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劳！伯劳！”
蝙蝠单膝袭背, 一把将双面人摁在地面在之上，听见杰森的声音，立马转头问道：“发生什么了？！”
“不清楚。”杰森有些错愕地站在原地, 而他面前的百鬼丸却像是受了什么刺|激，猛地从杰森怀里挣脱出来, 发了疯似得像周围的建筑物攻击。
寂静, 宛如死一般的宁静。
黑暗之中, 百鬼丸再次丧失了声音的来源, 原本已经忍受多年的安静在此时变成难以想象的折磨。
锋利的刀刃向周围砸去，墙壁，地面, 金属，百鬼丸在用尽全力去迫使这些物体发出声音, 哪怕只是刺耳的鸣叫也好！
发声啊！
发声啊！
他嘶吼着，像是一只跌跌撞撞的小兽，朝着周围的一切发起攻击。
“罗宾！控制住伯劳！再这么下去他会伤害到自己！”
锋利的剑刃在周围挥舞, 几乎所到之处都被利刃斩断, 巨大的硬币上出现划痕, 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百鬼丸像是着了魔, 凡是他靠近的事务, 都会被攻击。
但杰森却放下了手中的长棍，收拢起来, 放在了腰间, 阔步朝着百鬼丸走去。
“罗宾, 伯劳现在很危险。”
杰森却肯定地沉声道, “他不会伤害我的。”
罗宾鸟一步步地走入了伯劳的攻击范围, 尖锐的利刃形成布满锋芒的护盾，周遭的一切都被他尽数切碎，扬起的寒光带着残留的血液发出令人恐怖的气息。
杰森却无视了他们，朝着自己的人偶走去。
利刃划破了额前的须发，险之又险地在少年皮肤一寸停留。
指腹仅是轻微用力，那锋利有劲的刀刃便乖乖地转移了方向，垂落了下来。
“发生什么了，伯劳？”
随着杰森的靠近，原本焦躁的伯劳鸟却忽然安静了下来。
寂静的黑暗之中，白光在朝着自己缓缓靠近。
失去声音的恐惧，对安全的渴求，全部的一切都化作了缠绕的丝线，纠缠着缠绕在了向他而来的白色身上，百鬼丸摸索着环绕住了白光脖颈，锋利的刀刃自然下垂，骇人的武器变成了收敛的爪子，轻轻地放在饲养人的肩背。
百鬼丸偏头倚靠在了杰森侧颈，小声说道：
“我听不见了。”
杰森的手，僵在了原地。
蝙蝠侠脚下的双面人发出嗤嗤地笑声。
“说！你对伯劳做了什么？”蝙蝠侠厉声呵问，冰凉的战甲形成锐利的弧度，死死地卡入了双面人的背骨之中，陷入皮肉。
“你不是自诩希望拯救一切吗？”双面人笑得低沉，“那不如你自己去寻找真相——”
蝙蝠侠面色阴沉，双面人还想再说，后颈和脑部却突然传来一阵刺痛，意识猛地陷入了昏迷。
蝙蝠侠一把揪起双面人，毫不怜惜地将其甩入蝙蝠车的后备箱之中，一个大男人在狭小的后备箱之中，缩成了一团，膝盖抵着自己的肩膀。
他面无表情再次看了双面人一眼，转身，车箱盖上 ，发出沉闷的一声重响。
蝙蝠侠大步走向厂内，将百鬼丸抱起，少年的体重还很轻，抱在手中几乎没有太大的实感，还没有他健身器材来的重。
“便士一已经在分析毒气了，我们走。”
————
再次失去听力的百鬼丸焦躁，不安，沉默，回到韦恩大宅之后，再没有说过任何一句话，他四处摩挲，给自己制造伤痕，试图以疼痛来换取自己尚且有知觉的证明。
这是他目前获取外界信息的唯一途径。
唯有疼痛才能让百鬼丸感知，让他明白之前发生的一切不是幻象，他在真实地夺回属于他的器官。
“百鬼丸！”
跌跌撞撞之间，室内的瓷器摔碎了一地，而百鬼丸赤脚在上面行走，细碎的瓷片发出嘎吱的声响。
刚拿着晚餐上来的杰森整个人都呆了一下，顾不得手中的晚餐，随手放在了台阶上，忙慌地跑过去，一把将人抱起，放到床上。
