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1 / 1)

当然,那一息间,季.在想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在结侣大典那日,

他选择转身离开的那一刻,他们便已经分道扬镳了。

乘袅轻笑着,仿佛纯粹的因季衔在幻境里的所作所为而开心。无人看见拢在袖袍中,那只白皙纤嫩的手溢出的一点血痕。“你愿意为他牺牲,你明明也还爱着他,为什么还要分手?”回天珠实在不理解,“你还为他上问情台,分明是舍不得他。“谁说我上问情台是为了他?”

她只不过是要趁着她对季的爱彻底消散前,物尽其用罢了。

书中,季.在问情台上遇到的也是差不多的考题。或者说,登上问情台的人,遇到的考验本质上没有任何不同。无人不惜命。

所以在世人眼中,愿意为其牺牲,那便是爱。

但人心复杂,便是问情台也无法彻底看清一

人的内心。需要经过问情台的考验,本身就已经不纯粹了。

这样的爱,她从来不缺。

不舍又如何?

这份疼,这份不舍,早晚会消失。

达成了自己的目的,乘袅心情挺好,难得回答了回天珠:“他的确是我舍不得伤害的爱人。”

不管她还要不要喜欢季,至少这一刻,她要让有心人以为她爱他。

一个冷酷无情的人,是无敌的。

但现在区区金丹期的她,需要的是一根‘软肋’,她不能‘无敌’。

"而现在一”

他是她的敌人,是她的棋子。而必要时刻,便是她自己,也可以成为一枚棋

回天珠还是不理解,还想说什么,乘袅已经又一次屏蔽了它,不再理会了。

“袅袅。”看着少女对他笑,想到刚才在幻境中发生的一切,想到乘袅对他的不离不弃,季这几日来绷紧的弦终于松了。他看着她,眉心阴郁松散,竟是难得露出了浅浅的笑。季珩抬步,正欲朝乘袅走去,却见她忽而收起了笑,退后一步,又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季珩眉心微蹙。

正这时,上首传来了季长老朗声大笑:“尊上,季珩既

然通过了问情台,那这门婚事也不必退了吧。两个孩子两情相悦,

何必棒打鸳鸯,您说呢?”

他看向对面的乘宿,笑着问。

说罢,不等乘宿回答,季长老又高声道:“今日诸看见证,剑君亦在,大家都看见了方才幻境里的一切,证明了两个孩子情比金坚,这般深情厚谊,若是无法延续,岂不可惜?”最上首,蔺霜羿面色未有任何改变,没应声,但也没反驳。

乘宿没有应承,只道:“可不可惜,不是你我说了算。”说着,他看向了乘袅。

“季长老。”季长老还欲说什么,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见一道轻灵悦耳的声音。

众人顺声抬眸,只见一道清影飞落至近前。

正是从问情台上下来的乘袅。

她朝座上诸位前辈轻轻一礼,扬声道:“季长老,可还记得那日在混沌之地,我与季衔定下的一年之约?”自是记得。

季长老点头,正要开口,乘袅抢先一步道:“结侣大典当日我以为季是忧心师妹,所以才不顾在场众宾客,不顾我们的情谊决然离开。此为救人,所以我顾念我们的感情,违背了家族之命,已自私了一回,退让了一步,才有了这一年之约“但我未曾想过,季骗了我,原来他知道文喜对他的感情。”

季长老一听,忙道:“但他未曾答应,如今也证明了自己对殿下的真心。”

“可他骗了我,骗了当日在场的所有见证人。”乘袅沉声道,“人无完人,孰能无过,但不能明知故犯,一错再错。”说着,她转身看向跟来的季灯,目光幽深道:“即便证实了你对文喜无心,可你逃婚是真,欺骗是真,你与文喜同种下同命蛊亦是真。”季.薄唇微动,想要开口,乘袅却摇头道:“我知你想说什么。但阿,承诺要建立在信任之上。而今,我无法信你。”我无法信你,而不是不能信你。

