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与江黯通完电话后,邢峙握着手机沉默了很久,从兜里拿出一个打火机。
三天前的那晚。
“啪”得一声,他点燃打火机,再蹲下身体,默默把蜡烛一支又一支地全部点燃了。
邢峙独自坐在了蜡烛围成的那颗心的中央。
焰火落进他深不见底的瞳孔,也将他修长高大的身体轮廓勾勒得如同因为受了伤而蛰伏着的、不敢轻易行动的野兽中学时期的邢峙,曾有过帮同班男生为过生日的女朋友点心形蜡烛、吹气球的经历。
那个时候他也曾幻想过,如果有朝一日自己遇到这种情形,会是什么样的。
大概由于年纪小,见识少,想象力也有限,他当时能想到的烘托气氛的东
,也无非是鲜花、气球、蜡烛。
邢峙自认年少时期他对江黯,其实就是单纯的追星心态,更何况他帮同学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已经“脱粉”了。然而当年在幻想这一切的时候,邢峙脑子里出现的人,依然是江黯。
抱着吉他的江黯,站在舞台上的江黯,各种电影里的江黯..
怎么也绕不开的江黯。
江黯在被气球、鲜花、蜡烛的簇拥下,答应自己的告白。
这成了邢峙藏在内心深处的一个梦。
然而现在梦醒了。
真实的江黯用一个电话打碎了这个梦,留邢峙一个人在梦的遗骸里感受余温。
所有蜡烛燃尽的那一刻,梦的余温也散尽了。
邢峙起身离开这间酒店,办理退房,然后回到了他和江黯的住处。
江黯早已走了,衣帽间空了,行李箱也没了。
邢峙慢慢把所有房间走了一遍,最后回到了沙发处坐下,好半天都如同雕塑般一动不动
浴室里的牙刷毛巾一类的东西倒是留了下来,毕竟这些东西新的酒店都有。
一段时间后,邢峙的余光瞥见了一样东西一
那是离开得很匆忙的江黯,没有来得及收拾的垃圾桶。
而垃圾桶里安静地躺着的,正是江黯的手机。
“你应该没看见我发过去的微信?”
“没事,我知道你是我的‘前准姐夫’了。”
邢峙回想起了他和江黯的这段对话。
他忽然意识到,江黯将手机关机、扔掉这件事,发生在看到那两条微信之前。
身体僵了片刻,邢峙拿出手机打出一个电话。
“喂?是我,帮我查一件事一
四天后的这日中午。
导演聂远山、编剧王向荣,江黯,以及邢峙,四个人坐在了一起吃饭。
他们坐的是圆桌,江黯和邢峙的座位挨着,但彼此隔了八丈远,双双都保持着沉默。
桌上也就只有聂远山和王向荣在聊天。
等把台词细节沟通完,王向荣也不避讳两位演员,直截了当地向聂远山表达了自己的优虑。
“俩孩子这样.....不会影响拍戏状态吧?
聂远山瞥对面的江、邢二人一眼,开口道:
“我看也许反而更好。你看,小邢这脸憔悴的,妆都不用化了。他最后一次遇见冷玉梅的时候就是这个状态。”大概是想缓和一下两位演员之间的气氛,王向荣顺着导演的话笑着调侃道:“也是哦,我们小邢看起来是想和好的,小江倒是在摆脸色、不情不愿的。“这场戏不就是冷玉梅不愿意,李屹南要强迫他么。我看能成。
"对,可不就是这样!"
聂远山把筷子朝邢峙一指,“你到时候要记得啊,你的心里有恨、嫉妒,也有深藏着的爱,你要狠一点,把那种强制爱的感觉演出来!”邢峙:"....."
江黯:“....."
后来聂远山先带着编剧走了。
临走前他的目光在江黯和邢峙脸上转了一圈,开口道
“听我过来人一句劝,只要不是出轨之类的原则性问题,没什么过不去的,啊!
