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伸出了手, 宝音没有握住,而是环住了他的手臂,就贴着他往外走。
皇帝低头就看见她埋头不吱声。
他明白她的纠结, 没有强逼她接受现实。
距离大营这边二里路远有映了半边天的红光, 皇帝记得那边靠近湖泊。
应该是燃起了巨大火堆, 哪怕离得远也能听见那边传来的音乐声和喝彩声。
两人在夜色下慢慢往那边挪动,没有很急,就这般慢慢感受彼此的心在靠近。
等能听清楚声音的时候才知道这里搞了一场篝火, 不知多少人正围着篝火载歌载舞。
宝音来了兴致。
[啊,我都答应了内/蒙同学去她家玩,到时骑马,吃烤全羊,参加篝火比赛,没想到没能去成,穿越后倒是办到了。]
她目光炯炯,一脸跃跃欲试, 脚步都快了许多。
皇帝制止了侍卫暴露他的存在,一行人站在外圈观望时, 没人发现皇帝也过来了。
借着火光,皇帝看到里面瞎跳的大儿子,然后寻找太子下落, 或许是场地太大了,没能找到。
宝音则目光看向了一旁烤架上的烤骆驼。
“那是烤全骆驼吧?我想吃!”现场太吵, 她凑近他大声道。
[没人能拒绝夜宵来顿烧烤,啊, 要是有啤酒就更好了!]
她已经忘了这一世的身体喝不了酒。
皇帝扭头回了一句, “这个得跳完舞才能吃, 不跳舞的人没有资格吃。”
宝音不知道草原有没有这样的规矩,他这样说她就信了,全然没有想到他可能在忽悠她。
一听这烤全骆驼得跳舞才能吃,眼珠子一转,拉着皇帝进去一起跳舞。
皇帝怔了一下,目光放在她身上,跟着她一起加入跳舞的人群中。
若他不愿意,她肯定是拉不动他的。
等在外面的梁九功整个人都呆了,再看到另一个方向过来的一群人,巧了,明珠索额图各带了一群人都来凑热闹了。
皇帝牵着宝音的手,摆动起来,瞥到身后熟悉的面孔,跟随身边的人围着火堆转起来,转了另一边半抱着还在摆手乱舞的人往后退。
宝音:“……”
[等等,我的夜宵!]
皇帝已经半抱着人退到了后面,压低声音道:“别让明珠等人发现。”
宝音点了点头,火光下,她整个人显得乖巧极了。
皇帝喉结动了动,倾身含住她的唇峰。
等两人再回去,宝音面颊红润眼中水光流转。
梁九功权当没看见,见两人回来松了一口气。
另一边明珠等人在看到梁九功时就意识到皇帝也在,安分地在外圈等候着,见到皇帝,忙过来行礼。
他们一行礼,立马惊动了围着篝火跳舞的人,都意识到皇帝在,场面一下安静下来。
皇帝摆了摆手,“不用顾及朕,自去玩吧。”
他的一只手握紧了宝音没有放。
明珠看到两人交握的手若有所思。
旁边的索额图目光直白,似乎在说红颜祸水。
皇帝已经转头吩咐梁九功,“回头骆驼烤好了取一些来,倒也不多,你贵妃主子吃不了多少。”
说完便牵着宝音往湖边走。
一众臣子忙跪送皇帝贵妃。
梁九功忙让身后的侍卫跟上,他亲自留下等待肉烤好,准备取最肥美的一块奉上。
扎营的地方隔一段就有士兵守卫,还燃了火把。
宝音只觉得他脚步有点大,她要快走才能跟上。
没走多远就看到了一个亭子,应该是围场修了歇脚的地方。
两人等在外面,身边的宫人去收拾亭子,还点了熏香。
皇帝拥着她站在湖边平复心情。
宝音则心情复杂,许久后伸出双手攀上他的腰。
她昂头看向他,问出了那句哽在喉间的那句话。
“你给我的定位……是什么吗?”
“是皇后吗?”
皇帝愣住了。
他轻抚她的背,低声询问,“你想做皇后?”
他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那你可得努力了,努力有一日能站在我身边。”
她的家世不行,只凭明珠还无法将她推到那个位置。
他不知道未来会如何,但是此刻他知道她做不了他的皇后。
宝音轻呼一口气。
[不是皇后就好,我也没兴趣帮他管理后宫。]
她又接着问:“那是幕僚吗?”
皇帝将她的头按在胸口,“你想要做幕僚?”
“不想。”
[我想做富可敌国的大商人!赚钱给自己花的同时改变一下世界!]
