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宁被亲戚家的一群崽子缠住了, 这群小崽子看到小狗钻火圈“哇”叫一声,胸口碎大石也叫一声,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好吧, 不少把戏他也是头一次见到。
“好香,这是什么?”
角落处, 一个挑着担子的男人停下来, 用铲子不停翻炒栗子。
他身边一个全身挂满葫芦的男子热情招呼道:“小少爷, 这是糖炒栗子, 要不要尝一尝,我们的栗子每一颗都是挑选过,没有坏果子, 又香又甜哦~”
几个小崽子围着摊子不肯走了,炒板栗的摊主从后面用棉被包裹的木桶里铲了十几个递过去。
“可以尝尝。”
常宁先拿了一个, 其他小崽跟着他学。
栗子事先开了口,里面的果肉又糯又甜,常宁还没开口, 就有一崽子大声询问, “怎么卖?”
“十文钱一斤。”
这个价钱自然不便宜, 但是对一群宗室小孩来说价格低得不算钱。
他们带了不少银花生、银瓜子出来,结果就是找不开。
常宁捡了一粒银瓜子递给摊主, “来一斤板栗, 剩下的每人拿个葫芦。”
一听这话,几个小孩又围住了卖葫芦的男人。
“我要齐天大圣!”
“我要二郎神!”
“给我哪吒!”
……
蓝玉和青珞也过去买栗子, 就排在小孩身后。
“这次活动筹办时间太短了, 消息只辐射到天津那边。”
“回头问问主子, 明年还办不办, 办的话提前筹备。”
蓝玉看了一圈, 心疼得直抽抽,“明年还是换个场地吧,光是借用这里就花了一百万两,还得等皇宫和各府取完冰才能借用。”
青珞没提钱的事,她也是从蓝玉手里借钱,庄子现在还只进不出。
“暖房那边长了一批韭菜和黄瓜,你觉得拿到这边卖怎么样?”
蓝玉表示可以试试水,这地方人流量大,京城和京郊最近都爱来凑这个热闹。
隔天,赛场门口就摆了一个帐篷就在冰灯隔壁。
帐篷上挂着“菜市”二字,门口帘子上还悬挂着一根翠绿的黄瓜。
那黄瓜别提多新鲜,瓜上的刺和小黄花都没有摘下来。
薛洋看着自己做的冰灯,不由发出感叹,“要是这冰块像玻璃一样清透就好了。”
这样他就省掉了买玻璃的钱,谁能想到定制一面凸透镜竟然要好几十两银子?就这人家还看在自己人分上给的优惠。
感慨完,他又看向了隔壁。
那黄瓜绿得可人,就这么一点功夫,京城各大酒楼就找上了门,还有豪门大族的采买管事也挤了过来。
也不是没有想要强买的,一报名头就歇菜了,谁敢抢贵妃的脂粉钱?
宝音这边也收到韭菜了,她想吃韭菜盒子了。
指使人将韭菜收拾了,再和面下午做。
她继续研究怎么薅论文平台的羊毛,前面说过论文只放出了第一页,第二页开始就需要点数购买。
最近她发现了一个bug,就是论文不需要她亲自写,皇帝之前写的那篇拿给她参考时,平台提示是否录入。
当时她高兴坏了,她以为这个金手指是绑定她的,论文需要她写的才行,现在看来根本不是这回事!
论坛要的只是论文,谁的都无所谓,只要能通过查重率。
宝音仿佛看到了整个平台文库向她敞开的场景,在这个八股文都能写出花来的时代,她还怕找不出写论文的人吗?
“不行,得指定几个方向,再给个范文。”
她摸着下巴,这个时代写实验数据的论文那就不用想了,但是可以写文学、服饰、地方习俗之类的论文。
她之前就是拿服饰来水的论文,这个可以去掉,至于地方习俗太过空泛,还是选文学创作。
“写文学怎么能少了四大名著,现在《红楼梦》还未出世,《水浒传》写的是一批反贼,《三国演义》也有些敏感,好在没有被禁,但要说到老少皆宜的不能不提到《西游记》。”
最近报纸连载到小灵山寺,《西游记》是越发火热,什么《真假千金》大结局都比不上。
“就选《西游记》吧。”
琢磨完已经快到下朝的时间,冬至临近,皇帝需要祭祀,朝中事务变得繁忙,宝音这几日抽出时间给一群小孩补课。
一看快到九点了,她拿起课本和直尺、三角尺、圆规往乾清门而去。
上书房已经修整出来了,原本的隔断被拆掉,做成了一间大空房,东西两边墙壁都放了超长的黑板。
宝音用的是东边的黑板,其他授课老师用的是西边。
虽然未碰面过,但都默契当对方不存在。
宝音也觉得稀奇,这些汉人师父可都是理学出类拔萃的官员,不应该讲她三从四德吗?