“你俩别急着走,留下来沟通两句,老僵着干什么?
“下午在片场看到你们的时候,我希望你们自然点!
“单我已经买过了,你俩把状态给我调整好就行!”
偌大的包厢内只剩江黯和邢峙两个人。
江黯低着头喝汤,并不主动说话。
邢峙侧眸望他许久,先开口道
“江黯,抱歉。我对你有很多隐瞒,这是我的不对。我不解释,也不给自己找理由,我只想对你说声抱歉。江黯握着汤勺的手顿了顿。
邢峙刚才没叫他“江老师”
,更没喊什么劳什子的“哥哥”,而似乎是第一次直呼了他的姓名。
而后江黯继续喝汤。
只听邢峙又道:“对于我做的这一切,我不找任何借口。我知道,无论是基于什么样的理由,我都不该欺骗你。但有一件事,我还是必须要澄清一下-“关于《杀死偶像》,你不是庄扬,我也不是严仁。
“我承认现实世界的经历给了我一些灵感,但那也只是灵感而已,其背后不存在任何隐喻、暗示,我也绝无指桑骂槐的意思。“另外,请你相信,我写严仁的时候,真的没有做任何代入,我绝对没有任何....想杀害你的念头。“那晚和你讨论的时候,你提出了私生粉杀
像的概念
在那之后
,我才根据你的提议,
想办法完善了凶手的犯罪动机。
“如果你觉得我挖掘的犯罪动机合理,只是因为我喜欢侦探悬疑题材,这类的书籍、电影看得多,有积累。“最后,那句什么星星和野花....我绝对没有贬低你的意思,我只是想借此比喻,很多时候彩
滤镜来美化偶像的。这句话的唯一用途是升华故事主
略作停顿后,邢峙再次看着江黯开口
“我刚提到的‘很多时候’,并不包括你我。你我之间并不适用那个比喻。你也和那句比喻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你对我的意义,远远超过了普通的偶像之于粉丝的意义。
“故事里提到的星星,不是‘摘星星’里的‘星星’,也不是你
“江黯,你一直是我眼里唯一的星星,在我的世界里,你从来没有陨落过。”
”所以江....你怎么责怪我都不要紧。但你不要在意我写的那些东西。剧本里的所有话,没有任何一句,是我想对你说的。“你应该至少是拿我当朋友的吧?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被你当做朋友的人,并没有贬低过你。请你不要因此失望。“最后,那个剧本,我已经删除了。我以后也不会再一
江黯总算抬眸看向他。“这没必要,一码事归一码事。”
见邢峙蹙眉不语,江黯再道:“这些事以后再说吧。关于下午这场....
“好,先谈戏。我要提前和你说好,”
邢峙严肃着表情强调,“那场戏里,李屹南是李屹南,如果我进入角色后做了什么,并不代表我代入了本人在宣泄情绪。”沉默了一会儿,江黯看向邢峙的目光带了几分挑衅
“很好,到时候我进入角色说的话做的事,也不代表我本人。
邢峙微怔,面上总算有了笑容。
江黯倒是起身往外走去了
“该怎么演就怎么演。我还是那句话,你不需要有顾忌。走吧,去片场了。”
下午三点。戏正式开拍
这场戏讲的是,又一次堂会过后,看见冷玉梅熟练地与公子哥们应酬,李屹南再难掩饰嫉妒,找人绑了冷玉梅,趁着酒劲强迫了他。江黯扮上戏装唱堂会的内容,先前已经拍过了。
因此今日下午的戏主要分成三大块
首先是堂会刚唱完,江黯扮作的冷玉梅卸完妆,向园子的主人告了别,在离开的路上被人绑走的戏。其次是邢峙扮演的李屹南打牌的戏
小厮绑完人,跑到后院的麻将桌旁,对李屹南悄悄耳语了几句,表示自己已把事情办妥。
听罢,李屹南起身,让小厮替代自己坐在麻将桌边。
“李某不胜酒力,得找间房躺上一会儿,让我家小厮陪你们尽兴吧,他技术不好,你们好好宰他!”办这场堂会的人是姓龚。
听罢这话,他笑着道:“输的是他,出钱的却是你李老板!李老板大气!哈哈!
