森的耳朵, 红得看上去能直接割下来当盘菜。

————不会吧？

提姆疑惑，偏转了脑袋, 表情微妙，这小子，真开窍了？

只见杰森在忽然侧过身, 半抿着嘴唇, 颇有些吞吞吐吐地说道, “不是喜欢（like）, 是爱（love）。”

他想百鬼丸永远呆在他的身边，所有的开心快乐痛苦都与他共享，他想百鬼丸身边最亲密的人只有他一个，他想无时无刻都掌握着百鬼丸的行踪，他想百鬼丸再亲亲他，不止是额头，眉间，还有——

轰得一下，杰森整个人都变红了。

啊，还是呆子，不过是纯情版本。提姆简单测评了一下，感慨地摇了摇头，将秘书小姐发来的文件看了。

“你怎么这个反应？”杰森默默平静下来，转头一看，提姆还在聚精会神地处理文件。

“我一直以为你们早八百年就混在一起去了。”

“开什么玩笑！”杰森下意识反驳道，“我们可是兄弟。”

“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

“我才十六！”

“迪克没成年之前就在学校里交了好几个女友了。”提姆打开文档，调出之前搜索的资料，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虽然有些可能不是迪克自愿的，但是没差，他很乐意。”

杰森闭嘴，没有说话。

提姆叹了口气，终于把电脑关上，“所以你现在是想干什么？和百鬼丸表白？”

提姆评估了一下，“那布鲁斯可能会哭的。”

大白菜直接内部消化了，领养协议估计还会一起作废。

杰森摇了摇头，半坐在桌子之上，修长的腿自然垂下，良好的锻炼之下，肌肉健壮有力，随便一个横踢便能将敌人踹得八丈远。

“我不能和百鬼丸表白。”

“？”正在倒咖啡的提姆一愣，转头看向他，表情复杂，“你不会是在顾忌着这是个十八禁频道吧？”

“我们夜里的巡逻早就超过十八禁这个程度，21禁估计都悬。”

血腥，暴露，黑暗，枪支，人口买卖，器官交易，还有怪物实验。

怎么看都不像是少年儿童适宜观看的栏目。

“我只是觉得这样对百鬼丸不公平。”杰森轻声说道。

“百鬼丸从来没有靠自己去见识过世界，他没有眼睛，所理解的世界都是由我作为媒介。他没有世界观与三观，他只是在跟着我和蝙蝠侠的逻辑在跑。他甚至连善恶都只能依靠贫瘠的心眼，单单只能看见几种色彩。”

“他从进入异世界开始，就跟着我在一起，他没和其他人长期单独相处过，因为身体他也从未进入过学校或者社会。”

“他是残缺的，不仅仅是身体还是心灵。”

杰森摆弄着桌上的花瓶，上面还插着他从工厂内带出的鲜花，百鬼丸一回来就急急忙忙找到了阿尔弗雷德，要将它保留下来。

“这只是一束很简单的鲜花。”当时的杰森看着百鬼丸上上下下跑来跑去，很是迷茫，“花园里随处可见。”

“它不是。”百鬼丸手里捧着花，将它护在怀里，就像是在保护着什么稀世珍宝，“它是杰森送我的。”

“它和其他的花，不一样。”

想到这里，杰森又忍不住笑了下，手中的动作轻柔，手指点着娇嫩的花瓣，经过人工饲养的鲜花只能依靠人类的精心呵护，它娇艳美丽，但脆弱。

“我现在跟他告白，他只会懵懵懂懂地答应我，然后顺从我。”

“这对他来说，太不公平了。”

咖啡液缓缓下流，直到溢出杯面洒在提姆手背上，那刺疼的灼热感才让提姆回过了神，少年小声惊呼了声，匆匆将咖啡机关掉，这才叹息一般说道：“难道百鬼丸之后不选择你，选择了个漂亮可爱的姑娘你会放手。”

杰森的脸顿时变得难看起来，手一下子攥紧，“我——”

一想到未来的某一天，会有一个女孩挽着百鬼丸的手臂站在自己面前，然后信誓旦旦对自己说，以后百鬼丸就属于她了。

握着桌面的手指猛地一用力，顿时材质良好额书桌碎裂了一角，巨大的声响直接将杰森从虚无缥缈的幻想之中拉了回来，他一抬眼就看见了提姆似笑非笑的神情。

杰森卡了半天，最终低头，不得不承认，说是尊重，但如果真有这么一天，自己实在开不了这个尊重祝福的口。

“他自己说的，最喜欢我了。”杰森磕磕巴巴半天，越说越理直气壮，“我不能将百鬼丸抛弃给另外一个人。”

提姆慢悠悠地喝了口咖啡，觉得杰森这种健康且扭曲且重的感情真的是完美符合了蝙蝠家的调性。

“那你现在要怎么办？”

