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1 / 1)

少女如柔风一般朝他小跑了过来,跑动间,精美的裙摆如飘逸的云朵,轻盈又美丽。

任谁都看得出,瞧见他,她有多么欢喜。

她像是要扑进他的怀里。

在少女即将扑到他近前的刹那,蔺霜羿快速侧过身子,后退了半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他不想与其他人碰触。

前面两回是意外。

“剑君?”

少女停在了他面前,并未真的扑进他的怀里。反倒是蔺霜羿的动作有些突兀,令人疑惑。

蔺霜羿面色平淡的嗯了一声。

见少女只仰着头,用一双明亮的眼睛直直看着他,目光带着不自知的火热。她也不说话,就这样望着他,像是怎么也看不够似的。这明显不正常。

难道情人咒的压制松动了?可按理,不该出现这种意外。不过此咒乃卫九幽所种下,有此变化也并不奇怪。他的神识极速从少女身上扫过,果然发现他之前留下的封印松开了。

蔺霜羿凝眉:“你有事?”

“啊!”少女像是终于回过神来,脸上闪过一丝迷惑,似乎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这般,“也没什么事,就是看到剑君,所.....来问候。”最后一句话,她微微迟凝了一瞬,秀丽的眉心里凝了一个小疙瘩。

这般模样,让蔺霜羿心中越发肯定猜测。想到老祭司的批语,他隆起的眉心轻蹙,脸色不自觉凝肃。麻烦。

他平生最讨厌麻烦。

思及,蔺霜羿声音比平常冷硬了几分,说:“本君要回无暇峰了。”

“哦.....那恭送剑君。”少女欢快的笑脸瞬间耸拉了下来,灿亮星

此刻也是暗淡无光,眼圈刹那间便红了,眼里波光凌凌,像是下一瞬便要哭出来了。

情人咒,伤心术。

他越是远离越是拒绝,少女便越伤心。

蔺霜羿的视线从少女颤动的长睫上一晃而过,他不喜欢看人哭,想尽快离开,便问:“你已经修复了灵根,便可正常修炼,什么时候来无暇峰?”“我可以留在无暇峰吗?”果然这话一出,少女眼睛又亮了起来,欢喜几乎要溢了出来。

蔺霜羿的本意是允许她来无暇峰请教,毕竟之前他有答应过她,但少女似乎误会了他的意思,以为是留下常住。他不喜欢与人同住。

蔺霜羿与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对视了一眼,若他现在说不,她会哭吧。刚才他避开她,她就已经要哭了。有点烦。

手腕上的佛珠落到了手心,蔺霜羿随意拨动了两下,最后,淡淡点了个头说:“走了。”

算了,无暇峰挺大的,便是住在一起,也不一定碰到。

他避着一些便罢了。

逃避麻烦总归不是他的习惯,果然还是要尽快寻到解咒之法。

话音落下的瞬间,蔺霜羿已经毫不犹豫地越过了少女,走出了好一段距离。柔软的衣摆顺着风微微扬了扬,仿佛是平静的水面上荡起的浅浅波纹。身后被无视的彻彻底底的姬赤野:...."

他看了一眼眨眼间便去了数步的蔺霜羿,又低头,看了一眼正眼也不眨地盯着那道修长背影的少女,吸了一口气。他向来是人群中的亮点,尤其是在女子之中,这还是第一次被这般无视。

一阵风起,姬赤野落到了蔺霜羿身边,忍不住说:“这情人咒,果真威力无穷。这小帝女可还心有所属呢。”不错,乘袅心悦的是季.

虽然两人暂时闹了矛盾,但这么短的时间,感情也不可能抹去。

哪怕没有回头,以蔺霜羿敏锐的感知,也能清晰的感受到那道落在他背上的灼热目光。

他拧紧眉,加快速度。

“剑君!”身后,忽然传来了少女清亮的声音,“我会尽快来找您的!”语气里满是欢快和迫不及待。是情人咒的作用。

蔺霜羿理解,但还是觉得烦躁。自从转修无情道后,他便很受感受到这样的情绪了。

他淡漠的嗯了一声,袖袍飞扬,没回头,身形一动,转瞬出了多宝楼,终于摆脱了那道热烈的视线。"殿下?'