哦,她现在是满人,那就没事了。
揣着书本,宝音还未进上书房就听见里面的喧嚣声,几个哈哈珠子说着外面热闹场景。
她走进门内,太子和三位阿哥坐在座位上眼巴巴地听着,眼里流露出明显的羡慕之色。
***
薛洋做的冰灯不大,就巴掌大小,也不敢做大,怕小孩拎不动,太大了很难卖出去。
卖完了今天的十个,他便收拾回去了。
这生意已经不是他一个人做,在他卖的第三天就有同款摊子出现,人家卖的品种更多,还有栩栩如生的美猴王,虽然少了颜色,可小孩子不介意啊,巴掌大的美猴王就两文钱,哪个小孩能逃过这个诱惑?
更不要说美猴王还有不同姿势,就有一个富贵人家的胖小孩,一口气拿下了不同造型的美猴王,成为一群孩子中最亮眼的崽。
薛洋唉声叹气,比不过,如何能跟人家老手艺人比?
收拾了摊子,薛洋和杨敏真回去了,等回了庄子才发现不少人往教室方向走。
两人相视一眼,跟了过去。
等进了教室,才看到只有上课才会见到的夫子正坐在教室内。
黑板上贴着一张又一张纸,黑板上方空白处写着征集论文的字样。
还没等他们找夫子询问情况,就从左右座那里听到了真相。
“这是论文,西洋那边传来论证思路的手法,上面好像要征稿,要写几篇《西游记》的论文,有格式和写作要求,黑板上贴的是范文。”
“薛兄,你有没有兴趣?”
薛洋摇了摇头,“我手里有其他事。”
那人一听,又问其他人。
“听说会送到上面审核,要是通过会给十两作为润笔费……”
薛洋眼睛一亮,谁也别想拦着他为庄子做贡献!
庄子内掀起了一股写论文的热潮,但是学习各种算账、各种表格、各种财务汇总还是大家的主要功课,时不时就有滑冰场的账目汇聚过来让他们盘算汇总。
不少人下午休息时间也节省了,就蹲守在教室中。
短短四五日就出来了几篇论文,个个字数有上万。
薛洋写完后按照要求的格式从左到右横着格式写了一篇。
写完一篇后他察觉到这样写的好处,就是速度要比平时快上许多。
论文局限在《西游记》这本书上,可内容方向却没有局限,这本书里隐晦提及的东西太多了,什么佛道之争,真假美猴王甚至影射朝廷的都能大书特书。
花费三日时间畅快写完,又花一日按照要求格式誊抄,薛洋将论文上交上去了。
通不通过他不在乎,只兴奋这次畅快淋漓地挥墨。
第六日是冬至,冬至这日对于朝廷很重要,皇帝要去祭天,对于平民百姓来说就是普通的一天。
庄子这边也稍微有变化,就是审核名单出来了,薛洋拿到了属于他的润笔费,他拿到钱第一时间去定制凸透镜了。
***
张婆婆挎着篮子找到了许言均的家,许言均爹娘死得早,许家那破院子就他一个人,这院子还是今年有余钱才舍得花钱修补。
大冬日里许言均没有出门,他这样的报人时间自由,不用跟编辑一样每日都要去报馆报道。
听见拍门声,许言均披上棉衣拉开门往院子里走。
“谁呀?”
胡同里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前几年无所事事的许言均属实惹人讨厌,胡同里的人家都不爱搭理他,自然也不会上门找他。
等开了门,许言均看见来人很是意外。
“张婆婆?”
张婆婆拉开盖着篮子的麻袋,脸上是令人酸涩的讨好笑容,“许小子,婆婆是来求求你,求求你救救大郎!”
她连大门都没进直接跪倒在地。
许言急忙扶起他,“张婆婆不是我不想帮忙,实在是洪兄的事我无能为力,这样我找人去问问,问问现在是什么情况。”
非常不幸,作为斧头帮的帮众,洪大郎被抓进了西城兵马司,这次被抓走的人太多了,要是以前花点钱打点一下西城兵马司还会透露点消息。
现在是别想了,西城兵马司的人个个铁面无私,连钱都不肯收。
哪怕是报馆这边想打听,人家也不给面子。
张婆婆这些日子急死了,问了一圈,还是从许言均这边得到希望。
“多谢,多谢!”