“我要等百鬼丸恢复全部的器官。”杰森正坐在椅子上，掏出小本子一笔一笔将百鬼丸缺失的器官写上，而后又一个一个划掉，如今存在于纸张上的也就只剩下了双腿，双手，脊椎还有眼睛。

“就只剩下这几个了。”

“你确定你要等到那个时候吗？”提姆站在一旁，看着纸张上的内容，“百鬼丸恢复五个器官用了五年。现在还剩下六个。”

“你要等他六年吗？”

反倒是杰森一脸奇怪地望向了提姆，“为什么不行。”

“不过才六年，费尔明娜和阿尔萨从二十多等到了八十都没有结婚，我为什么要着急？”*

“我绝对能安心度过六年，不让百鬼丸发现一点端倪。”

杰森看起来很是笃定，“恢复了全部的器官，等百鬼丸真正地见到人类，见到社会，有自己的思想了，我们才处于同一个天平之上，有着完整的去衡量对方的砝码。”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能跟他去谈是否愿意和我在一起。”

“再者说。”杰森指了指一旁的法律书，“和傻子在一起，违法。”

提姆：“......”

提姆在下一秒却不由得失笑。

阳光在外面灿烂正好，照得杰森看上去意气风发。

杰森得了内心肯定的答案，一下子舒畅了许多，阔步朝着外面走去。

就在杰森出门之际，提姆背靠着沙发，突然说道：

“你既然放不开，先下手为强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你见证了百鬼丸的全部，从残缺到完好，你对于他是最好的选择，不是吗？没人会像你一样了解他了。”

“我不能当那个罪人。”杰森拉开门，光影于他脸中间分裂，他停顿了一下，而后又释然一笑，“我还不至于没有这个自信，我相信百鬼丸的选择。”

随即，他大步朝着外面的光明走去。

“百鬼丸！”

————

不，好像，不行，我忍不了六年。

昏暗的房间内，杰森僵持得躺在床上一动都不敢动，他的身旁就是熟睡的百鬼丸。

人偶睡得很沉，双手仅仅地抱住了杰森的胳膊，将脑袋埋在了杰森怀中，黑色的长发炸开，在头顶形成毛茸茸的一片，柔柔得顶在杰森的下巴处。

杰森能准确的感知到百鬼丸冰凉白皙的皮肤与他贴在一起，湿热的呼吸打在他的胳膊上，带来细微的痒意。

不知百鬼丸在梦中梦见了什么，一直在动来动去，柔软的嘴唇几次三番擦过了杰森的身体，每一次都让杰森陡然心跳加速。

身体逐渐升温，耳尖越发变得滚烫，睡梦中的百鬼丸像是嫌热了，又松开了杰森的胳膊，翻了个身。

呼——

杰森终于松了口气，觉得自己的心跳有救了。

但是他躺了没一会便觉得空虚，明明人就在旁边，他的胳膊却无人抓住，凭空少了一抹热度，他平躺着甚至连百鬼丸的头发都看不到。

于是杰森又侧了个身。

他不敢再把百鬼丸抓到自己身边，于是只是单纯地在注视着百鬼丸的头发。

还没等杰森多喘一口气，百鬼丸大概是也觉得不习惯，微皱着眉头，又挪了挪了地方，睡梦中低声咕哝了几声，将自己的身体塞进了熟悉的地方，强制拉了一条胳膊垫在自己头下，这才眉眼松缓，又安心地睡了下来。

杰森在发热发烫。

原本还只是被拉着一条胳膊，如今百鬼丸整个在他怀里，胳膊根本不敢动，他既想收回，又怕扰乱百鬼丸的美梦。

杰森注视着百鬼丸酣睡的脸，他睡的很熟，纤长浓密的睫毛随着均匀的呼吸而一颤一颤，就像是振翅欲飞的蝴蝶，脸部白皙细腻，看上去很是安静。

木质的手放在一旁，刀刃收敛于其中，看上去人畜无害，半点见不出夜晚举刀收割怪物的模样。

凶猛的野兽被他驯服了。

或者说，被驯服的，是他自己。

你驯服了我，杰森半掩着笼罩在百鬼丸上方，他的眉眼温和隽永，他拨弄着百鬼丸的额发，眼睛微垂。

你对我而言，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

那我对你来说呢？

我跟世界上成千上万的男孩有什么不同吗？

我驯服了你吗？

我与你而言，到底是玫瑰还是狐狸？*

复杂的心思百鬼丸自然无从得知，他低声喃语了几声，杰森凑过头刚想去听，百鬼丸又忽然翻了个身，呼吸忽然极近得打在了杰森的脸上。

他们之间的距离无限趋近于了零。

不仅是身体就连思维也都在这一刻停滞。

狐狸和玫瑰在一瞬间被杰森塞到了脑后。

杰森直直地看着距离他不到一厘米的百鬼丸，呆呆地，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提姆，我好像撑不过六年。

———有什么办法能明天就是六年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