“对了,给你准备的厢房,你晓得在哪儿伐?”
“晓得的晓得的。”李屹南拱了拱手,“那李某就先行告辞了!晚上再陪各位老板!”
至于这第三部分,便是李屹南假借不胜酒力离开牌桌后,去到厢房里强迫冷玉梅的戏了。
前两场戏,江黯和邢峙是分开拍的。
两个人都只拍了一条就过了。
等到厢房里的这场,他俩进屋后碰了一个眼神,聂远山就觉得气场完全不对劲。
看来中午那顿饭的效果一般。
聂远山皱起眉,给他俩又讲了一会儿戏,感觉气氛还是非常别扭,大手一挥道:“我现在安排清场。你俩先....你俩先亲一亲 找找感觉
“是不是太久没亲了,生疏了?”
江黯:“
很快,江黯看向聂远山道
“清场有必要,其他的就没必要了。直接来吧。冷玉梅和李屹南那会儿就是很久没亲过了,正好。20分钟后,江黯作为冷玉梅,四肢都被绑了起来,嘴里还被塞了一块布。
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面无一丝血色,用恐惧而担忧的眼神望向房门的方向。
房门打开的时候,江黯的身体下意识哆嗦了一下,整个人不由向床脚的方向挪了一下。
屋外的夕阳很强烈,房门被推开的刹那,江黯下意识眯起了眼睛
片刻后房门轻轻合上,刺眼的光亮消失,江黯睁开眼,在影影绰绰的光斑里,看清了来人的脸。
江黯的瞳孔因惊讶而放大,继而眼神里呈现
出了一丝恐惧与厌恶。
作为李屹南的邢峙捕捉到了他的所有情绪。
这让他变得非常愤怒。
但现在的李屹南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冲动的年轻人了。
他变得有些喜怒不形于色起来
缓步走至江黯面前,邢峙把李屹南此刻的姿态演绎得很到位一一他在欣赏、在享受冷玉梅的恐惧。慢条斯理地抬起江黯的下巴,邢峙用另一只手取出他嘴里的布,却又把两根手指送了进去,轻轻拨弄着他的舌尖。“嘘,别喊,
邢峙望着他道,“喊了也不要紧,这里都是我的人。”
他的声音放得很低,语气却透着一股狠劲儿
江黯身体后仰,看向邢峙的眼里满是怒火。
“别忘了,李春山是怎么死的?”
“像杀他一样杀了我,这是你现在的想法?”
邢峙扣紧江黯下巴的手愈发用力
代入李屹南这个角色,他用毫不留情的嘲讽语气道:
“你也别忘了,当初就是为了对付他,你才勾引了我
“冷老板,我挺好奇的..这次为了对付我,你想勾引谁、和谁联手呢?”
江黯扮演的冷玉梅表情骤变。
邢峙一把将他推倒在床上,俯身压了过去,在他耳边恶狠狠地说道
“冷老板,我当初信了你的鬼话,以为你是被我父亲胁迫的。现在你的作为却实在让我叹为观止
“告诉我,是不是谁都可以睡你?”
就这样,邢峙作为李屹南不断进攻,江黯作为冷玉梅不断躲闪、反抗。
江黯对邢峙本来就有气,被绑的四肢在被粗糙的绳索摩擦时的疼痛增加了心里的怒意。
在代入冷玉梅后,听到邢峙说的这些话,他更是大为光火。
两个人这么在床上蹭来蹭去,邢峙几乎不可自控地有了反应。
察觉到这一点后,被愤怒裹挟的江黯抿了抿唇,做了个下意识的动作一
他双腿一蹬,把邢峙踹下床了。
紧接着聂远山恼怒的声音响彻在了厢房内
一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