少女望着男人离开的背影,却是好一会儿,直到乘进唤她,她才似如梦初醒,脸色微变。

乘进担心地问:“殿下,可是出了什么事?”

方才他一直跟在殿下身后,瞧见了全程,总觉得殿下对剑君的态度很奇怪,又突兀。以他的了解,殿下与剑君应当没什么交集,唯一的联系,便是季了。可刚才他瞧着,两人的关系似乎不止如此。

剑君竟然要殿下去无暇峰住?

这般待遇,便连季少主也没有过吧。

“无碍,不用担心。”乘袅收回视线,脸上已没了方才的激动,眼底也恢复了平静。

经过方才试探,蔺霜羿果然已知道了情人咒。

如他所想,乘袅身上的母咒的压制封印的确松动了,但是乘袅故意为之。从仙人秘境出来后,她便去了书阁,查阅了所有关于卫氏和卫九幽的书籍,除此外,特别查了卫九幽与元祖之间的恩怨。两人既是敌人,卫九幽又是咒术大师,那么必定会对元祖使用咒术。

可他最后还是输家。

天下姓了乘。

以此推断,必定是元祖有克

制卫九幽咒术的法子。顺着这个方向查去,乘袅果然在元祖的一本手札上找到了线索。

答案便是噬魂藤。

噬魂藤能吞噬生灵的神魂,而咒术是种在神魂之中。当年,元祖便是用噬魂藤吸去了咒术上的怨力,使其失效。只不过要做到这一点,须得修至化神。

而今,乘袅现在只能用噬魂藤压制情人咒,以她的修为一日能保证六个时辰不受情人咒的影响。

不过她虽暂时无法彻底解了此咒,却可以控制它发作的时间。

想到此,乘袅心情甚好:“回宫吧。”她刚融了万年血芝,修复了灵根,虽恢复了修为,但根基到底不稳固。光有谋算,实力不济,最后也赢不了。今日这番风头,怕是扎了不少人的眼。也是如此,乘袅才特意来寻蔺霜羿她已经决定了,在九胥大比来临前的这段时间,便扎根无暇峰修炼了。

当今天下第一的无暇剑君护法和教导,这等难遇的好事,岂能错过?

回宫的路上,乘进忍不住问:“殿下为何还要激季少主上问情台?”

"便是不激,他也会去。”

还在企图越狱的回天珠抽空回了一句:“季肯定会通过的,你的打算不会成的!”它以为乘袅是要用这问情台让季.承认对文喜的感情,以此打击他们。书中,在季.解了与文喜的同命蛊之后,‘乘袅’仍然心有芥蒂,季为证明自己,便主动上了问情台。直到他通过了问情台的考验,证明了他对她坚定不移的感情,‘乘袅’才彻底释怀,终于与他重归于好。书中的很多事都发生了。

这一次,不过是她把这一环提前罢了。

乘袅没理回天珠,问乘进:“你这些日,日日在外打探。季.与文喜之事传开之后,可听到大家怎么议论我?”乘进顿了顿,才回道:“大部分人都不认同季和文喜的行为,对殿下,多是同情和心疼。”

“不用遮掩。”少女目光微暗,唇角浅浅勾起,眼里无甚笑意,“此刻退婚,除了同情和心疼,想来还有嘲讽轻视,认为我没本事吧?想到那些人的议论,乘进便觉气血翻涌,胸口瞬间涌上了一股怒火。但他抬眸看向少女,却见她脸上无甚愤怒和难过,只有平静。他怔了怔。

