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 江玺过来接江黯一起回家。
江黯马上要进组了,这回会在西南山区至少待四个月,而在进组前, 他和江玺一同回家探望父亲, 这是惯例。
回家的路上, 江玺开车, 江黯坐在副驾驶。
江黯看着挺憔悴。不过他入戏太深的时候经常这样, 江玺一开始也没放在心上。她只是开玩笑道:
“诶,那个叫邢峙的在不在啊?把他捎上, 一起回家看看老爹?别瞒我啊,我问过Ada了, 你俩有情况!”
江黯脸色立刻不对劲了。
江玺看出什么来。“你们……吵架了?”
江黯:“……分手了。”
“诶?怎么回事啊?”
震惊之下,江玺差点开了个S型出来。
“姐你好好开车。不行就换我。”
江黯说完这句话就不开口了, 戴着口罩压下鸭舌帽,看起来非常深沉。
江玺狐疑地盯他几眼, 趁等红灯的时候赶紧给Ada发了微信。
下一秒Ada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江黯接起电话,听见她颇为着急地说道:“祖宗,怎么回事啊?”
“没什么事。我的行程先不用往那边发了。他们的也不用收。你也不需要找邢峙或者宋思柔多聊什么。”江黯道。
Ada道:“你们还签着合约呢。这样可算是违约哦。”
“违约就违约吧。他要是起诉我, 我就赔钱。就这样吧,我马上到家了。不用担心我。”
江黯挂电话了。
回到家后, 江黯兴致不高,脸色不好,自然又挨了父亲的骂,被说成是不想回来见他,干脆就不要回来。
听到这话, 江黯也不辩解, 一言不发离开饭桌去了书房, 把门一关,他磨墨,然后练起了毛笔字,写的还是《心经》。
江城远怔愣地看一眼他的背景,再看向江玺。“他怎么了?”
江玺想了想,说了实话。“失恋啦。小黯马上要走几个月呢。他心情不好。你别跟他计较。”
江城远板着脸。“跟那个叫……叫邢峙的分了?”
江玺点头。
“我看分得好!我不赞同他找男的,不赞同他找同为演艺圈的,也不赞同找年龄差距太大的。好嘛,那个邢峙全占全了。确实是分了好。”
“啧,你和妈妈当初吵架的时候,可没这么潇洒。”
江玺瞧向他道,“当初姥姥姥爷不同意妈妈嫁给你吧?那会儿你还没考上X大,在他们眼里就是个穷酸书生呢。我听说……分手的时候,你偷偷哭了好久。”
江城远面露些许不自在。“是,我以前被你姥姥姥爷嫌弃过……所以我也没有在这方面干涉你们。但结果呢?你找了个啥样的?现在小岁呢?他又找了个合适的吗?
“算了算了,你给他送了点吃的过去。问问到底什么情况吧!”
见江黯情绪不佳,江玺打算让他自己缓一会儿。
把饭菜送到书房,看着他吃了下去,江玺就默默离开了,由着他一个人躲在书房里练字。
这个时候她收到了Ada的消息,对方说她会过来,于是江玺回房写论文了,打算等她到了后,两个人再一起去找江黯。
Ada到得比预计中要晚一些,都快接近傍晚了。
江玺与她一起去到书房,发现江黯居然还在练字。
不过这多少起了点效果,这会儿他看起来平静了很多。
抬起头,冲Ada点点头,江黯继续写字。
“麻烦你跑一趟了,我没事儿。不用特意来安慰我。”
Ada与江玺对视一眼,再看向江黯。
“我也不全然是来安慰你的。只是咱们毕竟有合约在身,我也不能说直接跟那边断了联系啊。下午……吴子安还来问王语疏你行程的事儿呢。”
“哦。”江黯的笔停了一瞬,很快又继续写了下去,“那你怎么说的?”
“我跟他们商量,重新签一份补充协议,把诸如什么要互相报备行程之类的条约作废。”Ada道。
“嗯。麻烦你了。那边怎么说?”
“他们说……说是没问题,甚至他们说……如果江老师不愿意继续炒CP……”
“确实没有这个必要了。”江黯道,“不过《金陵春》的宣传方面,需要我配合的,我可以尽量配合。”
“小黯,现在是这样的啊,邢峙那边的意思是,一切以你的意愿为主。如果你不愿意炒CP了,他们没问题,不仅之前的补充协议可以作废,连主协议,他们那边都可以直接撕了,绝不会追究你的违约责任。”
不过才刚分手两天不到而已……
那边给出的回复还真是官方。
江黯脸色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随后他低着头,语气不善地说:“那行,两边一起把协议撕了吧。主协议和补充协议全部作废。帮我对邢峙说,感谢他的大度。”
“祖宗啊——”
“嗯?”
“不是气话吧?”
“……不是。”
“那协议我真撕了哦?”
“撕!”