她声音闷闷道:“你到底把我放在了哪个位置?”
皇帝若无其事道:“就不能是我最心爱的女人?”
宝音:“……”
[我还不想红颜薄命!]
皇帝感受到她的无语,才小声道:“没有定位,我给了你最大的自由,这还不够吗?”
宝音没再追着问,她知道这次还是没有得到答案。
亭子已经收拾完毕,两人进了亭子。
晚间有凉风吹过,亭子周边挂着玻璃油灯,一点也不昏暗。
灯光照印在周围的草木上,像是给穿了一层光衣,几只闪烁着荧光的小可爱飞了过来。
[哇!萤火虫!]
[这也太美了,可惜没有手机,要是拍下来就好了!]
她不死心地拉出搜索引擎,倒是将照相机相关论文给搜出来了。
[咦,照相机的原理,238点!]
[怎么涨这么多?]
她收集了那么多论文才得了五百多点,怎么一个照相机论文就要了她账户一半?
[不买,打死也不买!]
她利索关掉平台,歪坐着托腮看着被灯光吸引过来的萤火虫。
[真美呀,空气也很清新,没有被污染过的空气就是好。]
她抬头望天,天上月亮只剩下了弯月,周岁洒着眨眼睛的星星。
[银河、牛郎星、织女星,和后世一模一样,谁能想到这是三百多年前?]
[也不知道爸妈现在怎么样?老天爷怎么把我送过来了,我爸妈就我一个女儿啊!]
皇帝伸手拍了拍她的肩,不能再让她想下去了,忧虑过多伤身体。
宝音回头来,拿眼神问他。
[啥事?]
皇帝示意她往来时方向看,然后她就看到梁九功端着一盘子肉兴高采烈过来。
[夜宵来了!]
她那些怅惘一扫而光,站起身等待梁九功将肉送过来。
梁九功将盘子放下,笑呵呵道:“这是骆驼肋骨和八珍之一的驼峰肉,主子快趁热吃。”
盘子肉不算多,基本上每个好吃的部位都取了一点。
梁九功又递过来两双筷子和一个酒壶。
“这是马奶酒,最适合吃肉时喝。”
宝音没看酒,不管什么酒她都不会碰。
她先动筷子撕下一块瘦肉尝了,有点难嚼还塞牙,动了一筷子她便不碰了,筷子伸向带着焦色的驼峰肉,有点脆,又像是在吃牛筋,又带着胶质,口感丰富,难怪会成为贡品。
除了驼峰肉,还有一整块驼唇肉,都是骆驼身上最美味的部分。
宝音只捡了驼峰肉和驼唇吃,分量本来就不多,她吃了个半饱,剩下的不愿动了,反手夹了一块骆驼肉往皇帝嘴里塞。
皇帝看着她笑吟吟吃了。
梁九功总觉得自己不该在这里,应该主动滚远一些。
就这样她喂他吃,罕见地把皇帝撑着了。
皇帝倒了杯马奶酒顺了顺,喝完又倒了一杯递给她。
“没什么酒味,要不要尝尝?”
她意动了,吃烧烤最容易渴。
这会儿就想喝点什么解渴解腻。
就着他的手,她抿了一小口,有点酸,有点甜,醇香十足,奶香浓郁。
应该是没有蒸馏过,发酵后的马奶酒更像是奶味饮料。
她喝了一杯,忍不住自己动手又倒了一杯。
皇帝接过宫女递过来的已经沾了湖水的帕子,收拾好自己后,换了块干净的帮她擦手。
梁九功低着头压根不敢看了,这宫里还有哪位女主子这样坦然接受万岁爷的伺候?
“什么滋味?”
宝音连喝了五六杯,实在是梁九功拿过来的杯子太小,用来喝白酒的那种,一杯喝嘴里都没感觉。
听到他询问,她咂巴了一下嘴,“奶味很足,有点甜,是不是加了蜂蜜?”
皇帝含笑凑过来,“我尝尝。”
梁九功慌张捂住眼,也不知为何,以前皇上宠幸后宫嫔妃时,他也不是没有在门外等候,那时听着屋里动静他心如止水,只想靠墙眯一会儿。
现在两人只是黏黏糊糊勾勾缠缠,他却觉得自己十分碍眼。
到底是哪里不同?
舌尖被他勾住,她退他进,她躲闪他进攻。
许久后他放开她,点了点她的鼻尖,“怎么还学不会吸气?”
[谁能有你经验丰富?]
皇帝怕她又旧事重提,便提议道:“去湖边走走?”