“可我是出身尊贵显赫,又天赋卓绝的帝女,怎能只让人同情轻视呢?”乘袅唇角弧度深了些许。

之前,她未曾恢复实力,在外人眼中,只是一个不能修炼的废物,被同情,被轻视自是无碍。

而今却不一样。

她不是仙途断绝的废人,而是九胥最尊贵且前途无量的帝女。她当然要与季衔退婚,但绝不能以季三心二意,移情别恋这个理由九胥的王,绝不能是一个失败者。

无论是在哪一方面。

-当然也包括感情。

再说,这门婚现今对她有利无弊。她还需要用它再做几件事。

回了宫,乘袅先去拜见了曾祖,又去看过了母亲,这才回了扶凤殿。

期间,丹田里回天珠已经闹翻了天。但无论它如何使力,都无法冲破这道乘袅特意为它准备的牢笼。早在得到回天珠时,发现她暂时无法炼化它,乘袅便开始做准备了。

她不喜欢超出自己掌控的东西。

只不过之前她灵根有损,无法修炼。当然,便是她是全盛时期,只凭金丹期的修为,也不可能困住回天珠。最重要的是,回天珠在她的丹田,那是修士的第二道命门,所以在没有绝对把握前,乘袅自不会轻举妄动。无法杀死它,那便抓住它。

在丹田处布下困阵,再以仙力灌注,回天珠当然跑不掉。

“你为什么要关着我?”回天珠很委屈,“我哪里做的不对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对你那么好,事事都为你考虑,你不但骗我,还关......

说着说着,回天珠竟然哭了出来。

但它到底不是人,哭也没有泪,极为可怜。它的反应让乘袅有些疑惑,不过她心硬似铁,毫不动摇,只道:“你话太多了,很烦。说得好听便罢,但它几乎句句让她不爽。

.....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在骗我?”回天珠哽了一下,想.到这些日子来乘袅的表现,它总算是悟了,“你是不是还想和季分手?!不等乘袅回答,回天珠便急急道:“不可以分,你们分了,百年后的灭世之劫怎么办?”

“季.被情所困,又没了仙力,天下定会生灵涂炭,整个九霄都会毁灭的!”

相比情绪激动的回天珠,乘袅很平静,问:“小珠,我的天赋和悟性比季.差吗?”

“你当然不比他差!”回天珠想也没想便说,“你很厉害。”

这破珠子难得说了一句中听的话。

乘袅勾唇:“既然不比他差,为何拯救天下的救世主,不能是我?况且,仙力由我独享,修炼难道还能比他慢?”回天珠呆了一下。

“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你会很累很疼啊。”回天珠脱口道,“你会受很多苦很多伤的。”

乘袅唇角笑意顿住。

“小珠,你一直没有告诉我,百年之后的灭世之劫,到底从何来,又是怎样的劫?”

那本书里,时间停留在距离现在的三十年后。

而且,书里剧情一直围绕着她与季,还有文喜的感情纠葛,直到结局,九胥也是一片太平。

.....我不会告诉你的!”回天珠转了转身体,气哼哼道,“你不要再问我了,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你很聪明,我知道,你告诉过我的。说到此,它又有些委屈的哼道

“我不会再被你骗了!”

“真的是‘我’告诉你的?”

“当然。”说完,回天珠补充,“你别问了,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我说过,我是为你好,你不领情就算了!”"百年后的我,是什么身份?”

回天珠闭紧了嘴巴,装死不答。

乘袅吸了口气,压下了心里的火气。不急,等她炼化了仙力,她倒要看这破珠子说不说!

季.做了一个梦。

修士是很少入梦的,可今日,他没有睡,依然入了梦中。

他梦到了许多年前,那时他与乘袅才刚定情。定下婚约后,他们以及乘风一同出门历练,既然是历练,自然不能带上护卫。行至北州,他们在荒原遇到了一次小兽潮。

领头的是一只化神妖兽

而彼时,他们三人都不过是金丹期而已。

那一次他们险些死在了那里。

他与乘风都被化神妖兽抓住,千钧一发之际,乘袅只能救下一个人。而剩下的那一人,或许就将殒命。那时,他与乘袅正是最情浓之时。

季桁记得她对他说的每一句爱语。

都是那般的真挚又炽烈。

她说:“阿,我最最喜欢你了。”

她说:“阿,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少女抱着他的胳膊,依偎着他,望着他的眼里全是欢喜和爱意。

