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3 章(1 / 1)

侯门夫妻重生后 起跃 2493 字 6个月前

第一百零三章

亲事定下来, 消息很快会传出去,白明槿等不了了,翌日一早便叫上冬夏,去往刑部。

一路上冬夏好几回打探她, 见其绷直了身子, 捏着手, 颇有些像去上刀山下火海,不太明白这时候她去裴大人, 到底有何事?

莫不成还想着退亲?

可前夜她见了裴大人后,一张脸便烧成了猪肝, 眼中的羞涩之意,一瞧便知道,她心头还是很喜欢裴大人的。

冬夏是四年前才到的府上,伺候这位主子已有四年,按理说也该摸清她的心思了,但除了知道她的喜好和性子之外,永远都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也不只是她,白家的人, 没有一个人了解这位二娘子的心思。

怕她蹦得太紧, 冬夏把水袋递给了她,“娘子,喝点水。”

白明槿摇了摇头, 坐了一路, 姿势都没动过。

一个多时辰后, 马车到了刑部, 白明槿让马夫把车停在了一侧, 冬夏先下车去递名刺。

过了好一阵,冬夏才回来,脚步停在她的窗前,禀报道:“娘子,裴大人正在审案,说让娘子先下车,进去稍等一阵。”

既然来了,便不能打退堂鼓。

头一回来刑部是为了保命,那时候天色暗沉,周围的视线看不清,加之宫变众人都忙,无暇顾及她,今日是白日,且身份已不一样了,不知道这般走过去,会承受多少人的目光。

白明槿轻轻吐出一口气,起身下了车。

意外地,并没见到多少人,即便是遇上了,对方也是先低下头,不敢往她身上瞧。

出来迎接她的还是上回那位小哥,一脸笑容,态度也热情,将其径直领到了一扇房门前,弓腰道:“二娘子请。”

白明槿微抬头,又看到了熟悉的门扇,愣了愣,没再迈脚。

广白先走了进去,站在门槛内,回身同她道:“今日外面风大,只怕是要下雪了,二娘子先进来坐会儿,主子很快忙完。”

白明槿犹豫了一阵,到底还是进去了,“多谢。”

“二娘子不必客气。”广白把人请到了蒲团上坐着,折身去泡茶,翻箱倒柜地找茶叶,找出来的都是粗茶。

想必二娘子这辈子都没喝过。

跟在主子身边这么多年,头一回觉得他这侍郎当得真窝囊,暗道,往后不能再让主子这般不讲究了,改明儿就去买几两好茶回来。

但这会子去买茶,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泡了粗茶,顺便替自己主子美言道:“咱们刑部都是一帮爷们儿,没读过什么书,干的是体力活儿,粗枝大叶惯了,主子原本也是个精致的人,初来时还挺讲究,在刑部当差几年后,被咱们一身粗气给沾染了,屋子简陋,东西也差,还望二娘子莫怪。”

白明槿摇头,“都挺好的。”

为表示自己不介意这些,茶泡好后,特意端起茶盏,抿了两小口。

见她当真没介意这些,广白松了一口气,主子这人粗来粗去惯了,只怕改不了秉性,高门大户养出来的娇娘子,日子长了,还真受不了,头一回上门便让人在外面蹲了一夜,这次来,万不能怠慢了,赶紧去屋里端了个火盆出来,“二娘子稍微等会儿,今儿天冷,奴才去提二娘子烧一盆炭火。”

白明槿想拒绝,他人已经一溜烟地走了出去。

人走后,冬夏才开始打探起了跟前的屋子,才知道适才那位小厮的话一点都没谦虚,确实简陋得很。

尤其是看到了茶盏内飘起来的大片茶叶,白府如今即便败落了,也没饮过这样的粗茶,不忍道:“娘子,喝不习惯便不喝了,奴婢下回出来,带一些细茶。”

“不过一口茶水,用处都一样,是为解渴解乏的,还能喝出个长命百岁来?”白明槿很少与人说教,又轻声道:“何况,粗茶别有一番味道。”

冬夏知道她是在护食,同之前一样,容不得旁人说裴大人半句不是,是以才传出来了那样的流言,说她喜欢裴大人。

“娘子说的是,奴婢也喜欢喝粗茶。”屋子内没人,冬夏笑着道:“儿时奴才家中有两颗茶树,一家人喝的茶都是从树上摘来自己制,夏季里烧一壶水,茶叶丢进去,够一家人喝,清爽又解渴。到了冬季,一口粗茶饮下去,甘甜可口,能暖和全身,那样的味道,奴婢再也没尝过了......”