“该死！你是傻子吗？走在瓷器上面你又没有真的腿！你觉得你会有感觉吗？！”
虽然听不见，但是白色的火焰活动得剧烈，直觉被骂的百鬼丸难得缩了缩脖子，显得有些心虚。
“我就不该给你听那些小说广播！”
杰森气急败坏，口吐芬芳，但百鬼丸又听不见，甚至于脖子缩了一会又开始探头探脑，不知道在心眼中打量着什么。
杰森仗着百鬼丸看不见，在少年面前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他知道人偶傻，但没想到居然能傻到这种份上。
杰森热衷于看书，午后，阳光，暖炉，还有韦恩家超大的图书馆，他会在此消磨一整个下午。
但是百鬼丸呆在他的身边却只能百无聊赖地玩着自己的剑，他干脆直接拿了台收音机，播放着小说，和百鬼丸一起躺在沙发上，在冬日的暖阳中，听着小说，没一会身旁的家伙就会睡着，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一种细细的暖意就会从心头涌现。
但是现在涌现的不是暖流，而是恼火的火线！
凄美爱情凄美桥段是用来欣赏的！不是给百鬼丸当实践的素材的！
“你这个傻子！呆子！说你是人偶真的一点也没错！”
单手叉腰，眼睛怒瞪，手指将百鬼丸戳得脑袋一晃一晃，杰森凑在百鬼丸身边怒骂。
怕百鬼丸体会不到他的情绪，杰森还特地将人的手扒拉上来，贴在他的喉咙和胸腔，让这个呆傻人偶感受自己愤怒的震动。
【喉结在动。】喉结在上下滑动，哪怕在木质义肢钝钝的触感下也很明显。
【胸腔，震动得好厉害。】胸腔随着主人说话的方式震动得明显，嗡嗡嗡，连带着义肢的链接处也带着一股麻意。
百鬼丸好奇地戳了戳，喉结和胸腔都被他雨露均沾。
正在激|情输出的杰森突遭攻击，咳得不行，差点直接启动应激程序。
“你干什么呢？”杰森将人直接摁在了床上，“知不知道喉结对于男生来说很重要？”
杰森自顾自地咕哝，“不，你是个傻子，你不知道。”
百鬼丸一张白皙幼气的亚洲人面孔尽显无辜，看着杰森歪了歪头。
像是一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狗。
————还是傻的那种。
杰森干脆俯身压了上去，营养跟上了，体型也在跟着变大，肌肉量也在不断提升，温暖而有弹性的身体直接压在了百鬼丸身上，砰砰的心跳通过距离归零的□□切切实实地传达给对方，此时的杰森仅仅比百鬼丸低几厘米了。
“你的触感没消失，呆子。”杰森凑在他面前，两双眼睛对视，蓝色的眼睛带着丝丝笑意，“再说，真要确认，为什么，要制造疼痛，我不行吗？”
“我现在跟你一样高，肌肉也有，胸肌也有——”说到这杰森停了停，不甘心地补充道：“虽然没有蝙蝠侠和超人的胸肌大。”
“但是还是能回弹的。”
杰森不知道，此刻的他，像个学着大人开屏的孔雀，虽然羽毛不够蓬松丰满靓丽，但好在对象也是一个瞎子，心理和物理的双重盲，哪怕杰森在他心中只是一束没有任何雕饰的白光，也依旧是最好的。
热烈的肉/体切实地传到了百鬼丸的身/体之上，蓬勃的生命力和温暖的肉/体，让他切实体会到了知觉的存在。
【杰森。】百鬼丸在心中无意义地叫了一声，又叫了一声，哪怕什么都没做，只是在心底叫这个名字，都能让他感觉到安全。
二人本就是贴着，百鬼丸干脆双手抱了上去，杰森顺从地倒下，百鬼丸的脑袋就在自己的颈间，黑色的发丝散开，柔柔地散落在了杰森的脸上，细柔的发丝激起一阵微微的痒意。
心脏再次漏了一拍。
突然，楼间一阵脚步声传来，杰森听着猛地一惊，立即坐了起来，可惜为时已晚，听力消息特地赶过来的提姆靠在门框处，狐疑地将床上的俩个人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