张婆婆忙将鸡拽出来往他手上塞。
许言均不肯要,洪大郎不知何时才能回家,张婆婆靠着几只母鸡下蛋勉强为生。
这鸡他如何能要?
“我一单身汉子也没有开火,这鸡您还是拿回去,您放心大郎是我兄弟,他的事包在我身上!”
好不容易劝走了张婆婆,许言均回屋换上了棉鞋去了报馆。
“打听斧头帮的消息?”
蓝玉挑眉,“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许言均摸了摸鼻子道:“上回一起合作的兄弟被抓进去了,他家人找上了我,他家就一老娘,看着实在不忍心。”
蓝玉正在审核下期要上报的报道,主要围绕滑冰比赛开始,这场比赛要持续一个月,比赛的项目也很繁多。
除了单人赛,双人赛,还有冰上蹴鞠、冰上舞蹈、冰上拔河、短跑、长跑等等。
到最后还有狗拉雪橇参赛的项目,反正是跟冰有联系的节目都准备了,怎么吸引人怎么来。
听到他这番话,蓝玉摇了摇头,“这案子得移交顺天府我们才能拿到消息,西城兵马司被上面盯着,现在肯定不敢透露。”
波及的人越来越多,有近万人了,听说京城的监狱都挤爆了,里面肯定有误抓的人。
许言均神色凝重,“洪大郎这人我是知道的,欺辱妇孺害人性命这种事肯定是不敢做,加入斧头帮也就做个打手,收收保护费什么的,手里没有人命罪不至死。”
蓝玉冷声道:“那你担心什么?最严重不过是流放千里。”
就算流放千里也是到盛京,那是她们老家怕什么?
“到时你打点打点,人还是会平平安安。”
许言均一听也松了口气,这也是最好的结果了。
蓝玉甩给他一张纸,“上回的抽打正阳门狮子案有下文了,济南涉案人员已经被押送进京,你去采访一下,回头这事要上报。”
“行。”许言均有些后悔了,早知道还不如在家躺暖炕上,唉,都怪他心太软。
……
“收奶了,收奶了!”
今日收奶的棚子到了帽儿胡同,一早就一群妇人聚集在胡同口等着了。
现在等在这卖奶的已经不限于帽儿胡同周边的人,谁家没有穷亲戚,有不少人将消息带到乡下。
抱着免费看病不看白不看的心理,不少乡下小媳妇借住亲戚家,就是想借着卖奶机会来瞧一瞧身上的病。
第一次只一个大夫,到了第二次大夫带了不少徒弟过来,难得接触这么多看病机会,不带徒弟来体验一下,岂不是可惜?
乡下女人也不讲究什么男女大防,有些聚在一起虎狼之话一出一出,将几个小药徒弟脸都逗红了。
她们也不介意大夫诊完再让徒弟挨个看脉象,反正是免费,也不介意多耽误一点功夫。
有查出病症的妇人一脸高兴拿着药方去买药了。
不得不说,任何年代好大夫都是稀缺资源。
方娘子看着长长的队伍一脸发愁,因为收奶这件事,越来越多人知道庄子收养孩子,送去的孩子越来越多了。
甚至有天津那边的找上门,想要商量将那边收留的孩子送过来。
天津有富商集体投钱办了个收养孤儿的地方,只是请的奶娘照顾孩子不上心,总是偷偷克扣婴儿奶水,出现了婴儿被饿死的情况,那边听闻这边的消息后,也采取了买奶措施。
只是孤儿还是缺少精心的照料,时间一长也不是一回事。
这眼看着山下的房子孩子越来越多,大家日夜颠倒照顾这些孩子,人手不足都快撑不下去了……
不行,还是问问青管事,要是可以再寻一些当年放出宫的姐妹过来。
妇人正排着队嗑着瓜子闲聊,就听见卖报的小子经过。
“小孩,来一份报纸。”队伍里有女人冲卖报的小孩招手。
女人报纸拿到手,收到周围羡慕的目光。
“沈家的,没想到你还识字?”
女人笑道:“识什么字,还不是跟着我大儿学的,我大儿说报纸上的字简单,硬是教我学了几个,我连读带猜看个囫囵。”
“这报纸呀,给我大儿带的!”
“沈家的,快快,跟我们说说这报上说了什么,是不是又有厂子招工了?”
女人小心翼翼打开报纸,看着第一页磕磕巴巴念起来。
“什么才令,什么山什么行,哎呀,不认识的字太多了,没法读!”女人丧气道。
“谁识字,帮着读一读?”
“对对对,反正我们也闲着没事,听听报上讲什么也能打发时间。”
方娘子见女人脸上露出不太情愿的表情,招手叫来报童买了一份。
“召才令!”