这几个字如数道惊雷重重砸在了季衔的心上。

是他先骗了她,即便上了问情台以证真心,也掩盖不了这个事实。所以,她无法信他,是合情合理。季家人脸色微变,季母忍不住开口问:“那帝女还要如何?”她的口气已里已有了隐隐火气。

“分明是你们自己做错了事,还要怪我们不成?”耀火长老一拍座椅,怒道,“怎么,季家是迫不及待想要取而代之,坐这九胥之主不成?!”“耀火长老息怒。”季长老脸色一变,忙道,“我季家绝不此心。只是柔灵爱子心切,一时糊涂才胡言乱语。”说着,他看向季母怒喝一声:“还愣着作甚,还不道歉?”

季母面色青白交加。

今日能上问情台的人,皆是各世家宗门有头有脸的人物,作为季家家主夫人,季母向来自视甚高,极看重自己颜面。在她心里,若不是时机不到,皇室算什么?季家哪一点比不上皇室?而今,却要她当着那么多的人面,向她看不上的人道歉。凭什么?!

再说了,那乘袅分明都愿意为她.儿去死,还故作什么姿态?

“孟柔灵!”季长老压着火,唤了她的全名,声音冷厉,“道歉!莫要让人看了笑话。”

季母咬牙,正要说话,乘袅忽然道:

“孟夫人不用道歉,我并不是想要如何,只不过是想要遵守自己的诺言罢了。”

“君子一诺,重如千斤。我不敢自比君子,但也愿信守承诺。”少女轻扬衣袍,朗声开口,“一年之约,依然有效。只要能在一年之内解开同命蛊,这门婚便能继续。”那句‘君子一诺,重如千斤’,她微微加重了语气。

话落,她转身,看向季.。

四目相对。

季想要说话,但喉咙像是被重物堵住了一般,只能艰难的吐出了一声:“袅袅。”

“阿炘。”少女向他柔柔一笑,“这一次不要让我失望了。”

眼里似有千言万语,声如春水,恍若缱绻不舍,又难掩伤心失落。

季衔张了张嘴,一字一顿的道:“我一定会解开。”他一定会重拾她的信任,一定会让她重新为他披上嫁衣。季长老大笑起来道:“请殿下放心,一年之内,我们定会想法解开同命蛊!”

同命蛊无解,不过是无人想解,对于普通人来说,想解开同命蛊很难,但于季家而言,不过是多费些功夫罢了。天下蛊师无数,难道还真找不到解开之法?

所以季长老并未把这个要求放在心上,反而心神微松。这小帝女的确聪明有心机,而今又恢复了至高天赋,眼见着是个巨大的威胁。在多宝楼拍卖会后,季长老已然起了杀意。

再至季.竟要为此女上问情台,心中杀意更甚,视其为不能留的祸患。

现今,想到幻境里乘袅毫不犹豫与季衔赴死的画面,再瞧着她对季克制却无法彻底掩饰的情意和留恋,却是放下了心。遵守承诺,想来只是无法断情的借口。

到底是女子,再聪明也逃不出一个情字,优柔寡断。不过如此也好,加以引导,此女能为他们所用。两家既已达成了约定,众人自是散去。

“久闻剑君剑术出神入化,天下无双,今日,周行云斗胆向剑君请教。”就在众人欲要离去时,一个身着劲装,面上看上去约莫三十岁左右的俊武男子起身挡在了蔺霜羿面前,竟是出口请战。见此,本欲离去的众人都停下了脚步。

无暇剑君之强,传遍天下。但不是所有人都瞧见过他的厉害,大都只是闻名罢了。不是没有人想过挑战,但能有这个勇气的少之又少。周行云乃是云霄宗人,算是乌云峰的师侄,天赋出众,且天生剑骨,在剑道之上远超众人。