“看着干什么？”杰森先声夺人，跳下了床，转而开始研究百鬼丸的义肢。
木质的义肢坚硬，哪怕走在碎片上依旧没有多少受损，但是还是有些家伙卡在了木头的纹理缝隙之中，杰森从旁边取过一只镊子，仔细将其取出来，观察一番，看着没有缺漏，才放心地站起了身。
在破碎的瓷片之中划出一条通道，警告坐在床上的百鬼丸不要乱动弹，才走向了门外。
“你怎么来了？”杰森问道。
提姆眼神诡异，在室内眼睛转悠了一圈，才迟迟回答杰森的问题，“你们昨天晚上没跟着蝙蝠去夜巡。”
“就这？”杰森下楼拿了把扫把上来，把瓷器都清扫进去，观察了一番，又嫌不够，舌头与上颚轻轻一碰，发出啧得一声，又转头下去找老管家要了吸尘器和拖把和扫地机，势要把这块地拖得光可照人，一粒瓷器碎片都别想留。
“你们昨晚逮捕了双面人，双面人的手下被送往了医院。”
杰森眼神诧异，这种消息提姆是怎么知道的。
“没有哪个正常的事件会让一家医院同时接收那么多双胞胎。”特别是他们入住的还是韦恩旗下的。
杰森想了想，觉得有道理。
上上下下清理干净，杰森在上面来回走动，确定脚感。
提姆忍不住了。
“你知道百鬼丸的脚是木头吧？哪怕真的有碎片残留也伤不到他。”
“但是百鬼丸很喜欢他的义肢，能多用一会自然要多用一会，又没有其他的木头义肢能当代替物了。”杰森看着提姆，像是在看一个败家的富家子弟。
富家子弟·并不败家·提姆：“......”
他又指着卧室内二人明显的生活用品：“你们——住一起？”
杰森满不在乎地嗯了一声，看着地板，终于满意，“对啊。”
“韦恩家不至于穷到让你们睡一张床吧？”
“这是百鬼丸的房间，我习惯晚上抱着东西睡觉。”
“为什么不买个抱枕？”
“有百鬼丸了，为什么还要买抱枕？”
杰森又在用那种败家的眼神看着提姆，痛心疾首。
提姆：“......”
提姆：“fine。”
“你给百鬼丸端来的饭菜再不吃真的要凉了。”
杰森这才迟迟地想起被他遗忘在楼梯的晚餐，端过来，放在百鬼丸手上。
“还有。”提姆补充道：“刚刚韦恩先生说，你要是把百鬼丸安排好了，就下去找他。”
“知道了。”杰森看着百鬼丸用完餐，满意地点了点头，将空掉的餐盘毫不客气地放在提姆手中，又顶着提姆焦灼的眼神从一旁的房间中扒拉了一下。
果不其然——
他们的老鼠还被老管家精心饲养，膘肥体壮，体毛靓丽，还带着淡淡的宠物香氛的气息。
是时候发挥他们真正的用途了。
杰森把老鼠笼子往百鬼丸手中一塞，然后才招呼着提姆。
“走了，百鬼丸会照顾好自己的。”
提姆欲言又止，止言又欲，觉得终究是自己不懂这两诡异的脑回路。
提姆跟着杰森跟出了房门就再也不动。
“你做什么？”杰森回头，有些疑惑。
“韦恩先生叫的是你，而且蝙蝠洞———”
还没等提姆说完，杰森就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眼神中带着点笑意，好笑地看着提姆，“你都把我们一家的马甲扒干净了，现在计较这些事情难道有什么用吗？”
马甲有掀翻了，现在来在意秘密问题？
“布鲁斯既然直接告诉了你，就等于已经默认了。”
“跟着我一起下去吧 ，难道你不好奇蝙蝠洞长什么样子吗？”
提姆看似谦虚地低头笑了下，实则两只眼睛闪闪发光，他三两步就跟上了杰森，满脸都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蝙蝠洞其中的一个入口就在书房，将座钟的时间微做调整，便听到了轰隆一声巨响，座钟缓缓离开，一个巨大的电梯出现在眼前。
