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11点, 汪艳茹也不见樊墨回来，她扛不住就先睡了。原本她还想着将下午育苗班的小明同学说的话和樊墨分享一下。

小明同学信誓旦旦地以后要帮她照顾孩子。她觉得好笑的同时，又觉得热爱打扫卫生, 洗衣做饭的樊墨, 应该也特别会照顾孩子。

所以她回来时，还特别期待能看到樊墨。然而回来却是一室冷清。

睡过去前, 她想着, 以后很多日子里都会是这样，她下班回来，看不到他的身影。

第二天醒来，还是不见樊墨的身影，只除了桌上的早餐，还有阳台上挂着的滴着水的衣服, 证明着樊墨回来过。

汪艳茹起床吃了早餐, 就出门上班了。

刚进育苗班, 小明同学就跑过来, “汪老师, 早上好！”

汪艳茹被他的活泼和热情感染, 笑了笑，“早上好，商明厚同学。”

商明厚将手中的鸡蛋递给她，“汪老师, 给你的鸡蛋。”

汪艳茹诧异, 并没有接他的，“老师吃过了, 这是你的早餐。”

“这是给老师的, 我早上叫孟老师, 多给了我一个，我已经吃饱了。”他拍着肚子，甜甜地笑着。

汪艳茹见他肚子鼓鼓的，略犹豫还是先接过了鸡蛋，打算等待会就找个理由给他吃鸡蛋，“谢谢小明。”

她伸手拉他的小手，将他带回教室里，叮嘱他别乱跑。

离开前，又被小明给拉住了手，“汪老师，你要去哪？”

“现在还没上课，老师要去备一下课。”

“好吧。”小明一脸遗憾地松手。

汪艳茹没有立刻走，而是问他，“小明，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找老师帮忙？”

小明犹豫地看了她一眼，张嘴试图想说什么，但是最终又一脸丧气地摇了摇头。

汪艳茹等了会儿，没见他开口，也不勉强，她叮嘱他有事就找老师，然后就走了。

回到办公室，汪艳茹找到报名册，找到了小明的报名记录。

1965年11月1日，也就是育苗班开班那天报名入园的。

她又问了裴露耘以及孟培玲，言思萍三人，有发现小明最近有什么不对劲吗。

“没什么不对劲的，这个小同学和谁都处得来。”言思萍说。

裴露耘倒是想起一件事，“他和前两天新入园的岑水淼认识，最近经常一起玩，但这也很正常，小孩子都是喜欢大孩子的。”她告诉汪艳茹，岑水淼就是育苗班里年纪最大的那个孩子。

汪艳茹又观察了一下小明，确实喜欢和大孩子玩，经常拉着岑水淼的衣服，要和她说话。

一次两次还行，多了岑水淼就不耐烦了。

观察也没发现什么，汪艳茹就没有再管，她把小明的犹豫丧气，归类成小朋友的烦恼。

但过了两日，这两个孩子就当众闹起矛盾来了。

汪艳茹正在教一个小朋友写字，正教着，就听一群小孩子在叫老师，像是有什么事一般。

她让小朋友自己写，寻过去就发现小明这个小孩正抱着岑水淼的腿赖在地上哭，他旁边还有一个小女孩一边哭一边在踢他。

再看被他抱着腿的岑水淼一脸烦躁，几次想挣开他，又被他抱得更紧。

汪艳茹看着小明身旁踢踹他的小女孩，和岑水淼有些像，她猜测这个应该是岑水淼的妹妹岑心蕊。

“这是干什么？小明你先松开姐姐的腿，小蕊你先不要踢小明，有话好好说。”看着孟培玲手忙脚乱地劝着三个孩子。

汪艳茹叫来裴露耘，一人抱一个小孩，把三人给拉开了。

汪艳茹抱的是小明，他一到汪艳茹怀里，就嚎啕大哭，“汪老师，我要妈妈！我要爸爸！”

汪艳茹愣了愣，听着他的话，觉得他应该是想父母了，她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背。

问了岑水淼才知道，小明4岁以前一直跟在父母身边，3岁时和岑水淼岑心蕊姐妹两，曾是同一个育苗班的同学，虽然没过多久，他就被父母送回来了，但是他对岑水淼岑心蕊还有印象，所以他看到了就想向她们打听父母的情况。

“我爸爸妈妈，嗝，和她爸爸妈妈，一起工作的，嗝，我就想问问我爸爸妈妈在哪，为什么还不，嗝，回来！她不告诉我！”小明哭得厉害，一边诉状一边打嗝。

汪艳茹给他拍背顺嗝。

岑水淼扯着嗓子喊：“我怎么知道？我和妹妹被送回来时，都已经半个月没没见过我爸爸妈妈！我们也是被一个叔叔带回来的！”