“想家了?”白明槿轻声问她。

冬夏摇头,“奴婢是觉得娘子性子随和,什么样的日子都能过,娘子可知钱家?钱首辅和钱大爷死后,钱家大房被抄,大夫人受不了贫富落差,这会子人都疯了,把那四公子折磨得不成人样.....”

白明槿打断,“旁人家的事,少说,好事便罢了,若是坏事,传入人耳朵,让人记下了,岂不是为自己找了一桩祸事?”

冬夏忘记了这位主子从不多言旁人的事,一时说漏了嘴,立马噤声,垂目道:“奴婢知道了。”

话音刚落,门外的人跨步走了进来。

一身青色长袍,身长如松,玉冠束发,手里提着一袋纸包,目光落在白明槿手上的茶盏上,眉头微微一扬,道:“等久了?”

白明槿一瞬站了起来,“没有。”

不知是他是何时回来的,有没有听到她和冬夏的谈话,屈膝行礼,“裴公子。”

“嗯。”裴潺将纸包搁在了木几上,走去木架的水盆旁,自己拿瓢去木桶内打水净了手,用布巾擦干后,才坐在了她对面的蒲团上,也没去看她的脸,低头把卷起来的袖口放下,问道:“冷吗?”

白明槿:“不冷。”

说话间广白也端着火盆进来了,满满一盆银骨炭,底下烧得正红,本打算搁在了两人之间,被裴潺的脚一挡,移到了白明槿身前,笑着道:“二娘子烤烤火,这是正宗的银碳,没有烟,主子......”余下的话被裴潺一盯,吞进了肚子里,识趣地退了出去。

冬夏长了眼色,也跟着退到了外面。

房门一关,耳边安静下来,能听到木炭燃烧的声响,白明槿攥住衣角,轻吐了一口气,正欲开口,却先听到了一声,“抱歉。”

“啊?”

裴潺转过头,看着她面上的疑惑,突然有了一种罪恶感,神色有些不自在,解释道:“那晚是我唐突了,亲了你,对你道歉。”

他不说还好,一说完白明槿的脸“唰——”一下红到了耳根,垂头磕磕碰碰地道:“没,没什么的.....”

“嗯?”裴潺看向她。

察觉自己失了言,白明槿慌忙抬头,“我是说,我,我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裴公子不必觉得抱歉。”

“为何?”裴潺先前尚还觉得不该去逗她了,此时又忍不住盯着她的眼睛,质问道:“我轻薄了你,为何要当什么都没发生,又为何不需要道歉?”

他的眼睛不大,但漆黑深邃,不知道是不是常年审案的原因,看着人时彷佛能穿透人心,把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心思挖出来,让人无处遁地,白明槿从来都不敢与他对视,鼓起勇气道:“裴公子,我有话要与你说。”

裴潺看着她垂下的一排眼睫,弯弯翘翘,像极了一把羽毛扇,当年她是什么模样,他还真不记得了。

“先前的话,你还没回答我。”裴潺提醒她。

白明槿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被他一岔,卸了大半,她的脑子自来不如白明霁冷静,一点儿事,便能搅成一团浆糊,“我,我没怪裴公子。”

裴潺发觉,一旦对上这只小白兔后,心头的那点愧疚便荡然无存了,那张脸那双眼睛,总能激发出他的兽性,微微凑近,“意思是,我还能再亲?”

白明槿呆愣地看着他,突然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不可以!”

裴潺心道,还算有救,知道保护自己了,却又听她接着道:“裴公子以后的夫人,会生气的。”

“我以后的夫人......”裴潺品砸了一下她的话,猜出了她今日来这儿的目的,“来退婚?”

白明槿犹豫了半天没能说出口,殊不知一下被他戳中了心思,愣了愣,索性摊开了说,“我,我配不上公子。”

裴潺:“配不配得上,我说了算。”

“我......”那件事埋在她心里太久,她不敢同人讲,连回忆都不敢,前几日阿姐告诉她,不要放在心上,她依旧还是之前的阿槿,她也释怀了,已经很努力地在过着自己的日子,但她不能害了护住她清白,救过她命的裴公子,白明槿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吐出了那几个字,“我不干净。”

一个姑娘说自己不干净,意味着什么,都知道。

本以为他会惊愕,再如何也会沉默,可话音一落,便听他问:“身上有灰?”

白明槿一愣,转头看向他。

裴潺的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圈后,淡然地道:“挺干净。”

他没听明白?