据闻,他自创了一套飞云剑法,曾越级斩杀过比他高了一个大境界的合体大圆满的妖兽。

论起天资,不比蔺霜羿和季衔差。

他如今不过九十余岁,已是出窍后期修为,放眼天下,这般进阶速度只在蔺霜羿之下。

与季比,有以大欺小之态。但与蔺霜羿比却不同。

当然两人修为相差巨大,若论实力,周行云必输无疑。可比的若是剑术,结果未可知。总之,无论蔺霜羿今日应不应,于周行云而言都有利无弊。不远处,乘袅的视线不受控制的朝那道修长的雪影而去。今日为了万无一失,她特意调整了情人咒的发作时间。此刻,六个时辰将要过去,情人咒又蠢蠢欲动。

若看不到人便罢,偏偏两人还在一个空间,有那么一瞬间,乘袅竟有想要朝蔺霜羿靠近的冲动。

她吸了口气,暂时压下这点异样。

乘袅从未小看过情人咒的威力。卫九幽既然会把此咒种在她身上,必定不会让她好过。

暂时无法解开,她只能转劣为优,并早做准备。

她也没想过她和蔺霜羿中了情人咒一事能瞒住其他人,今日问情台便是准备之一。蔺霜羿是什么性子,她暂时还无法把握,只能多作打算。中子咒的人其实不会受影响,情人咒针对的只有中母咒的人。

但凡蔺霜羿下了狠心不管不顾,受罪的只有她。所以她必须给自己多加筹码。

至少在她与季灯名义上还是未婚夫妻时,有这么一层关系,蔺霜羿总不能太过狠心吧?

在她看过去的同时,那道雪影顿住。

在周行云开口的瞬间,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蔺霜羿今日着了一身白衣,并不是多华丽的布料,样式也极为简单,衣服上也没有任何花纹,但穿在他身上,却平生了几分不如红尘的遗世独立。他垂首看了一眼周行云。

不过是轻描淡写的一瞥,却似重如泰山。只一眼,周行云却觉背脊生寒,一股极度的危险自心底生出。他咬紧牙关,扛住了后退的冲动,再次道:“请剑君指教。”

一时安静异常。

无人出声。

就在众人以为蔺霜羿会拒绝时,却听一道清冽如冰的声音响起,他说:

“拔剑吧。”

竟是应了。

这下,众人更不愿走了。谁不想一睹无暇剑君的风采,何况,高手对战,他们说不定能从中领悟。

九胥律法虽规定不能无故斗殴,但并不禁止正常挑战。

正好问情台旁,便有斗战台。

众人只见眼前白影如风,在未反应过来之前,便见剑君已经落在了斗战台上。

“开始。”蔺霜羿背手而立,眼皮微掀,见周行云还未上来,声音淡淡开口,似有不耐。

明明面色如常,气息平和,但不知为甚,在场之人莫名感到了一股压迫。

周行云回神,立刻跟了上去。他也没有扭捏,上台之后,说了一声得罪,便祭出了飞云剑,率先朝蔺霜羿攻了过去。飞云剑法以快闻名,周行云更是辅修了配套的身法,速度比同级的剑修快了十倍不止。

乘袅甚至没有看清周行云的动作,只察觉到了微微荡起的风,竟连模糊的剑影也难以追寻。

金丹与出窍差得太远了。

何况,周行云还是其中佼佼者。

她面色沉肃,摒弃杂绪,目不转睛地看着斗战台。

不仅是她,此时此刻,所有人都与她一样认真,不愿有丝毫错漏。

只听铮然一声。

刺耳的声音如利刺一般刺入了耳里。

风停了。

众人抬眼看去,却见方才快如闪电的飞云剑竟被两根修

长的手指轻而易举制住,再也无法前进半分。

周行云面色通红,分明已用了全力。

但对面的白衣剑君身上的气息却一瞬未乱,就那般如蜻蜓点水般化去了他所有的攻势,以绝对优势碾压了他。蔺霜羿启唇,轻淡如风:“太慢。”