Ada与江玺对望着摆摆头,再看向江黯:“这事儿吧,我觉得电话里说不清楚,下午去了邢峙公司一趟。
“几个月前,他从秦家那边接手了个影视公司,你只知道的吧?现在名字叫星辰影业。”
江黯点头。
只听Ada又道:“我下午实地参观了,写字楼还挺气派的。话说……你知道邢峙和宋思柔今天在干嘛么?在挑练习生呢。
“我听宋思柔那意思,半年内,他们会推一个男团出来,之后会再立刻做一个女团。
“我顺便看了一眼,好家伙,参加海选的选手里,有一堆漂亮男孩儿……”
江黯放下笔看向Ada。“跟我说这个干吗?他选妃都不关我的事。你觉得我会吃醋?”
Ada倒是惊讶了。
“我没往这里想啊。啧,小黯你吃醋啦?”
江黯:“……”
Ada道:“我只是觉得奇怪。邢峙亲自管这些事……他不打算拍戏了吗?我今天顺便打听了一下,他倒也没瞒我,说是他和他爷爷之间有个约定——
“如果他能把这个影视公司盘活,一年内实现盈利,不仅能把他母亲当初的股份拿回来,还能接手其余的产业,甚至包括秦家的核心产业。
“这家公司,算是秦老爷子对邢峙的考验吧,让他先拿自己熟悉的领域练练手,能做成,再让他接手别的。
“之前听闻,秦老爷子只会把家族企业传给打算好好结婚生子的人。现在看来,这要么是个烟雾弹,要么是老爷子观念改了,决定还是找个能力强的……”
江黯继续写字了。“你对他家倒是挺了解。”
“我看呐,你对邢峙倒是还挺在意。”Ada道,“你不满意邢峙的选择,所以才和他分的手?
“小黯,这些事情可以好好谈的呀。你别这么着急。”
“他今天都已经马不停蹄地为讨好他爷爷去努力了,分明是做好了选择。哪里还有谈的余地?”
江黯道,“哪怕后果是与我分手,他都不肯退让半步。既然如此,那就算了。”
“哟,真就算了?你别因为怄气而——”
“……姐,隔壁新开了个购物中心,你陪Ada姐去逛逛吧。你俩都刷我卡。想买什么买什么。我练会儿字。”
吃完晚饭,Ada和江玺确实去购物了。
不过她们没刷江黯的卡,也没有买自己的东西。
江黯要去西部偏远小镇待四个月,据说那个地方连像样点的酒店都没有,两个人便给他多准备了点床单被褥、零食、以及可能会用到的药品。
江黯晚上也练字。
他写的依然是《心经》: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儿子的勤奋程度,让江城远都诧异了。
他敲敲门,进入书房,发现江黯已经写了一沓《心经》。
“哟,以前最讨厌抄《心经》,今天倒是稀奇了?”江城远问他,“有什么心得吗?”
江黯不喜他说教,开始“已读乱回”了。“嗯,感觉自己离大彻大悟不远了。”
“你这小子……”江城远摆摆头,“那你还怎么当演员?明天不是就要进组了吗?无挂无碍的,进去演菩萨啊?”
古板严肃的父亲居然也有说笑的时候,江黯放下笔,颇有些惊诧地看他一眼。
接下来,知识分子、X大教授江城远,说了一番让江黯更加倍感诧异的话:
“年轻那会儿啊,我是典型的唯物主义者,但年纪越大吧……有些时候还真有点相信缘分、命运之类的话了。”
江黯:“???”
江城远道:“你明天几点的飞机啊?北城有个庙求姻缘还挺灵的。当初我和你妈分手的时候,去拜过。拜完我们很快就和好了。当然,如果你不想和好,就当我没说过这话。反正我其实也不是很同意你们走在一起。”
江黯:“…………”
“但如果你们走到了一起——”
“嗯?”
“我后面有个涉及一部分社会学内容的论文,跟你们这种同性之恋有关,愿意和他一起当我的素材吗?”
“……………………”
次日江黯并没有去这个所谓的庙。
他带着一大堆行李去到了机场。
尽管严防死守,行程不知道怎么还是泄露了,来送机的粉丝也就挺多。
江黯尽量签了名,而后按时赶上了飞机。
飞机起飞前,提示系安全带、关闭遮光板的广播声中,江黯到底还是拿出手机,给江城远发出一句:
【你昨天说的那个庙,叫什么名字?】
机场以北是一片农田。
住在此地的人时常抱怨,因为飞机起飞降落的声音很吵,会影响他们的生活。
现在不是农忙的时候,农田里没有什么人,整个地方安静地像是一幅画。
画面的与田地、村舍一起静止的,还有一辆从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停在这里的车。
车上坐着的是邢峙。
他几乎仰躺在椅背上,然后打开了天窗望向天际。
蔚蓝色的天空里,一架又一架飞机快速划过。
不知道江黯到底在哪架飞机里。
毕竟他离得太远,实在看不清。
邢峙仰望天空,默默数着飞机的数量。
他想起来,自己小时候也躺在大漠里这样数过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