她也不想多待了,怕他兽性大发,迫不及待点头。
“走走走,这里蚊子真多!”
什么蚊子多,不过是借口,出来时她穿了长袖衬衫和宽腿长裤,都是棉布,透气又吸汗。
衬衫领口开了口,做了三个盘扣,袖子做了灯笼袖,时尚又好看。
走在湖边,比他那一身骑装轻便多了。
皇帝留意到她身上的衣服,心想,她何时能主动为他做一身?
两人没走多久,就发现有意无意来湖边溜达的人越来越多了。
还没走到一半,迎面看到太子领着一名科尔沁的贝子过来。
那位贝子年岁不大,只有十五六岁,见到皇帝很兴奋,太子介绍了他的身份后,他便主动请安。
皇帝对他态度也很和善,还亲口问了他额涅的饮食起居,交代他好生奉养额涅。
等等,问他额涅?
[莫非他是哪位公主生的?不然皇帝为何那么关心他母亲?]
或许是酒意上来,她胡思乱想起来。
[也不对,皇帝的女儿年纪还很小,没到抚蒙的年纪,难道是上一辈的公主?]
[这更加不对了,上一辈公主都是奶奶辈的人了,如何生出十几岁的孩子?]
随后她一脸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是他在蒙古的姘头!]
皇帝笑容僵住,要不是看她有点醉意,他非得让她瞧瞧他的厉害。
“行了,你们去玩吧,注意安全。”皇帝吩咐了太子,便打发他们离开。
太子站在原地目送二人离开,等走远了才回过神,贵妃现在就被汗阿玛这般宠爱,才离京半个月就差人将人叫来,若是贵妃有子,他……
“太子殿下?”科尔沁的小贝子眼神好奇道,“方才那位就是牛痘娘娘吗?”
太子回过神道:“没错。”
小杯子惊呼一声,“早知道我就跟她打招呼了!”
太子笑笑,“人在这里还怕没有机会?”
……
回去的路上,他步伐加快了一些。
她在后面不紧不慢跟着,脸好烫,她捂着脸蹲下不肯走了。
[谁又得罪他了?]
[脾气怎么让人捉摸不透,晴一阵阴一阵?]
[都说女人脾气让人捉摸不透,他也不遑多让?]
皇帝脚步慢下来,回头狠狠瞪了她一眼。
又拿他跟女人比,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宝音拽了一把脚边的青草,她觉得自己脑子很清醒,就是突然不想迁就他了。
[他是这样做人男朋友的吗?一点也不知道让让人家。]
[还生气,是不是想跟我冷战?]
[这日子没法过了,我都没计较他身边有那么多女人,他竟然还敢跟我使脸色看,分手!绝对分手!]
皇帝一言难尽,不准备跟个小酒鬼计较,他走回去牵住她的手。
突然给她介绍起那位贝子身份,“他算是我弟弟。”
酒壮怂人胆,本来盘算要跟他吵一架的宝音被他这句话给弄傻眼了。
“什、什么弟弟?”
[他哪来的弟弟?这都康熙二十二年了,先帝死得骨头都化了、不对,先帝死后被火化了,这都死了二十多年了,从哪蹦出来一个十四五岁的儿子?]
[又不是哪吒在他娘肚子里待了三年才出来,说遗腹子,年纪也够不上啊!]
她脑子直接成糨糊了。
皇帝握紧她的手往营帐方向走,梁九功等人远远跟着,就怕又被刺瞎了狗眼。
“他是先帝静妃的养子。”
[静妃是谁?]
她反射性搜索。
[不是道光的妃子,哦,原来是那位废后啊!]
[咦,先帝那位废后没在宫里吗?好像是没有听到那位废后的消息。]
[哇哦~大清这么先进吗?皇后离婚后还能回家?]
皇帝听见一声响亮的口哨,看她眼神是一言难尽。
[这要是换到明朝,哪怕皇后也只有两个下场,一是殉葬,二是被打入冷宫。]
她心声变得激动高昂起来。
[所以学什么儒家那一套?满人的制度不是挺先进的吗?]
[之前还有议政大臣会议制,现在已经形同虚设了吧?]
她看向皇帝眼神满是恨铁不成钢。
[学习儒家那一套做什么?两千年来,有哪个王朝超过三百年了?历朝历代的教训还不够证明儒家那一套是慢性毒药,用了是饮鸩止渴吗?]
[满人都入主中原了,就该坚信自己文化是最diao的,要有文化自信啊!]
[最好从男女平等着手,让这个伟大思想灌输给这个国家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