周行云脸色涨红一片。

他没想过自己能赢,也不可能赢,毕竟两人修为差距在那里,便是他剑术再高,也没有优势。

但周行云也没想到只是一招,只一招便败了。

.....剑君未曾出剑。”他额间冒汗,咬牙道。

他提醒蔺霜羿,也提醒众人,他要与无暇剑君比的是剑术。

话落,蔺霜羿看了他一眼,未曾说话,只袖袍一挥。周行云的身体便不受控制的极速后退,他用尽浑身力气,才在斗战台的边缘停了下来。只差一线,他便要落下斗战台。

落下,便意味着彻底输了。

而且输的很难看。

"剑君-"

周行云声音戛然而止。

蔺霜羿出剑了。

所有人都站直了身体。乘袅也无意识的站起。

一柄长剑浮空在男人面前,那把剑看上去平平无奇,与平常的剑无甚不同,直到蔺霜羿抬手握住了它。嗡--!

清锐的长鸣声划破长空,那把看似普通的剑像是忽然活了过来。银白的剑身在阳光的照耀下亮如白昼。周行云身体骤然紧绷,紧盯着那剑那人,提起了全身的戒备。

然而蔺霜羿并未向他出剑,而是在斗战台上舞了一套剑法。他的动作又快又急,却丝毫不乱,神奇的是,明明那般快,却能让围观的众人看清他的每一个动作剑如其人,人如剑,寒光肆意,疾若流星,宛如银河。

暗藏杀峰,却又华丽到了极致,如诗如画,像是一场

尤美的舞。人剑合一,剑美人俊,无暇剑无暇峰无暇之美,那一刻,竟是惊艳至极。

又是一声清越剑鸣,惊醒了看得如痴如醉的众人。

“看清了吗?”蔺霜羿收了剑,淡淡一扫,视线最后落到了僵硬如石的周行云身上,“我的剑,你接不住。”周行云脸色苍白。

不过他到底是剑修,心性也算坚韧,须臾便反应了过来。今日他虽败得惨烈难看,却也收获良多。

无暇剑君非但没有怪罪他的冒犯,没有羞辱他不自量力,还亲自为他舞了一场剑,这已是厚恩。

周行云立时朝蔺霜羿深深一拜,恭声道:“多谢剑君指点!”

台下,乘袅看着台上那道宛如惊鸿的白影,越发坚定了心里的打算一一这般好资源,她一定不能错过!明天,不,今日便上无暇峰吧。

台上,蔺霜羿收了剑,视线从周围一扫而过,面色平淡的飞身而下,如轻盈的微风落在了地上,转身欲走。心里的迫切加上情人咒,让乘袅下意识上前,脱口唤了一声:“剑君请留步!”

“何事?”

蔺霜羿停下,雪白的衣袂随风微扬,荡起了一层浅波。他回头看她,目光平淡,与看周行云时似乎无甚不同。一旁,作为弟子的季.正要上前问候,结果见到乘袅追上了师尊,反射性顿住脚步,看了过去。

在他印象中,乘袅与他师尊并未有什么交集。两人不算是陌生人,但也不熟便是。他师尊性子清独,除了特定几个人,平常对不熟的人是从不会今日应下周行云的挑战,甚至还亲自出剑指点已是极为稀奇了。

结果这回,师尊竟当真停下。想来是因为乘袅是他的未婚妻子,师尊才多了一点耐心。

他亦了解乘袅,知她不会无缘无故开口。季也想知道,乘袅师尊是为何事?

季.偏头,便见少女轻快的奔向白衣剑君,脸上扬着灿烂的笑,柔嫩的面颊微微泛着薄薄的红,眼中闪烁着崇拜又惊喜的光芒,整个人像是瞬间明亮了数倍。那双清澈明净的眼睛里似乎只看见了蔺霜羿一人。

她仿若无视了他。

季.眉心不自觉微凝,目光追着少女而去,见她停在师尊面前,仰头,问:“剑君,我今日能跟您一起上无暇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