看见他哭，岑水淼也想哭，忍得眼眶通红，尤其是听他提起爸爸妈妈。而她妹妹岑心蕊已经扑进裴露耘怀里哭了。

“都别哭了，都别哭了，你们爸爸妈妈都在工作呢，再过一阵子就回来了。”汪艳茹也没什么安慰小孩的方法技巧，也只能苦巴巴地安慰。

但是没想到有用。怀里的小明擦干了眼泪，带着希冀问她，“那过一阵子是，多久？”

“可能是一年……其实一年很快就过去了，”汪艳茹小心地说着，看见小明又像要哭的样子，赶紧说，“等你个头长高10厘米，一年就过去，所以你要好好吃饭！”

小孩子有所期盼，就不会伤心难过了。

“真的吗？”小明眼睛亮亮的，汪艳茹点头，下一秒就又见他难过地瘪起嘴，“可是我已经两年没见过他们了，我一直跟着别的叔叔阿姨住。”

这么可怜。汪艳茹听得心酸。她正想安慰小明时，又听到抽泣声，她抬头，发现裴露耘和孟培玲都已经哭了。

她皱起眉头，示意她们先别哭，尤其是裴露耘，眼泪比两个小孩子流得还凶，没看见这几个小孩一个比一个难过吗？还哭得这么惨，是想让几个小孩子跟着她一起哭吗？

“你很快就能见到他们了，汪老师给你量一量身高好不好？记不记得刚才汪老师说什么？你长高了他们就回来了。”

小明不太信，他扭头看向岑水淼，想问她是不是真的，但是岑水淼头一扭，一点也不想理他，岑心蕊也是一样。

他落寞地收回眼神，像个可怜的小狗一样，低低地应了一声，“好吧。”

量好了身高，小明也是一副无精打采地样子，他抱着汪艳茹不愿意撒手。

樊墨来到育苗班时，就看到这样一幕。

他疑惑地看着她怀里的小男孩，对方看到他也没什么反应，呆呆地坐在汪艳茹腿上。

汪艳茹：“是班里的一个小朋友，他想他爸爸妈妈了，今天哭了几个小时，他父母应该还是你的同事。”

听到最后一句话，小明终于动了。

他抬起头，定定地看着面前高大的男人，小声地叫了一声，“叔叔好。”

樊墨颔首，伸手要抱他。

小明扭头看了他的汪老师一眼，然后慢慢地伸出手。

樊墨将他抱到怀里，问他，“你叫，什么？”

“商明厚。”

姓商。樊墨皱了皱眉，没什么印象。

“我爸爸…叫商显跃，妈妈叫明丹仪，叔叔，你认识他们吗？”小明黑亮地眼睛直直地看着樊墨，他虽然人小，但知道皱眉是什么意思。他抿着小嘴，难过地又想哭了。

“叔叔，帮你问问，等有消息，就告诉，你，好不好？”

小明一边抬起手臂擦眼泪，一边点头，“叔叔你，一定要帮我问。”

“好。”樊墨应下，摸了摸他圆圆的脑门，小朋友长得虎头虎脑的，很惹人喜爱，听着说话条理清晰，看着就像是个聪明的孩子。

他问小明吃饭了吗？后者摇摇头，“不想吃。”说完就又难过地低下头。

“不能，饿着肚子，不然你，爸爸妈妈，会担心，让别的，老师带你，去吃饭，好不好？你汪老师，要下班，回家了，明天再来，陪你，好不好？”

小明低着头，默默地点头，有些依恋地抱了抱樊墨，然后默默地从他身上下来，和汪艳茹告别。

和樊墨从育苗班出来，汪艳茹发现樊墨情绪不高，以为他是被小明这个小孩给影响了。

樊墨摇头，说不是。

至于是因为什么心情不好，也没说。

但是到了夜里，他的动作特别重，这几天他一直在加班，汪艳茹以为他是因为久不见面，情不自禁。上一次见面到今天他来育苗班接她时，两人已经三天没见。

但都已经两次了，汪艳茹招架不住求饶了，他又开始了。

汪艳茹挂在他身上，她抱着他的头问他，“你是……工作上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樊墨眼睛黑沉沉的，里头像藏着一头猛兽般，拼命压抑着掠食的疯狂。耳边是刺激的喘息声，樊墨将嘴里的蜜果吐出来，才说，“有两个，消息，一个好，一个坏。”

“你想听，哪个？”

“好消息，是什么？”

“卫星，各项数据，指标，很明朗了，”樊墨没有说得很清楚，但汪艳茹觉得自己听明白了。

“所以你要去出差？这个是，坏消息？”

“是的，我要去，参与，组装，卫星。”组装两字，他说得很小声，但汪艳茹还是听到了。

汪艳茹的答案是，“你去吧。”

樊墨气恼地咬了她一口，“你会，像小明，见不到，他父母一样，可能几年，见不到我。”所以他才在见了小明之后那么不开心，所以才那么用力。