可最后一刻,乘袭选择先救下的却是乘风。

她骗了他。

虽然最后,她还是救下了他,他们三人都活了下来,但他与她仍然陷入了定情之后的最严重的冷战。她的第一选择,不是他。

他以为她会向他道歉,结果,她却告诉他:“阿,若是再选一次,我还是会选择我哥哥。

没人知道,那一刻,季心头的冷寒有多么的深。

只是不等他发怒,少女已经用力抱住了他。

他想要推开她,却听她说:“从我记事起,哥哥便疼我爱我,更差点为我舍命。所以,阿,我必须选他。可是,”她仰起头,对他说:“如果你死了,我会随你一起去。我会救哥哥,却只会与你同生共死。”

她才骗了他,季.当然不会再信她。他告诉自己,不要再被她的花言巧语欺骗。可又一次遇险时,当他身负伤不幸落入满是妖兽的兽窟时,却看见少女毫不

下方是数不清的凶恶妖兽,每一只都想要把他们吞入肚中。

落入其中,以金丹期的修为,活下来的机会不足办成。

可她还是跳了下来。

义无反顾。

“谁让你下来的?!”

他惊得怒吼。

风声疾厉,如鬼哭狼嚎,血气如云,弥漫了季的视线,听力却不受影响。

坠落的瞬间,他听见少女笑着说:“阿焖,我说了,要死便一起死。”她的声音柔和甜软,划破了凄厉的风,传进了他的耳里。字字入耳,句句落心。

“这一次,你的气该消了吧?”她拉着他的手,撒娇似的晃了晃,“阿,别生我气了。我害怕。”她平常那么怕疼的一个人,怎会不害怕?

季.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用力把少女抱进了怀里说:“我不会让你死。”

后来,他们在兽窟里熬了整整七日,腹背相交,共同御敌,筋疲力尽,浑身浴血,可他们终究活了下来。在那仿佛无止境的杀戮中,他们是彼此唯一的依靠。死亡也不能让他们分离。

在一起的日子里,他们偶有争吵,但其实从未较过真。

当然也从未想过分开。

“阿.,你想早点与我成婚吗?”

“不许说不想。

少女朝他威胁般的扬了扬拳头。

季.没有女儿家那般细腻的心思,但他拗不过她,只能跟着她一起,一样一样的为他们的结侣大典做准备。那时,少女满怀期待的憧憬着他们的婚礼。

他们都以为他们会顺利成婚。

而今。

“季少主,请回吧。殿下说,在您与文姑娘的同命蛊解开前,你们便不必再见了。”

梦中画面一转,季衔又回到了他们的结侣大典上。入目的是一片充满了喜庆的红,他看见了身着大红喜服的乘袅。少女华服丽妆,美的不可方物。

她朝他笑了一声。

季心头发热,下意识张开了双手,他以为她要向他奔来,却见少女摇了摇头,笑着说:“阿,我们结束了。”不等他反应,便见少女忽而转身,奔向了另一个男人。

季.看不清那个男人的模样,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有些熟悉,又极为陌生。他看见不等少女靠近,一个转眼,男人便已到了少女身边。用高大的身体挡住了季.看过去的视线。

那是一个充满了独占意味的姿势。

男人牵起了少女的手。

他们十指相扣,衣衫交叠,是那般的亲密无间,并肩站在一起,一步步朝前走,仿如一对神仙佳侣。刺目至极。

“袅袅!”季大吼了一声,他一声一声的唤她的名字,却得不到她的回头。他想要靠近,却发现自己完全无法前行,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离他越来越远。直至,彻底走出了他的世界。

“一心一意,白首不离。阿,你若违背了我们的誓言,我们就不会有以后了。”

“阿烆,若是你真的背叛我,我就一一不要你了。

恍然间,少女轻快的话语又在耳边响起。

不!

他没有背叛她。

昏暗的房间里,盘腿坐在榻上修炼的季.骤然睁开了双眼,一股腥甜瞬间涌上喉间,他喉头一哽,鲜红的血顺着唇角流到了雪白的衣襟上。屋外,感受到屋里灵息翻涌的剑侍立刻敲响了房门:“少主?”

寒风倏起,房门打开。

剑侍一眼便瞧见了季炻被血染红的衣襟,脸色大变,然不等他开口,便听男人一字一顿地道:“传信出去,三日后,我要上问情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