白明槿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什么意思?”裴潺没等她回答,把适才放在木几上的纸包打开,白明槿这才瞧见里面是几块细茶,还没反应过来,他又伸手把她跟前的那杯粗茶端过来,泼洒在了一旁的茶具上,提起一旁的茶壶,把杯子里的残茶清理干净,放了一块纸包里的细茶进去,重新往里注入沸水,目光看着茶水在杯底翻腾,他平静地道:“我自己救下来的人,干不干净,我不知道?”

白明槿胸口猛然一跳,愣愣地盯着他。

“当年我同你说的话,你是一句都没听进去。”裴潺无视她脸上的震惊,把茶杯推到了她面前,漆黑的眸子望入她眼底,低声道:“还需要我再说一遍?脏的不是你,是那些欲行肮脏之事的人,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他们也都得到了该有的报应,早下了地狱,你倒好,自己不放过自己。”

白明槿脑子一片空白,只愣愣地盯着他的眼睛,眼里的泪珠子毫无预兆地滑落下来,心口绷太紧,疼得慌。

“傻子。”裴潺抬手,抹了她眼角的泪痕,“别哭了。”

可白明槿的眼泪愈发汹涌了,一开口,便咽哽出了声,“梁公子......”

“嗯。”裴潺轻应了她一声,从袖筒内掏出了绢帕,慢慢地擦拭她脸上那些断线了的水珠子,好奇问道:“怎么认出来的?”

若他记得没错,那日他是捂着脸的。

白明槿抿着唇,生怕他误会,“有,有风,把你的面罩吹了起来,我,我瞧见了。”

裴潺轻声一笑,嗓音中带了一些逗她的懊恼,“那是我的失策。”

白明槿从未见过他笑,湿漉漉的一双眼睛盯着他嘴角晕开的笑容,一时失了神。

如此一看,更傻了,裴潺的指腹轻弹了一下她的鼻尖,“回魂。”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白明槿慌忙收回视线,红着脸接过他手里的绢帕。

裴潺轻叹道:“重要的话你没记住,旁的你倒不忘,也怪我那日多嘴,在你面前说了梁家的事,为了报恩,你四处收集父亲当年的手稿,撰写成书册。”

“我没......”白明槿下意识去否认,可抬起头,看到对面那双眼睛时,便知道一切都瞒不住了,又怏怏地点了头,“我一点都不辛苦,不,不过是举手之劳。”

是不是举手之劳,他自有判断。

“多谢。”裴潺看着她,慎重地道:“梁某多谢白二娘子。”

哭过后白明槿的眼角红了一片,像涂了一层桃粉胭脂,听到他道谢,一阵猛摇头,“梁公子不必道谢,若非梁公子,我早......”

裴潺没让她说下去,低声问:“二娘子为我梁家做了这么多,我想想,该怎么报答二娘子呢。”

那句话她没说完,若非他,她早就死在了四年前的那个傍晚,白明槿摇头,哑着嗓子道:“梁公子不需要报答的,是我欠梁......”

“以身相许?”他发现她这副惊恐而呆愣的茫然模样,像极了呆鹅,还真是百看不厌,突然问道:“二娘子喜欢梁某吗?”

惊雷一道接着一道落下来,把她的思绪彻底打乱,白明槿面红耳赤,半张着嘴,不知该如何回应,“我......”

“不退婚好不好?”裴潺再次轰炸着她,五指捏着她的下颚,微带粗糙的指腹,轻轻剐蹭着那夜被他亲过的嫣红唇瓣,嗓音低沉,道:“与我成婚,做一对夫妻,如何?”

他活了二十多年,从未对一个姑娘生过成亲的念头,今日却主动向一头呆鹅求了婚,内心竟还为了她的答案而忐忑不安。

冬夏在屋外廊下候了半天,迟迟不见人出来,免不得担心,怕二娘子的脾气一上来,非得要退婚,而那位裴大人显然也不是个省油灯,两人僵持下去,怕娘子吃亏。

走过去抬手正要敲门,门扇却从里被打开了,先出来的是裴潺,后是白明槿,冬夏唤了一声,“娘子。”随后目光便顿住了,盯着两人牵着的手,不由瞪大了眼睛。

白家的下人都知道,二娘子怕生,尤其是男子,即便是府上的小厮,二娘子遇上了,都会退避三舍,是以院子里伺候的都是一些婆子和丫鬟。

今日却愿意被男子牵手。

两人走远了,冬夏还站在那,没回过神。

白明槿听到了她在唤她,本想挣脱,可裴潺捏得太紧,把她往前一拽,没给她逃脱的机会,一路上旁若无人一般,就那么牵着她走了出去。

白明槿的脑子已是一团浆糊,双脚如同踩在了棉花上,只记得适才在屋内,自己像着了魔一般,给了他回应,点头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