她清冷的声音一响起,一众女人顿时安静起来。
“今泰山商行扩建,急缺各行各业人才,不论你是农户还是工匠,读书人还是账房,只要你有一技之长皆可来我泰山商行寻找到一席之地,此令长期有效,录取范围凡是看到报纸听到报纸皆在录取范围内,不限性别不限年龄不限种族不限区域。”
“招生通知:今我泰山商行急缺人才,现组建自己的学校,招收工、商、农、医等行业学生,不管是想成为木匠还是想要成为大夫,您都能在我们学校学到合适技能,我们承诺学成后保证就业……”
“我会养鸡,我家鸡两天能生三颗蛋,这也是一技之长吗?”
“我会种菜!”一个乡下小媳妇举起手。
“竟然还有学艺的学校,我表弟被送去我们隔壁村子木匠家,可是承诺三年给人家免费使唤,第四年才允许学艺,原来还有教手艺的学校?”有人惊喜道。
“我大儿子学做菜,都两年了还在烧火,真要能学艺,我把我小儿子送去!”
相较于前一个召才令,不少人都关注招生通知。
这是当今第一家技能学校,谁能想到这种师傅带徒弟的家学手艺还能跟学堂一样开课授人?
“招生地址:正阳大街原菜市口污水处(现冰屋),报名时间:今日起到正月十六,开学时间三月一日,名额有限先到先得。”
方娘子念完了招生通知,准备往下念,就见排队的人里有不少妇人离开了队伍。
“儿媳妇你来排,娘要回家跟你爹商量商量。”
很快队伍里年纪大的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了年轻媳妇。
也有等候在旁边陪同的男人一脸跃跃欲试,对于一些农户来说能学一门手艺也是一件好事,多少人想学门吃饭手艺连门都找不到。
正阳大街,菜市口的冰屋,这边冻了又化,化了又冻,冰块已经成为一体,只隐约看到冰块之间的缝隙。
冰屋不远处搭建了一个帐篷,帐篷极大,因为搭建速度慢,几日了都没完工。
赵雷本来是内务府的工匠,前几日被喊来帮人干活,他心里是不情愿的,结果当天晚上走的时候,一群人避开领队被叫到一旁,一人分了一钱银子,所有人都心甘情愿了。
内务府的工匠不好做,之前是给宫里修宫殿,没有赏钱拿,拿到的那份禄米还是带点霉味的陈米,银钱也是经常被拖欠,偶尔还被换成被虫蛀过放置了不知多少年的皮子。
还以为这次出来是帮人做白工,冰天雪地里谁愿意出来受冻,表面上不说,谁不是满腹怨气?
可现在呢?
沉甸甸的银钱到手,所有怨气都消了,第二天大家都积极起来,前一日做的手脚也被悄悄改了。
至于什么手脚?
咳咳,也就板子没放正,肉眼看不出来什么,用专业测量尺一量才会发现倾斜了一点,短时间没问题,用的时间长了必倒无疑。
现在人家出钱了,就是东家了,说什么也得帮人把活做好了。
第一日领头人还装模作样来一趟,第二日就被人请去喝酒了。
工匠们干完活默契地等着,领到今日的工钱再走人。
谁也没往外说,上面克扣他们银钱也不是一回两回了,真要说出去,这钱肯定是要收上去。
就这样过了几日,帐子搭建得差不多了,有个青年过来挨个找人谈。
“师傅,要不要换个地方做?只是教一些学生,出师一个给你十两,教出一百个给你一千两,只要你答应,我就将你从内务府调出来。”
大多数工匠心里都有疑虑,这种话猛一听就跟骗人一样,有一个叫王德喜的木匠心动了,他答应倒不是因为钱,他是保定府的木匠,今年被调进京城修皇宫。
他有一青梅竹马的妻子,长得年轻漂亮,贫穷人家守不住这样的媳妇,王德喜也是,有一次他媳妇被内务府的一位太监瞧上,人家想让王德喜休妻,再将他媳妇占为己有,他自然不愿意。
夫妻都准备鱼死网破了,谁能想到峰回路转,有人告诉他能将他调离内务府,他自然是要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
见其他人摇摇头没当一回事,王德喜也跟着婉拒,等收工时他借着没人注意,找到了青年。
“真能将我从内务府弄出来?”
他们这些内务府的工匠属于官府,不需要交税,要帮朝廷干活,每月有禄米。
不能接私活,到底没有民间工匠自由,想要脱离也没那么容易。
“当然可以,我们家老爷可是内务府大臣,要几名工匠还不是抬抬手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