轰隆隆的铁链衔接，电梯行驶在狭长的隧道内，隧道周围净是石块，下落了，在不远处幽深的洞穴内，还能看到顶上栖息的蝙蝠。
提姆下意识就想往那边走，被杰森直接拽了回来。
“往那边走什么？”杰森奇怪地问道，他看了眼蝙蝠，又重复看了眼提姆，“蝙蝠侠真不是蝙蝠变的。”
————
蝙蝠洞，韦恩大宅底下天然形成的巨大溶洞，经过人为修缮，又往里面加装了各种高科技而成。
巨大的蝙蝠电脑，数个银幕整齐排列，幽绿的气体在分析盘中晃动，布鲁斯韦恩正坐在蝙蝠电脑前，一串串公式从他眼前闪过，钢蓝色的眼睛不同于在荧幕前展示的那般甜蜜，反而严肃冰凉。
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靠在椅子上，转身向他们二人看来。
“韦恩先生。”提姆说道。
布鲁斯点了点头，“直接叫我布鲁斯吧，不用那么客气。”
“毒气的成分我暂时分析出来了。”
“双面人估计是借用了稻草人的毒气成分，其最主要的作用就是损害神经，但幸好百鬼丸吸入的毒气数量有限，仅仅是对新生出来不久的耳部神经造成了一定的神经麻痹。”
“也就是说…？”
“通过样本分析，可以得到解药，索性并不复杂，对百鬼丸的伤害也有限，很快他就能再次听到了。”
听到这，杰森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又忍不住再问：
“百鬼丸仅仅只是失去听力不是吗？明明他之前就什么都听不到，甚至感知不到，为什么这次情绪如此猛烈。”
让杰森认为他又遭受了其他意想不到的折磨。
“因为之前的，仅仅是习惯。”
“他从出生开始，就没有体会过什么是声音，没有体会，自然不会有所期望，对于自己生活习惯的惯性推着他前进。”
布鲁斯看着杰森，缓缓解释。
“但是一旦当他拥有，感受到，拥有到声音，他就再也不会放开。”
“他已经习惯了有声音，能听到外界的状态。”
“一旦失去了声音，他将再次重返永无止境的黑暗与寂静之中，这对于他来说，是难以忍受的。”
“拥有，再失去，对于百鬼丸来说，接触外界的通道被毁了，他急切地需要证明，自己其他拥有的还在吗。”
一个拥有很多东西的孩子失去一个或许他不会在乎，但是对于一个本就一无所有的孩子来说，好不容易夺回，又失去，冲击力与绝望，要大的多得多。
杰森愣住了。
“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安抚好百鬼丸，毒气会被代谢，但是为了防止进一步的神经受损，解药我会尽早研制出来。”
“现在，出去吧。”
杰森的状态变得有些不对劲。
提姆想。
就连出蝙蝠洞的时候，都直接撞在了一旁的岩石上，激起一群蝙蝠乱飞。
“怎么了？”提姆出声问道。
杰森摇了摇头，闷头走了一段，而后又小声地说道：
“我不知道百鬼丸他活到现在，是一种以习为常的惯性。”
“一个没有五感的人是接触不到世界的，惯性是他们存活的必要手段。”提姆疑惑，“你之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不就好了吗？”
“你对他照顾的已经很好了。”
杰森摇了摇头，走进了房间，轻轻关上了房门，将提姆阻挡在了门外。
漆黑的房间内，百鬼丸静静躺在床上，呼吸均匀。
杰森半坐在床边，谁不自觉的把玩着百鬼丸的发丝，低头不语，黑暗将他的神情隐瞒，半响，少年才低声说道：
“百鬼丸，你以后，别跟我们去夜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